美国轰炸东京的消息,如一枚枚重磅炸弹,每天都在日军阵营里爆炸。一时间,大部分官兵都丧失了斗志,渐渐感觉到了“大东亚圣战”的可笑,可悲,以及
日本国的灭顶灾难。
站在猎猎江风中,看血红的太阳,在云层中痛苦挣扎,笠原幸雄的心情极其沉重。以前,他一直把日本国,比作中天的红日,从没将帝国命运,往西山的落日上联想。此刻,他手中握着“东京国民,惨遭美国鬼子轰炸”的电报,看太阳慢慢丧失余晖,飞速坠落山崖,他心慌意乱,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第一次,流出了屈辱的泪水。
“老师,不要悲戚,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为了帝国和天皇,我们随时都可玉碎。”
小泽国花右手扶刀,毕恭毕敬站在后面。她的左手干枯残疾,脸上的刀疤,乌中带紫十分吓人,若不是一身军装包裹,任何人看了她,都会恶心。
笠原头一昂,迅速恢复了神态。他用威严的目光,在小泽丑陋的脸庞上,刺了好几秒钟,才春风般扑在横山秀美,丰盈的躯体上。
“横山队长,13师团长和58师团长到没有?”
横山目不斜视,她越过山口和小泽,双腿一并敬个军礼,恭敬地喊道:“报告军团长,各师团、旅团长,已在作战室入座,就等将军您进屋训示了。”
看横山受宠,山口石榴很是不服。以前,她一直屈居樱井和小泽之下,而今又被横山颐指气使,她烦躁得直想杀人泄愤。如不是看到了,小泽身残失宠的笑话,如不是处心积虑,想杀樱井和王维俊报仇,她早就单独行事了。
作战室里,各师团、旅团长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咬牙切齿骂美国鬼子,发誓要血洗华盛顿,有些相互探听情报,由于心系家人的安危,大多数军官的脸上,都浮着一层愁云。
“各位帝国功臣……”
笠原幸雄清咳一声,终于迈着方步走进了作战室。他既沉重又强悍地说,眼下。日本帝国,正面临一场空前劫难,美国轰炸东京,苏联出兵东北,中国军队全面反攻,为了“大东亚圣战”事业,为了大和民族的兴盛,我们每个军官,每支部队,都要以武士道精神和生命,向天皇陛下表达忠心。
简单训示几句,笠原环顾众人几眼,即刻下达作战任务。他令13师团、58师团,迅速从湖南、广西撤出,秘密向汉口及九江靠拢。22旅团、87旅团,分别向新三军潘朔端师、余建勋师,发起猛烈攻击。激战十数天后,佯装不敌,由奉新、阳新方向撤出,引诱敌军朝九江方向追击。以上各师、旅团在一月后,到达九江城外,配合84独立旅团,消灭杨宏光的两个主力师,用辉煌的战绩为东京祈福。
散会后,笠原令84独立旅团长中尾小六,参谋长十二纠留下。看中尾小六依然一副沮丧表情,笠原很不高兴。
“中尾君,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
中尾小六看军团长一脸不悦,赶快打起精神敬礼,笠原笑眯眯让小六和十二纠坐下,和颜奉上两杯花茶,然后一本正经说,九江不仅战略地位重要,而且囤积着,皇军的大量作战物资,这些物资,是我们的命根子,你二人回去后,务必严加看管,千万不能出错。
中尾喝口茶,仰着脸刚要表决心,十二纠就抢先站了起来,他问笠原幸雄,这次把全军的兵力,集聚到九江,与杨宏光的新三军决战,是否犯兵家大忌,倘若新三军不上当,不追击22旅团,反而突袭汉口怎么办?
这句话问到了笠原的痛处上,的确,这次能不能引杨宏光上当,他也无十足把握。然而失去这次机会,以后恐怕永远不能战胜对手了。目前,日本帝国四面楚歌,尽管内阁大臣们,狂妄叫嚣,能够度过难关,能够战胜世界各国。然而,面对美国和苏联的军事打击,面对中国军队的全面反攻,笠原断定,日本军队举手投降的日子,已经为期不远了。“圣战”未捷身先老,这些年,笠原一直在实施,文化和军事,双重毁灭中国的计划,虽然取得了一些战绩,但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以前,他认为中国文化,就是立在地上的古建筑,就是藏在楼阁里的线装书,就是一些满口道德仁义,且百无一用的书生。现在感觉,中国文化是棉花里的针,是矿石里的铁,是大海里的水,是春天里的风,它能容纳万物、复苏万物,也能摧毁万物。
“文化毁灭中国的“梦想破灭后,笠原幸雄便挖空心思,消灭新三军,幻想策马长驱、挥师直捣重庆,从此名垂千古。四五年来,他和杨宏光斗智斗勇,虽经百余次恶战,打死打伤十万余名中国士兵,然而却没达到消灭敌人,长驱直入的目的。他既佩服杨宏光,又痛恨杨宏光,为满足虚荣心,证明自己比对手强,他决定举全军之力,与杨宏光决一高下。
“十二纠阁下,你的担忧完全没必要,把全军集中到九江,利用长江之险,和弹药粮食的充足,与杨宏光决战,这是明智之举。现在我们兵力分散,战线拉得太长,只有抱成一团,才能消灭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杨宏光不上当没关系,过不多久,其他中国军团,就会前来送死,你们只要看管好,作战物资就行了。”
十二纠看军团长胜券在握,不敢多言,鞠躬敬礼后,跟着中尾小六走了。
处理完军务,笠原忽然闻到了一股梨花的清香味。进驻汉口三年了,由于一心打战,他一次也没踏青赏过花。今天,不知是梨花的香味,触动了他的神经,还是忽然间想起了樱井梨花,总之,他没犹豫就令小泽备酒菜,然后带着横山一行人,兴致勃勃,踏入了郊外的梨花林中。
仙姿入梦舞霓裳,红袖翩跹满室香。一边在花丛中行走,一边吟咏樱井梨花最喜欢的诗句,回想以前与她一道鼓瑟吹笙,谈诗论词的日子,笠原幸雄感慨非常。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小泽国花知道老师的心思,尽管他把樱井,列为被追杀的叛徒,然而内心深处,却时时在想他、念他。为防笠原旧情复发,小泽递上一满杯酒,赶紧抓住时机汇报军情。
“老师,昨天皇军一个中队,撤退到汉阳县时,忽遇敌军重兵包围,山本中队长,几番突围不成功,最后竟下令士兵缴械投降。据可靠情报,一周前,樱井梨花曾在山本军营出没,曾对山本及士兵作过反战宣传。”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事多烦忧。”笠原口里念念有词,眼光由悲怆、留恋渐渐变成凶恶。他连饮三杯,随即将酒杯,摔碎在大石上。
“横山,最近船越先生在干什么,诱杀樱井及王维俊的计划,拟好没有?”
横山秀美前几天才打了胎,她一脸苍白,哆嗦了几下才说话:“报告军团长,船越先生已掌握了樱井的行踪,只要军团长下令,随时都可抓住她。”
小泽看笠原皱着眉头不高兴,立即上前接过话头。她明白,尽管笠原已经遗弃了她的身体,但却没遗弃她的智慧。自被王维俊破相以来,小泽时刻都在思索复仇计划,上次在野狼谷被蛇咬伤,虽捡了条命,但却失了一条手臂。她恨极了王维俊、凌飞和安莉,处心积虑要杀仇人泄愤。为了雪耻,小泽一面暗中侦察樱井的行踪,一面展智施才,获取笠原的赏识。为防横山抢攻,她故意拿错避孕药,让她怀孕,让笠原只能依赖自己。
“老师,你把主力全派往九江,只留直属旅团在汉口,难道不是在唱空城计,难道不是诱杀王维俊的计划?”
笠原哈哈大笑,笑毕用右手,轻轻抚了抚小泽的左臂,正色问道:“国花小姐,你认为杨宏光能否上当,王维俊敢不敢奇袭我军部?”
小泽折枝梨花,横在鼻孔前嗅了嗅,故作娇态说,王维俊来不来汉口,取决于我们能不能活捉樱井,只要有她这张王牌在手,我保证一举消灭尖兵连。
笠原把嚼剩的鸡骨头,仍在青草丛中,盯着小泽脸上的疤痕看了几眼,忧虑地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以前数次诱杀王维俊,都没有成功,这次再不能失手了,总之大军撤退之前,一定要除掉这家伙,用他的头颅,告慰帝国士兵的英魂。”
“老师放心,为确保计划成功,我这次多加了一个筹码,如果樱井和安莉,都掌握在我们手里,王维俊敢不听从我们的安排吗?”
笠原吃了一惊,愣了好几秒,才展颜笑着说:“原来国花小姐早有妙计,你真能抓住安莉?”
小泽见笠原不相信自己,有点不高兴。她嘟着嘴说、;“老师,你忘了安插在军统里的杨副官了吗?他虽然玉碎,但他的随从郑桐,却又成了安莉的副官,安莉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我眼皮底下呢!”
“帮我、助我者,国花小姐也!”
笠原幸雄喜上眉梢,心底的疑虑片刻烟消云散。他亲自倒酒,连敬小泽三杯,纵情高歌一阵子,才领着众人回军部休息。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与日军血战六七年,杨宏光深知笠原的奸狡,他断定,老对手这次把全部兵力,集中到九江,表面摆出一副决战姿式,暗中肯定有图谋。目前,日军虽大面积溃退,但并未失去战斗力,13师团和58师团,是笠原的王牌。如果正面遭遇,新三军绝对要吃大亏,怎样避开13师团和58师团,集中优势兵力、快速吃掉战斗力较弱的22旅团,以及87旅团,是杨宏光一直纠结在胸的难题:
“肖主任,潘朔端和余建勋两个师,现在是什么情况?”
杨宏光背着双手,在地图前站了很久,终于打破沉默问起了话。
“报告军座,潘朔端师正在奉新,与日军87旅团激战,余建勋师击溃22旅团,正从通山、阳新一带,往九江方向追击。新12师唐纵宇部,目前已攻占靖安,准备与日军58师团血战。”
听声音不对,杨宏光赶紧转身抬头。这时他才想起,肖星槐早已去了后勤部,站在面前的是新任参谋长卓立。卓立是组建新三军时,进入军部的,由于出身黄浦,加之年轻有为满腹韬略,且屡挫强敌,很得杨军长信任和爱戴。
“卓参谋长,你认为眼下,我军该不该乘胜追击日寇?”
看军座一脸严肃,卓立上前两步指着地图,开始毕恭毕敬发表意见。他说,目前,日军败局已现,撑不了多久就会滚回老家,乘胜追击日军,消灭其有生力量,应是当务之急。九江地势开阔,有利于日军机械化部队,我军应抢在日军之前,抢先占领城池。
杨宏光一边吸烟,一边耐心听卓立讲话,直到对方发表完意见,他才起身不疾不徐阐述观点。他认为,笠原用两个杂牌旅团,牵制引诱我两个主力师,其用意,绝对是想举全军之力,合围并消灭我这两个主力师。目前,笠原指挥的师旅团,总人数超过6万,无论兵力、武器和实战、恶战能力,都超过新三军,我们千万不能被其假象所迷惑,何况现在敌13、58师团动向不明。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军座,您太让我佩服了。”
卓立恍然大悟,他由衷夸赞杨军长,随即把话题转到王维俊身上。
“军座,王维俊从汉口发来情报,说目前笠原及其直属旅团,仍然按兵不动,没有要撤出汉口的迹象。另外,13师团和58师团已从湖南、广西撤出,正向汉口和九江一带靠近。
笠原老贼,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了。
杨宏光沉吟一会儿,即刻调整作战部署。他下令唐纵宇部,不要与58师团硬拼,将其引人丛林,牵制拖住一周时间,然后向军部靠拢,余建勋师立刻停止追击22旅团,马上迂回到87旅团左侧,配合潘朔端师,一举吃掉日军87旅团。
“师座,笠原妄图以战斗力薄弱的22旅团,牵制引诱我主力师,然后集中13师团和58师团,围歼潘朔端师,幸亏您识破了他的诡计,不然我们就吃大亏了。卓立一边收拾桌上的电文,一边和杨宏光说话。这几年,在军座身边,他不仅学到了许多军事知识,而且耳濡目染,铸就了一身浩然正气。由于与军座心意相通,二人既是上下级关系,又亲如兄弟。
杨宏光心情很好,他说,目前美国每天都在轰炸东京,苏联已出兵东北,小日本没几天狂妄日子了。笠原老贼想消灭我主力师,而今我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先让战斗力较弱的新12师,拖住58师团,等潘朔端和余建勋吃掉22旅团后,再集中3个师的兵力,合围58师团。纵然不能全歼,也要断其臂膀,伤其元气。
“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如果敌13师团杀过来,我们拿什么迎战?”
卓立有些忧虑,他劝军座最好三思再下决定,杨宏光的态度很坚决。他说,战机稍纵即逝,他决定派直属旅半途拦截13师团,设法将其引入薛司令的包围圈,只要此举成功,笠原幸雄就彻底完了。
卓立惊得目瞪口呆,他暗想:如果军座把直属旅派出去,那军部就只剩警卫营和尖兵连了。万一笠原得到消息,偷袭军部怎么办?他揩一把额上的冷汗,正要鼓足勇气力劝,就见安莉红着脸,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报告军座,刚才发生了一件奇怪事。”
杨宏光有些诧异。自认识安莉起,不管枪林弹雨,还是强敌当前,她给人的印象,都是泰然自若处变不惊,今天是怎么了?难道天要塌陷?杨宏光不急,他亲自倒杯水,笑眯眯递给安莉,镇定地说:“安少校,不要惊慌,坐下慢慢说。”
安莉接过水杯,顺从地坐在木椅上。她大大喘两口气,才徐徐道出原委。
原来,杨军长的勤务兵张明,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求安莉的报务员赵佳。今天上午,二人看天朗气清,烟花烂漫,便相约到城外小溪边,为长官洗衣服。令人想不到的是,张明和赵佳不但双双死在河沟里,而且杨军长的中将军服、安莉的内衣内裤,竟然同时不见了。
这狗贼该不是有病吧,杀了人还偷衣服?
杨宏光朗笑两声,表面若无其事,内心却波翻浪涌:这肯定是鬼子的下流招数,他们要干什么?一个将军的衣服,和一个女人的衣裤被盗,这意味着什么?是要激怒我,还是要羞辱我?
卓立勃然大怒,他叫来警卫营长,令他即刻出城追击,务必抢回军座的衣服。警卫营长摸着脑袋,看着参谋长,有点为难地说:“参座,现在我们连疑犯长啥样,往那里去了都不知道,怎么追啊?”
杨宏光挥手止住卓立,他慢慢坐回原处,掏出支烟边吸边想问题。卓立和安莉看军座一脸严肃,不敢轻易出声,只好静静坐着各想心事。
过了一会儿,杨宏光忽然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哈哈,看来笠原要在我和安少校身上做文章。既然如此,我们就陪他玩几下。现在我们不要忙着追击,先沉住气,看他们出啥招,我估计再过一盏茶时间,他们就会露头。兵来将挡,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吧!
果然,卓立给安莉续第二杯茶水时,安莉的副手郑桐,拿着一封书信,嘴里喊着报告,径直走了进来。郑桐五短身材,办事干练,是杨副官之后,提拔起来协助安莉,调查共党监视新三军的。
杨宏光接过书信,见上面写着安莉的名字,便笑着递给她,再用目光示意郑桐退下。安莉撕开信封,一眼就看出了小泽的笔迹:
安长官,别来无恙吧,你的内衣内裤、杨军长的中将服装,全在我手里,今夜三更我在城外观音庙等你。如你没胆量来拿,或者没本事拿回去,我就把你和杨军长的服装,用竹竿挑着,在两军阵地前巡回展览,然后作为战利品送回东京,永久陈列。这可是关乎新三军、及你个人的荣辱大事哟,你千万要想好。最后,我警告你,今夜只准你一个人来,倘若敢带一兵一卒,更大的耻辱,就会冰雹般,落在你们头上。大日本帝国小泽国花亲笔俱呈。
念完信,安莉和卓立都气得脸色铁青。一致要求即刻行动,派尖兵连地毯式搜索小泽。卓立说,军座的中将服,是委座亲赐的,它代表新三军的军威和军魂,我们一定要拿回来。
杨宏光扔掉烟头,起身活动一番筋骨,平静地说,以你们现在的心态,既拿不回服装,又会钻入小泽的圈套。敌人这着棋,明摆着要激怒我们,明摆着背后有阴谋。我的服装重要,安少校的服装也重要,它关乎军统的声威,和安少校个人的声誉。小泽为啥能顺利潜进军部,为啥偏偏偷去我和安少校的服装,这其中肯定有内应。卓参谋长,你负责追杀内奸。安少校,你今晚如期赴约,为保证你的安全,我会让张远逵带尖兵连,悄悄跟在你身后,伺机抓获小泽。
走出军部,安莉的心情一直不好,脑海里乱麻麻的,理不出头绪。今夜能否完成任务,小泽还会耍什么阴谋,她不知道。她想,如果王维俊在身边就好了,可惜他正在汉口,执行侦察任务。为了新三军的尊严和荣誉,为了我个人的清白,看来,今晚只有放手一搏了。
“安长官,今夜有行动吗?”
郑桐站在石阶上,远远就笑吟吟候着。在安莉面前,她很谦卑,很内敛,一言一行都很得体。安莉看郑桐一眼,刚要说今晚的计划,想到军座对内奸的分析,忽然就改了主意:“郑副官,叫弟兄们打起精神,注意警戒。今晚小鬼子可能有行动。”
说完话,安莉径直走进卧室收拾东西。今夜她孤身涉险,装备既要齐全,又要精良。她知道小泽心狠手辣,为防不测,除了狙击枪弹,手雷外,她还在贴身处,绑了两把手枪,并将一把匕首插在长靴里。
郑桐一直暗中监视安莉,她看安莉趁夜黑潜出军营,再看张远逵带队随后跟进,于是便悄悄尾随。其实,他就是小泽的内应,前几天他收到小泽指令,正愁无法偷走军座中将服装,今天恰巧遇见张明、赵佳,出城为长官洗衣服。看四野无人,郑桐突施奇袭,杀死张明和赵佳,偷走军座服装时,还顺手拿走安莉的衣服。他放出约会信号,在观音庙里,与小泽商议好计划,然后带着书信,大摇大摆回到了军营。
一场阴谋在夜幕中悄然上演,而此时,孤身涉险的安莉却浑然不知。
琴声悠扬,梨花飘洒。
竹林之中,小溪之畔,王维俊右手执笔,左手端杯。他凝神看着一脸恬笑,双手优雅抚琴的樱井,喝一口茶,画一枝梨花,听一曲琴,再画一位古装美人。没过多久,一副梨花美人图,就活脱脱跃然纸上了。
樱井接过画作,欣喜得直拍手,王君,一纸素笺,您就写出了江南的清丽,您太让我佩服了。
王维俊看樱井临溪抚琴,艳若春花,随风而舞,轻如秋雁,双眼一旖旎,整个心思,立即跌入缤纷的花雨中。以前,他感觉樱井虽美,但美得有些妖气、邪气和杀戮气,美得令人胆寒。认祖归宗,驱除心魔返璞归真后,王维俊感觉对方一颦一笑,都是心灵的真实写照,一言一行都妙曼婉约,韵味深浓,颇具大家闺秀风范。他对刚才那幅画,非常不满意。然而搜尽枯肠,又找不出一串形容樱井唯美、清纯的词语,觉得今天,自己纵然蘸尽江南烟雨,也描绘不出她的精神气质。
“弹得相思曲,弦肠一时断。俊哥哥,感谢你大老远赶来,与我一起共度生日,你刚才送我的画,我一定终身珍藏。小妹敬你一杯酒,再献一段刀舞行吗?”
王维俊微笑着点点头,温柔地接过酒杯,然后飘逸转身,潇洒地坐在摇曳的柳丝下。他双手抚琴,双目含情看着樱井,叮咚一声,一串湿漉漉的音符,挟裹着梨花的清香,如清泉流淌,如金玉轻叩,如鸟声婉转,顷刻间便唤醒了满地的落红。刚才樱井接连拨错弦,他不知这是女人托付心事,故意出错的一种试探、挑逗行为,为纠正音律,他把她刚才的《潇湘水云》又从头弹了一遍。
以往,樱井侦察到笠原的军事秘密,都是采用飞鸽传书,或者发电报方式,与王维俊取得联系。这一次,为了了却心愿,见着朝思暮想之人,樱井在电报里什么也没说,要求王维俊,只身到远离汉口的枫林镇见面。王维俊以为对方有重要情报,见面后才知今天是樱井的生日,由于没带什么礼物,加之樱井事先准备了文房四宝,所以王维俊不假思索,就画了幅梨花美人图,作为贺礼。
这几年,樱井暗中给王维俊,提供日军的情报,二人既曾在枪林弹雨中,共进共退,又在荒山野岭里,联袂狙杀过凶野的日军头目。由于有黎氏三兄妹的嘱托,由于樱井彻底脱离了笠原的控制,所以王维俊对樱井,就多了几分责任。现在她举目无亲,日本人追杀她,中国人不接纳她,如何为她驱除心魔,涤去忧郁,是王维俊一直思索的问题。
琴声抑扬顿挫,刀影满院翻飞。淑气岚光中,樱井一袭黑色紧身衣裤,健美香柔的躯体摇曳多姿,让王维俊生出无限遐想。他觉得,论仪容、肌肉、骨架和皮肤,樱井与安莉不分伯仲,论情态、风韵、学识和本事,二人却各有千秋。安莉美在冷艳含蓄,樱井美在魅丽娇柔。以前,由于诸多因素,王维俊很少近距离、细致观察樱井,偶尔偷瞄一眼,也是惊鸿一瞥。
樱井的躯体和舞姿,既悦目又赏心。她举手投足间,每一个动作都漾流着韵律、韵致和韵味。她时而洛浦凌波,把身体的曲线,展现到极致,间或颤身斜刺,将肌肉的弹性和力度,挥洒得酣畅淋漓。
开初,王维俊感觉,樱井是一条灵动地,游向自己心海的锦鲤。后来又感觉她是,一树随风摇摆的杨柳。再后来,他就觉得自己成了一只小鸟,而樱井则成了一潭春水,一片春光,一树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似曾相识的鸟巢。
“俊哥哥,多陪我一会儿行吗?过了今天,也许你再也见不到我了,如果我横尸荒野,如果我随风飘散,你千万不要在意,就当从来没有认识我一样。”
樱井双目中秋波荡漾,她楚楚可怜的神态,幽怨决绝的话语,让王维俊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祥之兆。他抚着樱井说:“梨花,别说傻话,更别干傻事,现在日本鬼子四面楚歌,我们的抗战,马上就要胜利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样,我才好向你父亲的英灵,向你的姑姑静怡师太,以及你的叔叔白云道长交待。”
樱井放开王维俊,忽然掩面而泣。她说,我害死了自己的父亲,杀了那么多中国人,我有什么资格好好活着?日本鬼子灭亡,既是日本的报应,也是我的报应。总之,我一定要杀笠原这条老狗雪耻。
为平息樱井的悲愤,王维俊朗笑一声,立即转移了话题。他问她为何选这样一个,偏僻古镇藏身,难道就不怕小泽闻到气息。樱井破涕一笑,她掏出手巾擦去泪花说,去年山口带队屠镇,是她事先通知大家转移。古镇的人对她很友善,她在这里住得很安稳,一年多来,她和这里的文人吟诗作画,教大家怎样躲避和对付鬼子,几乎都快忘记,自己的日本名字了。
吃饭的时候,樱井悄悄告诉王维俊,说87旅团长樱井二郎,是母亲樱井梨园家族的人。半个月前,她到87旅团,和二郎密谈了大半夜,基本做通了他的工作。鉴于目前日本国的危险局势,为保全士兵的性命,樱井二郎愿意和杨宏光军长谈判,愿意放下武器投降。为确保和谈成功,樱井梨花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佩,作为信物交与王维俊,并给二郎写了封信,她叫王维俊回去后,即刻到87旅团,与樱井二郎商议具体事宜。
王维俊走后,樱井在屋里久久徘徊。茶未凉,墨初干,心仪之人却渐行渐远。回想刚才的欢乐,她愁肠百结,恨不得老天下场暴雨,留住王维俊。她追出门,长亭外,古道边,已没了王维俊的影子,只有夕阳残照在瓦背上,只有相思鸟还停在阁楼中。她走进长亭无限惆怅,一任微风把头发吹乱,一任哀愁打湿江南烟雨。
“梨花小姐,还在思念你的王先生吗?可惜他走远了,你再也见不着了。”
不知何时,横山秀美及十余名黑衣武士,站在了亭外。横山一脸奸笑,她嘴里阴阳怪气说话,侧着身子一步步靠近长亭,手中的长刀寒光闪闪杀气毕露。樱井看周围的武士,有的是自己的旧部,有的是生面孔,心里着实有些悲悯。现在她已厌倦了杀戮,眼前这些人虽生性凶狠,但他们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动杀机。
“横山,你是怎样找到这里的?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不为难你,你带着这些弟兄去吧!”
横山看樱井病怏怏提不起精神,又听她说往日感情,误以为对方怯阵。她把长刀横在胸前,仰头哈哈笑着说:“别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人聪明,我们早盯上你的行踪了。刚才如不是王维俊搅局,你这会儿早看见自己的心肝了。别给我套近乎,你现在是帝国叛徒,今天我要替恩师清理门户。”
樱井最痛恨笠原,听横山一口一个恩师,不禁火冒三丈,她旱地拔葱,斜身后退,身子在空中翻转半圈,飞脚踢中一个武士的面门,顺手夺过长刀风回雪舞,直袭横山前胸。横山低头见衣服被划破,胸脯上火辣辣,疼得难受,怒吼一声,欺身而入,长刀直刺樱井下腹。樱井侧身躲开横山的刀尖,左右横扫,挡开两名武士的突袭,纵身就往亭外掠。今天,是母难日,为了安慰母亲,她不想杀人,只想摆脱横山等人的纠缠。
“围住她,不要让她活过今天!”
横山气急败坏步步紧逼,手中的快刀招招狠毒毫不留情。在她的带领下,武士们全都起了杀念,一时间四面刀影,满地落英。这一下,樱井被彻底激怒了,她撩开一名武士的刀锋,虎步抹刀割伤其手腕,猛然蹲身,踢断另一名武士的脚踝,踩着九宫步,铛铛铛一阵猛劈,打落前面三名武士的兵刃,反手一刀直接削断横山的手腕。她本不打算这样做,由于对方欺人太甚,发狠心要取她性命邀功,她只得断其手灭其气焰。
横山惊叫之时,樱井也发出了低沉的惊叫。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感觉到了一道骇人的刀光。这个影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让她眼花缭乱。那道刀光,风驰电掣,令她无法招架。她嘴里船越两个字,还没有说完整,手中的刀就脱手飞出两三丈远,接着整个身子就横躺在了地上。
青灯、黄卷、袈裟,断垣、残壁、菩萨。冷月、枯松、碎瓦,破檐之下,暗藏虎爪狼牙。
观音庙里静悄悄、阴森森,大殿里,除了一个身体佝偻,风烛残年的老尼,在低头诵经外,四周空荡荡毫无人声。安莉猫伏蛇行,一边利用寺庙的楹柱、墙壁隐身。一边调动五官和第六感官,探测四周的异动。这是一个特工及狙击手必备的本领,只有及时、准确捕捉到空气中的异味、异响,才能抓住战机毙敌,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林医生,别躲猫猫了,快现身吧。”
每喊一次话,安莉就变换一个位置,凭感觉,她断定大殿四周的斗拱,以及庙外的乱石中,一定隐藏着杀手和狙击手。如果主动出声引不出敌人,那就要用武力把他们逼出来。不然,敌暗我明,敌众我寡,很难拿回军座的衣服,搞不好自己还会命丧古庙。
连喊三声不见动静,安莉就朝右边斗拱上,试探着开了一枪。听见枪声,诵经的老尼吓了一跳,她扔掉经书,吹掉灯烛,悄悄躲到了菩萨身后。大殿里一片漆黑,除山蛙的叫声外,几乎听不见其他声音。等了好一会儿,小泽仍不现身,安莉只得主动暴露位置,她开一枪换一个地方,直到把整个破庙走完,也没见着小泽的影子。
安莉不甘心,走出破庙又折回大殿。她觉得刚才那个老尼很可疑,正要纵身掠上佛台,将其揪出来,“砰砰”前后左右就响起了枪声。枪声过后,大殿里悄然飘进六七个,鬼魅般的黑衣人,这些人借着微弱的月光,不问青红皂白,对着安莉就是一阵乱刀。安莉闪展腾挪,踢倒正面武士,曲肘击退侧面偷袭者。枪杆挡开左面砍来的刀刃,随即一枪托,砸在一个武士的面门上。武士经不住疼痛,扔掉长刀,双手掩面,“啊”一声叫出了口。
“安长官,别逞能了,想想如何保命吧!”
阴恻恻的冷笑声过后,小泽终于举着烛火,从古佛后走了出来。安莉看二十多名武士围着自己,心里虽吃惊,但脸上却是一副轻松表情:“林医生,你怎么不守承诺,亏你还称大日本帝国精英,简直有辱国格和人格。”
小泽侧着身子,尽量不让安莉看到她脸上的疤痕,以及枯萎残废的左臂。她把灯烛递给身边之人,咬着牙一字一句说:“姓安的,你不配提大日本帝国,不配提诚信和人格,是你们不讲信用,派兵跟随在先,本来我要还你们衣服的,现在我改主意了。”
安莉莫名其妙,她说,我是按你信上的要求,只身来观音庙的,怎么说是我先破坏规矩?小泽嘿嘿笑着说,你不要狡辩,过一会儿你就明白了。说完话,小泽令武士围住安莉。只要她敢动,就乱枪打成筛子,乱刀剁成肉泥。
一盏茶时间后,小庙外果然传来了百余人的脚步声,人未进庙,张远逵粗大的嗓音就传了进来:“给老子围住这个破庙,千万别放走一个鬼子。”
“张大哥,凌大哥,我们又见面了。这几年,你们过得好不好,没生疮害瘟,挨枪子儿吧!”
小泽单手叉腰,站在蒲团上,远远就向张远逵和凌飞打起了招呼。张远逵吃了一惊,他看安莉被乱枪乱刀逼着,下意识放慢脚步,举手止住了身后的战士:
“哎哟喂,这不是林医生吗?你怎么成丑八怪了,我早就告诉过你,笠原幸雄是畜牲,你不听,偏要给他当慰安妇。你看,他把你糟蹋得,连狗都不理了,你还有啥资本勾引老子?”
小泽气得浑身颤抖,她指着凌飞恶毒地说:“姓凌的,你害我失了一条手臂,今天我要你百倍偿还。”凌飞双眼警觉扫描四周,慢条斯理地说:“小日本,你不要忘恩负义,留你一条命,算我开恩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看有几个被金环蛇咬伤后,还像你这样,能吃能拉能骂人的。赶快放了安长官,不然我让你再丢一只手臂。”
小泽哈哈大笑,她说:“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你,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我敢活着来,就敢活着回去。现在该你们关心,自己的身边和脚下了,你们所有人的命都在我手里,还不向本少佐求饶?”
听小泽这样说,张远逵、凌飞以及安莉,顿时都傻了眼,刚才一门心思进庙找人,根本没在意脚下和身边,万一小泽事先布满炸药,天呀,这个亏不就吃大了吗?
小泽看张远逵脸色苍白,更加得意。她高声说道:“山口君,该你出场了。先放几个礼炮,欢迎一下贵宾。”话音未落,山口以从房梁上跳了下来,她背上背着一个包袱,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引爆器,拇指一动,大殿外就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听战士们受伤嚎叫,张远逵、凌飞和安莉,急得直骂自己大意,为防张远逵再中圈套,安莉赶紧向小泽喊话:
“林医生,如果不想鱼死网破,那我们就谈谈条件。”
看安莉上套,小泽急忙挥手止住山口石榴说:“看来还是安长官聪明,既然大家都不想拼命,那我们就言归正传。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安长官和凌飞放下武器,跟我们走一趟,我不但不引爆炸弹,而且还立即归还,杨军长的中将服。”
“如果老子不答应呢?”
张远逵怒目圆睁,抬起手中的冲锋枪就要射击。这时郑桐突然从后面走来,它一把按住张远逵的枪口,低声说:“张副连长,你太冒失了,你想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吗?”
山口石榴从背包里,拿出中将服和安莉的内衣内裤,指着张远逵恶狠狠骂道:“我说你这头猪,怎么一直没有长进。你看好,这是你们长官,代表全军荣誉的标志服装,如果不答应,我就当场毁掉它,并引爆炸弹,让你们变成鬼,也无法回去交差。”
“大家冷静,有话好好说,有事慢商量,千万别冲动。”
郑桐举着双手,不断转圈说好话。安莉看郑副官,站在张远逵和凌飞身边,以为是卓参谋长派他,协助尖兵连完成任务的,完全没在意他的举止。她思索了一会儿说:“林医生,我可以放下武器,也可以跟你走一趟,但你得先归还服装,并让张副连长等人退出小庙。”
“只要你守信,我也可以跟你走一趟。”
凌飞上前一步说完话,转身看一眼张远逵,再回身看一眼身后的弟兄,他的表情很平静,他知道自己这一去,肯定凶多吉少,小泽一定要施尽各种手段折磨他。然而为了尖兵连,为了新三军的荣誉,他义无反顾,明知山有虎,也要大步前进。
张远逵的眼里突然涌出泪花。这些年他和凌飞,从仇人到亲兄弟,既在炮火中建立了感情,又在刀丛中,达成了同生共死的协议,现在凌飞为了弟兄们,慷慨赴死,他岂能落后:
“凌飞,你把弟兄们带回去,我陪安长官一起走。”
看二人争论不休,小泽有些不耐烦,她说:“姓张的,你别搅局,凭你这副长相,凭你满脑子的豆渣,你还没资格跟我走。安长官,再犹豫我可要改主意了。”
情况紧急得不可拖延,凌飞率先上前,把冲锋枪放在地上,接着安莉也放下了狙击枪。小泽倒也守信,她令武士们搜过安莉和凌飞的身子,把二人拉到近前,用布条捆住双手,接着就叫张远逵上前领军服。张远逵还没挪步,郑桐就抢先上前,接近了山口石榴。山口一招锁喉别腿制住郑桐,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才把包袱递给他。
小泽一行人押着安莉、凌飞走远后,张远逵才回过神。他和郑桐商量,决定悄悄尾随小泽,伺机救出安莉和凌飞。郑桐很赞赏张远逵的义气、勇气和豪气,他完全支持张远逵的决定,表示愿与张副连长同生死,共患难。
为确保军座的衣服安全、完整回营,张远逵挑十名精干战士保护郑桐,他向郑桐交待了好多事,反复叮嘱后,才带着战士们去追小泽。
张远逵离开后,郑桐立即下令回军营。他带着战士们走了二三里地,忽然弯腰装肚子疼。战士们看郑长官生病,全都围过来看情况,郑桐按着肚子,“哎哟”直叫,他让大家放下枪,坐地休息一会儿再走。战士们不知有诈,刚坐下地,咽喉就被山口等人割断了。
处理完尸体,山口和鬼子们,换上新三军的衣服,迅速往军部指挥所穿插。她对郑桐说:“宫本君,这次你立大功了。等会儿杨宏光一定觉察不到异常,趁他查看衣服之机,你一定要迅速出刀,并搅断他的肠子。今晚我们放开手脚杀人,你放心,有我在,有黑龙堂十大高手在身后,我们一定让新三军尸横遍野。”
进入军营,由于郑桐知道口令,加之与好几处岗哨士兵熟悉,一行人没费周折,就走进了军部大院。大院里一片安静,只有军座卧室隐隐透出灯光。经卫兵报告,征得军座同意,郑桐拿着衣服,径直往军座卧室去。他敲两下门,单手推开,见杨宏光站在堂屋里扣衣服。于是嘴里说着小庙里发生的情况,双手托着衣服,恭敬地递过去。杨宏光接过包袱扯开,见自己和安莉的衣服完好无损,哈哈一笑放在一边。他双手抱胸,走近郑桐,口中问着安莉的情况,身子猛然一矮,随即侧身进步,左手打落郑桐刺来的利刃,右掌“砰”一声,击得郑桐连退五六步,且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四周的高墙上,突然响起机枪和冲锋枪的声音。山口石榴躲在远处,她看黑龙堂的十大高手,连枪栓都没拉开就横尸院坝,看郑桐的尸体,被狗一样扔出门,吓得大气不敢出。黑暗中,她下意识摸了摸湿漉漉的裤裆,一溜烟跑了。
原来,卓参谋长昨天下午清除内奸时,意外得知报务员赵佳死前,曾与郑桐有过接触。昨天上午,郑桐尾随赵佳和张明出城后,很久才骑马回来。由于听城门守卫说,郑桐尾随尖兵连又出了城,由于在他的住处搜出了发报机,所以卓参谋长和杨军长断定,郑桐绝对就是内奸。因为赵佳和张明的死讯,是他报告的,小泽的信也是他送来的,他尾随尖兵连出城,肯定还有阴谋。经过一番密议,军座和参谋长,迅速制定了捉奸计划。刚才,由于鬼子们的皮靴露出了马脚,由于郑桐不知杨军长,太极功夫的利害,转瞬之间,小泽和笠原,精心谋划的刺杀行动,便在晓风残月中流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