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进驻并接管县城后,马团长和刘书记及辛处长经过几天的周密商讨和研究,最后制定了下步行动方案。目前县城里百废待兴,县城外匪特活动猖獗。为稳定人心,彻底消灭啸聚在山林中的顽匪,马团长和刘琳决定,立即招收训练干部,以解决干部和征粮工作的急需。招收和训练工作由辛处长直接负责,布告贴出后,全县城热血青年踊跃报名,没几天功夫,这项工作就取得了圆满成功。
小桃红是李正忠介绍参加干部班的,由于她是戏子出身,加之受过特务们的迫害,所以辛处长对她非常关照,把她安排在各界代表会议筹备组,专门负责文秘工作。辛处长办事严肃,每件事都讲程序,不符合条件的人谁说情也不行,何亦香第一次报名就被辛处长压住了档案,他说何亦香虽是进步青年,但其家庭背景复杂,还是考察一段时间吧。第二次,王维俊亲自陪同表妹去报名,结果吃了闭门羹,直到第三次赵营长极力推荐和担保,辛处长才勉强同意何亦香参加干部班,把她分在征粮小分队中,负责宣传发动工作。征粮小分队中由于有林剑带队,因而每次完成任务回来,何亦香都要在王维俊面前,夸赞林排长的处事能力及工作态度。
这段时间,林剑的心情很灰暗,自上次被花正香和小桃红联合算计后,他一直在提心吊胆过日子。近来,小桃红不断约他见面,既向他发号施令传达花正香的指示,又风情万种向他展示自己的魅力和肉体。面对时而天使间或恶魔的小桃红,林剑痛苦得真想自杀,由于自己违心给她提供了几回解放军的内部机密情报,由于她手里掌握着自己见不得人的照片。所以尽管有过人的智谋,但林剑却没法从泥淖中拔出身子。昨天夜晚,小桃红把林剑约到江边,借助夜幕的遮挡,二人在松软的沙滩上尽情享乐一番后,小桃红就迫不及待向林剑下达任务。
小桃红的计划是,让林剑明天晚上设法偷出王维俊的狙击步枪,迅速潜进县衙刺杀马团长和刘书记,完成任务后立即把枪放回原处。林剑没等小桃红说完话就跳了起来,王维俊是我的生死兄弟,马团长和刘琳是我最敬重的首长,你别痴心妄想,我绝不干这种无良心的事。小桃红起先温言相劝,后来破例发起了脾气:姓林的,别以为我好惹,这样不干那样不干,泄露情报的事你不是干了吗,在我身上颠来倒去的事,你为什么干得那么起劲。现在只有拉王维俊垫背,你才不会被怀疑,我俩今后才有好日子过。
林剑抱着头,心里很痛苦,要他去诬陷王维俊并射杀首长,他确实做不到,但若不去,自己的丑事就会暴露。唉,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去协助王维俊搞侦察工作,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真他妈窝囊透了。
小桃红见林剑犹豫不决,翻身抚着他的头,把胸脯紧紧贴在对方身上,无限深情地说:亲爱的相信我,干完这件事后,我们就解脱了,以后永远不受花正香控制。我发誓,我对你真心真意,绝对不骗你半句话。
林剑擦去脸上的泪痕,有气无力地说,王维俊的功夫那么高,我怎么能偷得到他的枪,再说马团长和刘琳不一定在县衙,即使在,我也不敢保证能打中他们,万一失手被抓着怎么办?
小桃红翻身坐起,她扭着身子走到江边浇几捧水先洗大腿,然后才回到乱石堆中不慌不忙穿衣服。收拾完毕后,她一边帮林剑扣衣服,一边娇媚地说,这个你放心,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我是秘书,首长们的行踪我最清楚,你打不中自然有人帮你打中,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抱着小桃红魔鬼般的身材,摸着对方天使般的脸蛋,林剑心中波涛翻滚。这么漂亮的人怎么会是特务,多少回他曾陡起杀心意欲将小桃红秘密处死,然而每次他都下不了狠心。他不知前辈子和她有什么渊源,总之自己就是走不出对方那道既绚丽、又幽深的桃花谷。
何亦香和小桃红合住一间寝室,每次征粮回来,她都要到王维俊的办公室坐坐,向表哥讲述一番所见所闻,才回宿舍洗脸更衣。小桃红下班后,多数时间陪何亦香谈心散步,有时也到李正忠及王维俊的寝室里串门聊天。对小桃红李正忠完全是大哥的身份和心态,第一次认识她,他虽见这女子眉目传情,长得绝顶漂亮,但却没存一丝非分之想。革命军人的超凡之处,就是能严格要求和约束自己,不然怎么能赢得老百姓的爱戴,怎么能战胜敌人呢?第二次见着小桃红,见她被特务们打得伤痕累累,气息奄奄,李正忠义愤填膺,发誓要抓住特务给小桃红报仇。为使小桃红进一步感受共产党的温暖,他不但极力推荐她参加革命工作,而且还从各方面给予关心及照顾。看小桃红一天天快乐成长,李排长的内心,说不出有多高兴,人生之快事,莫过于别人开怀大笑时,自己也在一旁偷着乐。
何亦香和王维俊这段时间的感情,可以说处得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不管见到一件新鲜事,认识一个新朋友,还是学到一样新本领,何亦香都会迫不及待跑来告诉表哥。看表妹已然走出被绑架的阴影,王维俊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为尽快查出竹叶青的踪迹,近来,一有时间他就和表妹回何家庄,一是看望和孝敬舅舅,二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些情报。舅舅何松毅然弃暗投明,其壮举不但得到首长们的特赦和赞扬,而且也给女儿何亦香铺就了一条光明大道。为引竹叶青上钩,首长决定,暂时不在军中公布玉兔投诚立功这件事,待抓住竹叶青后,才向上级报告,请示对何师爷进行特赦。
自从败给安莉及被周管家挟持之后,何师爷明显老了许多,他不再像原来那样谈笑风生,不再把庄园里的奇特建筑,视为瑰宝和骄傲,什么奇门遁甲,什么秘道机关,在野蛮的兵匪面前简直就是泥墙朽木不堪一击。劫后余生,何师爷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天坐在庭前看云卷云舒,听莺啼鸟唱。族人招呼,他点头笑笑,有客来访他礼貌地奉上热茶,然后又一个人呆呆坐在黄桷树下凝神思考问题。王维俊与何亦香双双走进院子,在屋里寻了个遍,也没见着何师爷的影子,二人转出青石巷,七弯八拐走了几个院落,最后才在大碾盘上见着老人家,彼时,何师爷双目凝视远方,嘴里念念有词,正朗诵郑板桥的咏兰诗:
身在千山顶上头,深岩突缝妙相稠,若非脚下浮云闹,来不相知去不留。
看父亲面无表情,一副痴呆像,何亦香伤心到了极点,由于竹叶青一直没与舅舅联系,因而王维俊的心情也很坏。他陪着舅舅在庄园里走一会,给舅舅讲了很多有关共产党的政策,及当前发生的故事,直到舅舅面露喜色,对未来充满希望才离开老人家。
回城的路上,何亦香悄悄递给王维俊一根刻着蛇形图案的玉钗,说这是老人家叫我转交给你的。叫他收好月圆之夜去玉皇观,如果运气好,或许能与竹叶青派来的人接上头。何亦香含情脉脉看着表哥,脸上布满红晕,眼中荡漾着柔情。她警觉地看看四周,正要把接头暗号告诉王维俊时,山路上忽然传来一阵依呀声,接着一队背二哥哼着调子,提着打杵走了过来。看背二哥们奇怪的目光,何亦香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她在王维俊脸上吻一口,调皮地笑道:隔墙有耳草中有人,还是今晚告诉你为好。
傍晚,江风浩荡,紫燕纷飞,吃过晚饭,王维俊就迫不及待去寻表妹。过两天恰好月圆,他准备冒险到玉皇观走一趟,现在玉钗在手,只要表妹把暗号告诉他,也许就能与竹叶青取得联系。目前,莫宗汉拥兵据守夫人坝,随时都有下山抢劫和进攻我军的可能。安莉、瞿若莺等特务一直藏而不露,她们在哪里,即将干什么,这些情况必须及时掌握,否则新生的红色政权就会受到威胁。
寝室里亮着灯,由于一路思考问题,王维俊轻叩两下门就迈步走了进去。他满以为何亦香在里面等他,谁知一声尖叫,接着就见小桃红光着身子,随手抓件衣服挡在胸前,满含敌意冲着他一个劲乱吼:
王维俊,你不是东西,来人啊!
这是怎么了,小桃红不是一早下乡去了,按日程明天才能回来吗,何亦香去了哪儿,她怎么不在门口守着,唉,我真大意。
王维俊满面含羞,他低头说声对不起,转身就往门外走。前脚刚迈出,迎面就碰见了林剑,林剑把王维俊强行推进屋,高声说道,好你个王维俊,我原先一直崇拜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禽兽不如的家伙。随着吵闹声,楼梯上咚咚跑来好几个人,李正忠探头看一眼蹲在床前掩面痛哭的小桃红,又看一眼怒目圆睁揪着王维俊痛骂的林剑,气得对着王维俊当胸就是两拳。小桃红趁众人指责王维俊之机,一边破声大哭一边抓起桌上的匕首就要自杀。打闹间,何亦香端着一盆洗净的衣服上了楼,她略略问几句情况,蓬一声丢下脸盆,甩手一个耳光,打得王维俊双眼金星直冒。
何亦香眼中溢着泪水,她冲进屋抢过小桃红的匕首,帮她披好衣服,转身出门指着王维俊哭着骂道:你昏头了吗表哥,这种事亏你做得出来,今后我们还有啥脸干工作。
王维俊有口难辩,他隐隐感觉自己可能中了圈套,谁想害我呢,是小桃红,是林剑,还是表妹,甚至李排长等人,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像是以上这些人。这件事很蹊跷,他得费心思索,总之一定要找到证据才有发言权。
辛处长听完林剑和李正忠的报告,二话不说就派人把王维俊关押起来:这还得了,违反纪律损害解放军形象,不严肃处理,怎么对得起绥江人民。面对政工人员老冯和老陈的询问,王维俊起先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翻来覆去把事情经过讲了好多遍,后来见老冯和老陈刻意追问自己和安莉的关系,责令自己把何时从国军转入解放军部队,是谁介绍,是什么原因和企图,在此之前干过什么秘密活动等问题,都要如数向组织汇报,心里就有些恼火。自己的历史,以往组织上反复查过无数次,给出的结论既清白又清楚,怎么现在还要交代,再者这段时间自己单独行动,那是受卢师长的指派,秘密追查竹叶青等匪特人员的,这事目前只有张连长知道,属一级机密,怎能随便泄露呢。
老陈和老冯见王维俊态度不好,训斥一顿,令战士们锁好门气冲冲走了。王维俊独自坐在禁闭室,正挖空心思想问题时,外面猛然响起一阵骚乱,接着就听人小声喊道,王大哥快出来,我们救你出去。声音既沙哑又陌生,由于不知对方是谁,王维俊没有应答,现在自己正接受组织调查,哪能随便搭救呢?猜测间,院坝里突然响起一阵枪声,枪声过后,禁闭室的门被几名蒙着脸的人合力踢开。王维俊见院坝里横躺着数名解放军战士的尸体,心里一惊,顿时明白了特务们的意图,他气极了,抢过一名矮胖汉子的枪就是一阵扫射……
辛处长闻讯带人赶到时,院坝里除了王维俊外,其余人不是跑了就是死了。由于大家都看王维俊手里拿着枪,由于一名受重伤的战士,断断续续说出了蒙面人对王维俊的喊话内容,于是辛处长就勒令王维俊缴械投降,不然就乱枪将其击毙。面对敌特的系列诬陷活动,王维俊知道光靠辩解是不行的了,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脱身出去,只有抓住对手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污血。时机稍纵即逝,如不及时逃跑,等会自己人的子弹打来时,那场面就无法收拾了,他既不想伤害战友,又不愿被战友伤害……
倒地翻滚,趁辛处长口中命令没发出时,王维俊凭借超凡的胆量及熟练的技巧,几个起落就越出了院墙。听子弹打到院墙上的撞击声,他的心情很低落,参加革命以来,自己可以说屡建奇功,数历艰险,今天自己本来是被冤枉的,节骨眼上,既没人理解相信他,还开枪射杀他。想到老冯和老陈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问话姿态,再回想他们追问那些刁钻古怪,鸡蛋里挑骨头的问题,王维俊的心真的有些冷,也有些后怕。
狙击枪是生死伙伴,必须要随身带去,刚才王维俊真切地听到县衙里传来两记狙击枪声,凭感觉,他断定开枪者一定射中了目标,因为枪声过后,大院里一片混乱,保护首长的喊声破空传来。谁敢暗杀首长,是谁策划了今夜的系列行动,这个问题只有自己去找答案。从刚才辛处长那声炸雷式的开枪击毙命令中,王维俊已经明白,自己成通缉犯了,目前全军上下没一个人相信自己,只要一露面,战友们就会毫不留情向他开枪。
快速进屋取出装备,返身冲出门,迎面就碰见了李正忠。李排长用枪指着王维俊,严厉地说:站住,放下枪给我走。王维俊后退一步,关切地问道:李排长,刚才县衙里是怎么回事。李正忠冷冷说:刚才有人潜进县衙开枪射伤二位首长后,趁乱逃进这个大院,为证实你的清白,我劝你还是放下枪接受组织调查。
刺客就在里面,先围住各路出口,然后再行搜捕。如遇抵抗,可格杀勿论。
随着辛处长的喊声,大院外枪栓齐响,手电光乱照。王维俊急得直跺脚,他小声对李正忠说,老李,你是最了解我的,如我是刺客,刚才绝对一枪结果你,然后趁乱溜走。我现在遭到不明身份者的陷害,只有逃出去才能抓住真正的敌人,如再拖延时间,我们的损失就会更惨。非常时期,我们要有非常的智慧,千万不能让敌人牵着鼻子跑呀,我的哥哥。
李正忠若有所悟,他把王维俊拉到楼梯角藏好,转身指挥其他人上楼搜查。待战士们全部翻过院墙后,才拍着王维俊的肩膀,激动地说,兄弟,我相信你,快走吧,一路保重,但愿我俩后会有期……..
这几天,城里城外的土匪都很嚣张,不但接连杀害为我军积极征粮、宣传的农民干部,而且神出鬼没四处袭击和骚扰征粮小分队。一时间,大街小巷人心惶惶,四乡八野茅屋空空,乡民跑的跑躲的躲,几乎没人敢与解放军打交道。
面对敌人的疯狂暗杀,马团长很气愤,他把辛处长和赵营长召集到办公室,决定近期集中优势兵力奇袭夫人坝。马团长说,目前土匪们所依仗的就是莫宗汉的千多兵力,只有彻底打散这伙股匪,人心才会安定,特务们才会感觉到我军强大的军事压力。
辛处长点燃一支烟,吸两口又掐灭,马团长的话刚说完,他就赶紧接过话头:我认为,剿杀夫人坝的股匪很重要,但追捕王维俊的工作也不能放下。
赵营长听辛处长把王维俊说得罪大恶极,心里非常不高兴,他说,据我对王维俊的了解,他不可能干出那种事,这其中肯定有猫腻。真相没大白之前,我们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把同志当敌人。
辛处长不服,他拍着桌子高声说,难道林排长和李排长会说谎,我亲眼看他手握冲锋枪向战友们扫射,还有马团长和刘书记身上的子弹,分明就是从他那把枪里射出的。如果他没问题土匪们为何要来救他,他为何要跟着跑出去。种种迹象都说明他有严重问题,像这种身怀绝技的枪手,如果不及时抓捕归案,人们的生命财产就会受到威胁。
马团长见辛处长和赵营长吵得不可开交,挥挥手笑嘻嘻说,这个事情今天暂且不议,我们集中精力谈论打夫人坝之事。王维俊的事,内紧外松不要搞得满城风雨,在这件事上,我要作重要强调,首先严禁任何人向王维俊开枪,其次不准擅自行动,如有人发现其踪迹,必须向我报告,没我的命令绝不准私自行动。
辛处长看马团长态度严肃,再也不敢提王维俊的事。他笑着给团长倒杯水,自我解嘲说,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团长和刘领导只受了点轻伤,只要他自觉归来向组织说清楚就得了,何必要逃跑呢?
报告,林排长有重要情况向首长汇报。
随着警卫员的报告声,林剑一身血污,跌跌撞撞走了进来,他向团长行个军礼,来不及坐下就开始报告情况。原来他带领的征粮小分队,今早在押送军粮的路途中,突然遭到两股土匪的武装袭击。土匪们不仅尽数抢走了百余担粮食,而且全部活捉我军运粮干部和战士。
你是怎么跑出来的?
赵营长目光炯炯看着林剑,他问话的口气有些强硬,昨天一早他曾劝说过林剑,叫他不要忙着去运粮食。因为这段时间土匪很猖獗,可林剑偏偏不听,嗨,这回看你如何交差。
林剑低着头,满脸是泪,他强压悲痛作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说话。本来他是抱定必死之心要抢回粮食的,但关键时刻,何亦香掩护了他,叫他赶快回来报告。目前何亦香及运粮战士们全被匪徒押上夫人坝去了。
马团长听完林剑的报告,眉头紧锁,好半天没说话,目前,二营和三营正在邻县配合兄弟部队剿匪,短时间根本调不回来。而今手里只有一个直属连和一个营的兵力,夫人坝山高路远,面对十倍于我的敌人,能不能打敢不敢打,这事很难作决断。如果失败,不但县城不保,而且还会牺牲全营战士,然而倘若不及时救出被俘的运粮干部和战士,我军的威信何在,当地群众又会怎样看待我们,那样岂不长土匪们的威风了吗?
沉吟一阵,马团长最后决定兵行奇招,走一步险棋,集全营之力今夜武装袭击夫人坝,力争一举击散这股顽匪,成功救出我军运粮干部。
林剑流着泪,极力要求打头阵,他说战友们是从我手上丢失的,拼了命我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赵营长有些不放心,他说万一土匪知道我们的行动怎么办,部队出发后,县城空虚,此事是不是从长计议。
马团长拉开窗帘朝外看了看,回头斩钉截铁说,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事要高度保密,天黑前先派一个排乔装侦察地形,力求得到当地乡民的支持。天黑后,直属连留守县城,其余连队火速出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夫人坝,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入夜,风高人静,星月无光,赵营长带领全营战士轻装出城,一路急行来到肖家坝时,刚好子夜时分。根据张连长和李排长白天侦察的结果,赵营长决定,分四路从肖家坝往夫人坝潜行,由于李排长找了几个当地乡民带路,并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莫宗汉的兵力布置情况,以及司令部所在地,所以赵营长对这次战斗充满信心。他和胡连长,吴连长及张连长商议进攻方案时,门外一声轻响,接着就见一个人灵巧地闪了进来。
啊,王维俊,你小子这段时间躲哪里去了?
张连长惊喜万分,今夜有王维俊参加战斗,他的信心就更足,取胜的把握就更大。李正忠看王维俊衣衫破旧,知道他吃了不少苦,他握着战友的手,眼里泪光闪烁,久久没说一句话。
王维俊又饥又饿,他啃几口连长递来的干粮,喝两口营长递来的茶水才说话。王维俊的话虽短,但情报很重要,他说,就在赵营长带兵出城之时,林秋雁和段一山带领百余名匪徒,正从莲花山急急往县城赶。看情形,匪徒们似乎知道县城空虚,其目的很明显,那就是趁我军奔袭夫人坝之机武力袭击县城,这样既围魏救赵解莫宗汉之围,又能顺手捞上一把。
情况严重了,是掉头保护县城,还是按原计划行事,赵营长非常为难,一时不知该咋办。张连长徘徊一阵,果断说他愿立军令状,带领全连战士奇袭夫人坝,如果不胜,甘愿接受处罚。县城重要倘若落到敌人手里,我们还有啥脸面对全县人民,因此,营长应立即带领二连和三连火速驰援团长。
胡连长和吴连长也强烈要求带兵袭击夫人坝,看大家信心十足,赵营长经过周密思索,最后将任务交给了张连长,因为他今天亲自侦察过地形,再者,李正忠已取得当地乡民王光才、周明志和罗栋才的信任,有他们带路,取胜的把握相对要大些。
二连和三连跟随营长返回后,张连长把战士们叫到隐蔽处,简单作情况通报和战斗动员后,就开始布置任务。他令王维俊带一队战士由乡民周德宣带路,从牛巷井右翼进攻,李正忠带一队战士由周明志带路,从官家沟正面摸上夫人坝,自己和林剑率一队战士由王光才和罗栋才带路,从刘家沟左翼运行。到达目的地后,先摸掉哨兵,再袭击匪司令部,然后神速解救关押在周家大院里的战友。
夜半时分,在当地人周明志的引导下,李正忠和战友们悄然攀上陡岩,没费力就摸到了龙家屋基。周明志是今早才从山下逃出来的,由于他对上面的情况很清楚,加之亲眼看见匪徒押着十几名解放军进周家大院,所以李正忠决定摸掉哨卡后,直奔周家大院。
什么人?
战士李兴刚翻过第一根田埂,就被哨兵发现,李正忠按住小李,一边用本地话说,三支队,一边大步上前狠狠卡住哨兵脖子再猛刺一匕首,又继续前行。
绕过几道岗哨,神速刺死一班蒙头大睡的士兵,缴获两挺机枪后,李正忠亲自向天发射了三颗信号弹。周家大院里乱糟糟的,由于莫宗汉把大军驻扎在山上,农户家中只有刘孟廉和兰树权的人,所以闻听动静后,刘孟廉的第一反应就是保存实力,绝不能给莫宗汉当炮灰。兰树权手下的数十人本就是当地土匪,既没打过恶战,又没正规训练过,因而当院墙外突然扔进一排手榴弹时,匪徒们尽皆吓破了胆,胡乱朝外放几枪就夺路往后山跑。等莫宗汉带兵从山上冲下来时,整个坝上已乱成一片,根本没人听从统一指挥。
李正忠第一个冲进大院,他看匪徒们逃走,令战士们乘胜追击,自己则留下寻找和解救何亦香等人。大院吊楼下面有一间石房子,李排长持枪走进去时,里面隐隐亮着桐油灯光。灯光下,一女子披散头发被五花大绑在木柱上。从此人的衣服及身形看,李排长断定她八成是何亦香,他叫声小何,听对方唔唔回答,于是上前就用匕首帮她割绳索。女子挣脱捆绑,伸手扯掉口中的布块,长发一甩,突然转身一刀刺向李正中的前胸。
李正忠一惊,迅速侧过身子,他抚着鲜血长淌的右臂定晴一看,原来此人不是何亦香,而是水竹居老板花正香。花正香一刺未中要害,逼近一步挥舞尖刀再袭对方小腹。李正忠愤怒极了,他后退一步刚忍痛抬起冲锋枪,猛听身后叭一声枪响,接着兰树权得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花老板干得好漂亮哟,这个共军前次打得老子屁滚尿流,今天我要好好出口恶气。
李正忠两只手都受重伤,再也没法开枪还击,他被花正香和兰树权缴械后逼到了院坝里。花正香看李排长双手不能活动,胆量倍增上前一脚狠狠踢向对方小腿,意欲将其活捉,李正忠上身略偏飞起右脚踢开来腿,然后迅速起左脚结结实实踢中花正香腰部。击退花正香后,李正忠将身一斜,滑步而上虚晃左肘引开兰树权的注意力,快速转身先狠跺其脚背,继而使用寸劲,右肘后捣咔一声就撞断了兰树权一根肋骨。李排长这几招叫武松脱铐,当年在飞云浦双手被铐时武松用的就是这套拳。花正香揉着腰臀哎哟哎哟直叫,她随手抄根木棒,上前两步对着李排长的头就是一阵猛砸,李排长看准时机,一记鸳鸯腿既把花正香直接踹下院坝,重重摔在乱石堆中,又将兰树权横扫在地。兰树权看没法活捉李正忠,于是恶狠狠扣动了扳机。李正忠捂着流血的胸膛,从院里大步追出,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才巨石般倒在凄凉婉转的蛙声中。
王维俊冲进杨家大院,持枪一番横扫,里面的匪徒纷纷夺路逃窜,根本没遇到任何抵抗就连续攻克了三座四合院。从俘虏口中,王维俊得知我军运粮干部被关押在杜家院子,于是独自摸了过去。进院后,见里面黑灯瞎火寂静无声,就扔出一枚手榴弹,试图从爆炸的火光中看清院落的结构。听里面久无回声,王维俊纵身跃过院墙,一步步朝屋里搜索,他是走黑路及夜战的高手,身体三米之内有无敌人隐藏,凭敏锐的嗅觉听觉和感觉,无论对方处在什么角落,他都能探测到。
屋里果然藏着人,王维俊的枪口刚抵住对方的身体,对方的枪口已同时抵住了他的前胸。相持间,屋里嚓一声亮起了灯光,灯光下,何亦香五花大绑正蹲在屋角抱膝默泣,何亦香身边坐着手持双枪的瞿若莺,瞿若莺旁边,站着双手握长枪的安莉。王维俊和安莉既吃惊又平静,从刚才相互用枪抵着时,他们已隐隐感觉到了某种信息。对手的身法、步法及出枪的姿式和速度,他俩都了然于胸,熟悉得跟了解自己似的。八九年前,他们各施绝技,在漆黑的夜晚摸进日本鬼子的指挥所,同进同退,同生共死。那时,王维俊的命就是安莉的命,安莉的血就是王维俊的血。他们不但把对方的肉体视为已有,而且连灵魂也叠加在了一起,由于心灵相通,阴阳相谐,因而每次都在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下,创造奇迹成功完成了使命。
八九年时间里,他俩心里从没有忘记过对方,尽管是敌人,但见一面畅叙一番离情别意,再致命搏击的念头时时都在产生。今天,在昏灯冷月下,在低矮的农家屋里,他们偶然相逢,并持枪相对,这场面既出乎意料,又好似在预想之中。
安莉看着王维俊,眼里闪着亮光。两道忧怨的秋波里,蕴含着无数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王维俊的表情很淡,淡得像雨后的天空,没一丝色彩,二人僵持着,既不说话也不扣动扳机。何亦香乍见表哥,立即呼喊并催促他开枪射死安莉,她被安莉及瞿若莺连续绑了两次,心中恨极了这帮叛匪,巴不得王维俊一梭子弹帮她雪清仇恨。瞿若莺举枪对着安莉和王维俊,她的表情十分冷酷,这段时间,安莉一直劝他遣散特工各自逃命。她不从,将情况向花正香作了汇报,花正香根据竹叶青的指示,令瞿若莺临时肩负领导特工人员及监视红蜻蜓的任务,如果今晚安莉胆敢放走王维俊,瞿若莺会毫不留情向上司开枪。
僵持间,外面枪声大作,不一会,林剑带着一队战士冲了进来,安莉双眼一闭,正要扣动扳机,谁知王维俊的枪先响。他在安莉的非要害部位开了一枪,正掉转枪口对付瞿若莺时,不料瞿若莺抢先扣动了扳机。枪声中,王维俊和安莉各中一弹,等他俩反映过来时,瞿若莺夺路出门,冲破林剑的阻挡逃下山去了。
安莉踉跄着在前面跑,王维俊解开何亦香的绳索蹒跚着在后面追。追到田野时天已拂晓,抚着流血的胸脯,王维俊忽然发现李正忠仰躺在碧绿的秧田畔,他抱起李排长的身体,发现他已断气多时,回想以往共同战斗的经历,以及那晚李排长放走自己的情形,王维俊禁不住低声痛哭起来。
抓住她,别让这名女匪跑了。
田野上突然传来战士们的吆喝声,王维俊把李排长的尸体平放在石桥上,循声一看原来瞿若莺正被数名战士包围,她的枪里没了子弹,由于路况不熟,所以被逼到了悬崖边。王维俊离得远,还没走到战士们身边,就听林剑发话了,林剑说,这个女匪可能掌握着重要情报,只能活捉,不能开枪。林剑身边站着刚获救的何亦香,何亦香从林剑手里接过枪,上前几步逼着瞿若莺说:狗特务,你也有今天,还不乖乖投降,难道想葬身万丈深渊吗?
瞿若莺高举双手,一步步往前挪,快接近何亦香时,她猛然抢过对方的枪,旋身贴近林剑,眨眼功夫就拖着林剑跑了三根田埂,等大家回过神时,她已逃进竹林中了。
王维俊见瞿若莺跑掉,猛回头寻找安莉时,只见她抚着伤口已逃上了山。不能让她跑掉,得赶快将她抓捕,不然自己无法向组织交待,在私情与公道之间,我只能选择公道,谁叫你鬼迷心窍,跟着陈超叛逃呢?
从夫人坝顺山经银厂蔡家山逃到干沟,莫宗汉等人已心力交瘁,穷途末路之感油然而生,一路上士兵们死的死、逃的逃已不足500人。盛夏的阳光热辣辣照在树叶上,遍地的虫鸣声挽歌般此起彼落,莫宗汉捂着被巴矛杆割破了的手臂,喘着粗气爬到大树旁对身后的卫兵说,传令下去,全体将士就地休息,注意隐蔽和警戒。卫兵的口令刚传出,土匪们呼拉一下就全坐在草地上,这些家伙连日来都在抱头逃命,根本没吃上一顿饱饭和睡上一个好觉,此时一坐下来就忽然没了力气,有的连声喊饿,有的则钻到蕨草中睡起了大觉。徐云和龙寿宣见状摇了摇头,仰天叹口气默默走开。
安莉受了重伤,她叫卫兵把帐篷搭在高岗上,对莫宗汉交代了些事就躲在帐篷里养伤,再不过问军中之事。她知道川滇康游击队撑不了几天了,因为目前解放军势如破竹,国军兵败如山倒,大难即将临头。安莉的心很冷,既伤心王维俊向她开枪,又怨恨瞿若莺朝她射击。她打算养几天伤然后继续寻找先祖安鳌的坟墓,这段时间,她潜心思索,似乎又找到了一点希望,只要能完成父辈及曾祖辈的遗愿,就是死她也心甘情愿。
龙寿宣丢了老婆,一路上都在哀声叹气,他是离不开女人的,没了老婆,就如同没了心肝,整天无精打采什么事也不想干。徐云见龙寿宣两眼贼溜溜在梁桂英的贴身护卫林二姑身上打转,知道这家伙的花心病犯了,为防对方打自己老婆的主意,他寸步不离李氏竭尽全力的护卫老婆。徐云的老婆李氏长得丰腴高挑艳光四射,近段时间,她跟着徐云东奔西走,慢慢由大家闺秀变成了山野村姑。起初,徐云等人狂劲十足,为了炫耀自己的地位,她一直令士兵用滑杆将李氏抬着赶路,安边一战失败后,士兵们自己逃命都来不及,哪有工夫管李氏,万般无奈之下,李氏只得脱掉旗袍换上军装自己走路。其实,天下的人都是一般的贵贱,逃命的时候跑得都一般快。
莫宗汉的老婆梁桂英和李氏相比则显得不同,梁氏自幼受过磨难身体素质好,她读过书懂得礼仪。当初莫宗汉跟随陈超叛逃时,她就提醒过丈夫,但莫宗汉顽固坚持自己的立场,并把梁氏带了出来。梁氏一直跟在莫宗汉身边,帮他操持军务,她为人和气,在士兵面前从不耀武扬威,有很好的人缘基础。她的贴身护卫林二姑武功高强枪法很准,很多次战斗都是她拼力护着梁氏才冲出重围,来到安全地点。这几天,梁氏见龙寿宣两眼一直盯着林二姑丰满的胸脯看,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她把林二姑叫到身边,小声向她交待了一些事情,叫她做好防备。
一连几天,山野里都异常宁静,莫宗汉、徐云等人似乎没觉察到什么危险。这几天,莫宗汉和徐云都搂着自己老婆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睡了个好觉,刘孟廉见莫宗汉已成丧家之犬,心知这家伙完了,于是招集所属士兵在草丛中召开了另寻生路的会议。龙寿宣抓耳挠腮,一会儿想老婆张氏,一会儿又跟踪林二姑,由于林二姑警觉,龙寿宣一直没机会下手。匪徒们见自己的长官一个个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真面目,尽皆乱成一团,根本不守纪律,由于军中无粮,这些家伙就三五成群跑进密林抓蛇、打野猪玩起了原始人的游戏。
傍晚,夕阳的余辉血一般洒在莫宗汉脸上,他望着远山近岭的树木忧思重重,这鬼地方人烟稀少,持久下去,一定会被饿死,看来得赶快走出密林到老百姓家搜剿粮食。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一天没见徐云、龙寿宣了。他正要叫卫兵去传唤的时候,徐云、龙寿宣和刘孟廉已不请自到。刘孟廉不等莫宗汉发话,就抢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因为他当过军长,见多识广,且有战略远见:
各位,目前的形势,大家都很清楚了,再这样盲目逃窜,最后的结局不说大家都知道。现在四面都是解放军,我们有三条路,一是等死,二是分散行动,各自逃生,到大凉山集聚,分散的好处是目标小,不易被发现,第三是主动向解放军投降,这样尚可免一死。
莫宗汉和徐云听了刘孟廉的话,低着头一言不发,这个时候,他们也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办了。就在众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突然一个壮汉粗声大气闯来说:
刘军长说个球,就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这样才对得起陈司令和党国,共产党欺人太盛,老子一定要和他们周旋到底。
莫宗汉抬头一看,见说话者是他手下的刘团长,这家伙铁匠出身,胆大心狠,打起战来确实是员猛将。他给刘团长个位子哈哈笑道:
刘团长说得对,山穷水尽之处,就是柳暗花明之时,我们一定要有信心,坚持就是胜利,当年毛泽东被蒋委员长追得穷途末路之时,其情形可能比我们现在还糟糕,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过不去的山。我的意见是大部队暂时原地待命,发派小股人马到盐井坝探路搞粮食,其余的到山上一边打野物,一边寻找出山的道路。
徐云见莫宗汉说得斩钉截铁,心知劝说无用。这些年他跟随莫宗汉最了解此人的脾气。他起身说了句服从命令的话拉着龙寿宣就走。刘孟廉见没人附和自己的意见,自讨没趣,站起身气鼓鼓走了。
当夜,浓云翻滚,暴雨骤至,满山的林涛声和惊雷声吓得匪徒们抱头乱跑,无处藏身,闪电下,哀嚎之声不绝,特别是那些伤兵哭得最伤心。莫宗汉的草棚被狂风卷走,借着闪电之光,他拖着梁桂英来到一棵大树下,二人湿淋淋相互搂着,雨水和泪水和在一起,风声与哭声混成一堆,莫宗汉哭着说,亲爱的,我对不起你,你跟着我不但没享福,反而受了许多苦。梁氏把头贴在丈夫的胸口上说,我跟着你就是来吃苦的,只要你决定的事,我就要帮你干好。
莫宗汉抚着梁桂英的后背,心里无限感激,过了好一阵才说话,我有一种预感,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你明天就和林二姑下山乔装成百姓往宜宾方向走,回到家后好好照顾老人,如我大难不死,会尽早回来看你的。梁氏用手堵着莫宗汉的嘴,哭着说,不准说死字,要死我们都要死在一块,我绝不丢下你独自回家。莫宗汉眼泪夺眶而出,他把梁氏紧紧抱在怀里,忍不住呜咽起来。
徐云拉着李氏,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岩洞,李氏一进岩洞就把身上的湿衣服脱掉,她一边拧水,一边骂徐云无能害得她成了落汤鸡,徐云鬼火乱窜,忍不住还了几句嘴。李氏见徐云骂她,顿时嚎啕大哭,扑到徐云身上就是一顿乱抓。徐云翻身站起,狠打了李氏一耳光,李氏气极,抓过手枪就要自杀,二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突然一个雪亮的闪电袭来,闪电下,徐云发觉岩洞中还有其他人在此躲雨偷窥,大吼一声滚出去,赶紧把湿衣裳披在婆娘身上。
龙寿宣一个心思打林二姑的主意,傍晚时分,就有意无意监视着对方,夜半下大雨的时候,他趁乱悄悄接近了林二姑睡觉的草丛,然后借着闪电之光一下把林二姑按在地上。林二姑自幼学武,懂得擒拿和技击,她临危不惧,左手卡着龙寿宣的脖子,右手一个小缠反扭住对方的腕关节,继而腹部用力曲起双腿,狠命一踹,踹得龙寿宣一声惨叫,双手抱着命根子滚下了山坡。
雷雨过后,又是一个艳阳天,次日清晨,满山的鸟雀首先把恶梦中的莫宗汉唤醒,他见梁氏穿着湿衣服睡了一夜,心里很疼。梁氏脸上泛着红晕,可能正做着好梦。莫宗汉不忍叫醒妻子,独自起身刚要到士兵中去巡查,梁氏就醒了,她用手梳理了一下纷乱的头发,叫声宗汉就为丈夫准备早饭去了。其实早饭也没有什么准备的,部队断粮几天了,大家近两天都是吃马肉和山上打来的野物,再就是野菜和草根。梁桂英望着满身湿漉漉的士兵心里很不好受,真正领略到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滋味。
莫宗汉正在给士兵们鼓劲的时候,四周的高岗上突然枪声大作,你们被包围了,缴枪不杀的喊声铺天盖地破空而来。刘团长大吼一声,他妈的,欺人太甚,带着一挺机枪抢先冲上小山包,与解放军接上了火。刘孟廉不待莫宗汉发话,带着自己的人就往山下跑,徐云把李氏交给卫兵挥枪也往山下猛冲。莫宗汉见士兵乱成一团,只有龙寿宣和刘团长在拼命抵抗,大吼一声:不要乱跑,统一听我指挥,大家分散突围,到轿顶山集合。莫宗汉回头寻找梁氏时,见梁氏与林二姑正在收拾东西,他一把将梁氏手中的东西丢在地上,焦急地说:我掩护你们,你们赶快逃命,这些东西不要了。梁氏说这些东西是你的命根子,丢了它,你今后怎么带兵,莫宗汉说现在逃命要紧,顾不上这些了。二人说话间,山上的解放军已冲了下来,刘团长的机枪班抵挡不住,一个劲往后退,林二姑拉着梁氏,钻进树林,跟在刘团长身后拼命往山下跑,莫宗汉朝身后的解放军打了几枪,也急忙钻进了密林。
刘孟廉带着士兵刚到山脚,又突然折了回来,原来下面有大批解放军正往上面冲。天啊,这些解放军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呀,老天当真要亡我刘孟廉吗?刘孟廉被四面的枪声吓得心胆俱裂,忍不住仰天长叹。他趁乱躲进草丛,然后顺势爬上一棵大树,大树枝繁叶茂,既把他遮得严严实实,又把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刘孟廉见刘团长怀抱机枪一马当先,左冲右突,一边掩护莫宗汉和徐云后退,一边和解放军正面交火。徐云拉着李氏,莫宗汉拉着梁氏翻过垭口后,刘团长和龙寿宣即被二十多名解放军迅速包围,刘团长打得火起,赤身跳出草丛边射击,边护着龙寿宣往刘孟廉藏身的大树跑。刘团长没跑几步,突然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一会儿就四脚长伸,一命归西。龙寿宣见刘团长阵亡,丢下手中的枪跪在地上,举手高喊投降。刘孟廉见刚才神勇逼人的刘团长顷刻间就死狗般躺在地上,两眼一黑,竟从树上倒跌下来,待他醒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和龙寿宣都成了解放军的俘虏。
徐云拉着李氏,在荒草从中乱窜,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最后只有四五个人跟着他。李氏边走边哭,树枝划破了她的衣服,野草把她的手臂和脸蛋割得伤痕累累,纷乱的头发上满是灰尘,完全成了一个十足的土匪婆。跑了一阵,身后的枪声逐渐稀少,徐云见李氏累得大口喘气,于是就在茨竹林中坐下来歇气检查枪弹,他装好一匣子弹,刚从茨竹林中冒出头,就被迎面走来的张连长发现,一阵乱枪,打得徐云狼狈不堪,翻身滚下了山梁。徐云身后的士兵见状,丢下李氏,兔子般四散而去,李氏见丈夫滚下山梁,扑进草丛也拼命往山下滚,滚了一阵突然被树枝挂住衣服吊在半空,情急之下,不由得大呼救命,直到解放军将她俘虏后,她才停止喊叫。徐云滚下山躲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她听见李氏在山上喊叫,却不敢现身去救,一直到解放军战士押着李氏走下山坡,才挥泪往密林中奔跑。由于路径不熟,第二天刚到轿顶山脚下,就遇着赵营长,枪战过后,徐云乖乖投降结束了他的将军美梦。
莫宗汉在丛林中奔逃了一会就和妻子梁桂英失去了联系,他在丛林中左冲右突,希望能找到妻子,但解放军追得很紧,密集的枪炮声吓得他心魂俱裂,无奈之下只得挥泪独自逃命。他在山野中没头没脑奔跑了几天,最后弹尽粮绝也和徐云一样成了解放军的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