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土匪们退去,王维俊调整一下心态,从死亡匪徒身上取下一支冲锋枪、几串子弹袋及两包干粮,他大大喝几口山溪水,转身没入林中直接朝山下跑。本来他想把狙击步枪埋在山上的,但转念又将之扛在了肩头。这个时候,何家庄的土匪听到山那边援军的枪声,冲出庄门气势汹汹把张连长及其战士逼到了一片种满土豆的开阔地里。土匪们分成三帮,前面四五十人头扎红巾,挥舞着大刀高声念着“打不进、杀不进,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口诀,走得十分整齐,匪徒们彪悍的身躯,圆睁的怒目,以及脸额上黄橙橙的符咒,乍一看还真有点吓人。走在中间的百多名土匪有的握手枪,有的扛步枪,还有的端猎枪,只有压阵的三十余人穿军装,清一色配备美式冲锋枪。王维俊猜测安莉绝对隐藏在人群中,目前土匪们的斗志很高,张连长身边只有三十多名战士,敌强我弱,权宜之计避其锋芒才是最佳策略。
大刀队弟子刀枪不入,弟兄们冲啊。
杨国力和段一山敞胸露怀走在最前面,段一山见一名解放军小战士,连开几枪都没打中他们,顿时凶性大发,挥刀在头上挽个花子,大喊一声就抢先冲到了李正忠面前。杨国力看段一山有意在安队长眼前炫耀武功,不甘示弱,只见他腰胯一扭摆个白鹤亮翅的动作,左掌护胸,右手握刀,突然燕子三抄水,双脚分别在小溪中的石头上,及溪岸边的树桩上一点,然后恶鹰般扑到林剑旁边,仰身一倒,迅即展开地趟刀法,唰唰唰就朝战士们的双脚狂砍。若论拼刺刀,林剑虽不算高手,对付几个土匪,他还是很自信,觉得游刃有余。然而与擅长闪展腾挪的大刀队教师爷拼刀术,他就感觉有些吃力了。搏斗中,林剑的手枪被杨国力飞脚踢落,左膀挨了重重一刀背,前胸还被刀把狠撞了两下。杨国力的刀时扫时削、或斩或刺,身随步走,刀随身进,不论倒地翻滚,还是凌空飞跃,他的刀光始终铁桶般护住自己的要害部位。林剑从一战士手中抓过步枪,累得气喘吁吁也没占到半点便宜,杨国力的刀不但划伤了他的身子,而且还把身边三名战士砍得鲜血淋漓。
杨国力今天有意要把段一山比下去,平常二人虽称兄道弟,然暗中谁也不服谁。杨国力对自己家传的地趟刀很自信,常在弟子们面前谈论段家夺命刀的破绽,段一山为争第一,暗中也爱对杨国力使阴招。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清楚了吗?杨国力看段一山被李正忠手里的木棒打得团团转,心里高兴,手上的刀越发使得呼呼风响。其实,段一山的功夫和杨国力不相上下,只是他运气不好碰到了身高力壮的山东大汉李正忠。李正忠从小习武,有一身开碑裂石的外家功夫,其身经百战,不论经验和技艺都比段一山强出很多。小桃红站在远处,看李排长随手捡根木棒,就把名动金府两河的大刀队教师爷段一山,打得鼻青脸肿连声惨叫,忍不住拍手喝起彩来。段一山万没想到小桃红会出现在解放军身边,听其拍手为李排长叫好,顿时羞得真想夺路跑回去。在心仪的女人面前,段一山喜欢把自己最强悍、最拿手的技艺展示出来以博其芳心,自傲自负的他,今天当众被高手制服,这个脸丢得实在太大。
此时,段一山的心中波涛翻滚,小桃红的身影,弟子们的眼神,杨国力得意扬扬的呼啸声,全都朝他脑海里钻。如果今天让杨国力这小子占了上风,我段一山今后还有啥脸上街喝茶,谁还拜我为师,段家的夺命刀法岂不从此就退出江湖了吗。不使出绝招给这些狗娘养的看看,他们还真认为老子是吃干饭的呢。
稳定心神,鼓起雄风后,段一山似乎变了个人,他欺身而进,右手挥刀刷一声隔开李排长当头砸来的棒子,随即上左步翻转刀锋,快如闪电,直袭对方裆部。就在李正忠的木棒伸到腹前挡刀时,段一山右肩一耸手中的刀顺势往里一送,刀尖擦着敌人的衣服,哧一声就扎了进去。
段一山使出绝招扎伤李正忠的同时,杨国力也砍出了雷霆三刀,只见他腾身而起左脚踢中一名战士的右肋,右脚蹬翻另一名前来帮忙的解放军,唰唰两刀,逼开左右两边意欲开枪的战士,然后双手紧握刀柄,两只脚再一次在树桩上一踏,蜻蜓般射向林剑。张连长开枪击倒几名扑过来的土匪,回头看林排长的整个脑袋已被杨国力的刀光笼罩,顿时目瞪口呆,心知林排长这次完了。
啊,惨叫声刚发出,土匪们就欢呼起来。还是我们杨教师本事大,这名共军完蛋了。喝彩声过后,土匪们又鼓噪起来,啊,杨教师死了,他这么高的功夫怎么会死呢,他平常不是夸自己刀枪不入吗?杨国力和段一山刚才挥刀砍杀时,其他人都站在一边看热闹,有几个试图前来帮忙的都被张连长及时解决。这帮土匪很看头势,他们站在旁边不动手,一要验证段、杨两位教师爷是不是真的打不进杀不进有神灵护体,二要给自己选条退路,如果解放军不好惹,那就赶快扯开脚杆逃命。
林排长的性命是王维俊救下的,如不是他及时赶到,果断开枪杀灭土匪的气焰,这局面张连长还真不好控制。王维俊一共开了两枪,第一枪打爆杨国力的头,第二枪射死匪群中正举枪瞄准张连长的一名高个子。趁群匪慌乱之机,张连长赶快将战士们招呼到密林中,令大家各自选择藏身点。李正忠踢一脚口吐鲜血的段一山,正要挥棒结果其性命时,侧目见两名土匪已追到小桃红身边,正准备合力将她擒拿。于是返身掏出手枪连扣两下,继而飞身扑出及时把小桃红拖进了树林。既然答应把她安全带出去,就不能食言,更不能让她受伤害,革命军人一言九鼎,哪怕牺牲性命也要兑现承诺。
王维俊跑到张连长身边,正向他汇报山坡后的情况时,忽听林剑持枪喝道,干什么的。张连长一惊,抬头一看,原来自己的后方和两侧都有人影晃动。惊诧间,却见胡连长一身国军打扮,正半蹲在一丛茨竹旁朝他招手。这个时候整个山野突然一片寂静,后坡、半山腰,及何家庄方向的枪声都停止了。张连长知道,这是恶战开始前的短暂平静,因为土匪和解放军都在抓紧时间休整及补充弹药。趁此机会,他把战士们召集到胡连长身边,令他们检查弹药,包扎伤口并及时进食喝水。
胡连长简单传达完赵营长浑水摸鱼的战术后,带着他的两个排悄然隐没了。张连长沉思一会,把李正忠和林剑叫到身边,先查看二人的伤势,确认无大碍才说话。张连长说,目前我军的处境十分危险,安莉和莫宗汉两面夹击,已把我们逼上了绝路。为掩护一连、二连成功突围,我们要主动承担引诱敌人的任务。现在我命令,林排长带着伤员和小桃红就地隐蔽,等土匪们冲过去以后,再从何家庄方向折道回驻地。战斗打响后王维俊单独行动,务必把安莉引到战场之外去拼杀,即使不能消灭她,但也不给她制造狙杀我军战士的机会,上次手扒岩的教训非常惨痛,那场戏,今天绝不能重演。
连长,我的任务是啥?
李正忠捂着肚皮,边吃干粮边朝张连长问话。刚才段一山扎了他一刀,幸亏当时反应灵敏,对方的刀尖接触自己皮肉的瞬间,一方面紧急运气护住下腹,另一方面快速使出猛虎跳涧的绝招,既成功躲过一劫又重重在段一山的耳门上踢了一脚。小桃红站在李排长身边,眼神中注满关切,她接过林剑递来的干粮很斯文地咬一口,怯怯看着李正忠问道:伤得厉害吧,让我给你包扎一下行吗?
李排长哈哈笑着说,我才没那么娇气呢,上回在陈瓦房,三个鬼子联手和我拼刺刀,我轻松解决他们后,自己也被刺了两刀,正筋疲力尽时,左右两边又冲过来两名鬼子………
你打赢没有,鬼子又刺伤你了吗?
小桃红见李正忠故意卖关子,忍不住偏过脸想立马知道结果。
他没打赢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张连长笑着打断小桃红的话。起身拿过她的手枪,打开保险推弹上膛再交还给她,然后关切地说,等会一定要听林排长的话,不准私自乱跑,到安全地后就及时回家或投奔亲戚。
小桃红眼中溢着泪花,她动情地说:解放军的长官怎么一点都没有架子,还有那些兵,看他们的眼神就觉得他们全是我的哥哥兄弟。陈超那些兵一见女人就色眯眯围上来说下流话,还动手打人抢东西。同样是兵,这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刻到了,没受伤的战士立即扔掉身上的负担,站到李排长身边来。
张连长的话刚说完,三十余名战士全都起身把李正忠围了起来。经过反复挑选,最后李正忠只点了二十位战士的名,其余的伤员交给了林排长。张连长和李排长约定,二人各带十名战士分西、北两个方向,且战且退引开敌人,掩护赵营长成功突围后,在鹰嘴岩脚会合。
王维俊把胸前的冲锋枪及子弹袋取下,交给战士张智,再从张智的身上摸出十多发步枪子弹揣进怀中。他低声嘱咐小张一番好好保护连长的话后,猎犬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张连长知道王维俊的本事,相信他一定能嗅出安莉的气味,只要把这位魔头引出战场,自己就能全身心对付兰树权,给赵营长制造突围的机会。
李正忠把武器最精良、战斗力最强的十名战士推到连长身边,带着另外十名战士迅速钻进密林抢占有利地形去了。张连长望着林剑笑笑,朝小桃红挥挥手,带着张智、杨光喜等战士沿着弯曲的山路也快速消失。林剑查看完十多名战士的伤情后,心里默默盘算着行动计划。他把勉强能战斗的五名伤员叫到身边,告诉其他伤员等会战斗打响后,千万不要露面,如果路途中遇到危险,他负责引开敌人,小桃红负责带领大家继续往回走。
选好有利地形后,王维俊的枪口和眼睛就一直在土匪群中搜索,他要找出安莉,要和她来一场生死较量,他断定安莉肯定在最后那帮穿军装,持冲锋枪的督战队里。这时,土匪群中骚乱得很利害,土匪们用衣服将其师父杨国力的尸体裹好,一个劲嚷着要抬回去安葬。段一山的弟子围在奄奄一息的师父身边,也吵着要立即回家找医生。兰树权的手下看大刀队员不往前冲,也就原地不动,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没了主意。刀枪不入的教师爷,都被解放军打得稀烂,我何苦要去送命,再者解放军和我们又没杀父之仇…….
督战队见大刀队员不往前冲,起先大声吆喝,后来开枪警告,再后来干脆拳打脚踢,恶声谩骂。看自己的弟兄被外地人欺负,兰树权突然火了,他踢翻两名士兵,气冲冲跑到安莉身边高声说,安队长,你要弟兄们给你卖命,至少也要把他们当人看嘛。杨教师死了,他是为你而死的,你不给个说法,他的弟子谁还愿意往枪口上撞呢?兰树权的话刚说到一半,大刀队的弟子们就带头起哄,老子不干了,无缘无故去送命,哪个给我供养婆娘儿女。
安莉没想到杨国力的死,会给队员们带来这么大的思想波动,眼下这局势,自己不出场是不行的了。刚才她是胜算在握的,如果杨国力和段一山的弟子化悲痛为力量,暂时把师父的死伤抛开,一鼓作气冲进树林,那此时,已绝对将里面的几十名共军剁成肉泥了。你们这些饭桶,一个个围着师父痛哭,误我大好军机,没军法处置就算开恩了,怎好意思给我谈条件?
安莉这话,只能在心中说,半句不敢出口,目前她必须依赖这帮人,否则无法实现心中的抱负。安莉严肃地走到两名士兵跟前,训斥一番各打几耳光,然后分开众人,走到段一山身旁柔声慰问几句,再转身对着杨国力的尸体恭敬地鞠三个躬,接着脱下自己的军装为其盖住胸口,跳上一块高石大声讲话:
弟兄们,杨教师是为党国尽忠的,他的功劳安某不会忘记,党国不会忘记。这笔债我们要算到共军头上,只有冲进树林消灭他们,才能给段大侠及杨教师报仇。
为进一步收买人心,安莉和兰树权商量后决定,派几名队员将杨国力的尸体和段一山送进何家庄,等战胜了解放军,她亲自给杨教师端灵守孝,为他闹闹热热做三天道场。
兰树权见安队长举手投足间就平息了骚乱,且激发了队员们的斗志,心里一高兴刚才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就在匪徒们挥舞手枪,高声大喊冲锋的时候,一颗子弹斜刺里飞来,扑一声穿过徐天和的胸腔后,又不偏不倚射在兰树权的左膀上。看徐歪嘴一命呜呼,兰大哥血流如注,匪徒们瞬间又慌了神。兰树权痛得龇牙咧嘴,不断朝树林里打枪。安莉从裤脚上撕下块布,先用匕首为兰树权抠出子弹,再撒上弹药点燃消毒,最后才细心为其包扎。为回报安长官的体贴,兰树权大喊一声弟兄们给老子冲,就带头跑进了树林。
成功发动第二轮进攻后,安莉长出了口气,她从卫兵手里接过狙击装备,灵狐般穿过箭竹林,朝刚才开枪打死徐天和的方向,慢慢移动。自昨夜到今天中午,安莉就有一种特殊感觉,从杂乱的枪声中,他听到了一种非常熟悉的音符。这种乐曲不是高人弹不出,不是高手也听不出来。恍惚中,安莉似乎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八九年前的抗日战场上。那时,她整天都能听到王维俊枪膛里发出的美妙音乐,那时,她和王维俊共抚一台琴,同奏一曲歌。由于彼此意趣相投,心灵相通,因而他们合力弹出的每一个音符,每一组乐曲,都是中华民族最强健、最纯正的天籁之音。那声音,至今都让中国人民心旷神怡,令日本鬼子魂飞魄散。
尽管这些年,安莉和王维俊道不同不相为谋,但王维俊的人格魅力,和骨子里透出的那股豪侠之气,随时都在安莉的心田里及脑海中萦绕。自己被松本二郎打伤后,王维俊冒死相救,精心护理的诸多细节,在荒无人烟的密林中二人耳鬓厮磨,悄声潜伏,最终百步穿杨,奇迹般射杀日军中将石野的动人往事,隔三岔五便会悄然进入梦乡。这些年,她试图恨他,忘记他,甚至想有朝一日见面时一枪射死他,然而,不知怎的,每次这个念头一起,过一会都泡沫般消失,从来没在心里扎下根。
从刚才打死徐歪嘴的那声音乐及射击角度,乃至双方相隔的距离分析,安莉百分百敢断言,这绝对是王维俊的杰作。因为据她了解,目前共军中只有王维俊有这等惊神泣鬼的本事,也只有他才能弹奏这曲高难度的阳关三叠。
追上他,绝不能让他跑掉,更不能让他继续射杀我的队员。
从翠绿的灌木林笔直追到墨绿的乔木林,从陡峭的岩壁上,攀藤绕树垂直降落到谷底,安莉忽然意识到对手在故意引开她。目前正是合力围剿敌军的大好良机,我怎能轻易离开战场呢?放弃追赶念头,在峡谷深处的龙潭里掬水洗几把脸,沿着两尺宽的古道再次爬上山顶时,安莉的心情渐渐愉悦起来。清风习习,空谷悠悠,满坡的杜鹃花姹紫嫣红,艳丽得让人不想离开。山下枪声大作,山上鸟语花香,同是一座山脉,因不同人的界入,其景致和遭遇也就成天壤之别。
哈哈,如果在这里设伏,等会共军就有好果子吃了。
安莉无心看风景,也不去想王维俊的事,她选好藏身地,把枪架在两块石头之间,然后就怡然地朝山下瞭望。半山腰里,莫宗汉的部队与解放军正打得难解难分,兰树权带领的独立支队加入战斗后,战局很快发生了变化,数十名共军被兰队长追得东躲西藏,全无还手之力。就在独立支队和莫部士兵即将会合之机,狭窄的沟壑里猛然响起空前剧烈的枪声,一瞬间,独立支队和莫部士兵阵脚大乱,双方互相攻击,没过多久,战场上就齐刷刷横躺了百余具尸体。
这是怎么回事,兰副队和莫宗汉咋会莫名其妙打起来。疑惑间,安莉忽然发现一队解放军神速绕到莫宗汉右边,另一队解放军则趁乱撕开兰树权的包围圈。两队解放军如猛虎冲进羊圈,四五个回合就把独立支队及莫部士兵打得七零八落,满山乱跑。由于不熟悉路道,走投无路时,好多士兵逢岩跳岩逢坎跳坎,摔死摔伤不计其数。一时间山沟里哀声震天,积尸盈谷,侥幸逃脱性命的兵丁,哪里还有胆量战斗,大家丢枪弃弹,拼命往山外跑。刚才杀气腾腾人声鼎沸,枪声震荡的山野,没多久就烟消雾散人去谷空,寂静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狭路相逢勇者胜,今天共军胜在出奇,胜在勇猛。唉,没想到我和莫师长精心制定的螳螂捕蝉妙计,最终还是以我们的失败而告终。难道国民党当真气数已尽,难道我们的复国计划,真的是白日做梦?既生瑜何生亮,这命运咋就专门捉弄我呢?
安莉独自站在高坡上,她口中喃喃自语,绝望得想哭。
感叹间,安莉忽然发现四五名解放军正循着布满荆棘的小路,往自己藏身的山包上爬。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二十余名手持冲锋枪的国军士兵,看见这些士兵,安莉突然激动得想流泪,还是我训练出来的勇士最有毅力最能战斗,对党国最忠心。他们不但没被共军吓跑,反而紧紧咬住了共军,尽管共军只有几个人,但在莫师长兵败如山倒的情况下,他们不忘我的训导勇敢战斗,这就已经很不错了。士兵们的后面,还远远跟着二三十名队员,虽然他们不敢打头阵,然而只要坚持只要参与,这也说明兰副队对我安某是忠心追随的。
安莉知道,这几名共军其实是负责诱敌和掩护大部队突围的,从他们走路的姿式及开枪的间隔期判断,安莉明白他们全都受了伤,且没多少子弹了。是开枪击毙,还是尽数活捉呢?安莉有些犹豫,扳机上的食指松开又搭上,几度思索,最后安莉还是放弃了开枪。她决定把这几个猎物全权交给自己的卫兵处理,这样既可锻炼他们的实战能力,又能让他们充分品尝到胜利的喜悦。兰树权带领的匪徒,起先缩头缩尾不敢冲锋,后见前面只有四五个解放军,且都有受伤及无子弹的迹象,于是唿哨一声全都边打枪边往山上发狂奔跑。安莉的卫队见兰树权要抢功,不甘示弱,也疯狂向前面的解放军开枪,一时间刚宁静下来的山谷又爆炒豆似的响起了各种枪声。
面对穷追不舍的匪徒,李正忠深感无奈,刚才为了把戏演真,他和张连长各带十名战士假装逃跑,成功引开了敌人的部分力量。战斗打响后,由于胡连长和吴连长率领战士及时乔装混入敌群,浑水摸鱼利剑般突破莫宗汉的中心指挥区,以少胜多,既成功突围,又神速消灭了敌人的有生力量。掩护赵营长突围后,李正忠又及时把张连长和几名受伤的战士送到了安全地带,他挥舞手枪来往冲杀,如入无人之境。不管短兵相接还是狭路相逢,不管是遭多人围殴,还是个顶个单挑,总之这位智勇双全的山东大汉从没落个下风。在密林中穿插了七八个来回后,李排长忽然发现跟在身后的战士除张智、杨光喜外,就只剩小钱和老班长了。
等一等,看看后面还有没有我们的战士。
李排长挥手止住张智等人的脚步,转身半蹲在湿漉漉的树叶上大口喘气。张智和杨光喜等人累得几乎虚脱,他们见排长停下来,不管地面潮湿泥泞,一仰身就倒了下去。
排、排长,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其余的都跟着张连长冲出去了。
杨光喜歇了一会气,才坐起身面对着李排长说话。李正忠见大家累得够呛,不忍立即叫他们起程,趁此机会,他叫张智赶紧检查弹药,看还能不能再打一次冲锋。
排长,我们只剩十发子弹、一个手榴弹了,是不是再到土匪的尸体上搜集一些作补充。张智捏着空空的子弹袋,脸上的神情显得有点慌张。李正忠朝小张笑笑没及时回答他的话,其实李排长的手枪里也只剩最后两颗子弹了,他思索如果按小张的建议,去土匪尸体上搜集枪弹这虽然是个好办法,但太冒险,因为安莉的卫队和兰树权的铁杆匪徒,从战斗一开始就牢牢盯着自己,这个时候,他们正在后面不远处等着我们现身,一旦让其察觉我方没子弹了,那情形是十分危险的。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山上跑,只要翻过鹰嘴岩,就能与张连长及赵营长如期会合。
弟兄们,共军往山上去了,给我追。
安莉的卫队今天由莫宗汉的老婆梁桂英全权指挥,前几天梁桂英悄悄找到安莉,带来莫宗汉的密信,二人精心商量一番,于是便导演了一场包围与反包围的好戏。莫宗汉目前虽是胡宗南委任的师长,但反叛前他和陈超一样都是72军698团的下属营长,安莉的军衔是上校,所以关键时刻陈超和莫宗汉都要听安莉指挥。安莉的卫队除五名女兵外,其余十五名全是男兵,这帮人是她在重庆精心挑选,秘密训练出来的。五名女兵既是她的贴身保镖,又是她的铁杆姐妹,其中冷面杀手瞿若莺和温柔一刀林秋雁,从参军起就和安莉结为了异姓姐妹的。
排长,我受伤了。
奔跑中,老班长突然跌倒在路边的一丛杜鹃花下,李正忠返身一看,乖乖不得了,原来一颗子弹不偏不正恰好打碎老班长的踝骨。李排长扶起老班长,二话不说拉上背就往前面跑,老班长狠命挣扎,坚决要求排长放他下来,由他掩护同志们快速冲上山顶。李正忠只管往前面跑,跑累了又换上小张背着老班长跑,这样轮番一换,与后面的追兵只隔五十余米远了。老班长火了,突然抽出腰间的手榴弹拉出引线,高声说,排长,再不放我下地我就拉线了,与其等会死在土匪刀下,不如大家现在就死在一起。看老班长态度坚决,李正忠只得把他放下地,他令张智、杨光喜和小钱不准停歇继续跑,自己则流泪陪着老班长。
排长,最后这颗子弹送给你,等会多杀一个土匪,有这颗手榴弹,我今天不亏本了。这是我的党费,你帮我交给连长…….
李正忠抱起老班长,准备把他藏在树林中,然后自己再开枪把追兵引开,老班长看出了排长的意图。这个平常温文尔雅从来不发火的老头,此时竟意外擂了李正忠一拳,你小子再不听话,我真的要拉线了。看老班长愤怒的眼神,李正忠只得放下他,纵身跃上小路,狠跑几步然后隐身在蕨草丛中。
长官,这里有个受伤的共军。
跑在前面的三个卫兵一见老班长,赶快止住脚,等后面的人赶来后,大家才慢慢向老班长围来。
哈,原来是个受伤的老鬼,我以为共军是三头六臂、红眉毛、绿眼睛,原来跟我们一样嘛。
一个胖子上前狠踢老班长一脚,哈哈大笑。他身边的高个子用枪托猛砸两下老班长的头,正洋洋得意时,忽见老班长的背后在冒烟,待反应过来欲仓惶逃命时,后面的人已堵断了他的退路。刹那间,轰隆一声,四名卫兵全成了老班长的殉葬品。
看老班长的血肉伴随殷红的杜鹃花,转瞬开遍崇山峻岭,李正忠的心肝针扎般难受。他再也忍不住了,毅然开枪击毙两名敌人,待匪徒们冲到身边时,李排长恶狼般扑出草丛,一肘打昏一名矮个子,一脚踢翻一名高个子,然后弯腰就抢冲锋枪。李排长的左手刚抓着枪身,忽觉右肋火辣辣疼痛,他一惊赶快转过头,原来是一名穿中校军服的女子斜刺里踢了他一脚:
你已经被我们包围了,投降吧。
女子说话时,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她用枪指着李正忠,身子慢慢往前靠,试图将其活捉。
瞿姐姐,不可大意,这家伙是练家子,刚才徒手打死打伤我们好多弟兄。
尖声喊叫的女子一点不像军人,她脸露媚笑,眉扫春山,走路时还故意扭腰摆臀,乍一看还以为是戏子什么的。
哎哟,这位大哥,你的功夫好让小妹敬佩哟,刚才你那一拳,差点就打在我这个地方。这是女孩子的禁区,你懂不懂,下次可要注意了。
那女子边说话边朝前面走,离李排长只有两步时,她左肩一斜,右脚快速踢出,待李正忠横掌切她脚踝时,她的玉腿忽然绕了个弯子,蓬一声蹬在对方软肋上。就在李正忠楞神之机,那女子迅速上左步提膝就往敌人小腹猛撞。李正忠慌了,他的左掌刚按住对手的膝盖,没想到这女人的整个身子已骤然贴住了自己。长这么大,还没与女人近距离接触过,正试图推开那股绵挺的感觉时,对方的右手已紧紧卡着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疾如闪电,迅速插到了双眼之前。
危急中,只听士兵们高声欢呼:林长官的身手好漂亮哟。李正忠不知先前踢他一脚的女子叫瞿若莺,也不知此时下死手整他的人就是温柔一刀林秋雁。生死关头,他已顾不得对方是男是女了,就在林秋雁的爪子插过来的瞬间,李排长猛然一仰头,继而快速弹出左脚。林秋雁的左爪插空,小腹也中了一脚,她闷哼一声,死死卡住李正忠的脖子不放,若是平时,李正忠这一脚一定把她踢飞。今天他太累了,加之脖子被制,所以只把林秋雁踢得大叫一声。瞿若莺看李正忠勇猛,快步上前一脚踢在他的脚弯子上,这一下李排长再也支持不住了,他仰身倒地的瞬间,林秋雁站立不住,也跟着扑了过来。瞿若莺见状,手一挥,身后四五名大汉一拥而上,结结实实按住李排长,反剪双手把他推到了一小块平地上。
就在李排长绝望地闭上双眼的时候,一颗子弹挟着风声擦过他的耳朵,把反扭他右手的士兵打得脑浆迸裂,接着另一名控制他的士兵也送了命。枪声就在左前方的树林里,开枪者弹无虚发,不一会,瞿若莺和林秋雁的身边就横躺了四五具尸体。李正忠见有机可乘,顺势抓起一枝冲锋枪飞身跃进草丛,几个翻滚就挣脱匪徒的控制,朝开枪的方向发足奔跑,他知道开枪者一定是王维俊,因为只有他才具备这般神奇的本领。
瞿若莺正要带人追赶,忽听山岗上传来一声枪响,接着就见安莉的影子在杜鹃花中快速移动。这时,莫宗汉的老婆梁桂英也气喘嘘嘘赶了上来,兰树权见前面有动静,急忙叫兄弟们原地隐藏。安莉一阵风跑下山,她见卫队死了七八个人,心里非常难过,这些弟兄可是自己的血本啊,这些年他们誓死跟随拼命效忠,而今为了党国大业以身殉国。回想往事,安莉不免一阵悲伤,她和梁桂英简单交换意见后,决定保存实力,及时退回何家庄。
长官,难道就这样便宜那几名共军。
林秋雁不服,刚才她明明可以追上李正忠的,只因安莉开枪示警,她才没往密林中钻。
你以为你那几招狐媚术,真的打遍天下无敌手吗,告诉你,刚才开枪的是共军的第一神枪手王维俊,我都怕他三分,何况你们。
原来是他,幸好刚才没追赶那个大汉,否则,今后你我就不能追随安长官了。
瞿若莺一听王维俊三个字,顿时脸色大变,浑身不自觉颤抖了几下。安莉看部属们吓得面无人色,咳嗽一声,朗笑道,刚才我是吓唬你们的,王维俊也是人,没什么可怕,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捉来任你们折磨个够。
梁大姐,你去把兰副队叫来,今天得让他们的双手沾点共军的血,不然今后打战老是缩在我们背后。
看梁桂英有些不理解自己的意图,安莉就干脆直说,她的意思是,等会与兰树权兵分两路,自己带卫队假装追赶王维俊及刚才逃跑的大个子,兰树权带人冲上山顶干掉其余三名共军。只有让兰树权的手上沾染共军的鲜血,切断他的后路,今后这家伙才死心塌地效忠党国。
安长官,你这着棋太高了,好,我立即就去安排。
梁桂英朝安莉竖了竖大拇指,头也不回就跑下了山坡。这一次兰树权再也没退路了。他带着弟兄们跑上山,仗着路熟,没费力就把张智、杨光喜和战士小钱围在了一个绝壁上。张智先用石块砸敌人,再手抓嘴咬,他的右手被土匪杜克宁砍了三刀,鲜血一路喷洒,直从林边流到了岩边。杨光喜的两个耳朵被土匪邓炳兴割掉,邓匪踩住他的手残忍地用刀在他身上乱捅。小钱被兰树权的大刀刺穿肚皮,一刹间大刀队员乱刀齐上,可怜小钱战士,口中的骂声还没结束,就成了碎块。看小钱惨死,张智和杨光喜再不犹豫,他俩互递一个眼神,趁邓炳兴不注意,猛然扑过去,同时揪住他纵身跃下了怪石穿空的鹰嘴岩。
尽管胡宗南没如约驾临何家庄,但他派出的五架飞机,却给安莉和陈超空投了大批弹药、医药品及几箱金条和银元。这既是雪中送炭,也是对川滇康游击队的巨大鼓舞,望着在何家庄后山演武教场上空,长时间低空盘旋的飞机及数十箱慰劳接济品,安莉、陈超和莫宗汉都发出了会心的微笑。
这胡长官还真讲义气,看来当初我们选择追随他没错。
伪司令陈超一身戎装,他举着青天白日旗望空挥舞一番,待最后一架飞机飞离视线后,才转身与安莉说话。
大哥,今天双喜临门,是不是该给弟兄们打牙祭了。
莫宗汉一边指挥士兵搬东西,一边偏过头与陈超说话,还及时递上一支烟,并亲自划燃火柴。
陈超知道,莫宗汉和徐云以前和自己一样都是营长,他二人之所以拥戴自己当司令,其实是不想做出头鸟。目前军中的士兵多是莫、徐二人的部属,虽然这俩家伙平时大哥大哥叫的很亲热,但关键时刻自己的命令和决定,却没人百分之百服从和执行:为了党国大业,我还得继续装聋作哑,不然安莉的一片苦心和胡长官的厚望就会被我辜负。
老弟说得对,这事你全权安排,今天我几兄弟一定要好好喝几碗。
陈超与莫宗汉客套一番,看莫宗汉笑嘻嘻乐颠颠跑下山后,才转身走向安莉。安莉同意让士兵们吃肉喝酒,但叮嘱陈超注意警戒和防御工作,千万不能一高兴就忘了身后的共军。目前我们虽占领了何家庄,但何师爷父女及庄内的武装力量却不知去向,说不定他们现在就隐藏在我们周围,所以现在还不是我们狂欢的时候。
提起何亦香,陈超心中就有一种疼痛的感觉,三年前驻防宜宾,在真武山第一次认识何亦香时,她是多么的清纯和美丽。与何亦香漫游流杯池,共同登临翠屏山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陈超永生都忘不了的。如不是郭军长突然宣布起义,如不是安莉的侍卫瞿若莺和林秋雁,密秘绑架何亦香以此威胁自己,如不是想干一番大事,作为定情礼物送给何亦香,使其忘却她心中那位十年不知音讯的表哥王维俊,说老实话,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营长,陈超无论如何都没勇气和胆量带兵叛乱。
亦香,你在哪里,你怎么不出来迎接我,既然现在躲着我不见面,当初你又为何对我说那么多心里话呢?
陈超背着手在宽阔的平坝里走来走去,他口中喃喃自语,脸上的表情有些落寞。
看陈超心神不定,安莉的内心也不踏实。陈超是她一手策反的,由于当初过高估计形势,以为国军在西南三省立得住脚,所以受毛局长的指派,安莉亲自从重庆赶到宜宾,顺利完成了上峰交给的任务。其实前几年,安莉就开始对72军将士进行密秘监控了,瞿若莺和林秋雁以学生身份进宜宾女校读书时,最先结识的人就是何亦香。何亦香天真浪漫,不但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如数告诉这两位好姐妹,而且还向她们透露驻军营长陈超喜欢她的隐秘。就在陈超与王维俊之间,何亦香矛盾重重,不知该选择谁的时候,冷面杀手瞿若莺突然绑架了她……
随着贵阳、重庆和昆明的相继解放,安莉和陈超的美梦几乎每天都在破灭。几度攻陷屏山和绥江县城,意欲从黄螂方向赶往西昌与胡长官会合之路,被共军卢师长率部切断后,安莉和陈超面上虽沉着冷静,但心里却绝望到了极点。目前唯一的赌注就是西昌战役,如果胡长官大获全胜,我们就有希望,如果国军战败,那我们就是断了奶的婴儿。
唉,上天保佑,但愿胡长官大败共军。
安莉看东西搬得差不多了,长叹一声,跟着瞿若莺走下山坡,从乾门进入何家庄。一个多月来,她对何家庄的地形基本透彻掌握,那天何松的管家周新儒突然反水,既把何松绑到了安莉面前,又向她献出了何家庄的设计图。尽管后来何松及庄内的人巧妙逃跑,但在周管家的协助下,安莉还是成功进驻何家庄,几经探索,目前她已找到了庄园下面的秘道口。
庄园内,士兵们正在杀猪宰羊。血腥味伴着米饭味飘散在空气中,给人一种办喜宴或丧宴的感觉。经过何家祠堂时,安莉看兰树权,段一山等人在操练大刀,于是就上前打了声招呼。段一山见安队长朝他走来,赶忙放下大刀双手抱拳,很恭敬地回答问话。他先向安莉说自己的伤完全好了,谢谢关心。后来又绕着圈子问,胡长官亲自为大刀队死难弟子签署的嘉奖令到了没有,这次空投的黄金有多少,怎么处理?
安莉没想到段一山会这样问话,上次为鼓舞士气,她曾表态嘉奖和追认死难的大刀队员。那件事当时一过就忘了,今天段一山不提醒她还真想不起。
含含糊糊应付几句话,安莉带着瞿若莺赶快离开祠堂,来到何师爷的住宅。这里目前是她和陈超的指挥所。除莫宗汉、徐云等几位高级军官可以随便进出外,其他闲杂人员一律要经过批准或卫兵带领才能进去。
大堂内,陈超和莫宗汉正在为弹药、黄金如何分配的事高声争论。陈超的意思先奖赏有功的官兵,留大部分作以后之急需。莫宗汉不同意这种办法,他说现在大家都望着胡长官这批货,如果不及时兑现,岂不让将士们空欢喜一场,谁还有心肠打战卖命。说到打战,陈超就来气,他指责莫宗汉在上次反包围共军赵营长的战役中,莫部官兵起先冒险轻进,后来又弃阵逃跑,以致损兵折将,大伤我军元气。这种行为严重违反了“地形不利不战,无决胜把握不战和情况不明不战”的战略决策。
陈司令,我承认违反了军令,请求你现在就按军法处置我。这几天共军卢师长正率部沿江往宜宾撤退,我相信大哥的本事,相信处置我后,你一定能全歼共军于金沙江中。
一直闷声不响的徐云看陈超和莫宗汉动了真怒,赶紧起身打圆场。他劝一会陈超,又做几句莫宗汉思想工作,忙得不亦乐乎才勉强把这两尊菩萨的火气消下来。看安莉一脸微笑走进屋,徐云如释重负,他借故给安长官让座、泡茶,闪身出门一溜烟跑了。
安莉双手抱胸,大马金刀坐到陈超和莫宗汉面前,她脸上一直带着笑,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二人的脸。陈超和莫宗汉起先红着脸不说话,后来又一齐望着安莉,看安莉扑哧一声捧腹大笑后,他俩也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最后,陈超使劲擂了莫宗汉一拳,高声说,好小子,真有你的,本司令依你就是了。
这样的结果,正是安莉所期待的,目前,她既不便压制莫宗汉,也不便给陈超施加压力。看二人一语释前嫌,安莉赶快把话题引到下步行动计划上。
安莉的意思很明确,根据目前形势分析,西昌战役,国军很可能要败,我们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胡长官身上。当务之急除保存实力,发展队伍外,还得赶快建立几个行动小组。
安长官,你是行军打战的高手,你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陈超喝口茶,起身活动活动腰胯,伸个懒腰又坐了下来,他最怕安莉召集大家开会,那种你一言我一语,无休无止的争论让他特别烦心。
既然陈司令没意见,那我就直抒胸臆了。安莉挥手叫来林秋雁,令她把自己的话全部记录下来,然后下发到连以上军官手里。
安莉的行动计划是,首先,在共军没占领绥江县城前,将粮食运光,迫令群众走光,以后,城市要镇不守,河川公路孤点不守,力求组织快、运动快。能打则打、不打则退。其次,马上组建游击小组,每组5至15人,配轻机枪一挺,冲锋枪两支,步枪十支,洋火一盒。其任务是四方骚扰,以掩护主力部队。其次,除游击小组外,还应立即组建便衣组和交际组沿途探听情况,直接帮助游击小组观察情况。行军前,几个组同时出发,与部队保持15至20华里距离,发现情况及时向后报告。
安长官太有才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呢?莫宗汉听安莉说得头头是道,鼓几下掌又竖了竖大拇指才安静下来。陈超笑眯眯看着安莉,意思想听她继续往下说,安莉两手一摊,灿然笑道,陈司令熟读兵书身经百战,有将帅之才,下步的行动方案,其实早就成竹在胸了,是吧,我的大司令。
陈超哈哈大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安长官,你是我目前见到的最有本事、最有头脑的女上司,我真服你了。
接下来,陈超对下步计划作了补充,他说,除安长官所说的几个小组外,还得组建一个后卫组,其任务是大部队开拔后就地潜伏,与地方匪谍、地主结合,探听共军情况,侦缉我部逃兵。此外,以后宿营时,除派出自卫警戒控制要点外,还应在周围数里选择有利地形,指定政工人员把守,发现情况,烧大火或鸣枪三声以示警。
莫宗汉抠着脑壳,对安莉和陈超的话似乎不感兴趣。他说,再如此这般空谈理论,共军就从眼皮下溜回宜宾了。
老弟呀,我说你是急性子,你还不服,你看这不又上火了吗,你放心,共军跑不了。王亚夫、贺明哲这两位黄浦高才生,早就在福延张网以待了。
听了陈超的话,莫宗汉和安莉都如梦初醒,原来他早就运筹帷幄,暗中切断了共军的退路,看来过几天我们有大战打了。
果然,几天后,探子带来挺进第一军贺副师长的口语,说巩坎坝及安边方向万事俱备,只等陈司令的直属师了。陈超听了,大喜过望。立即招来安莉、莫宗汉和徐云商量军务。陈超的意思很明确,目前解放军卢部官兵被祝秋凡等义士沿江拦截,已成强弩之未,为了给胡长官的西昌战役助威,为了扬我川滇康游击纵队之名,本司令决定三天后攻打安边场,继而进剿宜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飞机场。
莫宗汉和徐云对陈超的决定虽不敢反对,但却有些担心,他们说我们是不是再斟酌斟酌。如果遇着解放军主力怎么办?陈超在八仙桌上狠拍一掌高声笑道,据我了解,宜宾没多少共军兵力,现在云贵川都在打战,他们哪有那么多的闲兵。退一步说,就是有共军主力我也不怕,刘敬伍、贺明哲的挺进第一军是吃醋的吗,他俩可是堂堂的黄浦生啊,大小战役经历过无数,没有把握他们敢妄动吗。还有宋敏文,欧阳大光的挺进第二军,那可是我的铁军啊。莫老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是我最倚重的王牌直属师长,大战之前一定要统一思想振奋精神,千万不能有厌战和畏战情绪啊。
安莉一声不响,她既没反对陈超的决定,也没帮莫宗汉说话,她的心里有些乱。现在数千人集聚在何家庄确实不是办法,拉出去打一战也未尝不好,说不定还会意外开辟一片新天地呢。看安莉没有不同意见,陈超就直接下达了攻打安边场的命令,陈超的计划分两个部分。
首先,安莉继续留守何家庄,尽快在县城未被共军接管之前,大量潜伏、安插我方特工人员,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何亦香。其次,直属师随他立即起程沿江而下开往巩坎坝与刘敬伍会合。命令郑经纬正面主攻安边场,祝秋凡、白俊明部从楼东水陆并进配合莫宗汉的直属师左冀进攻。再令聂元煦部从大乘直插安边背面,这样三面包围安边,共军纵有翅膀也飞不出本司令的手掌。
临行时,陈超特意走进何亦香的闺房,独自在里面呆了很久。眼前之衣物犹存,心中之情人宛在。睹物思人,一种酸楚的感觉油然袭上心间。亦香,你在哪里,我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难道你心中依然爱着十年不知音讯的王维俊吗。他妈的王维俊要不是因为你,何亦香早成我的爱妻了…………
走出门,陈超眼中还溢着泪光,他托安莉一定要帮忙找着何亦香,并转告她,陈某不是言过其实的人,此生一定要干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作为订情礼物送给他心爱的何小姐。
目送大部队出庄翻过山梁后,望着空空的庄园,安莉突然感到异常孤独。在树荫中徘徊了很久,安莉才令林秋雁把兰树权和段一山等人招集过来开会,她令兰树权和段一山加强巡逻和警戒,严防何松带人偷袭。兰树权和段一山这次没分到金条,每人只得了几枚银元,以往死难的弟兄也没得到胡宗南的嘉奖和抚恤,因而对安莉的敬仰,在心里就大大打了折扣。二人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在想另立门户的事。
安排好目前急需要办的事后,安莉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现在她要静心思考问题了,如果胡宗南的西昌战役和陈超的安边战役都失败,那我下步该怎么办,看来得紧急启动并实施第二套行动方案了。
玉兔是谁,怎么这么久不和我联系?
在重庆出发前,白长官告诉安莉,她的代号是红蜻蜓,直接受玉兔指挥,本组织的最高指挥者是竹叶青。安莉有双重身份和双重任务,成功策反陈超后,以作战参谋的身份随军行动,力争把这支部队带好、壮大,如一枚钉子,牢牢扎根在崇山中等待反攻的机会。在带好这支部队的同时,安莉还负责开展地下间谍活动,组建一支庞大的间谍队伍,分散潜藏在山区、城镇,平民和共军内部。间谍人员分短期、中期和长期潜伏,短期潜伏人员负责在共军没接管的城镇、桥梁、重点建筑、大型集会场所,事先埋放炸药,为今后搞恐怖、暗杀活动打基础。中长期潜伏人员则什么事也不做,他(她)们的任务就是深层次潜伏。可以入赘上门当女婿,可以嫁到山区贫民家生儿育女,一旦组织召唤,则不惜一切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到达绥江及雷马屏地区后,由于忙着收编兰树权和段一山等地方武装,安莉则把间谍人员的组建、安插和潜伏工作,全权交给冷面杀手瞿若莺和温柔一刀林秋雁负责。两三个月来二位助手早出晚归昼伏夜出,不但按质保量完成了安长官交给的任务,而且许多地方还创了新招。比如瞿若莺建议,趁昭通派往绥江接管政权的干部,滞留盐津之机,我方立即派出一支队伍装扮成解放军,冒充接管干部,抢先把县城控制在手中。尽管那次行动被共军赵营长识破并粉碎,但作为助手,瞿若莺有如此心智和胆量,也是十分难能可贵的。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了,第三天也没任何消息和动静。庄园里炊烟袅袅鸡犬声声,好像从来没发过变故什么的。第四天深夜,安莉忽听瓦背上有动静,翻身起床正欲出门查看,房顶上啪一声猛然掉下一包东西,捡起一看原来是《何氏家谱》,家谱里夹着一封信。信是玉兔写来的,里面的内容大体是说,西昌战役国军已战败,陈超率部攻打安边场,很可能也会惨败。因此,命令红蜻蜓,赶快起动第二套方案,首先派出精干杀手在茶叶坳、罗汉坪和板栗一带秘密潜伏,伺机暗杀从盐津急速赶往绥江接管政权的刘琳一行。其次,令红蜻蜓亲自去宝乘寺,县衙、文庙、武庙和魁星阁等地仔细检查埋放的炸药。看位置是否适当,有无鼠咬、雨淋迹象,必须保证这些秘密武器随时随地引爆。第三,命令短期潜伏人员各就各位,务必在共军进驻县城,大搞游行庆祝及军民联欢时,给他们送上一份特殊礼品。
接到任务后,安莉迅速叫醒瞿若莺和林秋雁,令她俩挑选二十名精干杀手连夜出发,务必在半路上干掉刘琳,继而再次扮成共军的接管干部,大摇大摆进驻县城。安排完毕,安莉又向林秋雁询问了炸药的安放情况,林秋雁是爆破专家,她亲自出马安放的炸药,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一点,安莉可以放百二十个心。
安姐,你不相信我的射击本事,也应该相信我的爆破能力吧,怎么,你怀疑我没用心?
林秋雁扭着屁股走到安莉身边,娇声娇气地抱住对方的手臂。她眼里闪着秋波,脸上散着脂粉气,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去去去,我又不是男人,用不着给我抛媚眼,不相信你我敢全权委托你吗,既然你敢打包票说没事,那我就不过问了。
安莉不轻不重在林秋雁的美臀上拍一下,笑咪咪倒上两杯酒,先和瞿若莺干完,再与林秋雁碰杯:美酒敬美女,时势造英雄,恭祝二位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瞿若莺举手敬个军礼,转身拖着喋喋不休的林秋雁走了,自认识瞿若莺以来,安莉就知道她不爱说话、不爱笑,执行任务回来若她的脸色异常严肃,则说明任务完成,如她面露微笑,那结果肯定是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