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礼拜楼的钟声响了十一下。
刘副官看到他们出来了,立刻迎了上去,问:“总司令、副总司令,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唐生智问。
刘副官说:“那小子提的建议怎么样啊?”
唐生智冷哼一声,看着岳翔出来了,故意大声说:“纸上谈兵,赵括而已,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哦!”刘副官松了口气。
岳翔听见了,停下脚步。看着唐生智和刘副官,心道:“他怎么会松了口气呢?”突然想起了刘副官的怪异举动,他冲着萧山令喊:“萧司令请留步!”
萧山令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岳翔,“怎么了?”
岳翔道:“我有话对您说!”
“铁侬啊,我们身为南京卫戍长官,时间宝贵……”唐生智道。
“我的话很重要,您若是不听,我就在这等您。”岳翔打断唐生智。
“人家好歹也是拳拳报国之心,我去安慰他一下。”萧山令道。
唐生智点头同意。
萧山令走近岳翔,岳翔压低声音说:“您有没有察觉方才刘副官的举止很奇怪?”
萧山令点头,轻声说:“不错,他方才的举动像极了内奸,这件事我去查。”
岳翔轻声说:“如果去查,很可能会打草惊蛇。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他自己露出马脚。”
“什么办法?”萧山令问。
岳翔轻声说:“我现在不能跟你说,因为我的准备工作还没做好。等我做好了准备工作,或许需要你帮忙。”
萧山令点头,说:“我随时恭候。”
岳翔点头,朝着南京卫戍司令部外走去。
萧山令看着岳翔的背影叹气,说:“他倒是有些像运筹帷幄的将军。可惜!可惜!”说完,萧山令朝着司令部内走去。
岳翔一脸严肃地走出了司令部,吴毅、方天麒和陈勇还在司令部门口等着。
岳翔来到三人面前,对三人笑道:“有劳三位在此久候!”
“怎么样?”吴毅问。
岳翔摇头,说:“佛珠在戚继光将军的手上,成为了致倭寇于死地的武器;可在唐生智的手上,只是用来念佛的而已!”岳翔无奈地叹气,看着天,说:“倘使戚将今犹在,倭寇安敢卷土来?天哪,怎么会让这么一个笨蛋守南京?”
吴毅说:“或许你提的建议不宜采纳。”
“什么叫不宜采纳?”岳翔把自己的建议告诉了吴毅,说:“如果用我的方法打仗,可以给日军重创,难道这建议不该采纳吗?”
“可是你的方法守不住南京,这或许就是唐司令不用你的方法的原因。”方天麒说。
“难道用唐生智的方法就能守住南京吗?日寇军事实力比我们强,这是不争的事实;南京地处低势,一面临江,容易被包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此时,如果想守住南京,无异于痴人说梦。”岳翔说完,就打量吴毅等人。
吴毅发现了,疑惑地问:“你做啥子?”
岳翔压低声音,说:“此事关乎南京保卫战的将来,我能相信你们吗?”
吴毅十分肯定地点头,说:“可以!”
岳翔说:“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聊一聊吧!”
方天麒说:“我知道有个地方既安静又无人,你们跟我来。”
于是方天麒就在前面带路,岳翔、吴毅和陈勇跟在后面。三人来到了一片空旷的耕地,此时已是冬季,只有风在耕地上肆虐。耕地上的稻谷已被收割,这里确实无人,且又藏不住人。
方天麒道:“怎么样?你看这里适合吗?”
岳翔扫视了一下周围,点头,“我怀疑唐生智身边的刘副官是个奸细。”
三人听到这话,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岳翔。
方天麒说:“不可能,刘副官跟着唐生智将军已经有些年头了,他不可能是奸细。”
岳翔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是奸细,他把我们保卫南京的策略告诉日本人,那南京保卫战不用打就已经输了。”
吴毅说:“你有啥子证据吗?”
岳翔摇头,“证据没有,只有推测。”
陈勇说:“没有证据,只怕唐司令不会相信。”
岳翔笑了笑,“我不需要他相信。我有一个办法证明我的推测,这个办法需要你们帮忙。”岳翔对吴毅说:“你的这个营能不能暂时交给我指挥?”
方天麒说:“你要干什么?”
岳翔说:“不干什么。如果刘副官不是内奸,就是帮助你们营强身健体;如果刘副官是内奸,那就是在做除掉内奸的准备工作。”
方天麒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岳翔说:“我想让你的这个营每天围着南京城跑,一边跑一边喊——誓死保卫南京。”
方天麒说:“只是做这个而已吗?”
岳翔说:“当然不止,这个活动要进行三天,你们还要留意三天都出来观看你们游行的人。”
陈勇不解,问:“这是为什么?”
岳翔压低声音,说:“一件事情出现一次,或许人们会有新鲜感,可要是连续出现三次,人们还有新鲜感,那就有问题了。这番话不许对部队说。”
吴毅、方天麒和陈勇点头
岳翔说:“还有一件事,我要知道刘副官的生活规律,你们有办法吗?”
方天麒说:“由于害怕被赤化,军统特务应该有各级军事长官的活动规律。”
岳翔说:“那你们可否认识军统的人?”
方天麒说:“军统没有认识的,中统却有,你要不要见?”
岳翔说:“只要能派上用场就行,希望你能让我尽快与他见上一面。”
方天麒点头,“没问题,我们就在此地见。”
岳翔也点头,“好,如果有消息就到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找我,我就在那里。”
吴毅不解,问:“你去那里做啥子?”
“唐生智要拉着南京百姓给自己陪葬,我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我得想其他办法转移南京百姓啊!”岳翔朝着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来了。
冷风呼呼地吹。岳翔走在南京街道上,路上的行人都紧紧环抱双臂,行色匆忙,而岳翔却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了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
“咣——咣——咣——”岳翔到达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时恰好是下午三点。
八路军办事处是一栋楼房,占地面积不过10平米,岳翔走进去,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一楼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条长凳,桌子上放着一堆文件、一堆报纸,两条长凳就在桌子旁边。还有十余级木制的的楼梯通往二楼。岳翔走进去,喊:“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听到回应,但二楼上有了响动,过了几分钟,一个三十多岁,身高一米七八,身穿贴着“八路军”臂章的白色军装,头上戴着一顶军帽的年轻人走了出来。他棱角分明,体型适中,双目炯炯有神,看到岳翔时露出了一个微笑,让人感到和善可亲。年轻人说:“同学,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岳翔四下观察,说:“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我是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主任潘正宇,请坐!”潘正宇为岳翔倒了一杯水,把水递到了岳翔的面前,指着桌子旁边的凳子说。
岳翔接过杯,走到桌子旁坐下,把水杯放在桌子上,等到潘正宇坐到了岳翔身边,岳翔才说:“你们这里没有人,看来你们也知道唐生智守不住南京,所以把人都撤走了。”
潘正宇盯着岳翔看了看,没有接话,而是岔开话题,指着水道:“请喝水。”
岳翔说:“我不是来喝水的,而是来求你们救南京百姓的。我去跟唐生智提过,让他转移百姓,可是他不听。现在能救南京百姓的只有你们了。”
潘正宇叹气,轻声说:“这个我无能为力,我接到的命令是协助唐生智进行南京保卫战,不是给他添乱。”
“这不是添乱!”岳翔激动地站起来,“现在唐生智不肯撤走南京的百姓,如果日军打进来,你知道后果吗?四十二年前的甲午战争,日军攻破旅顺,对旅顺的百姓展开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你难道能确保这样的事不在南京重演吗?如果你们能尽力宣传,让南京百姓从长江上转移,那将是功德无量啊!”
潘正宇犹豫地看了一眼岳翔,说:“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请示一下?”
“可以,不过你打电话的时候,我要在身边旁听。”岳翔说。
潘正宇想了想,有些犹豫,不过最终点头同意,起身来到二楼一间小房间里。岳翔跟在潘正宇身后走进房间,才知道潘正宇为何犹豫,因为房间里除了有一部电话,还有一个国立中央大学的女学生。女学生身高一米六左右,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了两条到肩的辫子;蓝色的学生装和黑色长裙像是贴在她身上一般,将她衬托得更加可爱动人。她对岳翔笑了笑,说:“岳翔,你好!”
“沈雅云?”岳翔笑了笑,迎上去,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雅云笑了笑,看了看身边的潘正宇,潘正宇微微点头,沈雅云便说:“我是共|产|党员。”
岳翔点头,对潘正宇说:“情况紧急,你快去打电话吧!”
潘正宇来到电话旁,拨了一串数字。等了一会儿,电话那头接通了,“喂——”
“周主任,您好,我是潘正宇。今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学生,他想让我们组织南京百姓转移,我想问一下,这件事要不要做?”
“南京卫戍司令部是怎么安排的?”
“南京方面没有这意向。”
“你们为什么要转移南京百姓?唐生智已经下决心要和南京共存亡了,你们转移了南京百姓,不是釜底抽薪吗?”
“这……”潘正宇不知道如何回答。
岳翔抢过电话,对着电话喊:“周主任,你好!”
对方一愣,旋即说道:“你是谁?”
“我就是那个建议你们转移南京百姓的学生,我叫岳翔。请问周主任,日军进攻南京的部队有二十万,人数比我们多;有飞机大炮掩护,手上的三八大盖比我们的中正式和汉阳造打得远,武器比我们先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能守住南京吗?”
“自然是守不住。”
“军人有守土保国护民之天职,既然守不住,是不是应该转移南京城内的百姓?”
“你想怎么做?”
“我只想请周先生立刻去面见蒋委员长,让蒋委员长下令给唐生智,让唐生智立刻组织百姓经挹江门向后方转移。”
“你这方案确实可行,我现在就去做。”周主任挂了电话。
岳翔也挂了电话,对潘正宇和沈雅云说:“好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回信吧!”
潘正宇看着岳翔,笑了笑,说:“其实你不该叫他主任的。”
“你不也叫他主任吗?”岳翔反问道。
“我叫他主任,是因为我是黄埔出身,我上黄埔军校时,他就在黄埔军校担任教育部主任。”
“哦——难怪我叫他主任,他会发愣。”
潘正宇和沈雅云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咣——咣——咣——咣——”礼拜楼上的大钟响了四下,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岳翔、潘正宇和沈雅云就在一间房间里,房间里异常安静,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个电话,等待着周主任的回复。然而,电话始终没等来,却等来了找岳翔的人。
“岳翔在吗?”一声雄厚的喊声传进了房间,岳翔听得出来这是陈勇的声音。
岳翔站起来,对沈雅云和潘正宇说:“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再等一小时,如果还没有电话打来,你们就把电话打过去询问情况。”
潘正宇点头。岳翔走出小房间,来到八路军驻南京办事处大厅,对陈勇说:“是不是找到中统特务了?”
潘正宇和沈雅云听着这话都是一惊,他们都在想:“难道这学生是中统的特务吗?”
陈勇点头,说:“找到了。”
“好,那我们快去吧!”岳翔说完就和陈勇离开了。
潘正宇回忆着岳翔的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像中统特务,再说了,他如果是中统特务,通过自己的渠道就把建议提上去了,何必来找他这个八路军呢?可凡事都可能有例外,万一他是有意这么做,好摸清八路军在南京安插了多少人呢?
沈雅云却直接把自己的心中所想问了出来:“潘主任,他去找中统特务干什么?他会不会是来这里试探的中统特务?”
潘正宇说:“你别担心,我看他是约了中统特务有别的事做,你跟我讲一讲岳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沈雅云点头,说:“岳翔在我们这堆学生中并不起眼,四年前,他拜一个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老师为师,学习日语。这时同学们才关注到他,都说他要做汉奸。于是同学们开始欺负他,可是他却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潘主任,你说他是特务吗?”
潘正宇摇头,说:“这个我也说不好,但愿不是吧!”
岳翔、吴毅、方天麒、陈勇和一个身材矮小,长相普通,戴着一顶黑毡帽,穿着一身黑布衣服的人来到了空旷无人的稻田前。
特务打量着岳翔,对方天麒说:“就是他要见我?”
“是的。”岳翔看了看方天麒,“想必他已和你说了,我为什么要见你吧?”
特务点头,说:“你可以把你的推测说给我听,如果我听得有道理,可以考虑帮你。”
岳翔看到特务带来了一堆文件,说:“废话少说,把你手上的文件交给我,我看过以后,就可以想办法验证刘副官是不是内奸。”
特务说:“这可不行,你不说你的推测,我这资料万万不能给你看。”
岳翔说:“我还记得佟麟阁将军是被内奸打死的,如果刘副官是内奸,在交战时,他把唐生智干掉了,南京保卫战是不是不用打了?”
特务的眼睛转了转,将手上的资料递到了岳翔的面前,对岳翔说:“这就是你要的资料,这里面有刘副官的所有活动规律。”
岳翔点头,接过,翻看。
特务说:“在把资料给你之前,我已经看过一遍了,没发现刘副官有什么异常。他活动十分有规律,下班之后就回家,只是偶尔会去天禧茶楼喝茶和精致皮鞋店买皮鞋。天禧茶楼十分热闹,精致皮鞋店周围有一间无人住的空屋子,其他的没什么异常。”
岳翔没有抬头,看着资料,说:“他是步行,还是开车?”
特务说:“步行,他没有车。”
岳翔点头,把资料翻了一遍。
特务说:“怎么样?是不是没有可疑。”
岳翔对吴毅说:“明天演习,你们一个排一个排地跑,都要经过天禧茶楼和精致皮鞋店,不能有间断。”
吴毅说:“难道这两个地方有可疑吗?”
“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试一下就知道了。我还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岳翔说完,就离开了稻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