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翔等人转身离开,沈雅云一边走一边看着拉贝家出神,这样一来速度就慢了许多。毕竟这一路走来看到了这么多被日寇屠杀的百姓,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在这里,她又怎么能放心得下?但是她也知道岳翔说的是正确的,站在她身后的江澄轻轻地推了她一下,她立即回过神来,跟上大部队。
那两名日本兵心里想着别的事,并未注意这一细节。他们来到众人前方,对着岳翔敬了一个军礼,“少佐好!”
岳翔微微点头,回了一个军礼。
一日本兵道:“这里有个地方叫金陵女子学校,那里面有很多女学生,我们可以抓几个来玩。”
还没等岳翔做出回应,另一士兵紧接着道:“嗦嘎,嗦嘎,少佐带两个人去正门与她们纠缠,我们则趁机从侧门进去抓人,少佐认为怎么样?”
亲耳听到自己的同胞要被日军欺凌,岳翔气愤不已,手放在身后紧握成拳,可脸上却用微笑掩饰。他真想干掉这两个日本兵,可是不能,如果干掉了他们,就会引来更多的日本兵,那么他们这一整队人都会暴露,到时所有人都会有生命危险。
“怎么样啊?”一日本兵见岳翔没有回答就催问道。
“你们应该庆幸不是我的部下,不然我一定枪毙你们!”岳翔说完就走,后面的人跟上。
岳翔本打算不管这件事的,可是听到两名日军士兵的交谈后,改变了主意。
“他们不做,自有别人去做。”一日本兵对另一日本兵道。
“索德斯!”另一日本兵回答道。
岳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两名日本兵,觉得这样不管同胞就走,说不过去,于是带着人绕道来到了金陵女子学校。
金陵女子学校里的人听说日军来了,顿时乱作一团,一个身高约一米七身穿黑衣的美国女士带着一群人朝岳翔走来,那美国女士就是魏特琳女士。魏特琳女士站在中央,正对着岳翔,说了一句英语:“This-is-a-place-for-American-people,get-out!”
岳翔想用英语通知她们要注意,可是自己的英语能力不行,脑子里把要说的话想好了,却不知道怎么用英语表达;想用中文通知她们,看了一眼后面,发现那两名日军士兵跟在背后,如果此时暴露自己会中文,恐怕会引来麻烦;一旦被日军注意,他们不但提醒不了魏特琳,自己和身后的人也得死。无奈之下岳翔只能用日语通知她们,岳翔看着魏特琳,用日语道:“一会儿会有一队士兵来,他们的指挥官拖住你,然后大部士兵会从侧门进去抓中国女学生,你们一定要小心!”说完岳翔带着众人离开。
此时岳翔只能期望魏特琳身边有懂日语的人,能把岳翔要转达的意思告知魏特琳,这样魏特琳就能准备。那两个日本兵看到岳翔把他们的意图转达给了魏特琳女士,满含愤怒地看着岳翔,可是因为岳翔是少佐,且又人多势众,他们纵然内心不满,也不敢放肆。
然而当时的魏特琳身边并没有通晓日语的人,他们虽然对岳翔的行为感到奇怪,但是并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在岳翔走后不久,一个日军少尉带着一队人来到了金陵女子学校。他们就用这种方法,从金陵女子学校抓走了十几个女学生。那些女学生遭受日军士兵们非人的迫害后,就被日军杀害了。
魏特琳女士感到非常自责,于是把这件事记载在她的日记之中。
岳翔带着众人又来到了拉贝家门口,此时拉贝已经带着小孩进去了。岳翔看了一眼拉贝家,对于这些不顾自身安危,保护自己同胞的外国人,岳翔的心里生出一股敬意。他的右手五指并拢,想对这些人敬礼。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他只能把这股敬意藏在心里,带着众人离开了拉贝家。
1937年12月13日—1938年2月,拉贝和十多位外国人建立的安全区,拯救了约25万中国人的生命,他所著的《拉贝日记》和保存的八十多张现场照片,都成为后来控诉日本帝国主义所犯罪行的有力证据。
岳翔带着众人走在南京城里,他们现在距离太平门最近,所以决定从太平门离开。
走了三里路,忽然一个身高一米五,穿一身粗布衣服,整个脸上擦了红红的东西的中国小孩朝着岳翔跑了过来,岳翔等人愣住了,看着小男孩向自己靠近,而追在小男孩的身后的是握着一把布满鲜血的已经卷刃的日本刀的向井敏明。
“啊!”向井敏明大叫一声,追到了小孩的背后,一刀砍下去,小孩倒下了,但是他的手却伸向岳翔,似乎是在向岳翔求救——
岳翔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所有人停下了脚步,看到这一幕都愤怒了,但是他们必须压住自己的愤怒。他们看到岳翔把手放到了身后紧握成拳,也纷纷将双手放后,紧紧握拳,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向井敏明。
此时的向井敏明脸上满是血,已经看不到原来的相貌了;那些血已经干涸,整个脸通红的,再加上一双猩红的眼,真是可怕极了,活像从地狱里逃出来的红脸恶鬼。
然而这样的红脸恶鬼还不止他一个,野田毅和田中军吉也赶了上来,二人的脸上也是通红的,野田毅来到了向井敏明身边,田中军吉则是在距离他们十几步的地方停下,静静地看着前面的野田毅和向井敏明。
向井敏明冲着野田毅笑道:“这个人算是我的。”
野田毅踹了地上的小孩一脚,怒道:“八嘎!竟然在我面前装死,从我面前逃走了。”说罢又对向井敏明道:“你到目前为止杀了多少人?”
向井敏明:“一百零六人,你呢?”
野田毅:“一百零五人。”
田中军吉冷哼了一声,走上前来,道:“你们才杀了百余人啊?真是太没用了!”说着举起他手中的军刀,那军刀已被鲜血染红,但是没有半点缺口,看得出来十分锋利。田中军吉说:“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军刀,名为助广,我已经用它杀了三百多个中国人了。”田中军吉说完得意地离开了。他走过岳翔身边时敬了一个礼,岳翔心里虽然千般不愿,但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怀疑,只能微笑着对这个已残杀三百余同胞的“恶鬼”回礼,田中军吉离开了。
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并未在意田中军吉,而是继续谈自己的百人斩竞赛。
向井敏明道:“我杀的人比你多,这场比赛是我赢了。”
野田毅道:“我们约定的是谁先杀到一百人,请问你在几分钟前杀到一百人的?”
“这谁记得?”向井敏明道。
“我也不记得了。”野田毅道。
“哟西,既然都不确定,那咱们就重新开始吧!”向井敏明道。
“重新开始?你们重新开始,又会有多少同胞死在你们的手上?”岳翔紧紧地握着双手,他想命令身后的人冲上去解决面前的恶鬼;但是不行,如果动手,他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忍耐,只有走出了南京,才能向这些恶鬼报仇!
野田毅道:“不错,这次咱们就以一百五十人为目标。”
向井敏明道:“好啊!”
野田毅道:“我听说很多中国人被押到了紫金山,那里都是放下武器的中国军人,我们去那里,一定能杀得超过一百五十人。”
向井敏明点了点头,于是二人走过来纷纷对岳翔敬礼,岳翔只能微笑着回礼。
二人朝着紫金山而去。天渐渐黑下来了,落日的余晖照着两个“恶鬼”奔跑着离开的背影。
紫金山,一排接一排地中国军人站在紫金山的阵地上,佐藤大佐和几千日本兵就看着他们。佐藤大佐并没有急着处决这些中国人,因为他记得稻叶四郎的命令,要问出那个将来会对皇军造成危害的人。
他之所以还没动口询问,只是在等黑暗降临的时候。冬天本就是日短夜长,所以还没到六点,天就差不多要黑了。
这时,向井敏明和野田毅来了,他们看着面前一批中国军人,就要冲向他们,被佐藤大佐制止了。佐藤大佐用日语对向井敏明和野田毅道:“你们去把脸上的血洗掉。”
向井敏明和野田毅一起去找水龙头,洗掉脸上的血。佐藤大佐看了看天,站在了与那群中国军人前方正中间位置相差十步之处。
人群中有在这里战斗过的士兵,那士兵对他身边的士兵轻声道:“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在这里战死。”
身边的士兵没有回答,佐藤大佐就指着说话的士兵道:“你……出来!”
那士兵自然不愿意出来,两个日本兵便把他押了出来。
佐藤大佐用一口十分流利的中文道:“有个人带着几千人在龙蟠山和蛇山抵抗我们大日本皇军,他们被我们打败了,然后往挹江门撤退。我很敬佩他,希望他能站出来。他如果愿意投靠我们皇军,我们一定会重用他,请问那个人是谁?”
国军士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站出来。
“好吧,既然他不肯站出来,那就由你们指出来。你们若是不肯指出来,那……”佐藤大佐拿起手|枪,拉了保险,对着被押出来的士兵的心口开了一枪。“嘭”的一声响,一颗子弹射入了那士兵的心口,那士兵当即倒了下来,死在了众人面前。佐藤大佐看着众人道:“你能带人在蛇山和龙蟠山阻击我们那么久,我佩服你,你若是肯站出来,我就放过你的战友;不然,我就杀光他们!”佐藤大佐说罢,缓缓举起枪,又对着一个中国士兵,“我数三声,你若是不站出来,我就杀了他……一、二、三……”
无人站出来。“嘭”的一声响起,又一士兵中枪倒地。所有的中国士兵都低下了头。
“我们只想找到那个人,与你们没有关系……”佐藤大佐说着眼睛不断地看着面前的中国士兵,看到一个身高一米七,体形瘦弱的中国士兵在发抖,他笑了笑,认为自己找到了突破口,他指着那士兵用日语道:“把他给我抓出来!”
两名日军士兵走过来,将那名发抖的中国士兵提溜了出来。那中国士兵被抓出来以后,抖得更加厉害了。
佐藤大佐微笑着捏住那中国士兵的喉咙,问:“你多大了?”
“二……二十一。”那中国士兵颤巍巍地回答道。
“还很年轻啊!你肯定不想死吧?告诉我们那个人藏在哪里,我就饶你不死。不然……”佐藤大佐用手|枪抵住中国士兵的脑门,“我现在就送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