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下午四点,冬日的太阳已经偏西,天气渐冷。
三个日本兵听到钟声,心里一惊,一日本兵冲着钟的方向骂道:“这该死的钟,一到点就响,真想把它炸了。”
“我倒是觉得这钟挺好的,提醒咱们时间在不断地往前走嘛!”另一日本兵道。
岳翔听着这话,紧握双拳,心里暗道:“没错,时间的确是在不断往前走,但中国与日本的仇恨,绝不会随着时间的往前走而忘却。”
“我们还是快些找到那个小孩吧!那小孩一逃跑,我就要开枪打死他的,是佐藤大佐不让啊!还说要我们到没人的地方再弄死他,但是决不许开枪。这下好了,我们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了。”第三个日本兵道。
岳翔微微点头,猜到了小男孩是怎么来的,同时也意识到了这是一个把他们骗进来的机会。他往后退了两步,找了一把椅子正对着屋外坐下,冲着屋外用日语道:“你们是在找这个小男孩吗?”说罢就向钟国涛使了一个眼色,钟国涛走过去把门打开。
那三个日本兵看着一屋的“日本人”和那个小男孩,顿时放下了戒心,把枪背在了背上,冲着岳翔敬了一个军礼,“少佐好!”
岳翔微微点头,用日语道:“我们正在这里休息,这小孩突然闯进来。如果他是你们要找的人,你们就把他带走吧!”
“嗨!”三名日本兵先后走进了屋子,一进来钟国涛就把门关上了,吴毅、方天麒和陈勇立即冲上来,抱着日本兵的脖子一扭,就干掉了这三名日军士兵。
岳翔点了点头,又用中文对钟国涛轻声道:“你去把大伙叫出来吧,记住,要轻轻的。”
钟国涛微微点头,蹑手蹑脚地来到了其余人的藏身地,把他们叫了出来。
岳翔对还未换衣服的潘正宇轻声道:“挑个与你身形差不多的,去换衣服吧!”
潘正宇点了点头,来到三人跟前,仔细地看了看,最终背起了中间那个与自己身高相近的日本人来到角落,换衣服。吴毅走过去要脱下日本兵的衣服毁尸灭迹,岳翔轻声制止他道:“不用这么麻烦了,这栋房子咱们烧了它。你们现在去把这里所有的能烧的东西都拿来,什么油啊、酒啊,都拿出来,统统倒在尸体上。”
众人纷纷点头,除岳翔、沈雅云和那孩子以外的人都去忙活了。这是一户农家,并未找到许多的油和酒,但是每人提着一捆秸秆或枯萎的松树针叶出来了。
潘正宇也换好了衣服,与众人围成了一个圈,岳翔就在圈中心。
岳翔仔细地打量每一个人,他明白“细节决定成败”的道理,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消除所有的致命细节。
“潘正宇,你那步|枪的瞄准镜要摘下来。”岳翔看着潘正宇,潘正宇当即摘下了步|枪的瞄准镜,放进了衣服的口袋。
岳翔接着继续打量众人,目光落在了田文静身上,他轻轻地拔出刀,走向田文静。
田文静惊恐地看着岳翔道:“你干什么?难道想杀我吗?”
“你想哪去了?你的头发太长了,一看就知道是女的,得剪掉一些,至少要弄得跟云儿的差不多长,能够扎成一个球盘在头顶。”岳翔道。
“这刀砍头发不好,还是用剪刀吧!”沈雅云从身上拿出了剪刀。
岳翔看着那把剪刀,立刻注意到了剪刀的来历,他没问沈雅云为何收这把剪刀,因为他没时间,只能点了点头,轻声道:“云儿,你赶紧把她的头发处理一下。”
“嗯!”沈雅云牵着田文静去了角落处理头发。
岳翔继续打量众人,目光来到了陈勇身上,首先看到的是敞开的衣扣,其次看到的是他嘴上留着的短胡须。岳翔轻声道:“所有人的衣扣,如果有敞开的,请系上!”
陈勇将衣扣系上。
岳翔接着命令道:“所有人把胡子刮了!”
于是大家把嘴上的胡须处理了。
这时,沈雅云带着田文静回来了。
岳翔又盯着田文静看了一会儿,突然抓起田文静的手,里外翻看,“这手也太白了,也没有开枪留下的茧子。”
“你自己不是也没有吗?我的手上也没有。”沈雅云说着还把手给岳翔看。
岳翔握住沈雅云的手,确实没有开枪留下的茧,便问方天麒道:“这是怎么回事?”
“枪茧要长时间开枪才会形成,她虽是神枪手,但并没有长时间开枪,所以没形成枪茧很正常。”方天麒解释道。
岳翔心里寻思:“日本人从小练习开枪,手上都有茧子,这也是个要命的细节,得解决才行。”想着想着便微微点头,似乎是想到了办法。
岳翔轻声对众人道:“好,为了逃出南京,我有四条铁律要对你们说,你们必须遵守。”
所有人都盯着岳翔,仔细地听着岳翔要说的每一句话。
“第一条,我们现在是日本人。日本人进南京后都变成了禽兽,但我们不能变成禽兽,如果有谁敢去祸害老百姓,我就干掉他,你们听明白了吗?”岳翔十分严肃地看着面前的人。
众人纷纷点头。
岳翔轻声道:“在说第二条之前,我想问一下这里的人,除我之外,谁还会说日语?会说日语的请举手。”
无人举手。
岳翔轻声道:“第二条,除了我以外,你们都不许有异动,我现在穿的是少佐的衣服,看到比我大的官,我会向他敬礼,你们就跟着敬礼;如果是比我小的官,他向我敬礼,我回礼,你们不用跟着回礼,明白吗?”
众人想了想,纷纷点头。
岳翔轻声道:“第三条,你们要注意我的行动,我走,你们也走;我停下来,你们也停下来。如果有日本人找你们说话,你们什么举动都不要有,我会帮你们解决,明白吗?”
众人纷纷点头。
岳翔轻声道:“第四条,日本军人由于从小受到训练,所以军容整齐。所有人在出去的路上,必须打起精神,不可有半分萎靡不振,你们听清楚吗?”
众人最后点了点头。
“行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大家准备放火烧屋子吧!”岳翔说罢,众人就要散去。
“等一下……”沈雅云来到岳翔跟前,指着小男孩问道:“这个小孩怎么处置?”
岳翔看了一眼小孩,露出为难的神色。这小孩个子太矮了,只有一米四左右,日军士兵的军装根本穿不下;又不能带着他,因为带着他,若是在路上遇到了日本兵,也解释不了。岳翔动了想扔下小男孩的心思。
可是沈雅云居然看穿了岳翔的心思,“你可不能扔下这孩子,如果扔下他,他肯定死路一条。”
这样一来,岳翔就不能再说扔下小男孩了,他揉着额头思考着处理办法,这时潘正宇提醒道:“要不咱们把他送去拉贝先生那里吧?”
岳翔当然不想回拉贝那里,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已经变成人间地狱的南京,只有离开南京,才能有一番大作为;而且他们本身就是假的日本人,在南京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岳翔思考着能不能把小男孩带在身边,最终排除了这种做法,因为这么做风险更大。他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潘正宇的建议。
于是岳翔、沈雅云、田文静和小男孩走出了房屋,其余人在房内四处点火,点完火也走出了房屋。眼下是冬天,风刮得又急,虽冷且浓云密布,但是没有下雨,所以火很快烧了起来。
房屋在风的帮助下立即化为一片火海,火将岳翔等人的活动的痕迹变为了灰烬。岳翔知道这火会把日本兵引来,所以带着众人在日本兵来之前离开了。
十分钟后,那房屋前果然聚集了几十个日本兵,他们看着这火,表情各异。有一个日本兵对其他日本兵道:“是啊,这火是好东西啊!”
于是有几个日本兵开始专门在南京城里放火,他们不仅烧南京城的古建筑,还把汽油浇在中国人的身上,点火去烧,听人被烧时发出的惨叫声而乐。
岳翔等人听着同胞发出的惨叫声,心中无比愤怒。但是除了愤怒以外,他们还能做什么呢?他们只能将这愤怒压抑下来,岳翔也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冷静。不能把命丢在这里,要走出南京,然后再为同胞们报仇。”有了这些安慰之语,岳翔的心渐渐地静下来了。
然而同胞的惨叫声受触动了潘正宇,他加入共产党,是要救国家、救人民的,现在人民正在遭受苦难,身为共产党员的他怎么能不救?潘正宇看着岳翔,心里暗道:“得找机会说服岳翔救人,就算不能救所有人,能救几个也好啊!”
岳翔带着众人并未直接前往拉贝家,而是进入了一家卖衣店,一进去就看到了嘴角有血迹的卖衣店老板斜躺在柜台下,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胸前的一摊血染红了他的灰布长衫。他的眼睛睁着,脸上满是不甘。方天麒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然后摇了摇头,随后就要为他合上眼睛——
“别动!”岳翔轻声制止道。
方天麒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岳翔。
“他确实应该死不瞑目,在这里被日寇杀害的每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死不瞑目。他们的死不瞑目就是在告诉我们,日寇与我们是刀和血结下的血仇,刀和血结下的血仇就要用刀和血来解开。”岳翔轻声说完又转身,对身边穿着日军军装的中国人轻声道:“我们没有资格让他们瞑目,我们能做的就是记住这个眼神,记住这个仇恨,把它传下去,传给我们的子孙后代……”
方天麒点了点头,收回了手。岳翔身边的中国人纷纷点头,最后众人只是对着衣店老板鞠了一躬。
随后众人走向琳琅满目的售货大厅,那里摆满了人身上穿的各种东西,如衣服、裤子、鞋子、袜子、围巾、手套……或许日军来到这里,只是为了杀人而已。
岳翔快速地走到了摆放围巾和手套的架子旁,那架子上摆了各色的围巾和手套,发现灰色围巾和白色手套最多,于是取下两条灰色围巾和两双白色手套,一条系在了沈雅云的脖子上,一条系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走远几步看了看沈雅云,发现不了沈雅云的喉咙。岳翔满意地点了点头,对沈雅云轻声道:“戴上这手套。”
沈雅云点了点头,为自己戴上白手套。
岳翔也戴上手套,对众人道:“大家都系上这种颜色的围巾,戴这种颜色的手套。”
“只有你、田文静和沈雅云有破绽,你戴上手套,她们系上围巾且带上手套就好了,何必让我们跟他一起呢?”陈勇道。
“如果只有岳翔和她们两个做了这样的处理,反而会引起日本人的注意;如果所有人都系上同一色的围巾、戴上同一色的手套,日本人就不会觉得奇怪了。”作出解释的是方天麒,方天麒说着拿过一条灰色围巾,系在自己的脖子上,并为自己戴上了白色手套。
于是众人的脖子上纷纷系上了一条灰色围巾,手上纷纷戴上了一双白色手套。
沈雅云拿着灰色围巾和手套走向小孩。岳翔连忙走过去,夺下围巾和手套,“他不要跟我们一样的装扮,不然会有麻烦。”
沈雅云点了点头。
岳翔看到众人拿完以后还有多余的手套,于是对众人道:“每个人再拿两双手套备用。”说罢自己拿了两双手套,折好藏进了裤子的口袋里,心里暗道:“在南京至多只能待两天,一天一双手套,两天必须出南京。”
其他人纷纷拿了两双手套,藏进了衣服的口袋里。
“好了,所有的细节都抹除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吧?”袁中秋轻声道。
岳翔想了想,就要出去时,看了一眼众人,发现只有潘正宇背的步|枪的刺刀上无血迹,其他人手上步|枪的刺刀上都有血迹。岳翔轻轻地拔出左手握着的刀,发现这刀上也有血迹,他从货架上取过一块白毛巾,在刀上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去。
“得用清水洗,才能去除。”潘正宇道。
“我来过这家,这家的自来水管装在后院。”江澄道。
“潘正宇,你在这里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即来报告,其他的人随我去后院洗刀。”岳翔朝着卖衣店的后院走来,发现一棵茂盛的松树和一个旁边还放着一块白毛巾的自来水开关。岳翔打开一点水龙头,清水无声地流出来,岳翔用清水和白毛巾将刀上的血迹洗掉了。
岳翔把刀收入鞘中,轻声道:“大家轮流把刺刀上的血迹洗掉,最后一个洗的人把白毛巾埋在松树下。”
众人一个接一个地用自来水洗去刀上的血迹。江澄是最后一个洗的人,他洗完以后,按照岳翔的吩咐,将已经被血染得红一块白一块的毛巾埋在松树下。江澄做完这些,又用水洗了脸,“我们是不是要把脸上的灰尘洗掉?”
岳翔点了点头,于是一个接一个地在水龙头前接水洗脸。
岳翔等人就回来了,对潘正宇道:“你也去后院把脸洗了,要快!”
潘正宇点了点头,赶去了后院洗脸。才三分钟,他便洗完脸回来了。
岳翔对众人道:“好了,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咱们这就去拉贝家吧!”说完岳翔牵着沈雅云的手朝着柜台走去,对死不瞑目的柜台老板的尸身敬了一个军礼,轻声道:“请你保佑我们能活着走出南京,你放心,只要我们活着离开南京,我们一定为你报仇,为所有的被日寇杀害的同胞报仇!”说罢便牵着沈雅云的手出来了,后续出来的人纷纷给老板的尸身敬了一个军礼。
岳翔和沈雅云出来后,岳翔就松开了沈雅云的手,轻声对沈雅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有亲密的举动……”
“我明白,我们现在都是男人,如果举动过于亲密,会让人感到奇怪的。”沈雅云接着岳翔的话道,脸上露出了理解的笑容。
岳翔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众人,问:“所有人都出来了吗?”
“只有潘正宇还在里面。”方天麒看了一眼众人,答道。
“这潘正宇在搞什么鬼?”岳翔说着就要进去。
“我去吧!我找到他,马上就把他带出来!万一有日军突然到来,你在外面也好应付。”沈雅云说完就要走进卖衣店。
“记住,只能轻轻地找,不可以叫他。”岳翔叮嘱道。
沈雅云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了卖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