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刘副官在大厅里等得足够久了,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于是站起身来,在音乐的引导下,朝着厅长室走来。
刘副官的耳朵贴在厅长室的门上听了一会儿,听见《小夜曲》的音乐声,于是敲门,一边敲门一边大喊:“温开泰,开门!我奉唐司令的命令来找你!”
喊了几声,就把装睡地温开泰叫醒了。温开泰坐起身想去开门,心道:“我现在若是开了门,那就没理由再拖下去了。”于是又躺下来,装作说梦话一般大声道:“哪个王八羔子来吵老子睡觉?搅了老子的好梦,来人啊!把他拖下去抽五十鞭子。”
警察们听到这声命令,都拥了上来。
刘副官指着那些警察道:“你们谁敢?我告诉你们,我是唐司令身边的刘副官,你们要是敢打我,唐司令不会放过你们。”
“狗日的,敢用唐司令来吓唬老子,老子怕你个叼!”一个身材魁梧的警察走了出来,对警察们说:“兄弟们,把他抓起来,不要让他影响温厅长睡觉。”
厅长室里的温开泰听到这一声,放心地笑了笑。
“你们谁敢?”刘副官拿出枪来,指着身材魁梧的警察道,“你现在开门。”
那警察点了点头,来到厅长门边,背对着刘副官。刘副官以为他要开门,所以松了一口气。那警察听到了,于是趁着刘副官没防备,突然出手,瞬间就把枪从刘副官手上抢过来了,顺带还扇了刘副官一个耳光。
“狗日的,敢在老子面前玩枪,把他拖下去绑起来抽一百鞭子。”那警察说。
于是三个警察拥上来,三双手对付一双手,才一会儿,刘副官的双手被扭到了背后,押着离开。所有在厅长室门前的警察都走了,那警察走在了最后。
“温开泰!你这个王八蛋!唐司令肯定不会放过你!绝不会放过你——”刘副官被押走的时候,大声咒骂温开泰。
“狗日的,还敢乱叫!把他绑起来抽两百鞭子。”那警察一边说一边朝着大厅走去。
“牛二虎!”
正走着,听到背后有人轻声喊,那警察立刻回过头来看。只见厅长室的门开了一道缝,穿着衬衫的温开泰探出一个头来。
“厅长,”牛二虎来到温开泰跟前,问:“这是咋回事?”
“嘘——你小点声!”温开泰轻声说:“你只能抽他五十鞭子,不能多,多一鞭你就要全还给他。还有,不要把他打死了。”
“这是为啥子?”牛二虎不解地问。
“哎呀!你哪那么多为啥子,按照我的话去做就可以了。”温开泰说。
“是。”牛二虎敬礼道。
“还有,不要告诉其他人我已经醒了。”
“是。”牛二虎应了一声就离开了厅长室。温开泰笑了笑,又把门关上了。牛二虎走过了大厅,来到了询问室。询问室里有一个十字木柱,有一个未点火的炭盆,炭盆旁边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
刘副官的双手已经被分别绑在十字木柱子上,两个年轻警察站在木柱子的两边,牛二虎走了过来。
“虎哥,这人怎么处置?”两个警察看到牛二虎走了过来,连忙走过来问。
“那还用说,给我抽!”牛二虎道。
“可他是司令部的高官,我们抽了他,会不会……”一个警察道。
“怕什么!有温厅长的命令,我们也是奉命行事。”牛二虎道:“给我抽!”
“是。”两个警察拿出一条鞭子,在地上打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
“我警告你们,你们要是敢打我,唐司令绝饶不了你们。”刘副官说。
“他奶奶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敢恐吓我。”牛二虎走过去,抢过警察手上的鞭子,先抽了刘副官三鞭子,打得刘副官“啊啊”叫唤。
牛二虎举起鞭子刚想继续抽,想起了温开泰的话,便停下来,问身边两警察:“对了,温厅长说要抽他多少鞭子来着?”
“是五十鞭子。”站在刘副官右手边的警察道。
牛二虎点头,叹气说:“才抽五十鞭子,真不过瘾!”
“没关系,我们就抽他两百鞭子。”站在刘副官左手边的警察道。
牛二虎倒是想抽两百鞭子,但是想起温开泰的那句“抽多一鞭都要还给他”,便摇头,说:“我虽然不是军人,但也知道服从命令,厅长说抽五十鞭子,那就是五十鞭子。你们可要给我数好了,别让我少抽了,也别让我多抽了。少抽了一鞭,我抽你们五十鞭;多抽了一鞭,我也抽你们五十鞭。”
“是。”两位警察应了一声。
“啪……啊……”牛二虎在抽,刘副官在叫,两位警察在数数,“一……”
“什么一?是四,一开始抽的那三鞭也要算。”牛二虎道。
两警察点了点头。
……
五十鞭下来,刘副官的身上已满是鞭痕,脸上也挨了一下,此时的刘副官已经被打得晕过去了。
“虎哥,他晕过去了,要不要把他弄醒?”站在刘副官左手边的警察道。
“弄醒之后干什么?让他继续在这里大呼小叫吗?让他这样晕着吧!这样的话,我们都省事。”牛二虎对右手边的警察道:“你去厅长室外等着,随时等候厅长的命令。”
“是。”刘副官右手边的警察应了一声,离开了。
“你看着他,若是醒来了,就跟我说一下。”牛二虎打着哈欠道:“抽了他五十鞭子,老子有些累了,就在这里休息一下。”说完就趴在桌上睡觉。
这时间一拖,又是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了。
“咣——咣——咣——咣——咣——咣——咣——”夜晚七点。
黑夜将南京城笼罩,此时的挹江门已经燃起了火把,这一天下来,江面上的每艘船都来往了上百趟。
那些人到达对面以后,听从岳母的话,纷纷往长沙去了。
此时,摇船的船夫已经十分疲惫了,正在岸上休息。夜晚的寒风呼呼地吹,几个人抱成一团,减少体内热量的散失。
岳翔和沈雅云来到潘正宇跟前,问:“这一整天,我们送过去多少人?”
“有四十万人吧!”潘正宇道。
“南京的百姓超过百万,这么说我们忙活这一天,一半人都没送过去?”岳翔说:“不行,这速度太慢了,必须加快速度。”
潘正宇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这里既没有大船,也没有机械动力,只有一些木船和竹筏,只能靠人摇船,每次来回只能送几百人过去。要把南京百万群众送离,至少得要三天时间。”
“只怕唐生智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必须加快速度。”岳翔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会儿,说:“得多做竹筏,这样的话就可以多送一些人过去,争取提前完工。”
潘正宇点头,笑道:“这是个办法。”
岳翔道:“你现在立刻召集人手,我们开始工作。”
岳翔的话刚说完。一个人就提着一个桶走了过来,对潘正宇道:“潘主任,我们把吃的带过来了,是香喷喷的热包子。”
“好啊!都是什么馅的?”潘正宇道。
“有肉馅的,有白菜馅的,您是要肉馅的,还是白菜馅的?”那人说。
潘正宇道:“同志们都分到热包子了吗?”
“都分到了,潘主任,您也快吃吧!这是肉馅的。”那人给潘正宇递过来两个包子。
潘正宇接过,把肉包子给了岳翔和沈雅云。沈雅云接过包子,对岳翔说:“来,你也吃吧!”
“你自己吃吧!”岳翔说完来到了江边,一双眼睛看着江对岸。
沈雅云看出岳翔心里有事,拿着肉包子来到岳翔身边,说:“这人是铁,饭是钢,你怎么能不吃饭呢?”
“我在想我妈,她此时只能吃硬邦邦的馒头了。”岳翔的一双眼睛仍然看着江对岸,“她现在一定在寒风之中看着我们,江上的风十分寒冷,她做的馒头一定和铁一般硬。这么硬的馒头,她怎么吃得下去?”
沈雅云盯着岳翔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对送包子来的人说:“你这里还有包子吗?”
“有,还多着呢?”那人打开竹篓,里面还剩下了十几个包子。
沈雅云将那个竹篓背在身上,对船夫说:“还有没有人要吃包子的?”
那些船夫看了她一眼,没有人说话,于是沈雅云一个一个地问:“你要吃包子吗……”
沈雅云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最终竹篓里剩下了八个包子。她来到岳翔的身边,说:“还有八个包子,走吧,我们过江,给阿姨送吃的。”
岳翔点了点头,于是二人上了一艘木船,岳翔摇橹,沈雅云提着火把,二人朝着江对岸划来。
终于来到了江对岸,岳母果然还没有离开。岳翔下船的第一句话就是:“妈,您怎么还不走啊?”
“我想再看看你!”岳母双目含泪地说。
岳翔听着母亲说出来的这些话,心里既温暖又难过,一句话也说出来。
“阿姨,来,吃包子吧!还热着呢!”沈雅云将一个包子递到了岳母的面前。
岳母接过,对沈雅云道:“我和岳翔有些事谈,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沈雅云点头,于是岳翔和自己的母亲朝这一边走了二十步,然后坐下。然而,沈雅云看着岳翔,心里暗道:“岳翔,你和阿姨一起离开吧!”于是沈雅云悄悄地走向了船。
岳翔问:“妈,您到底有什么事啊?”
岳母压低声音说:“她也过江来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吧!”
“不行!”岳翔摇头,“妈,如果我们强带着她离开,就是让她做不孝之人,她恐怕立刻就会跟我分手。”
岳母想了想,说:“那这样,我们把她弄晕了,然后带走。”
“那更不行!”岳翔说:“如果是那样,她会恨我一辈子;再说了,我也下不去手啊!”
岳母沉默,想着更好的办法。
岳翔说:“妈,您不用想了,我和她就留在南京。”
岳母说:“可你不是说留在南京是死路一条吗?”
岳翔道:“没错,如果您和她都在南京,那我们确实是死路一条;可是如果您离开了南京,我有八成的把握能把她平安带出南京。”
岳母看着岳翔。
岳翔十分自信地笑道:“妈,您要相信我,我有那能力!”
岳母点了点头。
“快回去吃包子吧!这包子凉了就不好吃了。”岳翔母子朝着江岸走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