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晚上九点的钟声响起,南京城内到处响起了小鬼子们的欢声笑语和南京同胞被屠杀的惨叫声,只有岳翔等人所在的酒楼一片寂静,静得让人害怕。
岳翔知道,必须趁日军来这里之前离开,不然他们就要战死在这里,而且这酒楼不能留着,必须烧了。
酒楼第一楼的人在吃晚餐,他们听从岳翔的吩咐,留下了六块煎饼卷,后来吴毅觉得六块不够,于是又增加了三块。第二楼的岳翔和沈雅云在阻止赵晓倩自杀。
赵晓倩压低声音,“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
岳翔轻声道:“你如果不是云儿的朋友,我才不想管你。弱者受了欺负只会哭哭啼啼、寻死觅活;强者是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像你这样的弱者,不符合我施救的标准,我才不想管你呢!”
赵晓倩听着这番话,眼中的泪水在打转。
沈雅云也不说话,气呼呼地捶了岳翔一拳。
“嘘!”岳翔捂住沈雅云的嘴,轻声道:“这打人发出的声音比说话还大,你难道真想把日军引来了吗?如果真把日军引来,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沈雅云只能气呼呼地哼一声。
“不许哼,这声音也很大。”岳翔轻声说道。
沈雅云只能咬着下巴,不再说话。岳翔看着此时的沈雅云,心中十分喜爱,若不是情况紧急,他真想此刻就覆在沈雅云身上,亲吻沈雅云。但是他知道不能做这件事,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劝赵晓倩离开。可是要怎么劝呢?岳翔的脑筋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岳翔看着赵晓倩,轻声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赵晓倩点了点头。
“那你就用这把刀解决自己,”岳翔说着就从一个死去的日本士兵的绑腿上的牛皮刀袋里取出一把刺刀,递到赵晓倩的面前,“你开枪,枪声会引来鬼子,到时我们都跑不了;你用这把刀解决自己,虽然死相难看,但是不会引来鬼子,我们也可以安全离开。”
赵晓倩认为岳翔说得有道理,就把手|枪还给了沈雅云。沈雅云怒视着岳翔,明明是让他来劝赵晓倩不要自杀的,他却鼓动赵晓倩自杀,要是赵晓倩自杀了,她绝不会放过岳翔。要不是此时的情况紧急,她就会扑到岳翔的身上,狠狠地咬一口。
赵晓倩拿过刀,就要往自己的心口刺。
“等会儿,”岳翔再一次叫住赵晓倩,赵晓倩听到这一声,停下来看着岳翔。岳翔道:“你是真的要死啊?”
赵晓倩流着泪点了点头。
岳翔从身上取出一颗手|雷,轻声道:“既然你已下定决心要死了,那就为国家和民族尽一份力吧!”岳翔就把手|雷放到了赵晓倩的面前。
赵晓倩疑惑地看着岳翔,岳翔解释道:“日寇只有三岛,人数不超过一亿,而我们有四亿人,只要我们每一个人都能送几个小鬼子下地狱,那么抗日战争就能早日结束。反正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死了,不如就拉几个小鬼子给你垫背吧!”
沈雅云气呼呼地轻轻地捶了岳翔一拳。
岳翔看了看身边的沈雅云,不理她,继续轻声对赵晓倩道:“你呢,等下就到南京城里去走动,如果遇上大批日军朝你冲过来,你就迎上去。等他们把你包围起来的时候,你就拔掉这个拉环,往脑袋上一磕……‘轰’的一声,那些包围你的日本人都会为你垫背。到时你虽然粉身碎骨了,但也算是为国家和民族尽力了。”
赵晓倩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刀,拿起了岳翔送过来的手|雷,对岳翔和沈雅云轻声道:“你们快走吧!等你们走后,我就在这里唱歌,把小鬼子引来,然后跟他们同归于尽。”
“不能在这里唱歌,我们要把这里烧了,你得到大街上去唱歌。”岳翔的话刚说完,就看了一眼沈雅云,发现沈雅云递过来的愤怒的目光。
赵晓倩点了点头。
岳翔笑了笑,轻声道:“也许你还有一条路。”
赵晓倩看着岳翔。
岳翔将一身日军士兵的服装放到了赵晓倩的面前,轻声道:“既然你想为国家和民族尽力,那你就换上这身衣服,跟我走出南京城去,杀更多的日本人,为国家和民族尽更大的力。”
赵晓倩看着岳翔,沈雅云脸上的怒气也消散了,有些吃惊地看着岳翔。
岳翔轻声道:“我们的国家和民族正处于水生火热之中,个人受点侮辱算不得什么。我们每一个中国人,不论男女老少,都要拿起武器与侵略者战斗。杀光侵略者,还我国家魂。你如果想杀更多的日本人,就穿上这身衣服,听从我的指挥,我会把你带出南京。”
赵晓倩点了点头,最终放下了手|雷,选择了衣服。
“你真厉害!”沈雅云闭着眼睛躺在岳翔的怀里。
岳翔轻轻地拍了拍沈雅云的后背,柔声道:“好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你和她在这里换衣服,挑一把不带血的刺刀,然后把我们的四条铁律小声地告诉她,记住头发要处理一下。”
沈雅云笑着点了点头,在岳翔的脸上亲了一下。岳翔一震,抬起沈雅云的下颔要亲吻,沈雅云此时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岳翔的亲吻。岳翔摇了摇头,让自己的理智战胜了自己的冲动,放下了手,轻声道:“对不起,这要被日本鬼子看到了就糟糕了。”
“对不起!”沈雅云轻声说完,又在岳翔的脸上亲了一下。
岳翔叹了口气,起身下楼,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了看沈雅云和赵晓倩。
沈雅云对岳翔竖起了大拇指。
岳翔微微一笑,走下了二楼。二楼上沈雅云在为赵晓倩整理头发,赵晓倩则在为自己穿衣服,沈雅云把赵晓倩的头发剪短了一半,然后为她扎头发,一边扎一边轻声把岳翔定下的四条铁律告诉她,并轻声嘱咐她说:“这四条你可一定要记住啊!”
赵晓倩微微点头,想起了方才的岳翔,也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眼中含泪地轻声道:“我真羡慕你,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说完她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沈雅云先是笑了笑,想起了赵晓倩本该和佟明基一起在拉贝家的,于是问道:“你和佟明基不是应该在拉贝先生的安全区吗?怎么会在这呢?”
沈雅云无心的一问反而勾起了赵晓倩的伤心往事,她的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了,但是却没有哭声,双拳紧握,紧咬下嘴唇,真是又恨又怒。
沈雅云发现了赵晓倩的不对劲,轻声道:“对不起,我收回我的问题……”
问题能收回,可是撒过盐的伤口只会更痛!赵晓倩擦去眼中的泪水,强挤出一抹笑容,轻声道:“现在我们弄好了,就下楼去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说完赵晓倩就要下去。
“等等!”沈雅云叫住赵晓倩,从背包里取出一条围巾,又从裤袋里取出一双白手套,“你还得带上这个,我们都带了,你不能搞特殊。”
赵晓倩点了点头,戴上了围巾和手套,现在的她与众人都一样了。赵晓倩轻声道:“我现在可以下去了吗?”
沈雅云盯着赵晓倩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二人便走下楼来。
楼下,潘正宇见到岳翔下来了,就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吧!”说罢潘正宇就在前方带路,岳翔等人在他的引领下来到了后院的一间房里。
房间里是一家四口的尸体,男子是被刺刀捅死的;女人的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内衣,遮住身体,两条雪白的长腿和手臂都露在外面,脖颈上有一道掐痕,看样子是被日军糟|蹋后活活掐死的;最惨不忍睹的还是两个孩子,他们的脑袋都被日本兵砍下来了,只有两具无头的尸身。
“这群王八蛋,连小孩都不放过,真该天打雷劈!”吴毅双拳紧握,眼中充满怒火。
岳翔神情冷淡地轻声对众人道:“我们走吧!”说完就往外走。仿佛这一切他都已经料到了一般。
在这一群人中,终究有人受不了这惨状,捂住口要出去呕吐。此前她也见过人被杀死的惨状,但是因为有岳翔的话在前,所以强忍着不害怕,现在是再也忍不住了。
岳翔赶紧抓住她的手臂,一脸严肃地轻声对她道:“不许吐,你必须适应!你将来还要见更多的比这更惨的状况,如果是这样的表现,我们所有人都会被怀疑,到时,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
田文静见岳翔如此严肃地对她说话,把要吐出来的东西都咽了回去,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屋子里的惨状。岳翔看到沈雅云和赵晓倩来了,特意招手让她们去看房间。她们看着房间里的惨状,并没有像田文静一般呕吐,眼中也没有半分害怕,沈雅云上过战场,见识过战场的残酷,所以这情况早就习为常了,只是亲眼目睹日军的残暴,让她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一股愤怒从从心底迸发而出;而赵晓倩却是面无表情,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一件残酷的事,所以她也不再惧怕了。岳翔微微点头对众人道:“好,大家把这座酒楼烧了。”
于是众人把那些易燃的酒、油等物洒在地上或柱子上,一把火将这酒楼点着了。酒楼立刻变成了一片火海。
然而令众人没料到的是,在酒楼起火的同时,一家戏院也起火了,而且还听到很多日本人在喊“快来救火!”
岳翔既震惊又好奇,同行的人听不懂日语,所以没感觉。岳翔只能轻声地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日本人在南京城内放火是常事,怎么会放了火又喊着救火呢?”
“这事确实挺奇怪的,不如咱们去看看吧?”潘正宇道。
“你们以为呢?”岳翔看着其他人。
“我也同意去看看。”吴毅轻声道。
方天麒等人点了点头。
岳翔轻声道:“好,那咱们就去看看,但是咱们绝不帮日本人救火。”
其余人纷纷点头。
于是岳翔等人来到了戏院,那是一家木制的戏院,没有一点泥土,所以要烧起来非常容易。
几十个日本兵提着水往戏院里泼,然而戏院里门窗紧闭,外面的水根本泼不进去。可见这火是从里面开始烧起来的。
本来看明情况就该撤走的,可是岳翔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来到一个看着戏院哭泣的日本兵跟前,用日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日本兵看到问话的是一个少佐,也不敢隐瞒,敬了一个军礼,道:“我们联队长喜欢中国的京剧,于是在南京城内搜索京剧名角,终于找到了一个姓裴的。那姓裴的开始不答应唱,我们联队长以剧团所有人的性命要挟,他才愿意唱。不过提了一个条件,就是要到晚上九点半在大戏院唱。我们答应了他的要求,没想到他唱着唱着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点火’,当时没听懂这句中文的意思。我当时恰好要出来,只觉得被人推了出来,然后门就被关上了。我听到了里面人的叫喊,慌忙找人来帮忙。你们也别站着看啊!快帮忙灭火啊!”
岳翔摇摇头,用日语解释道:“没用的,这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这戏院门窗紧闭,外面的水根本泼不进去,这火是灭不了了!”
岳翔看着面前的火,火烧着戏院里的可燃物,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此外还能听到日军官兵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和隐隐的唱戏声。听着声音,可以想见:大火之中,台上站着一位伟大的艺术家镇定自若地唱着京剧,台下是惊慌失措、到处求生的日军官兵。岳翔闭上眼睛,认真地倾听,终于听清楚了戏词内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这青苔碧瓦堆,我曾睡风流觉,将五十年兴亡看饱……
唱到此处,只听“轰”的一声,整个戏院的楼顶塌了下去,戏院里再也没有人的声音,唱戏的和看戏的都被压死了。
所有的日本兵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不知道该干什么。岳翔看着这一幕,突然举起手来敬了一个军礼,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举起手来敬军礼。
“嘿,你在干什么呢?怎么能对中国人敬礼。”一个日本少尉道。
岳翔看着面前的少尉,心里想说:“我是中国人,为我们中华民族的英雄敬礼有什么错?”但是岳翔不能这么说,他缓缓放下手,看着少尉,斥责道:“你认为我是在为中国人敬礼吗?”岳翔指着戏院,“我们大日本皇军那么多人死在这场火里,难道我们不该向他们敬礼吗?”
那少尉听到岳翔这么说,黯然低下了头,“非常抱歉。”
岳翔点了点头,带着众人离开了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