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咣——”早上十点,太阳当空,寒风呼啸。
岳翔走出司令部,看到沈雅云在门口被风吹得瑟瑟发抖,十分心疼,连忙走下来,握着沈雅云冰凉的手,不停地摩擦,一边摩擦一边说:“冷不冷啊?”
沈雅云笑着摇了摇头,“事情和萧司令说清楚了吧?”
岳翔没有回话,却把沈雅云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一双手隔着衣服在沈雅云的身上摩擦,希望能把自己身上的热量传递给她一些。
“你把该说的话都说清楚了吗?不会是着急出来,还有话漏了没说吧?”沈雅云看着岳翔。
岳翔仔细回想了一遍,“没有啊,我已经把所有的话都跟萧山令说清楚了。剩下的不用说的,我都在纸上写明白了。”
“说清楚了就好,”沈雅云推开岳翔,“说清楚了就去见拉贝先生吧!得珍惜时间做正事。”
岳翔点了点头,于是二人朝着拉贝先生家走来。
二人来到了拉贝先生家。拉贝家的院子里已经支起了将近一百顶帐篷,每顶帐篷里住着四五个人,总计住了上四百多人。
岳翔四处张望,寻找着潘正宇。这时,杨翻译看到了岳翔,迎上前来,“你怎么来了?”
“潘正宇呢?”岳翔问。
“他带着人去收集粮食了。”
岳翔点了点头,对沈雅云道:“看来我们要在这里等着了。”
沈雅云笑着点了点头,二人便在拉贝先生家等着。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潘正宇和十五个中年人回来了,每个中年人的肩上都扛着一袋大米。他们进来以后就往拉贝年生家的仓库走去,众人把米放进仓库以后,潘正宇对众人道:“好了,大家去歇一会儿。”
“好!”中年人们应了一声,便去休息了。
“潘正宇!”岳翔叫了一声,引起了潘正宇的注意。
潘正宇笑了笑,朝着岳翔走了过来,“怎么样?我干得还不错吧?”
岳翔点了点头,巡视了一遍四周说:“这里有没有地方能单独谈事情?”
潘正宇想了想,看着拉贝先生说:“拉贝先生,借你的办公室用一下。”
杨翻译将潘正宇的话翻译给拉贝先生听,拉贝先生点头同意。于是潘正宇、岳翔和沈雅云就往拉贝先生家来了。
其时,有两个小孩正在拉贝先生的办公室里正要开始玩捉迷藏,听到有人来了,立即躲了起来。一个躲在了柜子里,一个躲在了床底下。
岳翔等人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两个孩子,也没有搜索拉贝先生的办公室。
“这里没有其他人,有什么话就说吧!”潘正宇道。
岳翔的目光看了一下拉贝先生的办公室,这里占地面积有四十个平方米,柜子、沙发、床、办公桌、椅子皆备。岳翔看着这里,对潘正宇道:“你确定这里是办公室?”
“也是拉贝先生的卧室。”潘正宇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岳翔点了点头,“你要随时关注司令部的动态。”
“为什么?”潘正宇一脸疑惑地看着岳翔。
岳翔想了想,决定跟潘正宇从头说起,他道:“你觉得南京城守得住吗?”
“守不住。敌人的人数比我们多,单兵素质比我们好,武器比我们先进,绝对守不住。”潘正宇道。
“那你认为蒋委员长会让守卫南京的国军官兵与南京共存亡,与日军拼到底吗?”岳翔又问。
潘正宇想了想,摇头道:“不会。”
岳翔点头,“没错,等到雨花台失守,蒋委员长就会明白南京守不住,那时他就会下令南京守军撤退。”
潘正宇点了点头。
岳翔道:“怎么撤就成了一个问题,如果你是唐生智,你会怎么撤退?”
潘正宇想了想,“上策是边打边撤,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先转移百姓,后转移军队,有条不紊;下策是小部渡江,大部突围,这样势必会造成混乱。”
“没错,为了预防唐生智这头蠢猪采用下策,我已经把上策悄悄地告诉萧山令,而且写得非常详细。所以你一定要知道政府的动态。如果政府采用上策撤退,你也要注意把这里的百姓撤走。”
“我明白了。”
“还有,这件事不要让这里的人知道,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动。”
“我知道。”潘正宇点了点头。
见完了潘正宇,岳翔便与沈雅云离开了拉贝先生家,往光华门来了。然而他们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以后,拉贝先生家就发生了骚动。
原来是两个孩子把他们的话告诉了人群,而且他们传话也出了问题,对人群说:“政府会采用边打边撤的方式撤退,在抵抗的时候,会先把百姓转移。”
这就让人群产生了误解,所以人群纷纷离开。
潘正宇立即赶到人群前面,“同胞们,你们这是要到哪去啊?”
“我们要回家去,”一个中年人说,“也请你不要叫我们同胞,我们真是瞎了眼,才会相信你的鬼话。”
“没错,日军根本就不会打进来……”另一人应和道。
“谁告诉你们日军不会打进来的?”潘正宇道。
说话人一时语塞,这时又有一个人帮腔道:“你们聊天的内容,我们都知道了……”
“我们聊天也没说过日军不会打进来啊!”潘正宇打断那人道:“好,既然有人听到了我们聊天的内容,那就请那人出来,我们当面对质。”
“同胞们,我们不要理他,会在住在大房子里不舒服吗?何必在这里受苦!”一位年长者喊了一句,纷纷走过潘正宇回家去。
潘正宇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救出的人回去赴死,心里万分着急,“同胞们,大家相信我,不要走,日军若是打进来了,你们就死定了。”
人们没有回头,依然朝着自己的家走去。
“张五叔、吴三婶子,你们的家就在中山门旁边,如果你们回到了家,如果日军从中山门进来,你们可就逃不了了啊!”潘正宇道。
吴三婶子和她的家人停下来了,张五叔却没有,他说:“别听他胡说,我们会没事的,如果真的守不住,政府会安排我们转移。”
潘正宇道:“还有十几万军队在这里,你们都是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果两者只能转移走一群人,你们说政府是会转移走军队,还是百姓?”
又有几家人听到这句话停了下来。
“咱们吃苦是为了家人好好活着,现在走了,那就前功尽弃了。”潘正宇看到有人动摇,加紧劝说。
那几家人的户主把家人带回来了,在他们的带动下,有三分之一的人回来了。于是,拉贝先生家由原来的几百号人变成了现在的一百六十余人。
潘正宇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岳翔啊岳翔,你不来还好,你一来就把我的事毁了一大半。”而后又觉得自己不该责怪岳翔,岳翔通知自己是尽职尽责,只是没想到谈话会被人听了去,更奇葩的是,听人谈话的人居然把原话传成了另一个版本。
潘正宇叹了口气,心道:“罢了,罢了,动员活动从头开始吧!只是这次动员更加困难了。”
岳翔和沈雅云朝着光华门前行,走到半路,岳翔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皱着眉头。
沈雅云看着岳翔,十分关切地问:“怎么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们回去一趟。”岳翔转身往回走,沈雅云跟在身后,起初沈雅云以为岳翔要回拉贝先生家,然而并没有,他朝着她的家走去。
沈雅云心道:“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在我家了吗?”旋即问道:“你是要去拿军装吗?军装已经洗了,现在肯定没晾干啊!”
岳翔摇头,“不是去拿军装。”
“那是去干什么?”
“去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没时间跟你说,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关乎着伯父伯母的生死。”岳翔加急脚步,朝着沈雅云家走来。
沈雅云便没多问,跟着岳翔回到了家。
原本沈雅云家旁边的房屋已经空了,可是现在陆陆续续地有人回来了,岳翔很吃惊,拦住一家三口,父亲大概三十多岁,嘴上长了些许胡须,一身粗布衣服,抱着一个熟睡的同样穿着粗布衣服,大概二三岁的小男孩,那手上布满老茧,一看就知道是经常拿工具的人。母亲脸色微白,脸上带有些许红晕,体型适中,嘴唇偏厚,虽然穿粗布衣服,但是难掩身上的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进过学堂的人。
岳翔问道:“你们不是去拉贝先生家了吗?怎么回来了?”
父亲叹了口气,“那潘正宇就是个大骗子,我们根本没必要去那里吃苦。”
“这话怎么说?”岳翔吃惊地看着父亲。
“那个潘正宇啊,骗我们说日寇打进来饶不了我们,其实日寇根本不会打进来。我担心他骗我们离开,是想去我家偷东西。”母亲回答了岳翔的问题。
岳翔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解释道:“那个与潘正宇见面的人是说,日军打进来时,国民政府有可能会一边抵挡一边把百姓撤走,并不是说日军不会打进来啊!”
“既然南京陷落之前,政府会把我们撤走,那我们就更没必要离开了。万一待在拉贝先生家里,耽误了政府把我们撤走,那岂不是更坏事?”父亲说着就带着家人往家里走去。
“等等!等等!”岳翔拦住他们,“政府只是可能做那件事,并不是一定会做,万一政府只撤走军队,不管百姓,那你们就要遭殃了。”
父亲和母亲相互看了看,母亲看着父亲说:“你拿主意吧!”
众人的目光都看着父亲,父亲想了想,“我们宁可相信政府,也不相信潘正宇。”说完带着家人往自己家门口走去。
“喂——你等等!”岳翔来到了那一家三口的前面。
“你一定是和潘正宇一伙的,不管你怎么说,我们都不会相信你!”父亲带着家人走过岳翔,继续往家里走。
岳翔再次追到这一家三口的前面,这次换来的是父亲在岳翔面前握拳,他怒道:“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烦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说完带着家人回了家,哼了一声,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