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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芝缓如约陪着清翡进了主城区。他先领着清翡逛市里最大型的批发商场，商场里衣服饰品等一应俱全。因为正值周末，商场人山人海，清翡也并没有太高的兴致，只是走过美术用品的摊点时买了点宣纸和颜料。芝缓为了哄她高兴，索性带她去了商场里的古装苑，为她挑拣了一件粉斗篷，他觉得粉色很衬她的偏白肤色。
清翡是不喜欢粉色衣衫的，芝缓挑的还是浓粉，她觉得这颜色有点艳俗。她挑来拣去还是相中了一件淡绿色的斗篷，还有白色的毛领。趁她试衣服的空隙，芝缓赶紧结账。
“对不起，我觉得粉色衬你。”芝缓小心翼翼地赔不是，“我到底是没有你这份审美能力，你瞧你穿上这件斗篷看起来更仙气十足了，比粉色好看多了。”
“没事儿，”清翡浅浅一笑道，“我不喜欢穿太艳的衣服。不过吗，这个斗篷我要穿回去，毕竟是你送我的第一件衣服！”
“走，下一站，我带你去美术展览馆！”芝缓道，“只是不知道路该怎么走，我打开导航看看。”
“好啊，说不定能看到我爸爸的画呢。”清翡道。
一对恋人就这样走在美术馆里。美术馆里人烟寥寥，清翡和芝缓都好静，欣赏着满墙的画作倒也自在。显眼的橱窗里往往是名家画作，再往馆阁深处走一段，背对着清翡欣赏画作的方向，芝缓注意到了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肖像中的女子眼神温柔澄澈，面庞却和身边的女友有几分相似。再仔细看，那幅画的作者叫桂千羽。
女友难不成是桂千羽的女儿？！芝缓感觉到一阵心惊，此前他只知道女友父亲也从事绘画行业，却未曾料到她居然是画家之女。
“这……是你爸爸画的吧。”江芝缓指着那幅人物肖像。
“嗯。”清翡淡淡一笑，并没有多惊讶，“你看我爸爸画的挺有神韵吧？特别是对妈妈眼神的拿捏，恰到好处。”
他是外行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单纯说好，说那张肖像有几分像清翡。
出了美术馆，芝缓情绪有点低落，这被身旁的女友敏锐地察觉到了。清翡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她只顾着自己喜欢什么，忽略了他的感受。然而他坚决地摇了摇头。
清翡倒是余兴不减，因为和芝缓在一起的快乐，她走路甚至有些蹦蹦跳跳。能和心上人在一块，这简直是上天赐予她的福分，此刻不珍惜何时珍惜。
“芝缓，怎么了，我哪儿惹你不高兴了？”清翡摇着看手机的芝缓。
“没怎么，”芝缓道，“学校有点活动要临时处理一下，恐怕要先回去，没工夫再多陪你了。现在大约是下午四点多，你喜欢吃家常菜，我们就坐车回去，你住所旁边有个家常菜馆，周围学校的人常去吃的，晚上去那儿垫一下肚子，可好？”
“好啊。”清翡道，“先忙你的急事情，我不勉强。”
家常菜馆里，芝缓提出亲自炒一道菜，老板娘默许了。
“原来是想在女孩子面前露一手。”老板娘笑道。
芝缓把炒好的土豆茄子炒肉片端了上来，清翡对他的手艺自是赞不绝口。
“老板娘，”清翡道，“麻烦给我们还有他做的菜拍一张合影吧，就拿芝缓的手机拍。”说着又把头转向芝缓，“这张照片明天千万给我打印一张。”
老板娘赶忙答应，给这对情侣拍了好几张，清翡连声道谢。
这顿饭清翡吃得很开心，而芝缓却很沉默。大概是学校的事情搅得他们没办法继续逛街了，他心里不舒服，她暗想。
“我们明天还能继续逛，你别这样。”在清翡的住所前，清翡宽慰道，“你本身课业就忙，我体谅你。”
“嗯。”芝缓道，“抱歉了。”
他目送清翡的背影离去，直到楼上电灯被扭亮，方才离开。
她是画家桂千羽的女儿。芝缓想着想着，居然觉得一阵惆怅。
从清翡的信里，芝缓隐约看出清翡的爸妈还是很开明的人，他想，如果她家是普通的小康家庭，他们的恋情在女方那边势必不会有太大阻力。然而清翡是桂千羽的女儿——她爸妈知道自己家一贫如洗吗？知道自己有个蹲监狱的父亲吗？两家背景差异这么大，他们能幸福吗？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江芝缓懂事早，俨然一个小大人。身边大人的婚配，女方家境若是远远好于男方，很多情况下男方都卑躬屈膝，只为讨得老丈人欢心。如果他真的娶了她，会不会连累全家失去尊严？
这是他怕的，也是他无法面对的。这天晚上学校根本没有什么活动，他离开清翡意在不想让她看出自己的心事，不想让冰雪聪明的她窥破他的为难和犹疑。他不想辜负她单纯而深挚的爱，不想伤害她——他索性选择暂时远离。
夜色渐浓，深秋的风很凉。芝缓索性立在风口处，一任秋风的寒意驱散清翡带给他的清甜。他本就很单薄，突如其来的风让他晃了一下，连带着月色下的影子都浸上了凉意——就让这晚的风吹醒自己吧，反正这不过是一场梦，肥皂泡早破了早好。
可是这个肥皂泡偏偏破不了。
芝缓的手机响了，是清翡的电话。
“那张照片给我打印了吗？”清翡的声线动人一如既往。
“嗯……还没呢。放心，打印完明天就给你，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啊。”
“周围风声怎么那么大，这么晚了你在外面考察？”清翡的声音带着焦急，“今晚有寒潮，恐怕会降温的！”
“嗯，帮老师送点资料，很快就会回去了，”芝缓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早点休息吧，乖，宝贝。”言毕，挂了电话。
他站在分岔的路口，一念向更美的风光前进，风光的尽头可能是万丈悬崖；一念后退回原点，回到曾经熟悉的轨迹上。
他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宿舍里。秦筱军发现芝缓并不开心，问他是不是和女朋友吵架了。
“你说双方背景差距太大的爱情是不是不得善终？”芝缓问秦筱军。
“这不见得，”秦筱军道，“很多女孩子如果自己家里经济状况不差，只消男人给她爱情便好，这样的家庭反倒更不可能出卖女儿的幸福来换取更大利益。”
“我说芝缓家的女孩子不像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果然如此。”一位室友接话。
“难不成那个姑娘是局长家或是市长家那样高干家庭的女儿？”另一位室友插了话，“这恐怕就有点麻烦了。”
“不是什么高干家庭。”江芝缓道，“她是画家桂千羽的女儿！”
“桂千羽，这个名字听都没听说过。”其中一位室友道，“不是什么大名人啊，你完全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
“是，名气倒不是特别大，没去过省美术馆都不知道他是谁。”芝缓道，“我压力山大。”
“艺术家本就开明，他都能让女儿上深山里，估计在感情方面也不会为难她！”秦筱军道。
室友的安慰给了芝缓几分爱的底气。他想，还是再向前一步吧，就凭小径前的风光那么美，如果不去看看，他定会后悔。
第二天，芝缓如约见了清翡，把洗成12寸的照片递给了她。
拿到照片的清翡开心得像个孩子。她把照片小心翼翼地装在画夹里。
芝缓知道清翡是个不爱繁华的人，便带她去远郊的公园玩，两人还一同坐了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清翡不喜欢刺激的项目，两人便放弃了过山车。他童年时没有玩过这样的游乐设备，如今和清翡同坐，倒感觉异常新鲜。
“这辈子第一次坐旋转木马呢。”芝缓道，“你看看身边欢笑着吃棒棒糖的孩子们，原来童年可以这样无忧无虑。你可能都难以想象，我那时候夏天每次走过冰果摊，摊主问我要不要来一根冰棍解解暑，我都说不要，尽管馋的不行。”
“我那时候白天一般在山间跑来跑去，跑着跑着就忘记了时间。”清翡道，“至于冰果摊什么的，在我这儿没什么概念，我带一杯水就是。”
“从摩天轮上向下望，总有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我又有点恐高，还是有点怕。”芝缓道，“所以升到最高处那会儿，我缩在了你怀里，我终究是贪恋你的温度。”
“难怪我让你看山下风景你都不肯，原来你被吓成这样。”清翡嗔道，“我倒是很喜欢升到高处的摩天轮，从高处向下望，公园风光画一般尽收眼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