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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翡在视频中发现芝缓憔悴了许多，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把家里的状况告诉清翡，只是隐隐叹道，我说不出来怎么了，就是莫名其妙地觉得凄惶。岂料，清翡却道深有同感，这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心有灵犀吧。
此时不过距离上次进城见芝缓半个月左右，她却觉得似乎过了一个世纪。无论是小草泛起新绿，还是嫩芽抽出新叶，不过一夜间。这时候芝缓又在干什么呢？是在忙于课业，还是在勤工俭学，还是……
“你说活得像你那么通透，不被任何生活俗世羁绊，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芝缓问清翡。
清翡不语，只是沉默。芝缓看着她恬静的面庞，却只觉眼窝微湿。
“我学校有点事，抱歉，我先下线了。”芝缓道。
“没事，明天我们继续。”清翡道。
“三月三我一定赶过去，哪怕请假，也要去给你庆生。”芝缓道，旋即下线。
收线后，清翡索性拿起信纸开始给芝缓写信。
“芝缓，”清翡摊开信纸，“你问我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你说我通透，可是我不觉得自己这样。”清翡在信纸上写道，“如果真的通透，我就会知道我想寻找的回忆是彻底回不来的，纵然找到了，也不过是仅有几分相似——如今的风物几乎每天都在变化，回忆像风干的纸片一样薄而脆弱，我现在看到了，极难和旧时的美好重叠。然而我还在寻找，我找遍沉凉县的每一寸山头，只想找到一片能把自己记忆唤醒之地，作为我的栖身之所。
“至于不被任何生活俗世羁绊，这确是我的理想，然而我做不到免俗。卖画，买衣服，维持自己的清静生活，免不了与世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和你在一起，我学会了用微信，能熟练刷淘宝，有空在唱吧上唱几首曲子，进城偶尔用美团订一张电影票。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被你拽进了生活里，我看到了人世间的美好，便捷的高科技生活方式，和梦津、辛姐快乐的聚会，更刻骨铭心的是我们的爱情——你带给我的感受是别人未曾带给我的，那份带着凄惶的憧憬也是我从未体验过的。”
言毕，清翡搁笔，忍不住泪如泉涌。
肖梦津陪着找工作碰壁的陈暖在甜品屋吃点心。
“对不起，暖暖。”肖梦津把头埋在陈暖怀抱里，“如果那天我不那么任性，或许你的工作早就定下来了，你也不用这样奔波。”
“没事，”陈暖道，“我倒是不希望太快把工作定下来，这样我就没机会遍地采风写生了。你知道吗，我每应聘一所学校，面试出来后都会画一幅学校的素描画。”
陈暖的乐观让肖梦津感到了些许安慰。
“给你看看我画的画。”陈暖拿过画夹，把其中一幅画指给了肖梦津。
“这画真的很有感觉，唯一遗憾的，就是画里没有人。”肖梦津直言不讳，她想起了清翡，自从清翡和芝缓恋爱后，她的画里或多或少都有爱人的影子。自己又何时能进入陈暖的画里呢？她定定地看着陈暖。
陈暖的眼神里有了几分空茫。这样的空茫，比他曾经沉默的体贴更让人心碎。肖梦津不敢猜测，这一刻陈暖在想什么。她的心隐隐坠了下去。
几秒钟后，陈暖回过神来，“我今晚画一张你的素描，明天送给你。”
“真的吗？”肖梦津觉得意外，几乎不敢相信。
“真的。”陈暖正色道，“如果要在画里加一个人，现在我只想加你。”
“那你画我吃甜品的馋嘴样子吧。”肖梦津笑道。
“这可不一定。”陈暖做个鬼脸道。
肖梦津很快把甜品吃完，陈暖接过了账单。
“回去我就给你画。”陈暖摸着肖梦津的头，柔声道，“你等着。”
芝缓收到了清翡的信件。那天视频里，芝缓不过随口一问，却未曾料到清翡当了真，给他写了一封长信来回答。芝缓并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对寻得旧时回忆如此执着，却为把她拽进世间而感到欣慰——他到底撬开了她坚硬的心锁。
两天后即为三月三，芝缓在视频里向清翡展示着他的车票，“等着我，我给你惊喜。”
梦津的学校里。陈暖把自己的画拿给梦津看，“我画的像不像你？”
梦津拿过那幅画，瞬间怔住。画面里，她被陈暖紧紧地揽在怀里，陈暖的手轻抚着她的额头。画中的梦津依旧是短发、微胖，一脸的俏皮可爱，眼神里满溢着幸福。
“怎么，不喜欢吗？”陈暖道，“我觉得这才是你该有的幸福模样。”
“我喜欢，特别喜欢。”肖梦津把头埋在陈暖怀里，一任陈暖吻着她，“暖暖，我要和你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我发现我居然开始思念你了。”陈暖道，“梦津，不要离开我。”
梦津闻听此言先是愣了一下，半晌，她笑了，笑着笑着笑出了泪。她的处事原则中向来理性为先，然而这场爱情却颠覆了所有——她把仅有的感性和柔软都给了陈暖。
平素，心里说着不要离开我的，常常是梦津，而不是陈暖。
现在却反了过来。
她在这场爱情里想要的，也不过如此——她爱的人爱着她，足矣。
“梦津，我们去唱歌吧，”陈暖道，“你不是那么喜欢听我唱歌吗？”
转眼农历三月初三到了。
清翡向来醒得早，她一推开门，便看到了芝缓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盒子。
“芝缓！”清翡一脸惊讶，“你怎么来这么早，视频上我看你的车票……不是中午到这儿的车吗？”
“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昨天半夜看还有票，就紧急改签了车票。”芝缓眼睛里都是笑意，“清翡，我好想你……”
“我也是。”清翡一把抱住芝缓，“你终于来了……”
“你就不好奇我给你带来了什么？”芝缓笑道。
“当然好奇了。”清翡道，言毕和芝缓一起拆开了盒子，一条纤长的雪白纱裙呈现在眼前。那条裙子长及小腿，复古而浪漫，穿上便是娴静低调的古典气质。裙摆的刺绣带着奢华重工的感觉，面料却轻柔通透，清翡穿上只觉它像一件轻婚纱。考虑到沉凉县的仲春还是带着些许凉意，芝缓特意订做了一条厚的、外面是纱里面是棉材料的裙子。
抖落裙子的时候，清翡意外发现，店家准备了赠品——一件发簪。
“店家之前说过，买裙子赠一件发簪。”芝缓道，“当时店家拿出几种发簪让我选择，我选了一件心形图案的。”
清翡浅浅一笑，“它就是个象征着你我心意的心针。”
几分钟后，清翡把裙子穿上。
“果然合身。”清翡道，“你居然也学会了挑衣服。”
“那必须的。”芝缓道，“搭配上高跟鞋更显得你身姿纤长。”
“不过我更喜欢草鞋，虽然草鞋不能搭这件衣裙。”清翡道，“我喜欢最原始最荒凉的东西。”
“那我等下上网给你定一双。”江芝缓道。
“网上的鞋子太千篇一律了。”清翡轻叹一声，“我前两天看来着，想买一双留着夏天穿。然而淘宝网上没有我中意的。”
“吃完饭我给你编一个。”芝缓斩钉截铁道，“正好你家门前有一些草编绳子，我能给你做一双草鞋。”
“你还会这个？”清翡更加惊讶了。
“当然会，我小时候我妈妈还给我编过。”芝缓道，“你吃早饭了吗，要是没吃我先做饭吧。”
清翡一边欣赏白裙子，一边和芝缓柔情蜜意，居然忘了芝缓远道赶来还饿着肚子。她觉得过意不去，要自己做早点，芝缓却道，还是由他来做吧，清翡今天生日，自己理应为她下厨。
半小时后，两碗南瓜银耳粥、一碟凉菜和两碗紫菜蛋花汤摆在了清翡面前。
“这早点……比我做的够味道。”清翡边喝粥边称赞，“甜度恰到好处，刚才的紫菜蛋花汤也很鲜美。”
“生日快乐。”芝缓柔声道，“中午给你做更好吃的。”
“爱你。”清翡道，“吃了你做的饭，我居然觉得人间烟火也有几分滋味。”
饭后，清翡穿着崭新的纱裙，带着芝缓去了山上桃花林里。
微风轻漾，略带灰粉色的桃花簌簌落下，落在清翡纤白的纱裙上。掩映在半开的桃花里，素净澄澈的她愈发显得楚楚动人——芝缓觉得，初识时这个女孩子清婉如六月的莲塘，现在的她柔艳如三月的碧桃，眸子里满溢着的柔情潋滟纯粹到动人心魄。
他拿出了手机，不熟练地操作着拍照功能，赶着光线正好的时刻为女友拍了一组照片。
“我的手机有自拍功能，我们拍几张合影吧。”清翡道。
“这智能手机才买了没几个月，就用的驾轻就熟了？”芝缓道。
“那必须的，我学起新东西也很快。”清翡的声音有点俏皮。
自拍结束后清翡发了朋友圈，“爱你，我的芝缓”。配图是一树一树的桃花，还有她和芝缓的合影。
回家后芝缓便下厨做了一顿美味。他见清翡最近清减了些，为了给她补身子，索性做了她最爱的番茄牛肉汤和软炸鲜蘑。
“我觉得我得被你喂成小猪了。”清翡笑，却忍不住又吃了一口牛肉。
“你看起来有点瘦了。”芝缓心疼道，“搬到这边累的吧，难不成是想我想的？”
清翡浅笑，脸颊却一阵绯红。
餐后，芝缓忙着编草鞋，清翡在旁绘画——她要画出芝缓在桃花林中的侧颜。比起昔日的冷静自持，今天的芝缓脸上笑容舒展了些，眼睛里也多了几分神采。
“今天居然把我画得这么帅。”江芝缓一边编草鞋，一边看着清翡的画板。
“你本来就帅。”清翡细看着芝缓，居然有几分静好的神色。她素来不喜欢“岁月静好”一词，觉得死水般单调乏味，然而此刻她却希望她和她的芝缓一直这样静好下去。想必芝缓沐浴在她的爱里应该很幸福吧？她轻轻抚摸着芝缓的头发，他的头发更硬了，与之对比鲜明的却是眼神的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