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话会完毕,辛姝绮执意请客,被清翡婉拒,肖梦津也觉得AA制更方便,于是三人各自付账。
第二天,肖梦津把辛姝绮的爱情观转述给了陈暖。
“要是那样子结婚和不结婚有区别吗?”陈暖道,“我觉得把心上人的头埋在怀里,轻抚着她的头发,静静地听着她唱歌——或是给她唱歌,这就是爱情的基本形式。至于经济上和生活上,还是我护她周全比较好。”
肖梦津不肯再言语,她觉得陈暖还是话里有话——他提及“心上人”的时候,说的可是“她”而不是“你”;“我护她周全”也不等于“我护你周全”。说到底,陈暖潜意识里的爱人,并不是她。
“也许你的心上人,你驾驭不了。”肖梦津的话平静中有点凄凉,但这在她看来是毫无争议的事实。
“你不要多想,”陈暖道,“有时候你卧在我怀里,我心里甜甜的……”
“我不会告诉你,桂清翡认同这样的婚恋观。”肖梦津道,“那天茶话会,就我觉得这样的婚恋观莫名其妙。”
陈暖震惊,然后是长久的黯然。
“我真的不了解她。”半晌,陈暖长叹道,“也许她骨子里真的是个大女人,不然她拒绝我的时候,也不会这般决绝。你放心,我迟早有一天会忘了她的,我迟早会的。”
“你会不会忘了我。”肖梦津趴在陈暖怀里,“我真的怕哪天,你把她彻底忘了之后也把我彻底忘了。”
“不会,你和她并不一样。”陈暖道,“就像现在,我怀里的人是你而不是她一样。”
距离开学还有三天,芝缓去了陇州找清翡。
“你终于来了。”清翡道,“这些天想死你了,给你写信又不方便寄去。你看,这里攒了一叠信,都是我这个假期写给你的。”
“实在抱歉,真的太不方便了。”江芝缓道,“难得一个爸妈都在的春节。”
“你爸爸在家能习惯吧?”
“能够,家里很多活计都是我爸爸干,我妈妈倒是清闲了不少。”芝缓道。
“那就好。”清翡道。
“年后我爸爸准备去干点修电机的活,这是他在牢里学到的手艺。”芝缓道,“这也能给家里添一点收入。”
“这不错,你妈妈压力能小很多,也能好好养身子。”清翡道。
芝缓抱住清翡,眼神有几分深不见底的凄惶。清翡对他这样的眼神并不意外,这个人,顾虑总是太多——可是他的凄惶里,总有火苗跳动着,特别是在四目相对的时候。芝缓对她说自己的家庭,她理解江妈妈的艰难,却难以理解芝缓过于恋家的情绪。
清翡并不是恋家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那般决绝地远隐深山,直到芝缓把她拽出来——芝缓刺破了她清冷的外壳,带给了她最美最真的初恋。
“等我回山里时,就搬下来,回到最开始住的靠近村落的旧居里。”清翡道,“那边有网,这样和你视频也更方便。”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搬家。”芝缓坚定道,“这两天也有些回暖了,我帮你搬家吧。”
“没问题。”清翡道。
清翡带着芝缓上山搬了家,村民大为惊异,明明三年半之前她搬离了这间屋子,现在居然又搬回来了。这屋子谈不上多旧,也比山上的更暖和些,少了清冷,多了点烟火气。当初那些想着把清翡配给他当儿媳妇的人,一个个都死了心——清翡夙性清冷,并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却能在芝缓面前柔情潋滟。
“你的画真多,拿着都快把我爪子累酸了。”芝缓笑着抱怨。
“桌子前缀上几簇桃花,最好等三月再扦插一枝。”清翡道。
“你家除了画就是书,不得不说我膜拜。”芝缓淡笑道,“也难怪你看起来一身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清翡还是浅浅一笑,脸颊绯红。
“这个门年久失修,总觉得不大安全,这两天我给你换一个。”芝缓看着清翡家有些旧的屋门,“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住这样的房间,我担心你的安全。”
“没问题,你要不说换,我也得让我爸帮我安个新门。”清翡道。
“这炕我今晚给你烧热吧,要不然这房子闲置这么久,太潮了。”芝缓道。
“好的,正好院子里有点旧柴火。”
“斧子和镰刀挂在门前如何?”
“可以。”清翡道,“对了,在外面给我拣点树枝,我正好在窗前装饰一下。”
“你总是那样诗情画意。”芝缓道,“这回好了,电和网都不用愁了,我们随时随地视频。”
五天后芝缓回校,清翡索性锁了山上的空房子。
“刚开学就翘课,”秦筱军道,“胆子不小啊,不怕你妈废了你?”
“我爸回来分走了我妈大部分精力,这简直解脱了我,我妈这两天也终于放过我了,没有给我打电话,也没发现我帮清翡搬家。”芝缓道,“这几天倒是累死我了。”
“受点累换来二人世界,多好啊,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倒是到了你碗里。”秦筱军道。
“好什么,她搬山下,山下的房子大门有些旧,我又不知道该上哪儿给她挑选新门,于是只得打电话叫来她爸。”芝缓道,“结果她爸妈都过来了,一看就看得出来,她爸妈和这个村子里的人还比较熟,我简直就是个外人。”
“不是还有她陪着你吗,她又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你居然还那么见外?”
“白天还好,她爸妈也很体谅,尽可能让我们单独相处。”芝缓道,“可是到了傍晚,她爸妈还有我们在院子里吃饭,免不了温酒聊天,她们家人谈论各个画家的画风,谈论诗词歌赋,我一句话也插不进,只得沉默。她家人倒没觉得怎样,倒是我觉得过意不去。”
“那也没什么,最后和你过日子的是她,不是她的家人。”秦筱军道。
“那是必然。”芝缓道。
秦筱军终究是理解不了芝缓的犹豫和为难。
辛姝绮告诉清翡,她要来沉凉县看看清翡的新家。清翡自然是欢迎,在沉凉站接她。
恰逢春运离乡旺季,沉凉站客流颇多,然而清翡却一眼认出了那个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她穿着一身深色棉旗袍,手指水葱般纤白细长,眉眼清淡,自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她和清翡并肩而行引得村民们频频侧目,清翡对他们的目光不甚理会,倒是辛姝绮用简单而从容的微笑回应着他人的打量。
“这地方不错。”辛姝绮看着清翡的新家,“特别是这个院子,有时候真的很想在这里温一碗茶。”
“那我给你泡茶好了。”清翡笑,“等下我去烧一壶水。”
“好,我要洛神花茶,如果你有的话。”辛姝绮浅笑,“你画里的人就是你家那位吧?”
“这个茶真的有。”清翡道,“没错,画中人就是我爱人芝缓。”
“眼睛里带着点倔强骄傲的神色,不知道这是他本身,还是你眼里的他。”辛姝绮道。
“两者都有,比起他,我可是清冷决绝得多。”清翡淡笑。
辛姝绮点点头,“我也是。”
“怎么没把孩子带来?”
“孩子在我老公那儿,这几天轮到他带着。”辛姝绮道。
“身边能理解你婚恋观的人甚少吧。”清翡笑,“前几天芝缓来我家的时候我给他讲过,芝缓倒是觉得太前卫了。”
“也就是你理解,肖梦津不都是颇不以为然吗。”辛姝绮道,“我身边的人也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芝缓回学校那天还说呢,”清翡道,“他这辈子最理想的生活就是能养活爱人后,早上醒来吃着爱人做好的面,然后在爱人的目送里去上班,晚上回来过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互相扶持到白头。”
“这和你想要的又有多少交集呢?”辛姝绮问她。
“不一样,然而这挡不住我爱他。”清翡道,“我问他,我做的饭你吃得惯吗,他说,没关系,可以我给你做。然后我说,我不想一辈子被你养着,这样我会觉得自己没有尊严。他说,这个随我的心意,他不干涉。”
辛姝绮只是笑笑。
忽然,辛姝绮的手机视频响了,她的丈夫要求视频。清翡识趣地回避,默默去屋子里泡茶,外面辛姝绮和丈夫孩子聊得倒也是不亦乐乎。
半个多小时后,辛姝绮关了视频,进了屋子找清翡。她的手机屏保上是儿子的照片,儿子的高颜值更甚于她。
“看着也到饭点了,”辛姝绮道,“视频里老公和孩子刚吃完,我们也弄点什么吃的吧。既然你不太擅长厨艺,那么做饭交给我吧。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没有,不过尤爱清淡。”清翡道。
“好,没问题。”辛姝绮道。
辛姝绮厨艺不错,即使食材简单,她的饭菜依然有滋有味。席间,辛姝绮想推荐自己正念着高中学美术艺考的妹妹思宛向清翡学绘画,清翡爽快答应,至于学费,她提出半价。辛姝绮说,朋友之间更不能占便宜,执意要求按照市场价来,清翡说,那就九五折吧,辛姝绮也不便推辞,欣然答应。
辛姝绮自幼家境殷实,她从未体验过乡村生活,对清翡的世界,她更多的是好奇。山上的积雪未化,辛姝绮又不方便上山,二人索性开始山下乡村游。
“这几天是不是不太习惯?”清翡问她,“看起来你也不是习惯简单清闲生活的人。”
“没有,体验了另一种日子。”辛姝绮道,“好奇而新鲜。我想带点纪念品给我老公和儿子,但不知道该带给他们什么好。”
“那我画一幅你的肖像送给家里那两位怎样?”清翡道。
“那太好了。”辛姝绮道,“这样一幅画你一般卖多少钱?”
“简单一点的五百不到吧。”
“太便宜了,来个我本人的旗袍画吧,525成交。”辛姝绮道。
清翡欣然应允。辛姝绮是外行,对绘画技法并无挑剔,只是希望气质像她自己。这对清翡而言颇好拿捏,仅三天时间,一幅生动的画跃然纸上,这让辛姝绮啧啧称赞。
“你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辛姝绮对清翡道。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清翡笑,她真的不是客套,事实上的确如此。
“改天我带你和梦津来我家。”辛姝绮道,“到时候给你们烤甜品。”
“太甜的东西我恐怕吃不惯。”清翡道。
“没问题,你来点清淡的,梦津她可是见甜眼开的主儿。”辛姝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