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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江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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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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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醒大地----张寒晖》连载

第一十三章

第十三章

好几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振洲都没有看到张寒晖,这天,他走都台阶上的饭桌旁边,立着不坐下,谷锦屏一手抱着艳婷,把干粮递给公爹说;“爹吃饭吧。”

张振洲赌气的把干粮放下说:“格林他娘啊,你不应该撒手不管啊。”

谷锦萍喝着粥,噙在嘴里喂艳婷说:“爹,你是说寒晖吧,他这个人,你知道不是窝在家里的人。修下什么受什么吧。这家里迟早搁不下他,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就只当是没有他这个人!”

张振洲的泪水流出来说:“我不是糊涂人,可他干的是掉脑袋的事啊。”

谷锦屏说;“他是去商会当文书了,他这是干的正事,爹你怕什么啊。”

张寒晖在商会当文书,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无非都是一些来往的公文,再就是给各个商户买卖派捐。一有了事,商会就召集商户们来,商量怎么捐钱。

每次赵家的管家都非常慷慨,一说就是几千大洋往外拿,有些小商户就叫屈,你这是拉扯人啊。你们这么捐我们还过不过呢。

赵家的管家说;“走道儿拿虱子我们有的过,这做买卖,凭的就是脑筋和心思,你没有本事就别做买卖啊。”

两个人说急了,就动起手来,赵家的管家说;“你小子,怎么这么不讲道理,你算是干什么的。来人,给我打他个二百块钱的。”

跟着来的打手们进来就要打人,张寒晖把算盘一摔说;“干什么,这是商会,不是摆地摊的,你们有本事外边打去,赵管家,让你的人出去。”

赵管家晃晃脑袋说;“张文书,你别吃的河水管的宽,你不就是个小文书吗?你别管,今天我要是不打他个狗儿的,我就叫你爹。”

 小商户也不草鸡说;“来,来,你要是不打你这个爹,你是大道上老西做的。”

 张寒晖走过来,拦住赵管家说;“给我一个面子,你们就不要在这闹行不行?你要是实在要闹,人家要是告了你,我看你怎么收场?”

赵家管家的脸上一虚说;“我就看在张文书的面子上,今天咱们不算完,我们来日方长。”

赵家管家带着人就走了,张寒晖接着记录下面商户捐款的数码,那个小商户对张寒晖说;“张文书,你是个好人,不像许多人,看到赵家就想舔屁股。”

张寒晖说;“老哥,我们都是拉家带口的人了,开个买卖也不容易,他们人多势大,别惹他们,躲着点不算丢人。”

 小商户说;“你不知道底细,我原来就在他家干过,后来自己开了一个小买卖,他家要是光靠卖盐,就没有这么大的收入,城里的这些大烟哪来的,都是他们干的,他们的大烟地下库,我知道在哪,就在后院里。惹恼了我,告他个底儿掉。”

平民教育会在定州开着平民教育,把严禁买卖大烟也算是一个条款,他们的总干事晏阳初找过县长,要求他制止境内的大烟买卖。

县长说;“我正想禁止呢,晏会长的话说的就是我的话,我们这么办,我们联合进行发文,你们号召人们不要吸大烟,我这出台告示,凡是抽大烟无论什么人,就是我县长的小舅子,也要照样的枪毙。”县政府和平民教育会联合出了公告,要在定州境内消灭大烟,准备成立模范县。

张寒晖就住在陈庆斋家后院的一个小棚屋里,这就是原来放杂物的小屋,又小又矮,人在里面是夏天热,冬天冷,进门就是一条土炕,下面放着一张木板作的小桌子,这里成了他和孙汉勇他们的联络点,因为这个后院还有一个小门,就是平时用来拉煤拉黄土的,再远一点就是天主教堂的后门。人来人往的非常安静,张寒晖自己做饭,有时候,康清波就来给他送点青菜什么的。

陈庆斋在定州职业学校当教员,这是平民教育会的学校,他回来说;“他们这些人,尤其这个县长,明明是他和赵家勾结暗地了倒卖大烟,发国难财,还他妈的说相话,说是什么只有是吸大烟的,就是他妈的他小舅子都要枪毙。”

张寒晖听了十分的高兴,就计划好了一个砸赵家盐店的计划,让老百姓们都进城来,就说赵家的盐店卖平价盐,只卖一天,错过了就不卖了。这天,孙汉勇和康清波都来了,张寒晖把他的计划一说,两个人都非常高兴,这可是一箭双雕的事。要让赵家吃哑巴亏,让县政府不敢追究。

孙汉勇着急的说;“我们就是不知道,他家的大烟藏在什么地方,哪怕是有个线索也行。”

张寒晖以送公文的名义去过赵家几次,一次他以上厕所为名,想去后院看看,赵家的管家说;“张文书,我们是朋友,我告诉你,后院你不要去,哪里是太太小姐的绣楼。”

孙汉勇说;“要是有个机会进去一次就好了,到时候不打无把握之仗。”

康清波说;“我们有个机会,就是不知道行不行。”

孙汉勇说;“你说说,什么机会?”

康清波说;“这个月赵家老太太过寿,我们是不是以拜寿的名义进去。”

陈庆斋说;“人家平时戒备森严,一般人都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也不好四处转悠啊。”

 张寒晖说;“我想办法,康清波你们这个小班,能够唱拜寿的戏不?”

康清波说;“这个好说,我们都是平时唱惯了的。你说唱什么就唱什么?”

张寒晖说;“这就好了,我去找商会会长,就说给赵家拜寿,我捐一班戏。”

 陈庆斋说;“不行,不行,这个唱小班戏的人都是拉家带口的,这谁掏钱啊?”

张寒晖说;“我掏钱。”

陈庆斋笑着说;“你这一个月三块钱,够你吃饭了没有,你掏钱,你哪有钱。”

 孙汉勇把眉头一拧说;“我就砸明火,也给你们钱,你说多少钱。”

康清波笑笑说;“都是我们相好的弟兄,我说不要钱他们肯定不要。”

 张寒晖说;“这不给钱的事,容易暴露,我们就是办好办不好,都不要牵涉到你这些唱戏的,这么办,我给他们打条子,保证他们每个人十斤盐。孙汉勇你的弟兄们谁都是扛盐的好手,到时候多扛几包就是了。”

 这天,商会的门一开,张寒晖就到了,他知道每天会长都是在街上吃过早点就立会里喝茶,喝完了茶就去打麻将,平时谁都看不到他的。

会长知道张寒晖来是有事就说;“是不是给赵家上寿的事?”

张寒晖说;“会长说的是,我想这么办,又不拿钱,又不丢面子,不知道会长说行不行。”

 会长笑了说;“张文书,只要不花钱的事都好说,你说说你的计划。”

张寒晖说:“我受会长治愈之恩,无有相报,我就把村里的戏班请来,反正也就是热闹为止吧。你看行不行?”

会长呵呵的笑了说:“嗯,我看行。”

在赵家庆寿这天,赵家大院里宾朋满座,看家护院的都出来看戏班子,他们对穿着女戏服的演员非常感兴趣,他们围着这些人说三道四的,这里面有孙汉勇和大滚刀,他们打了花脸,也不上戏就是为了进来熟悉地形。戏班子被请到一个现房子里,这里是赵家盐店的后院的柴房。

负责警卫站岗的家丁大声的喊着说:“我可是事先给你们说一下,我们东家说了,你们不许随便的四下走动,要干什么说话,我们这里是有警戒区的,不准人通行,谁要是随便的走动,你要不怕挨枪子,挨狗咬你就试试。”

康清波说;“我们还没有吃饭,是不是先弄点吃的喝的,怎么着我们也是县商会进的戏呀。”

家丁说;“这个好说,我去厨房让他们给你们送过饭来,可是说好了,哪都不准瞎出溜。”

 孙汉勇带着老人发套,脸上抹的黑黢黢的,一看就是个老年人,他见家丁走了就走出去,他想去一个小门内看看,刚迈过门槛,就有一个警卫出来拦住他说;“回去,干什么的,怎么瞎出溜啊。”

孙汉勇说;“唱戏的。”

警卫说;“没有给你们说吗,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回去。”

孙汉勇说;“我去茅房,憋的难受啊。”

警卫掏出枪来指着他说;站住,想干什么啊,不知道这里是禁区吗?”

孙汉勇说:“老总,行行好,我们进来了就像进了皇宫一样,不知道天南地北的,我就去尿脬尿。人老了,膀胱松了,憋不住尿。”

警卫同情的说;“这么大岁数了还出来唱戏,你家里人就不管你了。”

孙汉勇说;“这瞎眼的家雀,也要活命不是?出来混个吃喝的,也少给家里人找麻烦,再说,来这里唱戏,你们剩下的给我们吃,也等于我们过年了。”

 孙汉勇一边说着,眼睛早就看到这个小院肯定有秘密,他悄悄的记住了这里的地形地物。那个人用枪苗子顿他一下说;“走,走,一会儿让东家知道了,就别想走了。”

 一个看院的头儿从里面走出来,问警卫说;“刚才那个人是干什么的?”

警卫说;“唱戏的,找茅房的。”

头儿说;“你小子注意点,这是什么地方,再这样就有你的好看的。”

警卫说;“是是,我已经把他轰走了。”

 头儿说:“小心点,就怕是有商业奸细什么的。”

前面已经开始唱了,头儿说;“你小心着点,再不要人让人进来了。”

戏台上已经开始了,康清波的秧歌戏《刘光嘴看闺女》在音乐声中,康清波扮演的老汉唱着“刘光嘴我坐在草房里,忽然间当年的大事想在我心里。想当年一双二老死得早,丢下了光嘴我自己。光嘴我长到了十八九,人们都说我刘光嘴傻不拉唧的没出息。一听我心中有气,我到外边扛活儿去……”

赵老太太是城东的人,她从小就听这个戏惯了随然演的不好,但是却让老太太非常高兴,不住的说;“这孩子唱的好,唱的好,给他赏钱,给他赏钱。”

她这么一说,戏班上的人更上劲了,康清波也卖力气的唱着,拉弦的手指在二胡弦上颤抖,一首如诉如泣的唱段,在演绎着农民的困难生活。

“……我只说我生下个刘门后,不料想我媳妇卟通给我生了一个闺女。我那闺女长到十八九,又来了媒婆来说媒,说到东庄我不愿,说到西庄我不依。那媒婆却是黑心的,用酒把我灌得醉醉的,把我闺女说到西关大老王家去。我只说西关王家是个大财主,不料想把俺闺女许配给王家一个住房儿的。又听说那亲家母真厉害,再加上那傻王八羔子傻女婿整天价打骂俺闺女……”

这是一个喜剧,是一个唯一的定州本土题材的秧歌戏,说的是老百姓的家长里短的,人们都摇关晃脑地入神地听着。商会会长直说张寒晖会办事。

第二天,在张寒晖的小屋里,几个人又聚会了,孙汉勇说;“我已经看了,那个后面的小院防守严密,肯定是地库的地方,我们准备好,干吧。”

按照计划,沙河两岸的三十八个村庄里,都有人带信去了,十一月二十八这天城里南街赵家盐店,开始卖平价盐一天,去晚了没有买的了。这一说出去,尤其是街上贴了帖子,孙汉勇他们四处串联,老百姓都一传十十传百的沸腾了。

这天早上,天刚一亮,守城的民团还没有打开城门,就听城外的人声鼎沸,民团的人说;“这是怎么了,人们怎么这么早就来赶集了,天刚亮啊。”

不光是南门,就是东西北门的人也非常的多,这些守城的民团当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只是超常的开城门。孙汉勇早就和大滚刀他们几个,身上都带着短刀,随着人们涌到了赵家盐店大门口。

盐店的伙计们看到这么多人来买盐,心里非常高兴,这些日子,因为贩私盐的,扫硝盐的,盐店里的买卖比较稀拉。城里是一、六、三、八大集日,掌柜的也想做个好买卖,他急忙的报告管家说;“今天格外的人多,怕是门市上的盐不够卖,赶紧的让人往盐店门市运盐。”

管家听说来了许多人买盐,而且口音都是沙河两岸的,就说;“这事不对,怕是要闹事,你们可是要小心着点。来的青泥腿子们多,你不要忘了,前年他们抢秋的事,把沙河两岸财主家的地里的粮食都抢光了。”

东家听说了这个动静,就让警察局派人来,警察局长说;“你不知道,我们要搞模范县吗,有那个晏阳初在,搞什么平民平等,我们没有县长的命令,我们不敢派人。”

东家急忙的叫人去请示县长,县长批了条子,警察局才派人来,由于前面人太多,他们就从后门进来了。

孙汉勇肩上背着布袋,带着大滚刀几个人都是短打扮,都是背着布袋,他们从人群里挤到盐店的门前说;“怎么还不开门,这是故意的不开门啊,乡亲们,这个赵家盐店,说大话,使小钱,我们接到的帖子说,他家这天卖平价盐一天,是为了给他爹超度。现在我们来了他们不开门,怎么办?”

大滚刀他们几个在下面高声的喊叫着说;“开门,开门!”

外面的人一叫吓的里面的伙计更不敢开门了,这时候,县城四道街里都拥挤满了人,尤其是南大街上,人山人海,从南门洞到赵家盐店,人都挤的吊起脚来了。人群中男女老少的多了,因为有人被挤坏了,也出不去,有的老太太就被人差点踩死。

孙汉勇大声的叫着里面说;“我们是买盐的,你怎么不开门。”

人们早就憋不住了,由于平时这赵家盐店对老百姓的欺榨,早就民愤极大,这个时候有和赵家有仇的,有平时受了赵家欺侮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话。

“砸了他的王八窝,说话不算话,砸开他们的门子。”

这一句话就是导火索,把人们的愤恨点起来了,人们就涌着上前来,拿着各种家伙砸门。大滚刀早就有准备,他大喝一声说;“都给我闪开。”只见一声咔嚓响,门板脱落,人们如洪水一样的涌进去,人们平时都看不到这么多的盐,如今都红了眼,人们用各种袋子狠命的装上,可是装了盐的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孙汉勇带着人们向后院奔去,几个看门的家丁和十几个警察,挡不住人的洪流,他们被冲的四散而去。

这场写入定州市党史的砸盐店事件,就这么开始了。这事件传出去传到了四下的各个县里去了,至今还传流在人们心中。

当县长带着大批的警察和民团来到的时候,人们早就四散而去,但是在赵家后院里发现了秘密藏大烟的地方,县长只好封闭了现场,等待勘察。后来,晏阳初听说了大烟的事之后,坚决的不干,要求枪毙赵东家。

现场逮捕了许多人,这些人里面有许多是晏阳初农民夜校的学员,在晏阳初的几次出面后,这些人都全部释放了。但是,县长说;“释放你的学员可以,但是,赵东家的事,不予追究。”

但是,几个带头的人孙汉勇和大滚刀他们,还是被警察局寻找到了行踪,县长手里有举报,说他们是赤党。这天,孙汉勇刚进家,就看都一个黑影潜进院内,孙汉勇知道出事了,从茅房里里翻到墙外,跳进了庄稼地,在后面不断的枪声里,脱逃而去。大滚刀几个人,都没有逃脱,大滚刀当场被打死,其他几个人都被判了监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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