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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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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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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年代的青春报告》》连载

第二章 相思何必曾相识

时近中午,车老板顺利地到达贸易货栈。整个下午,他和货栈的人一起,忙着卸货、检斤、分门别类搬到仓库里。等一切收拾停当,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感到浑身有些疲惫。像每次来省城一样,他去附近的小澡堂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一身风尘,晚上早早地睡下了。他想明天上午趁马儿歇歇腿,还要去置办乡亲们托他捎的东西呢。

贸易货栈在乡下的收购站,就设在长白山余脉一个不足百户的屯子前。这里交通闭塞,乡亲们要买点什么东西可困难了。自从收购站换了车老板,可方便了乡亲们。刚开始进城的时候,他站在村头喊:车要进城了,有要捎东西的吗?不知是信不过还是怕添麻烦,头一次仅跑来一个小姑娘,吵嚷着要捎围巾和红头绳。捎回后,小姑娘围在脖子上满屯子夸耀,乡亲们见了,都夸车老板会打扮人,看花色挑得多俊啊。

以后就有三家五家,再后来,乡亲们就踊跃了,每次都要捎回两三大包袱。乡亲们都夸车老板这个人厚道,勤快,心眼好。一来二去,在乡亲们的心目中,他竟然和屯长差不多一样重要了。

秦可昕昨天目送车老板远去以后,没有回家,带着满腹惆怅径直去了学校。一踏进教室,同学们都围拢了过来,“分明看见有几个警察向你追过去啦,我们还担心你被拘禁啦!”“你是怎么脱身的?是怎么逃脱出来的?”“快说说,急死人啦!”……

秦可昕没有说是一位年轻的车老板救了她,而是急切地问起同学们的情况。从同学们那里得知,她们学校有三十多人被拘押了,有几个还受了伤,但都没有生命危险。学生会正在与警察交涉,有苗头看警察还不敢把事情闹大,只要学生答应立即复课不再上街,警察过不了几天就会放人的。学生会还作出决定,为避免流血冲突,大型的上街游行暂停下来。学生会正在赶制一批宣传品,明天一部分学生到群众聚集的地方散发,以继续扩大舆论,唤起民众。

清晨五点钟,车老板就起来喂马。他爱马,牲口不会说话,什么草呀料呀水呀,要全靠人照料,一样都不能缺着。正是由于他的精心饲养,三匹马都膘肥体壮。很多时间他都和马在一起,有时候还拍打着,说上几句话,马儿也似乎通人性,在他的手上也特别驯服,有时不用挥鞭子,吆喝几声,它们就能领会主人是什么意思了。

喂完了马,这会儿街上的店铺也该开张了。车老板换了一身衣服,衣服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洗得干干净净,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衣服,就俨然像另外一个人了,全然褪去了车老板的形象。本来嘛,车老板就是一个百里挑一的英俊小伙子。

车老板办事干净利落,他翻着记事本,出出入入不同的商铺,给阮大娘买了做棉衣的布料,给阮大爷买了棉鞋棉袜,给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买了同样花色的格布褂子。他可不愿落埋怨,小姑娘总是这山望着那山高,总会找出一大堆理由说自己的没有别人的好看,没有别人的漂亮,会挑剔着呢。他忙活了大半个上午,核对了一下小本本,总算齐齐的了。他轻松地舒了一口气,肩上挎着一个大包袱,手上提着一个大包袱,走出了最后一家商铺,心里盘算着下午就可以返回乡下了。

街上的学生在散发传单,秦可昕看见一个提包袱的人走过来,她把一张传单塞进了这个人的包袱里。猛然间,她感觉这人好像就是昨天那个赶马车的。她惊愕了,愣住了,莫非苍天有眼,偌大的城市让她巧遇相救她的人。但当她再定睛看时,已经是一个背影了,而且是远远的了。是他,就是他,虽然装束变了,也一定是他。他走远了,她慌乱了,她不顾一切地喊:

“喂!你是——喂!你是——”

同学们忽地围拢过来。

“喊什么呀喊?”

“怎么回事呀!”

“我看见一个人,是他——”秦可昕说。

“谁呀,到底是谁呀?”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认识怎么就喊呀!满大街都是人,喊谁呀!你有病呀。”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秦可昕重复着。

“真是莫名其妙。”同学们哄地一下都笑了,有的说秦可昕可能昨天受到了惊吓,有些神经质了,有的打趣说她在茫茫的人海中,想必是慧眼识珠看到意中人了吧。说笑归说笑,大家还是劝她早早回家休息,“回家睡一觉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秦可昕家住西城,离这里不太远,她没有雇人力车,徒步走也好镇静一下,刚才又让她六神无主,心里乱乱的。

站在自家大门口,她敲了敲门,佣人吴妈为她开了门。这是一座典型的大四合院,院子里有供观赏的树、盆景,只是季节转换已不再繁花似锦了。

这是一个殷实之家,秦可昕的父亲秦川年轻时给别人家的店铺当伙计,几年后经营起自家的店铺。说起秦川在西城可是小有名气,不仅善经营会管理,诚信也是有口皆碑。他开店铺已有些年头了,原本应该积蓄不少,实际上他却常常囊中羞涩。前些年每每有了积蓄,没少做扶贫赈灾的善举,这一切家人是知道和支持的。

他家的佣人吴嫂,一个讨饭的孤老婆子,病倒在路旁,人快不行了,是他路遇给送进了医院。出院后又接到家里,直到康复得差不多了,才问起老人家住哪里,以后怎么打算。吴嫂感动得像遇见了菩萨,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自己命苦,说老伴为了多挣钱给儿子娶上媳妇,爷俩去了一个日本人开办的矿上干活,不到半年就都死在了矿上。秦家一家人见此情景,说只要不嫌弃,就先住在家里吧。自此,吴嫂就成了秦家的佣人。说是佣人,在秦家实际上没有主仆之分,一家人对她像自家的老人一样,尊敬着呢。

这二年,秦川又在做着一件极其秘密的事,他通过可靠的人脉关系,购买了一些医疗器械和药品,通过秘密渠道,送给了他信仰的组织。这件事连他的家人也无从知晓。为了一家人的安生,他死守着这个秘密,他只能这样做。他总是对家人和朋友说,生意和时局是有密切关系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能赚个年吃年用就不错了。好在一家子人口少,赚一点就够维持一家人的生活开销了。

秦川不到二十岁闯东北,那是老家黄河滩连年闹水灾逼的。初来东北,给人家当伙计又没有工钱,哪还能娶上媳妇。街上的闺女也不都是嫌贫爱富,有的也相中了这个小伙子,无奈当地人大多瞧不上外地人,他们担心闺女出阁了,就是人家的人,说不定哪天外地人回了老家,要想见闺女一面那就难了。直到而立之年,秦川回老家待了三个月,回来的时候,新婚妻子已经有孕在身了。后来,一家人的掌上明珠秦可昕就出生了。

秦可昕进了院子,就听到父亲的声音。父女三日未见,如隔三秋,在街上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也烟消云散了。她快步跑向父亲,撒起娇来。母亲和吴嫂见此情景分外高兴,一同说:我们给你爷俩做饭去。

“我要吃糖醋鱼,有鱼吗?要不锅爆肉也行。”秦可昕娇声娇气地说。

“就你嘴馋,还挑鱼挑肉的。”父亲坐在了沙发上,秦可昕拿了凳子坐在父亲的对面。“听说学生和警察发生了冲突,同学们安全吗?没出什么事吧。”父亲问起学生游行的事。秦可昕带着激动和自豪,眉飞色舞地讲了起来。

出乎秦可昕的意料,父亲听了显得沉稳、冷静,女儿参加的是正义之举,不能拦着,但他也不愿推波助澜。秦可昕怎么能理解,自她参加了游行队伍,父亲的心就一直在悬着呢。父亲在商会这几天,和同仁们也在做着一件事,这件事可比游行示威的作用更直接。即使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但他也时刻在为宝贝女儿担心。看见父亲对轰轰烈烈的游行态度漠然,秦可昕不愿意了,生气了。

“你还没有一个马车伕有觉悟,马车伕在关键时刻都能挺身而出!”

“什么马车伕?说来听听。”父亲以为市民也参加到游行队伍里来了,那事情可就升级了,他在担心着后果。

秦可昕绘声绘色地描述起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一个马车伕出现了,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倒了警察,几乎是在同时又把她拽上了马车。马车拐进一个胡同又一个胡同,几经拐弯抹角才得以脱险。父亲也被秦可昕说得毛骨悚然,静了好一会儿才由衷地说:“这人真了不起,这可要冒多大风险,没有这马车伕,咱爷俩说不定这会儿还不能坐在一起说话呢,真得好好感谢这个马车伕!”

“我当时怕得几乎没了反应,连句‘谢谢’也没能说出来,——人就走了。”秦可昕说当时自己真是浑透了。

“不过今天上午撒传单的时候,又遇见他了,好像是他,我正在努力地辨认,人又走远了。我想我一定还会碰见他的。” 秦可昕到现在还在后悔没能即可跑上前去认识。

“这可太难了,在一个城市里找人,不是大海捞针吗?就咱们一个西城,每天赶车来卖农产品的也多得很,这恐怕是没有指望了。”在父亲的眼里女儿总是小孩子,太过幼稚。

“那车上拉的不是农产品,有中草药的味道,好像是进城来卖药材的。”秦可昕说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父亲,他说:“哎,这几天咱们乡下的收购站要来送货,我三天了也没有去贸易货站,也不知道来了没有?”秦可昕让父亲说说收购站赶车人什么模样,高矮胖瘦,父亲自豪起来,“这人我可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人优秀着呢,有他在那里,我太放心啦。”秦可昕见父亲所答非所问,正要再问,饭菜已经摆上了餐桌。

女儿安全回家,父亲高兴地要畅饮两杯,也告诉吴嫂打开一瓶红葡萄酒,“今天全家人都要喝,女儿倒要多陪我几杯。”

秦可昕吃完了饭,进了自己的房间。葡萄酒使她面颊红润,使她兴奋起来。她没有了倦意,拿出崭新的笔记本,这是昨天才刚刚启用的,她要用这个笔记本,记下对这个青年人的记忆。她翻开笔记本,看到了昨天写下的话:

十月八日。你在我危难之际出现了,我们素不相识,你惊人的举动,令我敬佩不已。你处事不惊,我却慌乱如麻,以至反应迟钝,连你的名字也没有问起,待我要说声“谢谢”的时候,你已经远去了。你在我的心中虽然是模糊的,但也是清晰的。我要记住你,找寻你。愿上天保佑找到你。

看着,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写道:

十月九日。上天真的发慈悲了,你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虽然不能确定一定是你,但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你无疑,怎么又让你匆匆离去了呢。我悔恨自己没有勇敢地走到你的面前,可是在那么多同学面前,我怎能忍受认错了人的尴尬,但到底还是没能逃脱同学们的一顿嘲弄。不过,要真是你,那也值了。老话说事不过三,我现在开始祈祷,像教徒一样的虔诚,望你早点出现在我的面前。人们常说心有灵犀,我盼着你也想想你呵护的那个女学生,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就不远了。

你送给我的那一块银元,我能用它去雇车吗,那天我是徒步去了学校,从学校回家是人力车到了家门口,吴妈付的钱。这块银元,是我们相遇的见证,我哪能舍得花掉呢。它现在就在我贴身的衣袋里,以后我们相见了,拿给你看看,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也会见物思人,一直想着你。

人有时候可也真怪,班上那么多男同学,他们宠着我,称我校花、叫我才女,我得意高傲,可一笑就过去了,印象总是淡淡的。可你怎么就不一样了,好像有小说里描写的爱的情节,爱的味道。我还没有涉猎爱情,也不懂爱情,从不知道什么叫思念,遇到你,似乎才领略了个中滋味。这到底是怎么了,真像书上说的,有点剪不断理还乱了。

爸爸说我们乡下收购站也养着马车,也是这几天来送货。明天中午就去打听打听,要是巧上加巧就好了,那可是命中注定我们是一家人了,也不用寻你千百度了。

相思何必曾相识,还没能够认识,却在思念个没完,而且是一个人的思念,好不害羞!思念免不了有点苦味、涩味,但也伴随着丝丝温馨和甜蜜。呵呵,我愿意,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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