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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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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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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年代的青春报告》》连载

第四十一章 有奶便是娘

尤队长召来他的心腹开会,说:“你们在集市上看到了吧,那么多卖东西的,一看都是要搬家的,这就是个好彩头!人搬走了,也就少了犯上作乱的,地不用征缴就成了开拓团的,这大局定了,咱们就有业绩了,这就叫有福之人不用忙,等咱们来坐享其成。弟兄们跟上我,我怎么能亏待了弟兄们,咱们就坐等总部的奖赏吧!”

接着呵呵了两声:“不过,也要保持警惕,都听说过吧,前一段有十几个皇军,就是在这镇上的饭馆里离奇地丧了命,白构队长也是在这里挨了黑枪,现在腿还瘸着。但大家都不必怕,什么离奇,什么黑枪,那是他们,咱们就不一样了。

“我出生在这个镇上,一呆就是二十多年,没出过离奇,没挨过黑枪,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来到这镇上,不是一天两天。所以,要弄出点动静,要弄出点大动静!震慑,把震慑做大!在镇的东头一跺脚,镇的西头就忽悠,这才能把反抗的势力震住!这才能把反抗的人吓趴下!”

接下来又呵呵了两声:“院子里的那帮猎人,都会用猎枪,隐患无穷,要以反抗分子论处!当然,人数太多,要甄别,住址清楚,窝囊废,有保释的,放掉一部分。重要的是好榨出点油水来做开销,榨出点油水给弟兄们发点零用钱。光靠上面给撒的那点芝麻盐,够个毬用!”

有人想建言几句,可当看到尤队长一脸专横跋扈的表情,又都打住了,尤队长接着说:“现在,听我的命令,乡公所大门口一班站岗,院外左右和房后二班警戒,三班四班五班院内待命轮岗。要枪锃亮,弹上膛,威武八面!”

乡公所的人抱来了二捆棕绳。尤队长提枪来到院子里,恶狠狠地喊:“这些人都是反抗分子,给我反剪双手捆绑起来!”

一院子的人在想这是中午饭都不给吃了,这连问也没问上一句就要捆起来,开始吵吵嚷嚷地不服。尤队长举枪向空中连发三枪,说:

“吵吵嚷嚷什么,吵吵嚷嚷也是没有用的。我说绑,就一定要绑的!以后嘛,要审问,要甄别,是良民、顺民的,放了不就是了。但有言在先,以后放回去的,有胆敢说三道四的,就要小心小命了!希望有些被放回去的,从此老老实实做皇军的良民、顺民,这是我们侦谍保安队所希望的。你们做了良民、顺民,侦谍保安队在乡公所大院一呆,相安无事,也省兵戎相见了,何乐而不为呢!有些被放回去的,可能破了点财,心里不服,你有什么不服的!

“我奉劝你们,还是做良民、顺民吧。连满洲国的皇帝溥仪,都做了皇军的良民、顺民,你们一个区区小老百姓,还有不从之理。我是久闯江湖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是大势所趋。所以,我和我的几十个弟兄,顺潮流而动,也做了皇军的良民、顺民。有人背地里说这是当汉奸,你要有胆站出来说一句,让我听听!

“我是江湖人士,文化底子薄,说不出理论来。但上至汪精卫,下至白构队长,他们可是留过洋,文化大了去了,他们不也在为皇军做事吗!有人说这叫有奶便是娘,这句话算是说到点上了,太经典了!总不能无奶是娘吧,无奶是娘,那不更荒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啦!

“老祖宗留下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都是炎黄子孙,还是听听祖宗的话吧。我们侦谍保安队,要在大石岭镇长久驻扎,不愿当良民、顺民的,放回去心生歹念打黑枪的,掂量掂量自己一家老小的小命吧……”

一旁的队员议论着尤队长的讲话。有的说,尤队长出去这几年,不光混遍了地方,连讲话水平也高了。有的说,可不是在丐帮那阵了,那时连平常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尤队长一声令下,手下开始上绳了。被绑的强辩说:“我们是来赶集的,怎么就要捆起来?”

有人大着胆子抗争说:“还讲不讲理了,不问青红皂白就说成是反抗分子。我们来赶集卖东西,怎么就成了反抗分子?”

“没到时候,到时候让你灵魂出窍,你就会承认是了。灵魂出窍是什么滋味,没尝过吧?等着吧!”尤队长阴阴地冷笑着。

他又对手下喊:“不老实的,给我往死里打!死一个单摆着,死两个摞起来!”

他回屋的时候,背着的手向地下搂了一梭子子弹。顿时,尘土腾起!

猎人们看到这架势,只好束手被绑。绑后,又三五个串连在一起,被赶进西边空旷的房子里。双扇大门哗啦一声,关上了,锁上了。

一时间,整个空房子里被愤恨笼罩着,一些人怒不可遏,骂声不断。

“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日本人的狗能干什么,狗不汪汪叫,没事硬找事,怎么能在主子面前献殷勤?”

“没听说这人以前就是镇上的恶霸,现在趋炎附势了日本人,有了仗势,给你按上个反抗分子的罪名,好让你拿钱捞人。”

“这趟集赶的,遇上了瘟神,想放出去,就要破财,这是变了个法子明抢呀。”

“一眼就看出这帮人是汉奸龟孙子,一副汉奸嘴脸!指不定还有什么歪歪道,还包藏着什么祸心呢。出不去便罢,出去了说啥也要找机会销这帮败类。”

……

这空房子很大,骂声在院子里听不太清楚。一个爱管闲事的值班,狗仗人势近前制止,“不要命了,着急尝灵魂出窍的滋味啦!”换来的是一顿喝神骂鬼,值班自逃没趣地远离了。

回到屋里的尤队长,先是在屋里转来转去,后又躺在炕上,双手放在脑后沉思起来,他想给白队长打个电话。

电话拨通了,他报喜说:“一进镇上的集市,就看见猎人摆的地摊,我的气就来了,黑过白队长的人,能饶过吗!我一声令下,把地摊围了个严严实实。你说过,你腿上挖出的子弹,是猎枪子弹,小老弟要给你报这一枪之仇!”

啊,啊,白队长接听着。尤乃汴继续汇报:“现在,这些人被我关押在乡公所。一共有四十来个,这其中一定有算计过你的人。等他们饥饿难挨,萎靡不振的时候,就进行拷问,用不了一二天,就能做实结果。到时,把人交到你手上,由你亲自发落,也好解心头之恨。白队长对我有知遇提拔之恩,这只是小试牛刀,以后还要靠队长在皇军面前多加美言,多加提携。今后,只要是白队长的事,只要是白队长吩咐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白构不断地点头,不时地给简单明了的回话,大致是:你很能干,你很有心计,你很用心,你忠于职守,你很讲义气,处置由你,你办事我放心,哪日归来一定款待,美言是一定的,照顾是必需的,同舟共济……

放下电话,白构心头掠过一丝满意,总算有人替他出征了。想想自己挨了枪,既窝囊,又生气,又后怕,一种复杂的心情萦绕在怀。

他挨了枪后,属下径直把他和受伤的几个队员送到了日军医院。他躺在病床上,疼痛难熬地度过了近三个小时,才被推上手术台。当时,他几次问护士,护士的答复是正在请示。期间,一位中国的小护士告诉他,这是日军医院,是专门为日本人服务的。就是在日本人手底下干事的中国人来到这里,这些日本大夫也总是推诿,没有上面明确的指示,是不会给治疗的。

后来,他听到走廊里说话的是桑地少佐。他懂日语,听得清楚。桑地少佐说:大日本帝国的新政是以满治满,受伤的这个人是翻译,现在又是侦谍队队长,对皇军很忠诚,很卖力,不要争论了,赶快手术。但日本大夫还是说,一个背叛本民族的人,不值得享有救死扶伤的待遇,让他死了算了。中国人有的是,再另物色一个还省事。

他住院不到半个月,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院,回自己家疗养了。他打听那几个受伤的队员,医院到底没有收留,转到其它医院,因为一再延误时间,后重度感染发烧,都死了。在家属的强烈要求下,在他的撮合下,每人只得到几块大洋的抚恤金。

他在家养伤一个多月,开拓团总部的人和桑地少佐没有到他家探望过,只是打过几次电话。刚回到家的时候,侦谍队的人还时常有人过来探望,但说话间总是提到早就应该发饷,该向总部反映,该打报告了。后来,他在常来的人中建议了代理队长,来探望的人也就越来越少了。他想,新任的这个代理队长,还不知在日本人面前献了多少殷勤,在队员中耍了多少花招,巴不得他因伤再也能不到任呢。

在母亲和妻子不断地唠叨和嘟囔中,他感到了自己的悲哀,感到了他生存的这个人世间的悲凉。他庆幸自己只是伤到了腿,而不是致命的地方。他庆幸自己大难不死,但对必有后福,已经不敢再有奢望了。这次受伤,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为日本人做事,已处于危机四伏之中。游击队的锄奸行动,不明身份的人暗地里打黑枪,令人防不胜防。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一旦丢了命,或者成为一个废人,转眼间就被遗忘了。

他对母亲和妻子总在说着车轱辘话:当今天下是日本人的,不在日本人手底下干事是不可能的。现在只好先干着,有会说日语这块招牌,慢慢想辙吧……以后争取在省城找个文职,到时把全家搬过去。

日本人也懂得一年之季在于春。可是,各地开拓团工作队的进展极不顺利。所到之处,中国的农民虽然把土地拱手相送,但驻扎人员遭到袭扰的事件频繁发生,一遇有死伤发生,开拓团工作队就跑回县城,这让开拓团总部大伤脑筋。

开拓团联席会议再次决定:当务之急是以满治满的新政落到实处。对在一方有势力,有影响的人士,只要能为开拓团所用,可适当保障其利益;加强联络报告,为方便沟通,不惜一切手段使精通日语的人士为开拓团所用;招募亲日力量,加强保安队伍;大石岭镇应成为各地开拓团工作队的标杆,成为一面旗帜。

桑地少佐驱车来到白构家,一阵嘘寒问暖后,连连说自己近来开会多,上面布置的工作应接不暇,抱歉只是电话问候,没能亲自登门看望。白构对少佐还是怀有感激之情的,毕竟是他出面说服了医院的医生,为他做了手术,虽然延误了时间,自己遭了不少罪,但效果倘还可以,现在扔了拐也能站立了。

少佐说,日本移民业已准备启程,不日就将到达满洲。到达后,就要分配到各个开拓团营地。所以,现在总部的任务很重,重中之重,当属肃清各地隐藏的反抗力量,以保开拓团进展顺利,以保日本移民的安全。现在,皇军的主力已进到山里,清剿反抗皇军的武装力量,县城里我们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各部门要各司其职,不容有半点闪失。

少佐继续说,现在的侦谍队已不适应工作需要,代理队长人蛮能干,但只知道打打杀杀,有勇无谋,只能做个副手。白队长中、日文化高人一等,人才难得,身体又能坚持,应该对总部有大的担当。应该马上归队,带领侦谍队深挖、破获那些深藏的反抗开拓团的民间力量,想必白队长一定不负重托,挺身而出,为大日本帝国效力,为自己的前程锦上添花。

白构先是表白自己身体尚未痊愈,恐难担当此重任,既而又流露出请少佐帮忙,任一个纯文职的职位,发挥自己的特长,为皇军效力。当然,能在省城谋个差事,那是最好不过的,如能成,一定终生报答少佐的恩泽。

少佐对白构的退缩态度,当然不满意,当然生气。但当前是用人之际,他还是耐住军人的性子,劝说白构要克服身体不适,坚持上班,等有了让皇军刮目相看的业绩,让皇军满意的作为,他也好从中说话。到时,他一定义不容辞,一定鼎力相助,促成其高就。

少佐走了,他从一九三一年来到中国,也算是个中国通了。他太了解像白构这样的白面书生了。所以,当他走出门外,和白构握手道别的时候,有意重重地扔下了几句话……

白构慌恐地度过了一天。在大石岭镇就要凯旋而归的那一瞬间,毫无征兆地遭遇袭击;在日军医院,一个为皇军效劳的侦谍队长,竟遭遇白眼;在乡下,到处都是老百姓鄙视、痛恨的眼光……这一幕幕,反复地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以至他一个晚上也难以成眠。惜命是人的本能,他很年轻,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三十而立,不在想着飞黄腾达。他是一个热爱生命,热爱家庭的人。他想,以后一定要凡事三思而后行,事事一石三鸟难为,但一事能为则尽力为之。他又反复考虑眼前队上的事,也有了趋利避害的主意。既然大石岭镇要树为样板,工作重心就要放在样板的创建上,但这个镇他是万万去不得的,隐藏的反抗力量是难以消灭的,还有可能再次遭遇暗算。

他早早来到了班上,几次整理衣冠,看看时间已到,拖着一条瘸腿,敲开了少佐的门。他毕恭毕敬地向少佐问候,少佐示意坐下。

他靠着沙发坐下,请示说:“鉴于当前侦谍队的工作状况,当前的工作一是要注重在各乡镇发展、部署线人,可从侦谍队挑选和在下面发展,组织一个网,刺探已经存在和正在发展的反抗力量,把这些反抗力量消灭在不成气候之中,这个由他负责实施。二是从侦谍队和治安队各抽调几十人,成立侦谍保安队,大石岭镇是工作的第一站。建议现治安队的队长尤乃汴任队长。尤乃汴以前常配合侦谍队工作,这人有魄力,又是本镇人,一定能有所作为,成就事业。”

少佐表示赞赏他的工作谋划,关于大石岭镇侦谍保安队事宜,即可成立,人员马上到位。

白构生怕有变,一回到办公室,就立马召集会议,以传达落实总部近期工作的名义,安排布置当前工作。——尤乃汴走马上任了。

关押在空房子的猎人,已被折腾一阵子了。他们或三个或五个,被叫到院子里,站到自己的货物跟前。经过分辨,把非猎枪捕获猎物的,用猎枪打猎物的,分别关在了两个地方。

时值中午,乡公所的人报告尤队长,午饭已在饭店里安排好了。尤队长吩咐下去,分三拨轮流去吃饭。他就在乡公所用餐,以后的一日三餐,也是如此。饭菜做好了,就送过来。至于关押着的猎人,先饿上几顿再说。

乡公所的人走了,他又坐在太师椅上,翘起二郎腿,等着送上饭来。这空闲,还不忘哼哼起调子来。

四月里的天呀,好呀好热天,

小爷我去听戏,换上了新衣衫。

到了半路上呀,碰着个小“貂蝉”,

拉拉扯扯,就来到小河边。

铺着芦苇叶呀,盖着新衣衫,

先是打情骂俏,后来我就撒上了欢。

……

有人把饭店掌柜领进了乡公所。饭店掌柜放下食橱,一层一层地打开,端出了四个菜,又拿出一瓶酒,摆好了碗筷,斟上了酒,退后一步说:“请队长用餐。”

又说:“这是我亲自下厨做的,都是热乎的。菜都是小店的招牌菜,但还不知队长的口味,请品尝。如有不周,请多加包涵,下顿一定按队长的口味、喜好去做。我在外恭候,您随时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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