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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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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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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团长》连载

第三章 假善人兄弟唱起黑白脸,小顽童受母亲训斥

赖鹏的家在村子中央,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子,院子的最前面又是一座相当气派的门楼。

门楼下两扇朱漆大门,大门的两侧蹲着两只高大威武的石狮。

想当初,赖鹏的生父赖世福在世的时候,他家在赖庄也是屈指可数的富裕人家。

赖世福兄弟四人,老二赖世禄、老三赖世祯、老四赖世祥。他们靠着祖上撇下的几十亩地慢慢地积攒家业,用攒下的钱在马乡镇街上开有盐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然而,天不祐人,就在赖世福的小女儿赖静娴出生的第二年,赖世福刚刚三十岁,因身体过度劳碌得了一场重病,卧床不起。

为了给他治病,赖家花干了所有的积蓄,还不得已将盐铺抵押了出去。

适逢河南大旱,连着几个月未见滴雨,赤地千里,穷苦百姓无不抛家离舍,外出逃荒。

那些地主豪绅大发国难之财,囤粮不售,致使粮价飞涨,米珠薪桂,挖光草根,剥尽树皮,甚至有的穷人为了生存,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残酷事件。

时局动荡,导致匪患无穷,河南各地频繁出现拉大户、抢财物、贴条子、拉肉票的土匪团伙。

而那些家底殷实,势力强大的地主豪绅为了保护自己的财产,也为了稳固自己对附近农民的统治,纷纷请拳师,养打手,购买枪支弹药,甚至采取迷信的方式,创办“硬肚会”、“金钟罩”、“红枪会”、“白枪会”等组织,以应对土匪的骚扰。

土匪惧怕这些组织,便将抢劫的对象转移到了比较富裕的中产农户的家庭上。

汝南因为地形复杂,更是土匪横行,他们到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闹得人心惶惶。

当地军阀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对于土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若不见,甚至与土匪相互勾结,任凭土匪打家劫舍,然后坐地分赃,更有甚者,竟然还冒充土匪,对老百姓实施抢劫,致使当地百姓怨声载道。

在这种大的环境下,赖家的日子也过得越来越艰难起来,虽然兄弟几个苦苦支撑,还是难挡家道中落的局面,赖世福也最终不治身亡。

赖鹏的母亲赖尤氏在痛哭了几场之后,便拉扯着三个儿女开始了守寡的生活。

赖鹏的二叔赖世禄看到嫂子的日子过得十分艰苦,又加上自己成婚多年却膝下无子,在和妻子赖吴氏商议之后,征得嫂子的同意,将身为长子的赖鹏过继到自己的门下,成为养子,把赖鹏的弟弟赖鹤和妹妹留给嫂子养活。

经过了这一系列的家庭变故,修整了一段之后,老二赖世禄毅然挑起了家庭的重担,成为赖家新的顶梁支柱。

因为他曾经跟随大哥做过贩盐的生意,走南闯北,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于是便重操旧业,只用了三四年的工夫,便积攒下来不少的财富,还将抵押出去的盐铺重新盘了下来。尽管这样,日子仍然大不如从前。

在赖鹏家的前面院子里,赖尤氏正守在水井边洗着衣服。忽然听到一阵急骤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她抬起头向门口看去,只见虚掩的大门呼啦一声被推开,紧接着赖洪仁一只手紧拽着赖鹏走了进来。

赖尤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惊失色,她急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冲着赖洪仁十分不解地问:

“洪仁,这是咋啦?鹏儿咋气着你啦?”

“都是恁的好儿子,骑着俺家的马,糟蹋俺家的麦子,你说,咋赔俺的粮食吧!”

赖洪仁用力将赖鹏往前猛一掼,气呼呼地说道。

赖鹏站立不稳,身子往前猛一冲,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

听说儿子闯了祸,赖尤氏顿时气愤非常,冲着儿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训斥道:

“鹏儿,你咋恁不懂事,放学不回家来出去惹事!”

赖尤氏说完,又面向着赖洪仁赔出一脸的笑说:

“洪仁,实在对不住,鹏儿还小,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都是俺没有管好孩子,奶奶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你放心,等会恁世禄爷回来了我跟他说,该赔的俺一定赔给恁!”

赖洪仁得理不饶人,依然高声亮嗓说道:

“赔,你知道糟蹋俺多少粮食吗?好几亩地,麦子像石磙碾的一样,少说也要千把斤,恁赔得起吗?”

听到赖洪仁如此讹诈,赖鹏实在忍无可忍,他从地上爬起来,双眼毫不怯惧地怒视着赖洪仁,据理力争道:

“你胡说,哪儿有好几亩地?就是马蹄子踩倒了一点。”

见赖鹏还敢跟自己犟嘴,赖洪仁更加怒火冲天,他用手指着赖鹏,朝赖尤氏吼道: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自己干了坏事还不承认,怪不得人家说没爹的孩子没教养,我算是看见了。”

赖鹏的继母赖吴氏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做着针线活,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伸头隔着窗户向外瞧看。

只见赖洪仁正站在自家的院子里大呼小叫,赖鹏站在赖洪仁的对面,两个人僵持着,嫂子赖尤氏正不停地跟赖洪仁说着好话。

赖吴氏知道一定又是赖洪仁仗势欺人,来自己家中找事,便慌忙走出来,将赖鹏挡在自己的身后,然后又冲着赖洪仁不满地说:

“洪仁,赖鹏还是个孩子,你都几十的人了,有啥事跟大人说,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赖洪仁正满腹的怨气,听了赖吴氏的话,立即又将矛头对准了她,他瞪圆了双眼,声音又陡然提高了不少:

“小孩子咋啦?小孩子就敢糟蹋庄稼?恁还讲不讲理?真是没爹的孩子就没教养!”

赖吴氏性格刚强,又十分疼爱赖鹏,听到赖洪仁出言不逊,火气腾地从胸口升了起来,她满脸怒容地冲赖洪仁喝斥道:

“赖洪仁,你说话干净点,谁说鹏儿没爹?骂自己的长辈不怕雷劈吗?”

在这个村子里,从来都是赖洪仁骂别人,没人敢这样骂他,听到赖吴氏如此怒斥自己,赖洪仁更为恼羞成怒,他已完全不再顾及什么伦理辈分,一边挥舞着拳头冲向赖吴氏,一边口中大骂道:

“你个求娘们,算啥东西,也敢咒我,看我不打不死你!”

“洪仁,站住!”

就在赖洪仁即将扑到赖吴氏的面前时,突然从大门口传来一声沉雷般的断喝。

赖洪仁急忙停住了脚步,扭头朝大门看去,只见是自己的哥哥赖洪章一脸怒气地从门外闪身走了进来。

看到哥哥赶了过来,赖洪仁的底气似乎更壮了起来,他冲着赖洪章恶人先告状说:

“哥你来的正好,赖鹏个小兔崽子骑咱家的黑马,糟蹋咱家的麦子,我来找他家人说理,这两个球娘们不但不愿赔咱,竟然还敢咒我!”

就在刚才,赖洪章正坐在自家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抽烟,见老王独自赶着马车走进了大门,再仔细瞅了瞅,却没看到弟弟赖洪仁的身影,询问老王之后,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想到赖洪仁脾气暴躁会坏了自己的好事,赖洪章便急急忙忙地赶到了这边,果然不出所料,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赖洪仁和赖吴氏的争吵声。

赖洪章急忙加快了步子,走进赖鹏家院子,正赶上赖洪仁上前要打赖吴氏,这才大声喝止了他。

听到赖洪仁如此辱骂长辈,赖洪章更为生气,他大步走到弟弟跟前,抬手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厉声训斥道:

“混账!你眼瞎了吗?赖鹏是咱的小叔,面前站着的是咱的两个奶奶,看看哪个是你能开口就骂的人!”

赖洪仁被赖洪章一巴掌打蒙了头,他用手捂住挨了打的半边脸,十分委屈地看了看赖洪章,结结巴巴地说道:

“哥......你......他......”

“你啥你,回家去!”

赖洪章不等赖洪仁把话说出来,又一次斥责道。

“我......”

赖洪仁还想继续狡辩,但看到哥哥赖洪章正瞪着自己,又赶紧闭住了嘴,他扭头狠狠地瞪了赖吴氏和赖尤氏一眼,气哼哼地转身走了出去。

眼瞅着赖洪仁的背影消失之后,赖洪章这才转过身来,冲赖吴氏和赖尤氏满脸带笑地赔情道:

“世福奶奶,世禄奶奶,洪仁年轻不懂事,冲撞了两位奶奶,恁是长辈,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孙子我替他给恁赔情道歉了。”

赖洪章主动赔情道歉,赖吴氏纵有满腔的怒气也无从发泄,她平静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冲赖洪章说道:

“洪章,要说鹏儿糟蹋了恁家的麦子,是鹏儿的不对,你来到好好说话,该赔的俺一定赔给恁就是,犯不着这样又打又骂的。”

“就是就是。”赖尤氏也急忙接话说:

“洪章你放心,等恁世禄爷回来了,俺让他去地里看看,该赔的一定赔给恁。”

“哎呀,两位奶奶可别再说赔的话了。”赖洪章一个劲地摇头摆手说,“咱都是一个庄住着的,一笔写不出两个赖字,几斤麦子,算不上啥事,以后跟赖鹏小叔说一说,别再糟蹋就是了。”

说完这话,赖洪章转身走出了院子。

赖吴氏和赖尤氏虽然也知道赖洪章不过说的是客气话,但毕竟免了一场口角,两个人不由得都长出了一口气。

赖吴氏转过身来,见赖鹏的膝盖上沾了许多泥土,便用手在上面拍打了一下,责备说:

“看这裤子,刚穿上不到一天就弄脏了。”

不料赖鹏却疼得呲牙勒嘴地“哎呀”叫唤了一声,随后又紧皱眉头“丝丝丝”地不断倒吸着气。

赖吴氏听了大吃一惊,急忙问道:

“咋啦?”

“腿,”赖鹏呲着牙说:“痛!”

“鹏儿,咋啦?哪儿痛?”

赖尤氏也急忙跑了过来,蹲下身子,小心地将赖鹏的裤腿挽了起来。一看之下更为吃惊,只见赖鹏的膝盖已经高高地肿胀了起来,通红通红的,显然伤得不轻。

赖尤氏既心疼又生气地说:

“你这孩子,看以后长记性不,还贪玩不!”

“嫂子,都这会儿了,说这些还有啥用,还是赶快给孩子请郎中过来,看看伤到骨头没才是。”

赖吴氏冲着赖尤氏劝说了一句,忙将赖鹏抱了起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唉——”

看着赖吴氏的背影,赖尤氏紧锁双眉深深地叹了口气,也跟在二人身后朝屋子里走去。

进屋后,赖吴氏将赖鹏小心地放在自己床上,又叮嘱了赖尤氏几句,转身出门请郎中去了。

赖尤氏往儿子身边挪了挪,轻轻拉住了儿子的一只小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

“鹏儿,不是娘今儿个说你,你真不该去招惹那个赖洪章。你也不小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赖洪章、赖洪仁可不是啥好东西,当年恁爹生病的时候,他就看上了咱家的几十亩地跟铺子,托人来了多少次,想三核桃俩枣地买过去,恁爹认死都不同意。他还不死心,又假心假意地过来瞧看恁爹的病,还多次送钱过来。恁爹也早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只要接住了钱,就会被他讹上。所以,恁爹坚决不要,宁愿把铺子抵押给别人也不卖给他。为这事赖洪章、赖洪仁把恁爹恨得牙根痒,正愁找不到为难咱的理由嘞,你可正好给他送上一个。别看赖洪章今儿个话说得好听,不过是跟他弟弟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罢了,说不定心里面咋盘算咱嘞。”

说到这里,赖尤氏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

“鹏儿,大娘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心里知道就是了,千万可别出去乱说。你虽然是大娘生的儿子,但跟着恁现在的爹娘,比我待你还亲,你千万不能给他惹祸。鹏儿,记下了吗?”

赖鹏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

“娘,您放心,我记下了。”

范庄就在赖庄的东边,隔着一搭地身,只一盏茶的工夫范郎中便被请了过来。

范郎中走进屋内,摘下药箱放在一旁,让两个女人把赖鹏的裤子褪下来,俯下身子查看了一阵子,又用手摸了摸,然后直起身来,冲着两个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女人说:

“皮肉伤,没有大碍。”

范郎中随后打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一贴膏药来,又让赖吴氏找来一把碎柴禾燃着,将膏药放在火上烤了烤,然后贴到了赖鹏的膝盖上。

赖吴氏和赖尤氏都不由得大松了口气,赖吴氏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递到范郎中的面前,仍然不放心地问:

“三喜大哥,几天能好?”

范郎中接过铜钱,数也不数地随手揣进了怀里,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回道:

”小孩子,长得快,三天不用,保证下床活蹦乱跳的。”

送走了范郎中,两个女人又回到屋子里,一头一个靠着床沿坐了下。来

赖尤氏心疼地看着儿子,又十分不放心地叮嘱道:

“鹏儿,娘的话你可要记下了,赖洪章可不是啥好东西,他家的亲戚都是有钱有势,咱哪个也惹不起。往后再见了他,咱躲着点走。”

“哼!”赖吴氏则气愤地哼了一声,骂道:

“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仗着马家的权势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横得跟螃蟹走路似的,就不怕有人掰了他的螃蟹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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