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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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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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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团长》连载

第六章 花卷馒头引来心酸泪 ,月下小河边,拜师学武功

     这天吃过晚饭,赖鹏再次走出家门,从十字大街向南拐了一段,又向右一拐,钻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里,一直走到胡同的尽头,便是张长安的家了。

这是一个十分破落的宅院,一道残垣断壁的院墙,两片篱笆做的院门。

透过院门,可以看到两间低矮的茅草屋,坐北朝南,算是堂屋,一片微弱的灯光从屋门口泄了出来。

堂屋的左前方,有一间四面透风的草棚子,借着朦胧的月光,可以看到里面支着一口锅,这里,便是张长安家的灶屋。

赖鹏站在门口叫了两声:

“长安,长安。”

“赖鹏,我在屋里,进来吧。”

张长安的声音从堂屋里传过来,紧接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堂屋门口。

赖鹏打开篱笆门走进院子里,张长安已迎了上来,两人在堂屋门前站下脚步。

赖鹏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来,递到张长安的面前,说道:

“长安,看我给你带来了啥!”

“啥?”

张长安将那东西接过来,低头瞧看了一下,立即惊喜地叫了出来:

“花卷儿?还是苞谷面的!”

“嗯,白面、包谷面、玉黍面做的。”

赖鹏点了点头,抬腿往屋子里走去,边走边说道:

“刚出锅,可香嘞,我给你拿过来一个。”

张长安像捧着宝贝似的双手捧着面卷,一边跟着赖鹏往屋子里走一遍仔细端详着。

面卷有好几层,最外面的是雪白雪白的小麦面,中间是包谷面、玉黍面夹裹着白面做成的,看上去颜色各异,黑白黄分明,就像花朵一样,非常好看,拿在手里又软软乎乎的,中原农村就把这种面卷称为花卷儿,或花卷子。

赖鹏站定了脚步,回头看到张长安奇怪的样子,就问道:

“你一个劲儿地看它干嘛?咋不赶紧趁热吃呀?”

张长安抬起头冲赖鹏呲牙一笑,这才拿起面卷使劲咬了一口,仔细咀嚼了一阵,伸长脖子咽了下去,眼睛里瞬间就冒出明亮亮的泪花来。

他抽了一下鼻子,连连点着头说:

“香,真香!”

话刚出口,张长安又瞬间变了脸色,腾地一下将面卷扔出去,背过脸说:

“往后你可别再给俺拿这东西了,俺不稀罕!”

看到自己都舍不得吃的花卷儿竟然被扔在了地上,赖鹏的胸中顿时升起一团怒火来,他走过去将面卷拾起来,冲着张长安生气地说:

“张长安,你这是干啥哩,不吃也不能扔了呀,你不稀罕俺还稀罕哩!”

张长安又突然蹲下身去,双手捂住了脸呜呜大哭了起来,边哭边说:

“赖鹏哥,俺不是不稀罕,俺长恁大只见过俺东家吃这东西,俺还是第一回吃,俺是怕吃了这一个,往后再也吃不上,俺会馋死的。呜呜呜......”

听了张长安的话,看着他十分伤心的样子,赖鹏的火气一下子全消了,心中又生出无法言喻的悲凉来。

他撩起衣襟,将面卷擦了擦,然后走到张长安身边,劝道:

“长安,别哭了,快把这个吃下去吧,你放心,往后俺家蒸了我还给你拿。”

张长安站起身来,慢慢止住了哭,他用袖子抹去满脸泪水,犹犹豫豫地接过了花卷儿,又咬了一小口,在口中咀嚼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咽下去,刚张嘴想要再咬一口,却突然停了下来,将窝窝头举到眼前又看了看,随即装进了衣袋里。

赖鹏十分不解地问道:

“长安,你咋又不吃啦?”

“不吃了,尝尝就中了。”

张长安哽咽了一下说:

“留着给俺爹俺娘吃点,让他俩也尝尝香不香。”

“长安,你真孝顺!”

赖鹏用手拍了拍张长安的肩膀,感觉鼻子一酸,想要大哭出来。

他忙深吸了口气,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拉着张长安在一条长凳子上坐了下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张长安的母亲张刘氏从外面走进来。她看到赖鹏,微微怔了一下,便打招呼说:

“鹏儿来玩嘞。”

“是哩,婶子。”

赖鹏急忙站起身来回应说。

“娘,你快尝尝,这是啥,香不香?”

张长安连忙从衣袋里掏出花卷儿,跑到张刘氏的面前,二话不说便将花卷儿捂到了她的嘴上。

张刘氏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刻便猜到了那是什么东西,想要紧闭嘴巴不吃,又控制不住地咬了一口,迅速咀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然后一把夺过儿子手里的东西,凑在昏暗的麻油灯下看了看,这才眼睛紧盯着儿子吃惊地问:

“长安,快跟娘说,哪儿来的花卷儿,是不是偷了东家的?”

张刘氏说完,高高地扬起手来,做了个要打的架势。

张长安吓得往后缩了一下身子,一阵天大的委屈涌上心头,他的嘴撇了几撇,差点又要哭出来,他控制了好大一会儿情绪,这才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辩解说:

“娘.....不是我偷的,是赖鹏哥给我的,我,我没,没舍得吃完,给恁留下点,让您和俺爹也尝尝。”

“鹏儿给的?”

张刘氏又将目光转移到赖鹏的身上,问道:

“鹏儿,真是你给的?”

“婶子,是我给的。”

赖鹏忙回答说:

“这是俺娘刚蒸的,我前儿个(前天)来,看长安吃不饱,就给他拿了一个。”

张刘氏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她哽咽着说道:

“鹏儿,你可真是个好孩子,俺都好些年没吃过.......”

说到这里,张刘氏再往下说不下去了,捂着脸低声呜咽起来。

赖鹏被张刘氏的举止给吓住了,他呆呆地盯着张刘氏看了一会儿,随即低低地叫了一声:

“婶子.....”

张长安也走到跟前拉了一下张刘氏的胳膊,仰头叫了一声:

“娘.....”

张刘氏这才止住了哭,她抹了抹眼泪,冲赖鹏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鹏儿,真得好好谢谢你.....”

说着说着,张刘氏又哽咽起来。

“我再尝一口。”

张刘氏把花卷儿举到嘴边,哽咽着又咬了一小口。

吃下去之后,她将花卷儿小心地攥在手中,随即走到屋子中间,踮起脚尖,有些吃力地取下悬挂在房梁下面的一只竹篮子,掀开了盖,将剩余的花卷儿小心地放进去,然后又将盖子合上,再次踮起脚尖将竹篮往上挂去。

由于脚太小,张刘氏站立不稳,有几次险些摔倒。

赖鹏赶紧是上前一步,走到张刘氏的面前说道:

“婶子,你扶着我的肩膀,这样就站稳了。”

“好好,赖鹏可真是个有眼色的孩子,知道心疼人,将来肯定有出息。”

张刘氏感激地说。

赖鹏此时忽然想起了留妹。

听娘说,留妹也开始裹脚了,那将来还不就跟张刘氏一样,别说干活,连路都走不稳当?

想到这里,赖鹏心中有些怅然起来。抬头看到张刘氏的举动,尤其是看到她那双干枯得像柴禾棍一样的手时,心里转而又为张长安一家艰难的日子难过起来。

等张刘氏将篮子挂好了,坐在一只小凳上喘气的时候,赖鹏又一次说道:

“婶子,你别让长安去放羊放马了,让他跟我一块去上学中不?”

“哎呀,那可不中。”

张刘氏面色灰暗地摇着头说:

“唉——!大侄子呀,俺家过的啥日子你是不知道,一家人全都累死累活地干,还整天稀汤寡水的填不饱肚子,就连长安他爷他奶奶走前看病借的东家的债都还不上。哪儿有钱供他念书啊。”

听着张刘氏的诉说,赖鹏的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他想安慰张刘氏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就那么痴呆呆地坐着,大脑中一片空白。

      这天傍晚,太阳还没有落下去,月亮便迫不及待地升了起来,斜挂在天幕上,日月同辉,并没有给天地间增加太多的光亮,反而衬托得日光和月光同时暗淡了一些。

赖鹏吃过了晚饭,又独自来到了张长安家门口,院子里黑灯瞎火的,赖鹏连着叫了两声,也听不到回应,于是他便转身默默地走出了胡同,顺着街道漫无目的走着,不知不觉便出了村子,来到了小洪河边。

已是夏末秋初时分,满地的苞谷即将成熟,浓郁的苞谷香味在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

如水的月光无声地洒落下来,化作淡淡的白雾流淌在天地之间。

秋虫和青蛙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反衬得月夜更加宁静。

赖鹏正顺着河堤边的小路往前走,忽然听到呼呼哈哈的声音从不远处隐隐传来,仔细听了听,似乎还有咚咚咚的脚步声、蹭蹭蹭的弹跳声以及噼里啪啦莫名所以的声音。

赖鹏不由心下一阵疑惑,急忙爬上了河堤,从高处寻找声音传出的方向。

他静静地呆了好一阵儿,终于听出声音是从河对岸传过来的,但对岸的河堤上一行大树苍葱如烟,遮挡着了视线,始终无法看到发出声音的人影。

为了一探究竟,赖鹏便顺着河堤,向不远处的桥上跑去。

从桥上跑到对岸,再沿着对岸的河堤折转过去,眼前的河堤下出现了一片空场地,赖鹏之前到那里去玩过,那是河南岸尤楼村赵家的打麦场。

声音,正是从那儿发出的。在月光下远远望去,只见一个白色的人影在打麦场上不停地晃动,忽上忽下,忽东忽西。

赖鹏放轻了脚步,悄悄来到打麦场旁边的一棵大树下,静静地瞧看起来,看到兴奋处,他忍不住拍着手跳着脚叫出声来:

“好!”

那个白色的人影正专心地练武,被赖鹏冷不丁的叫声吓了一跳,他急忙停止了动作,冲着赖鹏大声喝问:

“谁?”

赖鹏急忙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我,小赖庄的赖鹏。”

那名白衣男子朝前走了几步,盯着赖鹏看了一阵,见赖鹏长得壮壮实实,英俊的脸上透着聪颖灵秀,又透着倔强,两只乌亮乌亮的大眼睛在月光下闪着宝石一般晶莹的光彩,又似两潭秋水般的清纯透澈,整个人看上去虎虎有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白衣男子不禁心中一阵好奇,也一下子喜欢上了面前这个孩子,于是问道:

“天黑了你不好好在家里,跑出来干啥?”

赖鹏也在仔细观察白衣男子,见这个人比自己高出了差不多一半,瘦瘦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裤褂,理着平头,很精神。

听到问话,赖鹏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着回答说:

“在家没意思,出来玩会儿。”

男子目光向着赖鹏来时的方向看了看,问道:

“就你一个人?”

赖鹏回答道:

“就我一个。”

男子再问:

“恁大人叫啥?”

赖鹏道:

“俺爹叫赖世禄。”

“哦,原来是世禄大哥家的孩子。”

男子恍然大悟,冲着赖鹏招手说:

“来来来,到这儿来吧。”

赖鹏非常高兴地小跑着到了那人的面前,抬头又仔细看了看那人的脸面,自己并不认识他,于是问道:

“您知道俺爹?”

“当然知道了,”

男子用一只手在赖鹏的头上轻轻地拍打了两下,又拉着他就地蹲下来,说道:“

恁家在马乡镇子上开着盐铺,做生意老少不欺,恁爹是个好人,热心肠,咱方圆十里八村的谁不认识呀。有一回我去恁家店铺买盐,半路上钱丢了,我跟恁爹说是尤楼的,恁爹再没二话,当时便把盐赊账给我了,还说不用急着还。”

赖鹏冲着男子看了一阵子,问道:

“我咋没见过您?”

男子呵呵笑了一下,自我介绍说:

“我叫赵子俊,说我的名字你可能不知道,要说尤楼赵家染坊你应该知道吧?那是俺家开的。”

尤楼和赖庄相距不过二里地,尤楼赵家染坊声名远扬,方圆几十里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生意十分兴隆。大掌柜赵卓森心地善良,口碑极好。

赖鹏虽然年龄小,对赵家染坊也早有耳闻,况且他也曾经跟随大娘和母亲去那里染过布,所以对于赵家染坊并不陌生。

现在听说站在面前的竟然是赵家染坊的人,赖鹏不禁肃然起敬起来,说道:

“原来是子俊叔叔,您的武术真厉害!”

“说不上厉害,经常在外面跑,学个三招两式,也好保护自己。”

赵子俊谦虚地说。

“哦。”赖鹏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又问道:

“子俊叔叔,你的武术是跟谁学的?”

提起了自己的师傅,赵子俊不无骄傲地说:

“我师父原来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武艺超群,一根棍打遍天下,走南闯北无敌手,那才叫真正的武术,我所学到的不过一点皮毛而已。”

“啊?少林寺的?”

赖鹏曾多次听人说起过少林寺的故事,里面有很多和尚,每一个和尚都身怀绝技,武功盖世,他甚至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到少林寺当和尚,学一身好武功,然后再出来云游天下,行侠仗义。

现在,听见面前的赵子俊竟然是少林寺的武术传人,赖鹏顿时羡慕万分,他用渴望的目光看着赵子俊,求道:

“子俊叔叔,你也教我武功好不好?”

“你想学武术?”

赵子俊惊讶地看着赖鹏,随后便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连连说道:

“不中不中,学武术太苦,你受不了。”

“谁说我受不了?我跟你保证,多大的苦都能吃!”

赖鹏遭到拒绝,一下子焦急起来,他用双手紧紧地拉住了赵子俊的一只手,使劲地摇晃了几下,再次央求道:

“子俊叔叔,您就教教我嘛,我保证能吃苦。”

看着赖鹏固执的样子,赵子俊不由得心中生出一种爱怜之情,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赖鹏圆圆的脸蛋,说道:

“孩子,学武术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需要一个漫长而又艰苦的过程,弄不好还会伤到自己,所以你还是不要往这方面想了。”

“我不怕,”

赖鹏用近乎哀求的目光看着赵子俊:

“子俊叔叔,只要您愿意教我,吃再大的苦我都不怕。”

然而,无论赖鹏怎样请求,赵子俊就是始终不肯点头答应。赖鹏突然生起气来,他松开了赵子俊的手,扭脸看着别处,高高地撅起了嘴不再说话。

看到赖鹏真的生气了,赵子俊的心突然又软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问道:

“你真想学?”

“你又不教。”赖鹏撅着嘴说。

“不怕吃苦?”赵子俊再问。

“怕不怕又咋的,反正你又不教。”

“好吧,我教你,不过咱可说好了,你不能怕吃苦。”

赵子俊终于松了口,又再一次强调说。

看到赵子俊答应教自己武术,赖鹏顿时欣喜若狂,目光也一下子异常明亮起来,他又一次紧紧地拉住了赵子俊的双手说:

“真的?子俊叔叔,你答应教俺啦?我现在就磕头拜师!”

赖鹏说完,一跃而起,不等赵子俊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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