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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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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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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团长》连载

第二十四章 两恩师联手救徒,别家人求学深造

赖世祥坐在盐铺里,十个指头正哗啦哗啦地拨动着一把算盘,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径直来到柜台前,冲着他焦急非常地问:“赖世祥在哪儿?”

赖世祥缓缓抬起头来,看到面前站着的是一位年轻女子,他皱起眉头,一脸不悦地将这位女子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在这里已经干了差不多十个年头,从来没人直呼姓名,而眼前的这个丫头,看上去比自己年龄还小,长得其貌不扬,竟然如此没有礼貌,也太不像话了。于是他又低下头去,继续拨拉着算盘,口中冷冷地问道:“有事?”

“你就是吧?”女子语气急迫地回问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我有大事要说。”

赖世祥听出女子的语气很是紧张,心中不觉一阵惊疑,他停下了动作,再次抬起眼来冲女子看了一阵,又见她神色慌乱,气喘吁吁,脸上还带着汗水,心中更是疑惑,皱着眉头问:“啥大事?”

女子左右看了看,见店里几个伙计都在各自忙碌着,没有人注意自己,便压低了声音说:“有人要抓赖鹏,你快点去跟他说,让他逃跑,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说完,转身便往外走去。

赖世祥被女子这句话给说得懵了头,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大脑中反复地思索着,他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女子是谁,为什么一个陌生人会突然间跑来跟自己说些没头没脑的话呢?是不是鹏儿真的又闹腾出了事,给人抓住小辫子了?这个女子不敢去学校才跑到这儿通风报信呢?想到这里,赖世祥激灵打了个冷战,他急忙追出门外想问个清楚,女子却已经不见了身影。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决定马上去学校看一看究竟。

“砰,砰砰......”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声传过来,赖世祥被吓得身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他忙仔细听了听,枪声正是从学校方向传来的。“鹏儿,不好!”他大叫了一声,转身便顺着大街跑去。

当赖世祥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枪声早已经停止,一辆平板马车正停放在那里。赖鹏手上戴着铐子,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架着,一瘸一拐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赖世祥一下子急了,他不顾自身的危险,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厉声喝道:“恁凭啥抓人?快放开!”

马又道正站在马车边,听到喝声后,转过身看了赖世祥一眼,冷笑一声问:“赖老板,你想干啥,劫囚车吗?”

赖世祥上前一步,怒视着马又道质问道:“马又道,你凭啥抓人?”

“凭啥?嘿嘿。”马又道讪笑两声,“赖鹏散布谣言,蛊惑人心,又煽动群众闹事,扰乱治安,刚才还企图逃跑,三罪和一,小命恐怕难保,可惜呀!”说完,脸上又现出几分假惺惺的惋惜来。

看着马又道得意洋洋的样子,赖世祥顿时失去了理智,他伸手抓住了马又道的脖领,用力拧着,双眼瞪得血红,一只铁拳高高地举在空中,咬牙切齿说:“马又道,放人不放?”

由于赖世祥的力气过大,马又道被勒得喘不过气来,但他毕竟受过一些专业的训练,反应敏捷,只见他一只手反抓住赖世祥的手腕,一只手掏出腰中的手枪,枪口顶在赖世祥的额头上,严厉警告说:“姓赖的,松开你的手,再不松开,老子一枪崩了你!”

其他几个警察也被赖世祥这一举动吓了一跳,纷纷摘下了枪,哗哗拉上枪栓,枪口指着赖世祥,喝道:“快放手!”

赖鹏也唯恐四叔惹恼了马又道会发生无法预料的后果,急忙冲赖世祥说道:“四叔,快松开,这儿没你的事!”

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警察,赖世祥突然冷静了下来,非常不甘心地松开了马又道,后退了一步说:“马又道,别以为你当个警察队长就了不得,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也不知道谁能活到哪一步!”

“哈哈......”马又道突然仰天狂笑起来,“姓赖的,最起码现在老子在河东,恁在河西,至于三十年以后,那就等以后再说,咱紧着眼前的说,敢跟老子做对就是这个下场!”随后冲身后的警察一摆手,“带走!”

“是。”两个警察得了命令,一左一右架着赖鹏来到马车边,把赖鹏撂上去,马又道和警察们也跟着坐了上去。坐在车辕上的警察扬起鞭子在马背上挥了一下,随着啪的一声炸响,马儿甩了个响鼻,拉着马车向前走去。

赖世祥定定地站在那里,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他突然醒悟一般,又飞快地跑回盐铺,急急地套上一辆马车便往家中赶去。

马车出了马乡镇,顺着一条大路向着小赖庄飞驰而去。赖世祥站在马车前部,一手紧抓着马缰,一手拿着马鞭,马蹄鼞鼞,铜铃叮当,风声呼呼地响。赖世祥心急如焚,他紧握缰绳挥动起马鞭不停地吆喝道:“驾,驾!”

马车刚行驶过了大吴庄时,一匹大马趿趿地从对面走过来,马背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灰色长衫的男子。赖世祥无心旁视,只顾打马飞奔,当马车和那男子交错的一瞬间,他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声音说:“赖老板!”赖世祥匆忙中扭了下头,这才看到马上坐着的竟然是赖鹏的师父赵子俊。他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惊喜非常,急忙勒住了马跳下马车,来到赵子俊的面前焦急非常说:“子俊大哥,快救鹏儿!”

赵子俊猛然愣了一下,迷惑不解地问:“鹏儿咋啦?”

“鹏儿,鹏儿他让马又道抓走了,还打伤了一条腿!”赖世祥说着,眼泪止不住掉下来。

赵子俊闻言大吃一惊,急急地又追问道:“到底咋回事儿?”

赖世祥大致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随后说道:“子骏大哥,鹏儿现在正被马又道押着进城去了,马又道说他是共产党,一旦进了城恐怕就难有活命,我没出息救不下他,你是他的师父,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赵子俊本来是要进城要一笔账,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赖世祥,更没想到赖鹏会遭遇如此大祸,他再也顾不上要账的事情,向赖世祥问清了赖鹏上路的时间和行走的路线,又安慰他不要着急,自己一定想办法把赖鹏救出来,便策马狂奔起来。

赵子俊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赤手空拳,无法应对手拿武器的警察队,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必须找一个实力强大的帮手,张立山的影子随之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张立山原是红枪会首领,后来被共产党拉入伙,成立了自卫队,他亲任队长,很是风光了一阵子。不过,这两年因为受到国民党的打压,日子过得也不太顺当,带着一班子人在老家跟国民党兜圈子,不久前还和赖鹏合伙干了赖洪章一票,他如果听说了赖鹏的事情,绝对不会袖手旁观。主意既定,他快马加鞭出了汝南地界,向着确山双桥飞驰。当赵子俊来到独山脚下的时候,远远地看到有十几个人各自骑着大马不紧不慢地迎面走过来。随着距离的越来越近,他惊喜地看清了,骑着一匹灰色大马走在最前面竟然是赖鹏的老师张玉斋,遂急忙叫道:“玉斋兄哪里去?”

张玉斋本来是汝南县委的负责人,但汝南县委在去年遭到国民党反动派的破坏,很多负责人都被逮捕,张玉斋侥幸逃过一劫,潜回老家刘店镇隐蔽起来。风声过后,他曾两次到汝南城寻找地下联络点,不料所有的联络点都被国民党反动派捣毁。他不死心,又到驻马店寻找豫南特委,也没有消息。张玉斋从此和组织失去了联系,但他并没有因此停下革命的脚步,而是拉起了一支十多人的武装,以独山为大本营,号称独山游击队,专干一些杀富济贫,铲除恶霸的事情,因此人送绰号活菩萨张公。张玉斋刚带领队伍做完了一趟活,正打算回独山休整,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忙勒住马向着对方看去,觉得此人十分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便问道:“请问老弟,何以认得在下?”

因为时间紧迫,赵子俊顾不上跟张玉斋客气,便开门见山说:“玉斋兄,我是赖鹏的师父赵子俊,你应该知道的。现在鹏儿被马又道抓捕,我本来是想去求助立山大哥的,既然遇见了你,就更好了。”

经赵子俊这么一说,张玉斋立即想了起来他们曾在赖鹏家中有过一面之缘,急忙抱歉说:“原来是子俊兄弟,都怪哥哥眼神不济,见谅见谅,你说赖鹏咋了?”

“赖鹏被马又道抓了,”赵子俊说道,“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就知道他正在被押往县城,我一个人害怕有闪失,会对赖鹏不利,所以才过来搬兵,现在追赶还来得及。”

“又是马又道,狗娘养的!”张玉斋气得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冲其他的人大手一挥说:“同志们,赖鹏是我最得意的学生,现在他有难,咱们必须去救,现在就去!”他抬手冲着马屁股抽了一鞭,战马嘶鸣一声,奔驰儿去。赵子俊和其他十几个人也不敢怠慢,各自催马,跟在张玉斋的后面狂奔起来。

半个时辰后,他们来到从马乡到汝南必经之地的三桥镇,经过打听,得知马又道和赖鹏还没有来到,便决定在这里打马又道一个措手不及。为了不惊动镇子里的人,一行人顺着三桥通往汝南的大路向北走,大约行了四五里地,来到一座长满了灌木丘陵下,大家一致认为这里便于隐蔽,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遂就地隐蔽,静静地等待着马又道他们的到来。张玉斋也找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躺下来,他闭上了眼睛,赖鹏的身影立即便在脑海中闪现出来,那刚毅的面孔,明亮的眼睛,铿锵有力的说话,无处不闪耀着一个新时代青年的完美形象。

“队长,来了!”忽然,一个声音想起来。

张玉斋急忙睁开眼坐起身来,扒开灌木枝叶间的缝隙向着远处瞧看,果然看到有一匹马顺着丘陵下面的小道不紧不慢地向这边走过来,马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马后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上又坐着一班子身穿黑衣的人。随着距离的越来越紧,他渐渐看清了,骑马的黑衣人正是马又道。张玉斋的双眼中立即喷射出愤怒的火焰,冲众人命令道:“弟兄们,注意隐蔽,准备战斗!”他命令道。

那些游击队员们纷纷隐藏好了身子,取出枪来,子弹上膛,一道道山鹰一样的目光紧盯着马车。

马车越来越近,终于到了丘陵下,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五十米远。张玉斋手枪保险早已打开,枪口瞄准了马又道的脑袋,突然大喝一声:“打!”同时,他的手指扣动,随着砰的一声响,一颗子弹弹射出枪膛直冲着马又道而去。

马又道正一边走一边想着,上一次因为立了一个小功,由小队长升到了中队长的位置,而这一次抓住了共产党的小头头,算是大功一件,说不定就能坐上大队长的位置。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的赖鹏,不无得意地说:“姓赖的,我就不明白了,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恁家本来也是吃穿不愁,为啥偏偏就不守本分,跟一班子穷棒子鬼混在一块呢?”

赖鹏眯着双眼看着马又道,沉思片刻,微笑着反问道:“我也搞不明白,恁家存粮万担,人吃不完喂猪喂牲口,为啥宁愿跟畜生同食也不愿意施舍给穷苦百姓?”

“你!”马又道本来想羞辱赖鹏,反而被骂了一句,他顿时恼怒万分,伸手就去腰里拔枪。就在这同时,灌木丛中的枪声突然响起,一颗子弹直冲他而来。可惜子弹走偏,射在帽子前面突出的大盖上。帽子被子弹带飞,滚落在地上,马又道也被吓得身子猛一哆嗦滚落马背。别看他身子肥胖,反应倒是敏捷,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到了车子的一侧,借助车体的掩护向着丘陵上方射击起来,同时向着手下大声命令说:“弟兄们,有埋伏,快,快开枪!”

警察们也都被这突然出现的枪声吓了一跳,顿时慌作一团,像一群受了惊吓的狗从马车上滚落下来,又躲藏在马车后面还击。一时间,刚才还悄无声息的丘陵间枪声大作,一颗颗子弹带着哨音在半空中来回穿梭,有的射中车子,发出砰砰的响声;有的射中一旁的石头,迸射出耀眼的火花.......

赖鹏起初也被这突然的枪声吓了一跳,但马上又冷静下来。他不知道在丘陵上开枪的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但他却知道自己必须抓住这一难得的机会马上脱身,因为子弹是不长眼睛的,万一被射中了就麻烦了。可怎样才能安全脱身呢?他的双手被绳子紧紧地反绑在身后,敌人的枪口距离自己这么近,一枪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管他呢,先跳下车再说!即便死了也比当俘虏强。他横下一条心来,瞅准没有人注意自己的空档,一个骨碌便要从马车上翻到地上。然而他却晚了一步,马又道却像是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伸手一把从后面抓住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向后用力一拽,赖鹏身不由己地向后挪动身子,身子紧紧地贴在马车一侧的车厢上。马又道以赖鹏为盾牌,一边朝着游击队开枪射击一边扯着喉咙问道:“喂,上面是那条道上的朋友?俺是县警察局的,在执行公务,有什么话好说!”

看到马又道竟然让赖鹏替他挡子弹,张玉斋气愤非常,他告诉大家千万不要伤了赖鹏,又向丘陵下大声回道:“马又道,我们是游击队,想要活命就把赖鹏放了,否则今儿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说是游击队来救赖鹏的,马又道暗叫一声不好,他想丢下赖鹏逃跑,可又不甘心轻易放弃报仇的机会,再说了,暗处十几支枪正对准他,他也不一定能跑的掉。突然,一个非常无耻下流的计策出现在他的大脑里,既然他们是来救赖鹏的,何不将计就计,以赖鹏为人质,逼迫他们就范呢?那样自己既可以报仇,又能抓到一大群游击队回县里邀功请赏。主意既定,他用一只胳膊用力紧紧地勒住赖鹏的脖子,让他不能动弹,命令部下停止射击,又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再将枪口顶在赖鹏的脑门上,冲丘陵上大声喊道:“上面的弟兄听好了,赖鹏现在就在老子手里,老子不想伤和气,有啥话咱们当面鼓对面锣地谈,要不然的话我现在就把他杀掉!”

张玉斋急忙下令游击队停止射击,强忍着怒气向赵子俊道:“我们该怎办?”

“别紧张,沉住气,先稳住他,见机行事。”赵子俊回答说。

“好,知道了。”张玉斋答应一声,从隐身处站起来,他将双枪高高地举过头顶,冲丘陵下大声说道:“马又道,别开枪,我们是老朋友!”

马又道听着上面的声音有些耳熟,忙凝目望去,认出竟然是消失了一年多的汝南共产党重要人物,国民政府通缉的要犯张玉斋来,忍不住大吃了一惊,同时又是一阵惊喜,认为自己立功受赏的机会来了,遂枪口又从赖鹏的脑袋上转向张玉斋道:“哟,这不是马乡二公高小的张老师吗?老子已经找了你好久了,想不到你在这儿出现了,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今儿既然遇上了,那就跟老子走吧。”

“哈哈哈......”张玉斋仰天大笑了一阵,之后又用蔑视的目光看着马又道:“马又道,你以为你是谁呀?一句话就让我跟你走?你也太不自量力了,就算我愿意跟你走,我身边的这些弟兄也不会答应的。识相的还是把赖鹏放了吧,共产党可以饶你不死!”

“哈哈哈......”马又道也发出一阵狂笑道:“张玉斋,张老师,还是请你把眼睛睁大点,你最得意的学生赖鹏可在我手里。如果你不答应的话,我可以随时要了他的性命!”说话的时候,再次枪口顶着赖鹏的脑门。

赖鹏怎么也想不到救自己的竟然是恩师,这一刻他悲喜交加,悲的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师生重逢,纵有千言万语却不能表达,而且还要连累到恩师;喜的是与党失联了一年多的张玉斋终于有了消息,曾一度有谣言说张玉斋经不起困难的考验,已经背叛革命投降了国民党,对于这种说法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而今天张玉斋的出现让谣言不攻自破,他非但没有投敌变节,反而拉起了自己的队伍,用事实证明了对党的一片忠诚,这样的好同志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入敌人的手中。想到这里,他冲张玉斋大声说道:“老师不要管我,快开枪,消灭国民党反动派!”

马又道气急败坏地用枪使劲顶了顶赖鹏的脑门,骂道:“他妈的,嚎啥嚎,闭嘴,小心老子现在就毙了你!”

“马又道,你把枪放下,咱们谈谈怎样?”张玉斋心里暗暗地替赖鹏捏一把汗,嘴上却轻松地说。

“谈?嘿嘿,还有什么好谈的?”马又道奸笑两声,目光异常凶狠,“赖鹏现在在老子的手里,如果你们不想他死的话,就让你的人全部乖乖地把枪扔过来,敢给老子耍心眼的话,我现在就要了他的命!”

张玉斋知道这个时候必须保持冷静,稍有轻举妄动便有可能触怒马又道而危及赖鹏的性命。他和赵子俊交流了一下眼神,将两把手枪向前扔过去,又冲其他人命令道:“同志们,听他的,都把枪放下。”

“队长,我们......”游击队员们对于张玉斋的决定都不理解,犹豫着不肯放下手里的枪。

“老师,千万不要上了马又道的当,不要放下枪,要和他们战斗下去,将他们全部消灭!”赖鹏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大喊道。

“他妈的,老实点!”马又道又用枪口使劲顶了顶赖鹏的脑门,再次向张玉斋威胁道:“姓张的,你再不放下老子可要开枪了!”

“别开枪,有话好好说!”张玉斋急忙求道,又口气严厉地命令部下道:“放下,全部放下!”

游击队员们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将枪远远地扔在地上。

最后,赵子俊也从隐身处站起来,将一把手枪向前扔出去。

看到赵子俊,马又道双眼又为之一亮,阴阳怪气地说:“哟呵,这不是尤楼赵家染坊的少当家的吗?还是赖鹏的师父,怎么你也在这里?不错嘛,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师父,一文一武,都来为赖鹏送命来了,看来赖鹏在共产党里面挺值钱的啊,哈哈哈......,可惜呀可惜,你们想不到会落在我的手里!”

赵子俊的出现更是大大出乎赖鹏的预料,他感到心一阵阵刺痛,马又道自从当了警察队长之后,因为心狠手辣而得了一个绰号活阎王,落到他手里的地下党几乎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大丈夫死则死矣,但不能连累别人,而他却一下子连累两个恩师,这让他怎么能够心安。他不顾顶在脑门上的枪口,冲马又道破口大骂道:“马又道你个卑鄙小人,要杀要剐我一个人担着,你放他们走!”

“走?哼!”马又道冷笑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老子本来只想抓你这一条鱼,没想到钓到了这么一群,算是为党国立下了大功,最低也能弄个大队长干干。”

“呸!”赖鹏骂道,“马又道你不要得意的太早,共产党是为了全国劳动人民,是任何力量都不可战胜的,你的手上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等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你欠下的血债会一笔笔偿还的!”

“就你们这一班子穷鬼也想革命胜利?做梦去吧!”马又道一脸得意地说,“即便是胜利了,你也看不到了,因为你会在审讯之后被枪毙,包括你的这两位老师。”说到这里,马又道突然脸色一寒,冲其手下命令道:“去几个人,把他们的枪收了,人押过来!”

于是,十几个警察分成两部分,其中一部分负责警戒,另一部分顺着丘陵爬到张玉斋、赵子俊等人扔枪的地方,将枪一支支捡起来背在背上,并押解着张玉斋、赵子俊以及所有的游击队员走下来。张玉斋、赵子俊二人并排走在前面,下了丘陵来到小路旁站住。赵子俊面不改色,用嘲讽和鄙视的目光看着马又道说:“马又道,你真的以为今天能把俺们这一班子人带走吗?”

马又道满脸得意地笑了笑,调转枪口指着赵子俊问:“你们还有什么把戏吗?除非是想死在这儿。”

“哼,”赵子俊冷笑一声,“马又道,你看看你身后是谁?”

马又道不知是计,以为身后真的有人,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就在这一瞬间,赵子俊来了一个苍龙在天身子腾空而起,于半空中飞起一脚踢在马又道持枪的那只手的手腕上,同时向张玉斋等人大喝一声:“动手!”

赵子俊的这一套动作疾如狂风快如闪电,根本不给马又道反应的时间。马又道只觉得手腕猛一麻,手枪脱手而出飞向半空。他哎呀惨叫一声,再扭过脸时,却见赵子俊身子稳稳地站在马车上,手里正拿着他的那把枪,枪口正对准他的脑袋。他只觉得脑袋嗡地响了一下,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勒着赖鹏脖子的那只胳膊一松,扑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老实点,不许动!”赵子俊大喝一声。

几乎与赵子俊动手的同时,张玉斋也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旋转,伸手抓住身边一位警察手中的枪杆,并抬起脚向他的腹部猛踹过去。那名警察猝不及防,枪脱手而出,身子向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进一片灌木丛中。张玉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枪口对准了马又道身边的一位警察,断喝一声:“缴枪不杀!”

其他的游击队员看到赵子俊和张玉斋已经动了手,也不甘落后,出其不意地转身夺过押解他们的警察手中的枪,枪口分别对准了一个个警察们,纷纷喝道:“不许动,老实点!”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所有的警察都懵了,等他们醒过神来的时候,枪口已经顶在了他们的脑袋上,他们一个个吓得魂不附体,乖乖地扔了枪,磕头如捣蒜地求饶说:“好汉爷爷饶命,好汉爷爷饶命......”

“张老师饶命,赵当家的饶命......”马又道更是双手撑地,鸡啄米似的磕头求饶说。

赖鹏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戏剧般的变化,为两位恩师的智勇和身手深深地折服。他从马车上站起来,怒目而视着跪在地上的马又道,训斥道:“马又道,你不是狂妄吗?想不到也会有这样的下场吧?你欺压百姓,作恶多端,杀害共产党干部,可知罪吗?”

马又道再也没有了刚才不可一世的傲气,他面色如土,忙不迭地点着头说:“知罪知罪,我也是奉命行事,赖鹏爷爷您放我一条性命,我保证再也不敢了!”

赵子俊纵身跳下马车,对着马又道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一脚,嘲讽地骂道:“就你这怂样还想当警察大队长,刚才不是还耀武扬威的吗?不是带着我们回去请功吗?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老子现在就崩了你!”说完手指便去扣动扳机。

“师父且慢,”赖鹏急忙阻止说,“马又道现在还不能死。”

赵子俊一听要放过马又道,不由得有些生气起来,沉着脸色冲赖鹏质问道:“怎么了?这样的地主恶霸,难道还要留着他?他不是杀了你们很多共产党吗?难道你们的仇不报了?”

“杀了他,杀了他!”其他的游击队员们也纷纷说道。

张玉斋收起枪,一边替赖鹏解着身上的绳索一边冲赵子俊说道:“大家都不要急,听赖鹏把话说完嘛。”

赖鹏等张玉斋为自己解开了绳索,双手交替着揉了揉被勒出深深紫色印痕的双手腕,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马又道的面前,微笑着问“马又道,你想不想活命?”

马又道被赵子俊踹得趴在地上,双手抱头,身子瑟瑟发抖,他听说可以活命,又慌忙挣扎着爬起来,双膝跪在赖鹏的面前连声说道:“想想想,我想活命!赖鹏大爷您大人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我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想活命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赖鹏说道。

“我答应,我保证答应,别说两个,一百个一千个都没问题!”马又道忙不迭地点头道。

“那好,”赖鹏点点头说,“咱们长话短说,第一,你必须保证从今往后改邪归正,再不与人民为敌,不与共产党为敌,能做到不?”

“能能能,保证能。”妈又道忙不迭地点头说。

“第二件事嘛,对你可能麻烦点,”赖鹏又说道,“现在汝南城监狱里关着不少我们的同志,他们很多人都是拜你所赐,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在三天之内把他们全部放出来,如果三天内我看不到他们,咱俩的账就得重新算,听懂了吗?”

“这......”马又道满脸为难之色说:“这恐怕不太好办,监狱那块不归我管啊!”

“小子,想不想活了?!”一个游击队员气愤地抄起一杆长枪跨到马又道的身边,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的后脑勺上。

马又道顿时被吓得灵魂出窍,四肢颤抖着带着哭腔说:“游击队爷爷饶命,我能做到,保证能做到!”

“好,我信你一回,”赖鹏轻轻地拿开了顶在马又道头上的枪,“走吧。”

“滚!”那个游击队员不解恨,抬起一脚踹在马又道的屁股上,将他踹了个狗啃屎趴在地上。

“是是是,我滚,我滚!”马又道也顾不上疼痛,战战兢兢地从地上爬起来,仓皇地逃跑了。

“恁几个,”赖鹏又脸色陡然一寒,冲十几个跪在地上举着双手的警察训斥道:“好好的人不做,专做坑害百姓的狗,仗着穿了一身老虎皮就为所欲为,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一个个都该枪毙。不过看在恁也是受了马又道的指使,就饶你们一次,回去了好好做人,如果下次再犯在我的手里,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走!”

那些警察们听了这话,连忙磕头说:“谢谢游击队爷爷,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说完,也纷纷爬起来灰溜溜地走了。

直到这时候赖鹏才顾得上与两位恩师叙旧,他一手抓住赵子俊,一手抓住张玉斋,激动得眼泪直流,口中一个劲地说:“谢谢老师,谢谢师父!”

农历八月的一天,天空中下着毛毛细雨,一阵阵强烈的风吹过来,扫过树木,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大片枯黄的树叶被无情地吹落,徒增了许多秋的凄凉和萧杀气氛。

赖鹏走出了家门,他穿着一身粗布长衫,肩上挎着一只蓝色布包,一只手里拿着一把红色的油布伞,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凄然。闫留妹抱着一脸懵懂的儿子赖志紧跟在丈夫的身后也走出来,眼睛里噙着明晃晃的泪水。赖世禄、赖世祯、赖世祥、赖尤氏、赖吴氏、赖龙氏、郑秀文、赖鹤、赖静娴全部都跟着走出来,一个个沉默不语,情绪显得很是低落。其中,赖世祯的手里还提着一只皮箱,也是赖鹏的。

因为身份暴露,无法在汝南公开活动,经过组织安排和赖世祯的周旋,他被批准跟随在民权师范学校任教的表叔杨世琪到那里读书深造,开始第二次学生生涯。

赖鹏站住脚,他转过身来,冲家人说道:“爹,娘,大娘,叔婶,弟弟妹妹,恁都站住吧,我这就走了。”

“鹏儿,到了那边,没有爹娘守着,做事一定要小心,多长个心眼。”赖吴氏话刚出口,便忍不住声音哽咽起来。

“我知道,娘。”赖鹏表情轻松地笑了笑,说道:“娘,您放心吧,我保证不会跟以前那样冒失了。”

“不是冒失了,而是安心上学,别再闹腾了。”赖世禄在一旁纠正说。

“是是是,不闹腾了。”赖鹏忙不迭地点头说。

赖尤氏走上前来,她用深情的目光看着儿子,嘴唇颤动了几下,脸上带着一些欣慰和满足的笑容来,说道:“好了,鹏儿总算长大了,往后就懂事了!”

看着大家都是依依不舍的样子,赖世祯劝说道:“好了好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站住吧。”说到这里,他又将目光投向了闫留妹,问道:“留妹,你还有啥话跟鹏儿说的吗?”

“没啥了。”闫留妹说了一句,两颗眼泪嘟噜一下便滑落出来。她急忙腾出一只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忽然想起似的,将儿子往前送了送,“再看一眼儿子吧。”

赖鹏低下了头,冲儿子看了又看,并在儿子额头上深情地吻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眼睛里满含热泪说:“我走了,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儿子。”

“这个不用你说,家里又不是我自己。”闫留妹飞快地向着两边看了一眼,脸上突然升出一些红晕来,“到地儿了别忘了来信。”

赖鹏觉得嗓子里一团火热,他使劲咽了口唾沫,用力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的,你站住吧,我走了。”说完,往后慢慢地退了一步。

闫留妹又往前跟了一步,叮嘱道:“天快凉了,俺这两天就给你做衣服,做好了给你捎过去。”

“还早哩,不忙。”赖鹏说,“你站住吧。”说完,又退了一步。

闫留妹再往前跟一步,声音突然放低了一些,“照顾好自己,想着点家。”

赖鹏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说:“放心吧,忘不了。”

“嘀嘀,嘀嘀。”突然,一阵汽车喇叭声传过来。

郑秀文向着停在胡同口的黑色小汽车看了一眼,又抬腕看了看表,说道:“好了好了,时候不早了,再晚会耽误火车的,咱们快走吧。”

“嗯,走。”赖鹏似乎还有话说,又没有说出口。他再次深情地看了妻子一眼,毅然地转过身向着胡同口走去。

闫留妹在前,赖世禄、赖尤氏、赖吴氏等所有人紧跟其后,大家一起追到胡同口,眼看着赖鹏、赖世祯和郑秀文相继钻进轿车里。车子启动,冒着一串淡淡的蓝烟顺着街道,穿过两旁前来送行的人群缝隙慢慢地向北行驶去了。

赖鹏摇下了车窗玻璃,将头和手伸出车外,冲着乡亲们,冲着家人,冲着妻子用力地挥着手,随着车子越走越远,他的视线不知不觉被一层浓雾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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