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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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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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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团长》连载

第二十二章 闫马氏点拨爱女 小夫妻冰释前嫌

新婚第一天,小两口起了床,要去向公婆问安,所以赖世禄夫妇特意起了个大早,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坐在堂屋里的太师椅上等待着儿子儿媳的到来。不大一会儿,赖鹏和闫留妹一前一后走进了堂屋里。两个人分别向赖世禄两口子问了安,赖尤氏、赖龙氏、郑秀文、赖世祯、赖世祥也脚跟脚走进来,赖鹏二人又分别向着其他人问了安。赖龙氏冲着赖吴氏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走出了堂屋,来到向后院去的拐角处,赖吴氏小声问道:“老四家的,看到床上的红了吧?”

赖龙氏名叫龙翠花,是小赖庄南边七八里远的吴家屯人,和赖吴氏一个村东一个村西,而且还是赖吴氏从中做媒。两年前前,她被一顶花轿接到赖家,和赖世祥拜堂成亲,从此改称呼为赖龙氏。因为她在娘家还有两个姐姐,因此,也有人称她为三姐。她心灵手巧,而且温柔善良,或许是年龄的原因,她的性格比赖尤氏、赖吴氏活泼了许多,更喜欢和赖鹏、赖鹤、赖静娴在一块说说笑笑。也许正是这一原因,赖吴氏便将这一特殊任务交给了她。“这......”赖龙氏支吾了一下,又向着屋里看了一眼,似乎有话要说而又不愿说。

恰在这时,赖鹤从后面走过来,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揉着眼睛,像是没有睡醒的样子。赖吴氏便把话打住,冲赖鹤说道:“鹤儿,天这么早,咋不多睡会儿?”

赖鹤摇摇头,使劲眨了眨眼,冲着两人笑了笑说:“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哩。”

赖吴氏无意中低头看到赖鹤脚上穿着的鞋,她马上联想到赖龙氏的反应,心中似乎突然明白了。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急匆匆走进了堂屋里,寒着脸色冲赖鹏说:“鹏儿,你出来。”

赖鹏正为自己伪装得巧妙而心里洋洋得意着,根本想不到这么快就会露馅,便答应一声,跟在赖吴氏的身后出了堂屋,来到东厢房里,问道:“娘,啥事?”

赖吴氏二话不说,甩手给了赖鹏一个响亮的耳光,骂道:“我打死你个不听话的东西!”

在赖鹏的记忆里,他还是第一次挨娘的打,而且一下手就这么重,他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头,十分委屈地问道:“娘,你打我?”

“夜儿黑咋跟你说的,你为啥还把留妹一个人晾在屋子里,自己跑到鹤儿屋里睡?”赖吴氏口气十分严厉地质问道。

“娘.......我......”赖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赖吴氏用手指在儿子的额头上狠狠地戳了一下,警告说:“这一回算饶了你,今儿黑再敢不回自己屋里睡,我就跟恁爹说,看不扒了你的皮!”

闫留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三天的新婚生活会在一种无法说出口的凄惶中度过。新婚第一夜,她坐在床上一直等着丈夫,等到鸡子叫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见到赖鹏的影子,不知不觉地就歪倒在床上睡着了。正迷迷糊糊地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打开了门,赖鹏走进来,开口第一句话说:“走吧,跟我去前面给爹娘问安。”她尽管心里十分委屈,但什么也没说,跟着丈夫就向前院走。第二夜,她将被窝展开,等着丈夫到来。天很晚了,丈夫总算是到房里来了,同样是一句话不说,把本来一个的被窝分成两个,然后一头拱进其中一个被窝里便睡了。她心中感到万分的失望,但同样没说一句话,合衣躺在另一个被窝里,由于前一夜没有睡好,这一夜倒是睡得很踏实。第三夜,她很自觉地将被窝分成了两个,问赖鹏道:“你睡那个?”赖鹏一声不吭,顺势钻进了外面的被窝里。闫留妹吹灭了蜡烛,摸索着翻过了赖鹏的身子,钻进了里面的被窝里,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在来之前,娘跟她说过,第一夜起床的时候,要把被子展开,让婆婆看到喜红,婆家便会知道她是个黄花闺女。可是,已经连着两夜了,丈夫根本不碰一下自己,又哪里来的喜红呢?她急于给婆家一个交待,便用一只手伸进赖鹏的被窝里,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身子。不料想赖鹏竟然往外挪了挪身子,无情地给了她一个脊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错了,心中感到十分委屈,长叹了口气,便缩回了自己的手。

三天回门,闫留妹被一辆马车接到了自己的家中。闫马氏早已在家门口等着,她看到女儿钻出车篷的一刻,心里禁不住咯噔响了一下,忙伸出双手将女儿接下来,拉着走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来不及让女儿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闺女,你受委屈啦?”

“没有,娘,我好好的。”闫留妹急忙摇头否认说。

“还说没有,”闫马氏瞪了女儿一眼,“娘搭眼就看出来了,说,是谁给你的委屈?娘保证不依他!”

闫留妹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头扎进母亲的怀里呜呜大哭道:“娘,恁给我寻错了婆家,恁女婿把我当旁人看......”

“他为啥嫌弃你?”赖马氏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就是不理我。”闫留妹呜呜咽咽地说。

闫马氏义愤填膺,替女儿擦去了泪水,安慰了一番,便气呼呼地走进了堂屋里,将女儿受到的委屈讲给丈夫听,然后说道:“亲家也太不像话了,咋能这样惯着孩子,你现在就去一趟,让姐夫跟亲家捎个口信,要是他赖鹏嫌弃咱闺女,咱不耽误他,让他快点写封休书来。”

闫家旺听了妻子的牢骚,没有马上说话,而是连着抽了两袋烟,梆梆地磕掉了烟灰,这才责备妻子说:“哪有你这当娘的,芝麻点小事就要写休书,闺女既然住到人家了,那就不再是黄花闺女了,再寻第二家更难。他俩还都是小孩子,啥都不懂,你去跟闺女说说,让她多体谅着点女婿,对女婿心疼点,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他感觉到了咱闺女的好,啥事都解决了。”

闫马氏挨了批评,仔细品了品丈夫的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便又走进了女儿的房间里,坐在女儿的对面,拉住了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语重心长说:“闺女呀,老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板凳背着走,你进到赖家,其实也是你的福,赖家家底殷实,又全都是好人,你一辈子受不了罪。女婿他跟你还生,男人外面的事又多,你该体谅的要体谅一点,你也要动动心眼,想着咋哄着他点,知道吗?”

“娘呀,他比我还大两岁,我咋能哄得住他呀?再说了,他根本就不理我......”闫留妹红着眼睛,抬头看着母亲,双眼中充满了期待。

“大两岁咋啦?”闫马氏说道,“男人都是孩子,就得哄,至于哄住哄不住,就看你的本事了。他不理你,你理他呀,找着他说话,他要是敢动你一根指头,我就不相信亲家睁着眼看不见。”

在娘家住了三天,第四天下午,闫留妹又被一辆马车送回了婆家。她一改回门之前愁眉苦脸的样子,下了车提着一只小花包袱直接进了堂屋,冲着公婆喜盈盈地说:“爹,娘,我回来了!我给恁一人做了双鞋,恁看合适不?”说完放下手里的包袱,打开了,从里面取出两双崭新的棉鞋来,一双递到赖世禄的面前,一双递到赖吴氏的面前,又说道:“爹,娘,我也不知道恁脚大小,是比着俺爹俺娘的鞋样子剔下来的,恁穿穿,不合适了我再重做。”

早在儿子新婚的第二天,赖世禄已经从儿媳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他再三盘问妻子,赖吴氏不得不真情相告,赖世禄狠狠地将儿子责罚了一顿。儿媳妇回门走的时候,满脸都是乌云,赖世禄的心里十分愧疚,一连凄惶了好几天,总觉得见了亲家没话说。现在看到儿媳妇不但高高兴兴地回来了,还给自己和妻子做了新鞋,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急忙扔掉了旱烟袋,接过儿媳妇递来的鞋换上了脚上的旧鞋,在屋子里走了两圈,鞋虽然有点小,憋得脚疼,但是他的心里却比吃了蜜还甜,满脸红光地笑着说:“中,中,正正好!”说到这里,又向着一旁的妻子道:“他娘,你看看,留妹的手艺比你强了百倍,你说是不是?”

赖吴氏正拿着自己的那双鞋欣赏着,听了丈夫的话,忙不迭地点着头说:“是啊是啊,咱找了个好儿媳妇,一辈子享不完的福嘞!”

吃过了晚饭,一家人坐在前院堂屋里说了会话,赖世禄接连打了几个呵欠。赖吴氏趁机说道:“这几天忙得要死,都困得不得了,早点回屋睡吧。”

“娘,慌啥哩,我还想多坐会。”赖鹏磨磨蹭蹭地不愿意站起来。

赖尤氏、赖龙氏自然明白赖世禄夫妇的意思,便都站起身来向外走,赖龙氏走到赖鹏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将他拉了起来,说道:“赖鹏,快点,回你屋睡觉去。”

赖鹏没办法,只好站起身很不情愿地走出了堂屋,跟在赖尤氏、闫留妹等人的身后来了中院,到了西厢房门口,闫留妹先打开门走进去,点亮了蜡烛,赖鹏还不愿进去,被赖龙氏一把推了进去,并呵斥一样地说:“对留妹好点啊,要不然明儿个小心着你!”说完,替他们关上了门,并从外面插上门闩,咯咯笑着走了。

赖鹏进了屋子,赌着气来到里面的房间,打开箱子找出一本书来,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地就着烛光读了起来。

闫留妹看一眼丈夫带满了怨气的脸,她一句话不说,从一只箱子上取出自己的针线筐,坐在丈夫的对面,从筐子里找到了一根针,纫上线,再拿出一只鞋底和鞋帮默默地上了起来。

赖鹏手捧着书本,鼻子里闻着妻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脂粉味,身体里总有一种莫名的骚动扰乱了他的心思,让他无法安静下来。他不自觉地偷看了一眼妻子,见在烛光的照耀下,闫留妹那张红扑扑的小脸蛋犹如一只成熟的苹果,细嫩而又光亮,那齐眉的刘海,弯弯的眉毛,眼皮正耷拉着,长长的睫毛,光洁如玉的鼻子,两片薄而小巧的嘴唇上抹着淡淡的口红,犹如精工细刻的工艺品,晶莹剔透。这一副容貌,即便算不上大家闺秀,也绝对称得上是小家碧玉。“如果不是那一双脚,唉——”他暗中叹了口气,一种说不出的遗憾爬上了心头。

闫留妹上完了最后一针,将嘴凑上去,嘎嘣一声咬断了线,她把针线收起来,冲着丈夫说道:“穿上,看合适不?”

赖鹏的心中又突然产生出一种强烈的厌恶来,他佯装没有听到,把目光继续放在书本上。

闫留妹得不到丈夫的回话,她脸上没有半点怨恨,默默地从椅子上挪下来,蹲下身去,伸手抓住了赖鹏的一只脚搭在自己的腿上,一把便将他脚上的鞋抹了下来,然后又拿起一只新鞋套上去。

赖鹏料不到闫留妹会有如此的举动,他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试了几次,想要挣脱妻子的手,但那双小手就像一块磁铁通过袜子穿透肌肤将一种难以名状的舒服感送进他的大脑中,让他心理上的防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闫留妹替丈夫穿上了鞋,再把他的脚放下去,站起身说:“站起来走走,看合适不?”

赖鹏脚上穿的是一双半旧的布鞋,脚正有些发凉,被妻子套上了一只暄软舒服的新棉鞋,顿时便有一股暖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像电流一样传入了他的心里,很快便转变成一种说不出的愧疚来。他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又在地上跺了几下,语气仍然有些冰冷地说:“合适。”

“合适就好。”闫留妹脸上带着几分满足的表情说,“明儿个你就穿这双,脚就不会凉了。”

“不用,我脚本来就不凉。”赖鹏说了一句,放下了书本,来到床边,把被子展开了,仍然铺两个被窝,枕头分别放在两个床头,三下五除二脱下了自己的外衣,钻进其中一个被窝里。

闫留妹也不说话,将蜡烛挪到床头边的一只箱子上,默默地脱了自己的外衣,噗的一口吹灭的蜡烛,摸索着钻进另一个被窝里。

赖鹏正像一根椽子样直挺挺地躺着,他忽然觉得脚头的被窝被像是有一只小老鼠在轻轻地蠕动着。他知道那是妻子的小手又来向他主动示好,他的心中又开始反感起来,并用脚挑了挑被窝,将脚裹紧了些。那只小手停了片刻,又开始蠕动起来。他再裹紧,她再停止,再蠕动。如此经过了三四次,那只手终于伸进了他的被窝里,并抓住了他的一只脚。他想挣脱那只手,但那只手就像是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吸附着他的脚转移到另外一只被窝里,并被她夹在了腋下。尽管隔着一层内衣,他还是感到了她的体温,就像是一团熊熊的火焰燃烧着他的肌肤,以至于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战栗了一下。他急忙用力抽回了自己的脚说:“凉,冰着你了!”她却又固执地将他的双脚都拉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身上暖着,说道:“我不怕,俺娘说了,媳妇就是给男人暖脚的,以后俺就天天给你暖脚。”听了这句话,赖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掀开了被子,钻进了她的被窝里。

后来,闫留妹问丈夫说:“你到底嫌弃我的啥呀,几天对我不理不睬?”

“脚。”赖鹏说:“好好的一双脚,为啥非要裹得筋断骨头折,把自己弄残废呢?”

闫留妹苦笑了一下说:“你以为我想呀,都是俺娘狠着心裹的,害得我几个月不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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