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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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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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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映山红》连载

第三十一章 奇异的木帆船

第三十一章   奇异的木帆船

宽阔的淮河上,波光粼粼,清澈的河水像一条绿油油的彩带飘在大地上,会流动、会飘闪,会歌舞;两岸被淡淡的雾霭围绕的青山、房舍、田畴、绿树,几乎都映进宽阔的水面上,既影影绰绰,又如诗如画,宛如宁静的少女,矜持蕴藉,婀娜动人。清爽的河风中,河边一片片的稻草轻轻摇曳着。枫叶红了,梧桐叶黄了,在秋风吹拂下,各种颜色的树叶飘浮在河面上,河面成了一块流动的“七彩画坊”。

乌篷船是淮河两岸船工人家用流水缩写成的文字,打鱼、渡人、赶集、娶媳妇、送情郎……它从波诡云谲的历史风云中走来,和着唐诗宋词里最有温度的篇章,沉淀精简成千里淮河中一湾漂泊的弯月,默默无语地述说着岁月的沧桑。老船工这只新潮的乌篷船不仅很长,而且又宽又深,只有翘起的船头和船尾像弯弯的新月。船顶上履盖的是一张大拱型乌篷,颜色黢黑黢黑的,上面还有别具一格的条纹。乌篷船行驶起来能摇橹,划桨,浅水区可撑篙,也可几人同时进行,非常轻快、灵敏,是当年花大价钱定做的。

早期的乌篷船有三种型式:大的叫明瓦,小的叫脚划船,但最适用的是不大不小的“三道”,又叫三明瓦。船篷是半圆形的,用竹片编成,中间夹箬,上面涂着黑油,所以叫乌篷船。在前后两扇固定的蓬之间放着一扇遮阳,也是半圆的,木头做得格子,嵌着一片片的小鱼鳞,直径约一尺,有点透明,所以叫明瓦。乌篷船的船尾有两支橹,船由竹篙来定船。三道蓬大约有一人高,舱内可以放下一张方桌,四个人坐在一起各种娱乐。

大江在不紧不慢地摇船,操作认真,他的嘴角不时挑动像在哼唱新学的号子。船儿摇摇晃晃,踏着节奏不由自主地摆了起来。兰花撑篙静静地站在船头,机动灵活地调整着航向。这趟人多满员,安全上更要分外小心。大江的身体早已恢复,头上伤口已长满浓密的黑发。加上他自小在水乡长大,游泳技术超棒,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聪明的他已熟练掌握了控船及区域的水情,已是一名合格的船工了。不远处静静的水面上几只野鸭子在不知疲倦地潜游,高空中南飞的秋雁在飞翔徘徊。一切在光影和河水的漾动中,滋生出隔世的影像,千般变幻,万般组合。这条在河面追赶阳光的乌篷船,恰是淮河风情的另一座流动的路标,指引着人们最温馨的回家路。尖尖的船头,划破水中兰花亭亭玉立的绰约倒影;桐油刷过的船体,命运般碾过细细密密的波浪,从船尾掏出的一片片散碎的银两,换取了一幕幕人间悲欢离合的开篇、高潮和收场。嵌在河面的乌篷船,就如同漂在深秋水上的冰轮,这颗淮南水乡凤冠上的珍珠,就如同闪耀在历史长河的航标灯,灵动而深沉,厚重又现代。

大雁是出色的空中旅行家,每年春分后飞回北方繁殖,秋分后飞往南方越冬。它们从老家西伯利亚一带,成群结队、浩浩荡荡地飞到南方过冬。至第二年春天,它们再经过长途旅行,回到西伯利亚产蛋繁殖,这是候鸟的宿命,人们春节归乡的大行动,与此相像,本质没有什么不同。秋风秋雁的结合,更像是自然界一幅唯美的物象。我们的祖国地大物博,而北方辽阔的领空,则被大雁视为理想的征途。它们群雁飞行,排成“一”字或“人”字形。大雁的迁徙大多在黄昏或夜晚进行,又会在旅行的途中选择湖泊等较大的水域休息,寻觅鱼、虾和水草等补充食物。几千公里的漫长旅途,途中历尽电闪雷鸣、血雨腥风。如此长途拖家带口地出行,实在不能称作浪漫之旅,常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而攸关生存的大迁徙,总是长路漫漫,危机重重,着实是一种考验体力毅力的拉力赛,只是为了追求更加温暖的光。可以说,大雁是距离太阳最近的鸟了。正因为近,它感受到的阳光应该是最温暖的。它的目光和白云对接,不时衍变出两种色彩的对峙,坚毅而执着,深情款款。

当朝霞染红了河面时,这时从逐渐消散的淡淡晨雾中驶来了一片片洁白的帆影,顿时流光溢彩的河水上,好像绽开了一朵朵白莲花。不时有几只白色的水鸟在浪尖上掠过,蜻蜓点水般表演着绝技。风又大了些,河面上的木帆船满满地载着货物,鼓胀的白帆发出猎猎风声,在飞快地推行的同时,亦为辽阔的江面增添了不少生机。再远处,有帆船上工友的号子乍起,那隐隐约约的淮河谣曲从远方空中传来,清晰可闻:“九曲那个淮河十八道道弯,弯弯的河水哟流过了多少年?淮河儿女风里生来浪里长,水上的渔歌代代传 。一篷斗笠那个头上戴,渔歌绕过金沙滩。两岸青山望不尽,淮河谣曲响连天。九曲那个淮河十八道道坎,坎坎的河水哟荡漾了多少年?淮河儿女风里生来雨里长,船上的渔歌唱千年。一杆青竹那个浪里摆,渔歌此岸传彼岸。两岸稻浪望不尽,淮河谣曲响连天。”有着巨大风帆的船只愈来愈近,一般不会是“孤帆远影”,而是一长队,一大群的存在。那阵势滔滔不绝、浩浩荡荡,恰如一片片云彩一样慢慢地向近处涌过来。巨大的船帆越近,越能给人造成一种视觉上无比壮观压抑感,甚至还有点“恐怖”的感觉。又等到船帆来到近前,船帆也由白云变成了乌云,遮天蔽日的,并带有一种呼呼的破空风声,震撼得让人不得不心生肃穆,甚至还有点莫名其妙地心跳和突如其来的激动,有种不顾一切大声呐喊的冲动。突然对面的船来了个“仙女散花”,只见水面上“飞”出了一串串美丽的水花,在阳光的反射下,一如彩虹飞舞,五光十色。每每这时节,大江和兰花就远远地把船拢控起来,乌篷船上的渡客大都站起来兴奋地观望着,目送着一串一串的帆影从眼前穿过;此刻如果有诗人在此,大约都会对“沉舟侧畔千帆过”的意境更有一种立体的体会和理解。从前讲船的大小,都是说:一条杆船,两条杆船,三条杆船。每条杆上都挂有长方形的布帆。过去,我们说有船的人家有钱,家里的船很大,一定会带着羡慕的语气说:他家里有三条杆大船,就是说他家有三面帆大船。因为那时候三条杆大船在淮河面上就是最大的船了。吃水越深,排水量越大,船就越大!一般来说,一条桅杆船,载重在五吨左右,两条桅杆船,载重在十到十五吨左右,三条桅杆船,载重在四五十左右。提到四五十吨的数字,大家都是惊讶得不得了,因为当时那就是巨兽、怪物,超过了人们对民船的认知。因为那时候的造船业、运输业条件都是很落后的。那时候淮河里路的船,大都是无动力的木制帆船。但是,木制船也是有讲究的。杂木不能做船,做船都用禾木,且是多年生的,这种木质细腻坚韧,做成了船,用油腻子腻好了缝,再用桐油油漆四五遍,特别要选在爆热的天,桐油容易渗透到禾木里面去,禾木含油性能好,不易散发,实践也证明了禾木船经久耐用。船的体形也是有讲究的。它是我们先辈们的朴素的科学知识的总结和运用。船头船尾的形状基本相同,突出水面的部分都是斜型向前翘起,近似流线型,也符合现在的流体力学的原理,这样可以减轻水的阻力和摩擦力,从而乘风破浪,一路前进。

重载时扬帆远航,天气若是风和日丽,顺风顺水,巨大的帆船给人的印象,就是气势恢宏,是老板手里抽了上上签,交了好运。在这些船只扬帆远航在宽阔的航道时,船上除了舵手是很少看见人影的。有些船甚至连舵手也暂时“省”了,因为淮河里大多时光都风平浪静,对于常来常往的船老大们来说,将船舵固定一下也就完了,用不着在那两眼死盯着,费心劳神;而等到停船抛锚或进入码头以后,桅扦上的风帆全都降了下来,船只聚集的地方桅杆又像是树林一样,很是齐整;桅杆的高低粗细直接体现了风帆的大小,一卷卷风帆卷落在船上,这些“不可一世”的帆船,更像是筋疲力尽的船家,这会也该吃喝休息,好好睡一觉了。据悉,淮河上的老船工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非常珍惜他们的风帆的;每一个船家日子过得再紧巴,都会把他们的桅杆用桐油油得锃亮,风帆整理得整整齐齐。逢年过节要上香,岁初岁尾要祝福。因为过完阴历年,商家的货物就要流动。随着一声扬帆起锚,这些风帆便会拔船而起,鼓起的风帆就是船家的志气和体面,它不仅关乎各个船家的钱串子,似乎还代表了千里淮河的精、气、神。

利用下午后晌没人的间隙,大江拿起工具跳入河水里,他把船尾拉向岸边方向,叮叮咣咣地干了起来。原来昨天他检查时发现,木船尾帮一处从裂缝中漏水。他先用木榫加固船体,还在船体内增设横向的支撑木,并辅以铜铁钉。将卷好的麻丝“三进三出”,最终和“油石灰”一起打碎在缝中,还要用“灰齿”将每道缝刮平。最后刷上桐油,待桐油完全干透后就可以下水了。兰花蹲在一旁递物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胸有成竹地专注操作,就像富有经验的老师傅一样,条理分明,动作熟练精准,有板有眼。她一会递毛巾擦汗,一会端茶止渴,配合默契,满含崇拜的表情溢出眉眼,洋溢在心头。

兰花一直看着大江的背影,随着他干活姿势的调整变换,她的眼神渐渐变得复杂、迷离起来……如果说青涩少女刚开始被吸引的是他的英俊外貌,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傲与优雅。他平常话不多,开口即笑的样子很绅士,很温暖。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可挑剔;但他沉稳好学、胆大心细、睿智不张扬,则从人格魅力上征服了她。茶水不多了,她随后转身慢悠悠地朝小屋走去,前面是一片沙棘,里面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飞身一跃便不见踪影。打好水,她在老柳树粗壮的根茎上坐下,顺着水面,却望向忙碌的大江。间或一两片半青半黄的柳叶徐徐下落,扑在大地上,更像是一种微妙的装点。兰花知道自己长得也不丑(岂至不丑,更是别人眼中的俊少女),即使多年以后别人问到时,她还能记得自己当年楚楚动人的模样。这个夏天,此时的她在大柳树下穿着白色短袖衬衫,阳光淡淡散照到她的脸庞,轮廓清晰,娇美的五官干净利落,多一点是可憎,少一点就是可惜,完美不可方物,妥妥的美少女一枚,兼具古典与现代美的优点。

大江忙完了船缝,递上工具,他说河边有只大甲鱼,要去捉上来。他仅穿裤头,又仔细看了看那边的水中气泡,冲兰花笑笑,一个猛子就扎进水中。自从那一次以后,兰花总是会梦到他入水前笑起来的模样。

约三分钟到的时间过去了,她不急,认为大江马上出水,给她一个惊喜。又过了两分钟,大江还没出水。兰花急了:“怎么了?”她耐不住了,急切地在原地走动。还没动静,兰花也慌了:“好长时间了。”又过了一点时间,大江还没有出来,兰花脸色变了:“会不会淹死?”她想要下水去:“沉住气,不急的,他水性大着呢。”可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有底,这有什么办法,不过她听说会捉甲鱼的人屏气都很长,或许马上就会冒出水面,至于长到什么程度一点不知。又过了一会,大江还未出水。兰花叫着跳着,愣愣望着,眼泪无声流了出来。

兰花实在等不下去了,她扯下草帽,迅速脱去外衣外裤,甩掉鞋子,纵身跳了下去。

她一个猛子扎下去,摸了几下,没有碰到大江,又一个猛子扎下去,还是没有:“人呢!”她把头探出水面,号啕大哭起来。

就这当口,大江在右侧二十多米处突然蹿出水面,他先用力吐了一口气,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水面的左手中拿着一只大甲鱼。游到跟前,他看见兰花像死了人那样嚎着,奇怪地问:

“你在干什么?”

“我当你淹死了呢。”兰花带着哭腔说。

“哪会这样轻易淹死,别忘了我命大着呢。”

“你坏透了,诚心想吓我,吓破我的胆,想吓死我呀,在水下这么长时间没动静。”兰花粉拳娇羞地击打着他结实的胸部,语无伦次地说:“也不提前说一声,谁知你能在水憋下这么长的气。”大江笑笑:“我盯它三天了,今个终于活捉了它,”她这一会既生气又好笑,悲喜交加,哭笑不得,左右为难之下,不知不觉地落下了难过变欢喜的泪水。

“哈!哈哈!哈哈哈!丫头,这才叫艺高人胆大!”不知什么时候,老船公来到了身后。

兰花吃了一惊:“哇,这么大个。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甲鱼!”

“爷爷,送您补养身体。”大江双手恭敬地捧上。

“老甲鱼,几乎成精了,沉甸甸的,大概有五斤多。它肯定在河里活了好多年了,这次碰到高手了,没想到玩掉了一条命。”爷爷乐呵呵地接过来说。

秋日的暮色像大师的油画般浓郁,浸染在橘色的沉沉暮霭之下,与来临的黑夜边缘交换了一个温情的吻。把夏天的遗憾都写在秋天将要落下的树叶上吧,他们在土里待上一个冬天,来年会开出希望的花儿。

望眉目有山河,清澈明朗;愿心中有丘壑,一往无前。于宇宙 ,浩瀚星海 ,无际太空;于世间 ,山河壮丽 ,人海茫茫一一于我心 唯你!”

 这世间的人心啊!总有不同步的时候,就象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岸边,兰香打头蹦跳着,大江居中,老船公佝偻着腰跟在后边,朝家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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