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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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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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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度映山红》连载

第五十二章 江河东流水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住在水边上多以玩船为生,图的就是水的便利,讲的就是利用水的优势。

吃着淮河水长大,如今又多在长江上谋生,此刻的兰花思绪繁杂,没个头绪。自从救了大江以后,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就像平静的水面投进一颗石子,慢慢荡起一圈圈涟漪,就再也难以

恢复平静——这也难怪,谁家少男不钟情,谁家少女不怀春,这是到了一定年龄的人之常情。P而随后爷爷的突然故去,包括小船换大船,更像是做了一场天地大梦,兰花似乎到现在还没醒过来。但有一点没变,她觉得奔腾不息的江河就像母亲温暖怀抱一样,从未离开过。

“水猴子”这个怪物是从爷爷奶奶等长辈嘴里流传下来,专门用来吓唬小孩子的,胆小乖巧的小时候很吃这套,从不敢近水,也不敢不吃饭或者调皮捣蛋,因为水里有“水猴子”喜欢拉不听话的小孩下去作伴;而恰巧沿江许多村镇到处都是池塘和江水,比如这一段的长江里有很多漩涡,也就有很多吓人的“传说”——漩涡里住着“水猴子”,尽管听起来玄乎,但依令人旧心悸畏惧。大堤旁边夏天草滩丰茂,生意盎然,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随著季节的转换,到了深秋就会逐渐萎黄,成为大片又长又丑的枯草。带着火柴去烧那些可怜的野草,是沿江一带的人们简单的野蛮习惯,即点一把火将开荒时枯黄的杂草直接烧干净,烧荒后的草木灰成了肥料,有的作物只要撒下种子就有收成,有的稍松一下土播下种子就能长出来。真是星火燎原,风一吹,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噼里啪啦边烧边响,火势骇人。火光过处几乎一马平川,中间的小树苗有的则被烧断,有的根部已被烧成木炭状,但树苗上面依然布满了绿色的嫩芽。孩童们自然躲得远远的,既欢喜又不欢喜,欢喜是因为只有烧了这些草,来年草儿看起来更加欣欣向荣;而不欢喜,则是因为烧了以后的草坪不仅烧得光秃秃的面目全非,还会变得黑漆漆,他们不能踩在上面尽兴的打滚、疯玩,那样会弄脏鞋子和裤腿,弄个大花脸回家会挨大人吵,大堤也变得丑丑的,仿佛失去了生机。其实烧荒时会产生大量有毒有害气体,不仅仅对空气质量造成不利影响,更会危害人体的健康安全。当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时对人的眼睛、咽喉等有黏膜的地方刺激较大。烧荒还会破坏土壤结构,虽然在短时间内增强了土壤的肥力,但是土壤的碱性提高,杀死了土壤中的微生物菌群,影响了土壤的通透性。这样的科学知识也就停留在书本上,当地人们在习惯作用下,处理方式简单粗暴——一烧了之。烟雾还没散去的时候,若隐若现的是铁壳船的浅浅的轮廓和偶尔的帆影。汽笛叫了,好像与船是分离的,听着它就有点伤感。江道里船来船往,忙碌穿行;大江在驾驶舱里居高临下,感受得到江上的潮气。环视两岸火龙漫卷,烟雾升腾,蔚为壮观,真有一种我走横刀立马,仗剑走天涯的沧桑感。

事实上,船行在江水里,会看到各式各样的船,这并不奇怪。小舟船往往被称为“小划子”,或是木制的,或是铁制的。一般江面涨水时系在岸边的小划子,操作属于全人工,简简单单的一叶,停下时毫不起眼。需要用的时候就解开系绳,有时候船上没有船桨,就用干农活用的铁锹。铁锹划起水来也是极为方便的,不晕船的人坐在船里摇摇晃晃的,像荡秋千,又像是在玩碰碰车。偶尔江浪袭来,水珠飞溅在身上、脸上,陡然一个个激灵,那个凉爽很提神,亲水的夏天感觉很棒。而踩上延伸搭建的小木桥,开心是不及划船,当然是另一种感觉。可小划子并非每次都能停在岸边,这时候人就不得不走小木桥。小木桥很简陋,由几根长长的木头捆绑在一起组成,更有甚者粗粗的大树一棵孤独地躺着迎接行人及岁月的挑战。扎进岸边的一头不动,另一头搭着趸船会上下左右游荡,风大时还会随着江浪飘摇,走在上面很锻炼人的平衡感。胆大的孩子不知恐惧滋味,越是刺激就兴趣盎然,乐不思蜀。来来回回紧走了无数趟,只记得小木桥其实很短,周遭尽管没有扶手,可也晃晃悠悠地就过去了。

兰花最喜欢的地方是船头,附近有围栏,也有系船桩,船上的缆绳大多放在船头;那儿面积开阔,船行驶时,船头仿佛是最威风的地方。在船上运气好的话是能看见淡水豚的,它们发出像孩童大笑一般的声音,在水里嬉闹着,发出像孩童大笑一般的声音。沿岸某些地方,淡水豚被叫做“江猪”,它比那些稀奇古怪的长江活鱼稀罕得多,可生活在江边很多年,谁也没有看清它们,只是在江面能够看到,它们光滑黝黑的脊背。江水在枯萎的草丛中微微低语,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只小鸭子扇动翅膀的声音,让月夜的湖水更加孤独寒冷。遥望远方,水波滚滚,帆影串串。一江碧水,依旧是澄蓝澈底。看久了东去的江水,总觉得水是一块一片地在流。两岸的远山,依旧在影绰迎人。长江几曲,就有几簇苇丛,几弯村落,在那里点缀。船头的兰花一扭头,劈面就有江岸乌桕树的红叶和天边不远的青山向她打招呼。轮船的汽笛声嘈杂着鸟鸣,像是沉重的老人的悠长叹息声中夹杂着孩童的嬉闹声,山映斜阳天接水,船身和它身下的江水,就这样融汇成一幅交融绝美的和谐画面。

小时候兰花见人在船头挥动着小彩旗,尽管不知道那手势是什么意思,但只觉得新奇有趣。江风迎面而来,风里有股淡淡的江水味道,船穿过桥头时人就好像和桥一般高,一暗再一明间,桥洞就这样过了。对了,船头有发动机,只要拉响了那个机子,船尾就会有电,一有电,船尾房间里的电灯就可以用。在船上的岁月大多是无聊的,来电就仿佛来了全世界的趣味。

有时候看见别的孩子围绕在父母身边,都是孩子,内心她也想这样!如果实在忍不住了,她就一个人跑到江边看大船。茫然地看着水面上两条船按照相反的航道各自行进着,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父母成了她的痛,心中遥远的一条船。但尽管如此,她同样喜欢岸上的生活,两条腿一迈开想去哪都行。船板隔开了外面的世界,从儿时起,兰花就学会了与等待和孤独相伴。船上没有小朋友玩儿,爷爷自己制作的一把玩具手枪陪她度过了多少个想念父母的时间。现在亲爱的爷爷也离开走了,感觉空落落的心就像白云在漂浮。

回到房间,从舷窗往外看,浊浪滚滚,浑黄的海面上,除了翻腾的浪花,还有零落在海上的2艘可怜的小渔船,被江浪肆意地戏弄着,就像一叶浮萍,在大浪里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船突然急转,船身颤抖着、猛烈地左右摇晃,接着传来物体跌落的“嘣--”“啪-啪”声。

现在是秋冬季节,正是我国秋冬季节风期间,风向西北偏北风,货船本来是由南向北逆风航行,但现在要到上海港,则必须往西90度转向,这对于重心偏低、左右摇晃比较厉害的重船来说,转向确实很难,搞不好有翻船的危险……听说有次一货船半夜三点赶去装货,当时只顾着找装货点偏离了航向,不小心把船搁浅了。想了各种办法,一直折腾到天亮都没能脱浅,后来多亏了一艘河南的“夫妻船”拉了缆绳,硬是把船从浅滩拖拽回了深水区。

驾驶舱里除了桌子长凳和一个烧水的炉子外,再无摆设,兰花爱在桌子上摆些瓜子糖果,边嗑边聊天,顺道听着江堤那一边江水摩擦的声音,船航行时的汽笛声。百无聊赖的一天,她在两餐的中间偶尔看到擦肩而过的客轮上,一对年轻情侣深情相拥在后甲板上,指点着菲红的夕阳余晖窃窃私语,迷离的眼神尽管一晃而过极其短暂,但是真切动情。假如一天,那两个人换做她和大江该多好呀,真羞!她一下子捂住自己的眼睛,两朵红晕瞬间飞上双颊,甜甜圆圆的脸蛋上挂着一对好看的小酒窝,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时滴溜溜地转动着,显示出一股机灵而淘气的劲儿。她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眉毛显得淡了些,她 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浅红直达粉颈,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当真是人淡如菊,一个雅致清丽的姑娘。

夜晚的江面危机四伏,但为了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货送到,驾驶舱的大江同时还要考虑在闸口等待入闸以及机器故障、陷入浅滩等突发状况所耽误的时间,几乎每个跑船人都有夜航的经历。尤其当催货催得紧时,船更是一刻都不能停,只能没日没夜地赶路。若想保持最好的瞭望状态,夜航时驾驶室里的灯都会关掉,到了深夜远处岸上的灯光全都熄灭,世界彻底暗了下来。在一片漆黑的江面上,跑船人只能靠着驾驶台仪表盘发出的微光和导航指示标的移动来确认自己正在行进中。有时航标灯微小得像一粒明火虫,这远望去,在夜晚里闪着微弱的光,悠悠荡荡地随浪花起伏着。

在江河上跑船不分淡季旺季,一年四季只要有活船就得一直开。这几年,长江上的散货船越来越大,再加上船本来就多,稍不留意就容易跟旁边的船撞上。所以开船时不但要操心自己的船,还得时刻关注对讲机里周围船舶的实时动态。

通常的话来说,跑船人就是在长江上“跑腿的”,老板就是商家,他要把自己的货运到顾客手中,工具由小货担就变成了载重数百吨以上的大货船,送货时间变成几天几夜。最想拉的货物是粮食,因为玉米、小麦、高粱这类谷物运费最多,但运粮食也是风险和压力最大的。长江梅雨季节长,粮食很容易受潮,如果碰上大风浪,雨水还会漫进货舱,粮食很容易发霉。“别人下雨天都是往屋里跑,我们下雨天却是往外面跑”,每次碰上雷雨天气,船东总会揪着心。封好仓后大江会在货舱上多加两三个雨布,有时候不放心,兰花还要在雨布上再拴一层绳子;除此之外,大江每天还要时不时地钻进货舱检查一下。人朝着船头越走越远,最后变成货堆上的一个小黑点。

这艘载重吨位有600吨的机帆船以装货为主,光是装卸货都要花费大半天,拉棚架、盖雨布、拴绳子时得两个人各站一侧一起使劲。

梅雨季结束后,又到了酷暑难耐的炎夏,江面上没遮没拦,太阳直勾勾地炙烤着甲板,有的货物怕晒还得盖上防晒网。船如果开起来有风流动还好受些,船一停下驾驶室的温度就噌噌往上涨,像蒸拿房一样没法待人,连早饭都得拿到外面吃。 在长江里奔忙的“夫妻船”并不在少数,除了“夫妻船”之外,还有“父子船”“父女船”“兄弟船”。一方面,人们渴望在日夜漂泊的水上和家人抱团取暖,共同抵抗船上世界的孤独;另一方面,捉襟见肘的现实也让花钱雇工变得不切实际,有时候船上实在缺人手周转不开,每个人也硬是咬咬牙抗了下来。

兰花是在船上长大的,爷爷招呼船的背影一直停留在她的童年记忆里,所以买船后没多久她就能自己开船了,“我有一种天赋,感觉看一眼就会了。”开船必须眼疾手快。第一次独自掌握方向盘时,兰花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大江站在一旁不时地提醒她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调整油门大小。一开始她很容易在江上迷路,开着开着方向就偏了。尽管日夜漂在水上,但跑船人从来没敢忘记江河的残酷。“江里出生的孩子,每年总有几个要还给江里”,为了防止孩子乱跑掉到江里,夫妻船女主人一般会拿绳子把刚上船的孩子拴到船上的缆桩练几天。船上长大的孩子小时候大都被拴过,再怎么哭也没用,妈妈会告诉她绳子是用来保命的。

货船也并非一模一样的,按照不同的规格,有不同的亲切的称呼,仅有一层带一个驾驶室的,称为“一楼半”,三层的称为“三楼”,驾驶室不在船尾而在船头的称为“前驾驶”。每一艘船大多是绿色的外表,舱门是红色的,船尾住人,驾驶室前方便是货仓,整一艘船,绝大面积都给了货仓,像它的大肚子,装满时船身都在水里,走在船边的时候脚底板可以接触到冰凉的江水,这时候称其为“满载”。而货仓里没有货物时,船只其实是很高的,人从船上往江里看,甚至会感到恐惧,这时船又叫做“空船”。还有一种叫“中载”的,指的是货仓里只有一半货物时的船。码头的船大多一个样,上船习惯了的,能一眼望见自家的船是哪一艘,而认不出的,只能靠号码来辨认,像身份证号码一般。每一艘船都有自己的船号,船在江里航行时,自然是不会被叫做“满载”“中载”或者“一楼半”“前驾驶”的,大家会喊船号,常见的船号只有四位数或者五位数,未再见过更长的号了,船号会被印刷在船尾,白色的红色的,清晰易见。当然,读船号也是不同寻常的,称“七”为“拐”,称“零”为“登”,称“二”为“量”,船号前附缀着省份简称和市县,于是老船号,清一色都是“X货XXXX”。

有一次在码头装了一夜的货,天刚蒙蒙亮,老支书儿子小强不在船上。大江去休息了把船交给兰花,她刚开了没一会儿,就发现对面有条船冲了过来,恰好那时左右两边也都有船,她急得从驾驶座上站起来,扯着嗓子把大江叫醒,但最后还是迎头把对面的船撞了个洞。满载货物的船一旦漏水后果不堪设想,还好对方当时是空船,她和大江道歉赔钱后对方便没再为难他们。

三面朝水,一面朝天,风浪是躲不掉的。有一次遭遇更危险,其狂风卷着大浪,重重砸向船面,几米深的货舱瞬间就灌进了好多水。大江在驾驶室把油门拉到最大,小强和兰花站在货舱里用塑料桶往外倒水,使出浑身解数还是抵不过进水的速度。运气好的时候,他们能把船开进附近的避风港躲一会儿,但大多数情况下想要脱身只能拼命往前开,“没有避风港的时候,我们就拼一把、赌一把,硬着头皮开出风浪去就好了。”

江河宽阔水足够深的地方,一艘趸船就是一个补充物资的简易码头,引得众船相泊,浩浩荡荡气势自来。

货船众多,等待或天气原因停航时便将船泊在趸船旁,用粗大的缆绳分别系在趸船和货船的系船桩上,靠船时为防止碰撞和摩擦,船上的人会仔细地在可能出现碰撞的地方提前放一只只橡胶做的“靠球”,靠球便是没有中间那钢圈的轮胎,用一根结实的绳子绑着,在船上随处可见。第一艘船泊岸,后面的船便就方便了很多,他们一排排紧邻着彼此,小心地用缆绳系好,形成船的连营,船的家园。

两岸上渡河的人从车上下来,夏天涨水,河面宽,河岸短,走不了几步;冬天水退下去了,水面窄,河岸长,加上沙滩上不好走路,就要走上好一阵子。下车后就急匆匆地赶到趸船上去的,大约都是不常坐船的;常坐船的,一般都不愿去忍受趸船上的恶臭,站在岸边,渡船来了才不慌不忙地跨上船去。渡船开船时总要鸣汽笛一声,“呜——”沉闷而悠远,慢慢离岸开去。

岸边老码头,渡船变了,远处的风景变了,只有岸边的石头没变。聪明的渔民摊贩们做生意,不仅在岸上做,也在江上做,他们的小划子是带着发动机的,一拉响抽抽搭搭的,就能跑得又快又远,那速度,比货船快多了,他们经常会开到江中心去,货船上的人们看到了,便会去买菜,满载倒是还好,空船太高了,菜送不上来,于是船上的人们则会用一根绳子吊着桶把钱送下来,小贩们把菜放到桶里,他们再提上去。在船上,用水也是这般,可以直接在江里接水,但有些地段水一般是不喝的。那里的江水,哪怕是江中心的水,其实都是呈泥黄色的,浑浊并且伴有一点儿奇怪的味道。一般是大江、小强去江边井中挑水,打好的水放到船里的大缸里,清澈照人。

船漂在江面无依无靠,意外来临时只能靠自己。跟在大江身边,兰花也慢慢琢磨出了更多经验。遇上发动机故障、机器皮带断裂、机箱冒油烟这类突发情况,一定要冷静下来稳住心情,“每当这时候两个人就在机舱里慢慢地修,千万不能着急。”大江偶尔上岸住感觉很不适应,许是在船上待久了,回到岸上觉得哪里都怪怪的。兰花理解这种心情,听惯了船上的机器轰鸣,回到安静的家里却睡不着,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把她吵醒。“我还是更喜欢船,我在船上不管做什么都更自在一点。跑船人家里都不容易,逢事能帮忙时都会拉对方一把”。她喜欢船上社会单纯的人际关系,在船上待得越久就越抗拒上岸,因为不知道上岸后自己能做什么。有人把船形容为“无根的家”,但她不这么认为,她觉得船就是家。

岸上是有沙滩的,除了渔民会过去,也会有孩子们过去玩耍,沙滩上的沙子细细的,软软的,赤脚走在上面也非常舒服。沙滩是一处好玩的地方,除去沙滩,最好玩的地方大抵是高大江堤旁长草的一面了,长长的江堤把江水和家人隔绝开来,里面迎着长江,人们用水泥粉刷后,水位不高时喜欢在上面晒棉花、稻子。江上凉风习习,傍晚时分的夕阳是昏黄中带着点点星光的,它将余晖一点点洒落到江面上,波光粼粼,像金子一般。古人有“日暮长江里,相邀归渡头”。远眺,宽阔的江面上,南来北往的货船川流不息。长江,从雪域高原奔腾而下,孕育出源远流长的文化。

船家对船的感情深厚,每年家乡人过年时,会先跑到船头上去贴对联、放鞭炮,然后才会在自家门口放开门炮。这些回忆,漂泊在外时,却又总叫人想到“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何……”

记得年初大年初四,大江和兰花揭开防尘网准备卸货。前一天,按照习俗在船头放了挂鞭,庆祝开航大吉,清理货舱、松开锚绳、发动引擎,船逐渐驶离码头,大江和兰花望向江面,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只是大江心里,有些奇怪的模糊记忆正在慢慢恢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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