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的时间,一个月就到了,昼短夜长的规律在冬季里正常地进行着,说时间过得不快,也不会骗过万物,那么多的眼睛和心就像一个监控器一样分秒地监视着。天要下雪,就会提前给出信号;人要生病,就会提前得知感应;人要出事了,就会提前感知惶恐。不管是祸是福,万物都会以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面对一切,当然也有另类,遇到不好的事了,想不通也是常见的。
因生或死不问原因,流星般的意念里抉择生死存亡。
每个月来临,只要是女的都会头痛一件事情,那就是生理期。结过婚的女人,不用说,更不用怕,为什么呢?例假没来,即使怀孕了,也怀的正合心意,若不想要,就是去掉也去得理所当然。但对于没有结婚的女人来说,正常交男女朋友,怀了孕,要是有谈婚论嫁的想法,那是喜上加喜,若是不正当关系怀上了,就等于给摊上麻烦事了,痛苦流泪那还是轻的,在手术台上扼杀生命,那更是一辈子都不会忘掉的,心灵受到的毒害只有自己受着去吧,谁叫你自讨苦吃呢!做一个女人,把不正经的事情给干上了,那就大胆不起来也要学着大胆去接受一切,不接受怎么办呢?总不能把那非正常由来的孩子生下来吧,建强对梦阳说了,孩子不能生,若生了,孩子会受到歧视的,而且将来户口也上不了的,他说得很现实,这是他的肺腑之言。
都一个月了,女人的例假没来,通常都会再等,在这个再等里,有些人是心安理得的再等,有些人是惶恐不安的再等,再进一步说害怕的再等里存在侥幸的心理,希望自己免于不幸。
梦阳就是第二种,一个月来了,她的例假没有来,她就抱着这种心理,她也记得当时李筠说过肯定的话,说什么定律前七后八,那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他说的话。可是当过了一个月时,她等到的是,她的例假还是没有来,这时,她彻底心慌了,她彻底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了。
一个月过了,她的例假没有来,那是个晚上,波平也在,她把这事如实告诉他了,波平就去药店给她买回一个测孕棒,买回来时,她就立马打开,参照说明上面最好要用晨尿,但就在这时,她等不及了,拿来一个纸杯给里面弄上自身的尿液,在指定的一旁滴上二三滴,持续二三分钟后,显示处有两条红色横线,她怀疑自己第一次肯定是看错了眼,慌忙地抓过建强手里准备要确认得白晃晃的说明,建强把眼睛看向那张惊慌的脸,他也紧张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从他的表情里可以看出,其实他早都知道答案了,他为了让她能够亲眼看到这惊心的一幕,他选择了沉默。她的眼睛里闪出的目光半信半疑,她没有立马去求证,而是迟疑了一下,脑子里再一次闪过李筠说过的话,她的嘴角里快速地抖了一下,把那张说明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后背有点发凉,建强看到她这些异常行为,心上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让她面对这个事实,他把右手伸出来想摸她的背去,他刚要伸出,又缩了回去。这时,她的两个胳膊动了起来,她把握紧的使用说明,拿到身前,用另一只手摊开,就这样拿到眼皮子底下,对着灯光使劲地看了起来,看到紧要处时,她把说明扔向前方,两眼流出泪水,两手一张,身子往后,扑通大喊一声坐到地面上。建强看到这眼前的一幕,赶紧往前跑去,脚下发出的力道出了他的心声,他从后面抱住她的后腰,把她往上拉。她坐在地上,失去了冷的知觉,双手抱着头枕在大腿上,波平就是如何拉他,她都屁股贴住地面,紧住身子不愿坐起来,小声地抽噎着,把头部和上半身影响地打起颤动。她可能心里在想,她太天真了,她太信任别人说的话了,过去做过的事情,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已成定局了,这种事情是她根本无法想得到的。她抱着头哭在大腿上,使她的大脑发出阵阵地嗡嗡声,她的大脑几乎失去了正常,这样焦头烂额的响声,使她感到头不住地疼起来,把她疼得抬起头,把眼睛眨了眨清,向眼前的圆桌桌腿看去,她眼前突然一片蒙眬,她又再次大喊了一声,神经质地跳起来,走到床沿,一头摔下去,才正式地大哭起来。她这一举动,把身后的波平手足无措,如何给她安慰,波平根本心里没有注意,此刻这个口,在如此这样的情景里,如何张开,去把自身对这个事情的看法表达出来,到底怎么去办?他看到床上一口接一口的哭泣声,他难受地说不出自己的想法了,只好把它卡在喉咙里,哀愁显在脸上,只好等待她情绪稳定下来了,他再说吧。
他可能心里在想,作为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把这种事做下来了,是极其不光荣的,同样,让他没理由去责骂她的不是,让他也难以理解。他也很有自知之明地想到,他这样一个人,无所事事,整天转入转出,都没有正常人的身体,凭什么来责骂对方,又凭什么来侮辱对方,更重要的是他在家里的低贱地位,虽然心里有一百个无法接受,根据他本身的情况自知,人家能和他这样交往,这是对他看得起,更重要的是把他当男人看了,一想到这些他才心里能感受到好点,更加把她爱得深了,把她看得重了。
由此,他相信她的品德,他更相信她的不易,就是她这样了,她在他的心里永远都是好的,不会片面地去改变对眼前人不好的态度。
他想了这么多,他坦然地走到她的跟前,俯下身子,把床头的卫生纸撕了一片,给她正哭着转向床里面的脸擦去,嘴里为她排忧解难地说:“有哥呢,不要害怕。”他把这句话说完,嘴里还要继续说,看到她的泪水已经流得控制不住了,迷糊了整个脸庞,嘴唇上的颜色变得更深了,要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嘴唇抖得就是没法说出来,脖子也加重地颤抖不已,只用恓惶的眼神可怜地看着眼前这张气色欠佳的脸庞,他小心地把手按到她后脑勺上,轻轻地抚摸起来。这一关怀的时刻,他脸上的严慈就像她的父亲一样,可亲地注视着她,把她脸上每处小小的黑痣都看得记在了心里,不容忽略一切他能看到的东西。放在以前,他如果这样看她,梦阳绝对会讨厌的,会训斥他这样做的,可是如今放在现在了,他这样看她,她认为他是多少伟大呀!多么高尚呀!眼神真情透露,诚挚关怀,正是她渴求的,是她喜欢的。这样的房间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不是同性,而是异性,女的干了让男人无法容忍的事了,但就是这个男人,他却把一切都容忍了,这是什么,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大爱无私,最起码他的语言他的行为上证明了这一点。
面对这样形成的事实,她还能怎样?她想到的只是用哭来发泄她心中的悲痛,她的眼泪想收住,可是却不由心,她就这样一直没有时间性地流动着,一会儿声音大了,一会儿声音小了,就是在这样的事实里,声音被忽高忽低,她也是没有办法的,她真的没有办法了,自己做过的事,如今就是一个事实摆在眼前,真实的存在了,有形地在自己的肚子里正滋长着,过了今天,到了明天,它绝不会理睬任何人、任何物的每时每刻地慢慢生长着,每一个今天,到了每一个明天,就这样在她心的最痛处让她痛不欲生,她无时无刻不在惶恐惧怕,整天以泪洗面,哭来哭去,眼泪快要流干了,发生了的事情却在日益增长,真是似她心中的一块心头刺,把她折磨得几乎快要崩溃了,精神受不了了,就会用手击打自己的腹部,打的同时,她眼睛里充满血恨,那口紧闭的白牙齿和牙龈,形似真切地如同一个泛着白肉血光地捅进去拔出来的锋利刀子,她的这颗头着了魔似地胡摇乱摆,就是这腹中的看不见的小东西把她整个人控制住了。
床是她唯一能够用柔软来抵抗的对象,不管如何拍打哪里,它都不会有力地来反击她,她一度都忘记了拍打的对象,居然是一个没有生命力的物体,她的那种失了意识让她如同失去方向,一阵儿地把眼睛中看到的物看成其他的物,一阵儿地把说出来的话认为不是她说的声音,以为是别人说的,眼神在看不清的空气里神色张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
哭得累了,便不再哭了,而是有毛病地哼唧起来了;头摇得累了,便不再摇了,而是松软地下垂起来了;双手也不再摆动了,便是直直地向前伸着,胳膊上摊出的直度,让她脸上鼓着劲给着无法想象的力,似是她要去找寻给她做了好事的人,不但做了,当时的说辞是那么充满肯定,把后顾之忧抛在九霄云外了,可事到如今了,事实终于浮出水面了,把以前什么前七后八的定律终于给推翻了,他就是个蹩脚的内行,他的肯定大意把她害成了,她有了他的东西了,她捂着被吃满了气的肚子痛苦万分,若他就在跟前,她就会一头撞死在他的怀里,让他明白女人也是脆弱地保护对象。
波平走过去,抱住她失去知觉的头,铁青着脸,和她一样的可怕,他的心犹如她的心一样,被那样的流着后悔莫及的血,他怪自己当初的难以启齿,他明知她那样了,为什么不对她旁敲侧击?让她相信那个人说的话了,把干过的事情竟干出了惊天的事情了,他在心底很有丧气地责骂起自己来,认为这样的事情里,和他不是没有关系,他该承担一半的过错,如果当时,他真的要是提醒了她,或许这惊天的事情不会发生,更不会来啮噬他们原本完整的心。
她整个人被泡在一口大染缸里,冰冰的,凉凉的,深深的,没有暖,没有底,很像一个看不到底的无底洞,她在里面两手无措地扑腾来扑腾去,每哭一次,每抓狂一次,就会不断地以一种无声的沉力向下不知茫然地坠去。在这样的时刻里,她根本觉察不到这种脱了形的体感,正在把她推向到满是罪恶、恐怖、憎恨的各种交织的情感世界里。她以一种看不到底的目标向前使劲地挣扎着,她不知道这种目标最终会以什么样的结局来结束!
她可怜地拉住身边人的手,用一种悔恨的泪水向他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过,脆弱的整个五官,说明她的身体状况正在走向下滑阶段,他焦虑地用一种大爱恐慌地不断盯紧她看,似乎他在想:他以什么来帮助她,给她什么呢?要钱,她是知道的,身上分文无几,根本没有可以派得上用场的东西给眼前这张憔悴的脸来治病,要是他全身有能够变卖的东西,他定会鼎力相助,毫无怨言。
这时,他一想到这些,他裸露出整个手背,长满的细长毛,在太阳穴部位轻挠起,瘦小的额头前面那撮卷扎起来的细疏头发,让他有思考地在上面轻摸起,手向后轻推了一下,然后就收住手不再动了,用一种无法揣测的眼神在梦阳的胸前来回移动。不过,梦阳的心完全不像以前那样敏感了,就是有人在她跟前拿东西,她也不会去看,因为她现在比先前变化了许多,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已经变了,她的整个人的精气神被腹中那块折磨人的坏东西给掌控住了,她再没有多余的心来管其他的事情了。
她呆若木鸡地鄙视一切,再一次抓起这双手,让他的手往自己的胸腔前去放,他目光闪烁一心想收回,把自己的手不愿往那上面没有原因地去放,她低头嘴角轻挤出一丝笑意,不敢抬起头来大胆表示她的为什么,她这会儿的心完全处在一种羞耻的状态里,他越这样,她就会越把这种心理加重,让她抬不起以前不害怕事的高傲头颅。
她先是笑着,然后大喊一声“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活在这个没爱的世界里,至少把自己要害死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把波平惊吓得连忙站起来躲在一旁,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的脾气一向他都没法摸清,更何况现在,他更摸不清了。
说完这句对生命早已看透的话后,她就双腿跪起来,抱住棉被,一头栽在上面,后背大浮动地颤动,波平走上去蹲下来,把她揽在怀里,他抱着她一块哭了起来,把泪水擦在了她的衣服上,男人为女人流泪,想必也是真爱了,女人听见男人哭,想必睁开眼睛,转过脸来用手沾去那泪,往自己的嘴里痴迷地送去,并用手温柔地给他擦干眼泪,充满爱地看起他满脸的伤心。
“不要想着死,你还年轻,这又能算什么呢?”他颤着身子,眼神里有种能让人看清的真切关怀。并用那片薄薄的嘴唇去吻了吻了她的额头。
房里的空气依然寒气逼人,就是再冷,她也习惯了,习惯了在这种环境里生活,她的外在表面形象,与这间房子太不搭配了,这种不被世人以外貌来取决内在实质性的东西,在她的心上就是一种失衡。她会端正自己,来解说些个人的歪理,美与丑能在一起吗?这个问题,一直缠绕着她,似是为自以为是的外在形象打抱不平。自她住在这间屋子里,她从未中断过去思考它,她有时为了满足自己的那颗虚荣心,就会想着法子给自己宽解,比如说:“上天在考验她或者是说人生先苦后乐。”几句世人一直流传的话题,在她这里没有怀疑性的真实,永远印证在自己那颗阴暗处的看不见的华丽之下。
她对他说出的话不为动容,脸上依然是愁苦,想去死的冲动,对眼前一切的冷淡不敢再去用冰寒的目光去看了,在她的心上,这种目光看多了,会让人直接往死上去想的,到时,都由不得她自己了,她的整个心与身体完全是分离状况,就是不死也不行呀。她很迷信地把自己的目光往那深色的水泥地面上去注目,还没入地,之外的余光很有一种神力似的,把她的目光同样用这种神力挡住了去路,一把把她所要想的没有人性地挖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