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动完手术后的第二天早上,建强主动托饭馆里的送餐人员给梦阳送去一份菠菜和一份带鱼。他的所作所为够得上仁至义尽了,这让梦阳对他的感情又有了新的变化。其实要她自个去说去想,她也弄不明白这种微妙的变化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没有的好感现在有了,把对他过去的不正当男女关系也消除了,至少眼里看到的他是一个全新的他,一个人品俱佳的他,是他最终把她解救了,把残害她身体的魔鬼终于给驱除了。说到这里,虽然好了,但她的心上由此留下了痛痕,无论如何去尝试忘记,也都无法改变忘掉它。这件事足以让她记得一辈子,只要每天面对生活,她受到的伤害就会影响到她的生活中,甚至她的整个人生中。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波平每天照顾他,一到中午就会过来给她做饭吃,在这个萧瑟寒冷逼天的季节里,他每天来之前,都会提前主动给她电话问吃什么菜,她喜欢吃大烩菜,他来的时候就会买上肉白菜红萝卜等等。他做饭的时候,她坐在床上,他手里做着饭,她在床上静静地瞧着他做饭的样子,他手中的饭做得很细心,以至于她好几次偷偷抹泪,他都没有发觉,她哭得同时,老责问自己说:“痛苦已经被摘除了,为什么还要哭呢?”她问自己为什么要哭,不是一句反问为什么就能轻而易举的把心中所要的为什么就能满足的,她明明知道,实质性的存在的看见的肉体痛苦被消灭了,不会再来了,但精神上看不到的痛苦依然存在,是不会像某个实质性的看见的痛苦那样被人想如何处置就能做掉的,她比谁都明白,自己的事只有自己能看清,别人是不会懂得,也不会发现的。往往在晚上,她会没人的时候声嘶力竭的大哭,她明明记得医生叮嘱她休养阶段情绪不能受刺激,要静养身体,才会对身子大有好处,她并没有这样做,不是她不想做,在想做得时候,不受她支配情绪,所以她情绪很糟。
饭做熟了,他体贴地让她就做在床上,下面冷不让她着地,把饭直接给她送到手里。他盛饭时,会把肉都捡给她吃,还有那补血的红萝卜,只要他认为吃了对身体能补到位的食物让她尽饱吃够,都会让她吃个营养。他对她的好,让这所简陋的房屋中的所有的墙墙角角都灵性地感到自叹不如,同样愿和他一样,把房中的主人全力地保护起来,不让她受冷,不让她受苦,让她在晚上做个好梦,好让她把动过手术的身体补救回来。
波平晚上有时不回去,睡在一旁陪着她,给她讲些笑话,帮她消遣烦恼。她后来记起波平最常讲的一个段子,是他过世的父亲很早给他讲过的。他说:“有两个人在院中乘凉,手拿扇子,突然一股大风吹来,这股风是从哪里吹来的?”这句话大体是这样的。当时,她听了,认为很简单,就不加考虑地答道:“当然是扇子扇的风呀。”波平头一摇,则答:“是东风,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梦阳问:“为什么是东风呢?”他说过的为什么,到她后来再想起时,把他说过的为什么就想不起来了。在多少年后,她成了家,每到酷暑夏至,这个段子,让她至今记忆犹新,不知不觉就会泪水横流,想起他的各种好,不知道他还好吗?
后来,每次看到手中拿扇子的人们,她都会想起他所讲的段子,像她当时认为的那么简单的问题,想想也是,简单还需他来解答吗?虽够不上幽默,但里面总有一股浓浓的真情有深度地流露着。
在这个手术动了十天以后,李筠就像一阵风一样猛烈地吹来,打来电话告诉她,让她准备个银行账号,他说的银行账号,她并没有。不过,波平的母亲有。波平给他的母亲说他的朋友要借用一下,他就把银行卡号发给梦阳。那天晚上都九点多了,梦阳在波平的另一处住过的院子门口,等待波平给她送银行卡,她要取他打的钱。
一共主动打来两次电话,第一次是告知让她准备好卡号,第二次是提醒她上面的卡号户主,让她把钱尽快取出来,言外之意让人不要把她钱财骗取了。这两个电话是她出事以来,他第一次主动打过来的,让她多多少少有点出乎意料,但这种意外让她并没有觉得他有人性,也并不觉得他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那晚上,他给她不放心地说:“上面的账号名字名叫王XX,不要让人骗了。已经打过来了,让她赶快一取。”这就是他当时对那个只见了一次的她所说的紧要话,就这单单几句,不会对这句话产生什么不好的质疑,因为她早都习惯了,她只见过一次的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对他的话没有什么可质疑的。
打过来的钱并不多,不到一万块钱,和以前口头承诺过的,差了很多,让她心生鄙视,这道伤痛不是钱可以衡量的,但钱的数额从现实的侧面把对她的贵贱可以衡量出来。
再到后来,快要过年时,她给李筠打过电话,说车不好坐,想让他把她送送,其实她有她的想法,至于她想要干什么,她想等见到他后才会有实际行动。在那晚大年三十下午,建强来开车送她回家,就在行驶的过程中,他又一次主动来电话了,说他晚上就到了,但她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她最终没有见到他,把她想对他要干些什么,没有机会去实际地行动开,就抱着悔恨不甘迎接新的一年,她知道,她这样的过年心情,对她新的一年是迎不来吉祥的,她怯生生地想到!
就在梦阳后手术后的一个礼拜六,好久没来电话的云云,突然把电话打过来,哭鼻子抹眼泪的,告诉梦阳她再次被甩了,说他的男朋友又后来染了一个新的女友,被她发现了,和她在一起时,他在卫生间偷偷给那女的打电话,问她爱不爱他。他还睁着白眼狡辩说他没有,她一气之下,坚决提出分手,大闹一场,两个还互相动手了,她把他的脸抓烂了,他把她的脸打青了,就这样在一场恶语打骂之中结束她一直以来的荒唐爱情。她说那男孩不是个东西,人品极其败坏,枉为男人,咒他后期不得好死,断子绝孙。她哭得让她最为震撼的话是:她再不相信男人了,她认为男人太花心了,怀里一边抱着,心里还一边壮着贼胆,走出门外,就会把心中所想变成另外的女人。
云云这次彻底变了个人,再不是以前那个爱笑的女孩了,经过爱情的蹂躏,让她全身好似在炉火里练就了一身的本领,把一切都看明了了,对自己的感情,不再那样纯粹了,操上几句动听的话,长着一脸帅气或者用钱买个东西相送,不再像以前就这样被对方轻易搞到手了。
梦阳身体上受到的伤害,导致她的月经不调,脸上发黄得可怕,她看过中医,医生告诉她,说她心力交瘁,气血不足,神色忧郁。她看过好几次中医,也没有得到病到根除的效果,每次例假来不了,让她的肚子坠痛得可怕,寝食难安,眼睛周围青黑,脸上气色暗淡的难看,见了她的人以为她真的得病了。
她每每这样,她必大哭一场,她就在这时,就会想起那个可恨的李筠,是他把她害成这样的,她恨不得把她捏成碎骨,变成狼把他一口口吃掉。她知道她是在异想天开,她连人家的人都找不到,更何况为自己那口永远咽不下去的恶气出气,自己只能把当初自讨到的苦,受到的伤害,吃到底,受到底吧!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总会发生故事,悲痛的,快乐的,还不是对方的一句情真意切的心里话,就可把眼前的近忧消除掉,眼前的快乐留下来。就看相爱相恋的对方愿意不愿意这样去做了!
后来,她和建强搞在一起了,把这回头草又重新吃起来了,她变了,变得不再爱管闲事了,对有些事情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明知建强还有别的女人,但她不像以前那样管得太多了,经历了感情的挫折受伤,把男人的本性倒是看得通透了。
她呢本性不改,无所事事,活得就像行尸走肉一般,把以前的调调更加地放纵了,把美好的光阴在手里一寸一寸地荒废掉,围着男人,跟着男人,从不考虑找个事情做,让自己变得独立起来,变得不再依附男人,更重要的是让自己有经济能力,这个她从来不曾拥有过。但她和他在一起久了,把他的好又打回了原形,让她又看清他丑恶的一面。有好几次,他们吵得热火潮天,嘴上不饶人,动手再所能免了,天天都会相互打骂,这对他们来说,都快受不了了,他想把她尽快撵走,她也早就做好打算要离开他,都不想各受各自的罪了。男人动起手来,女人哪能经受得住呢!不懂得变通,就会把男人的挨打享受得更多,让自己身体上根本吃不消。她往往被打得出不了门,满脸铁青,暗自抽泣,她问自己这是为什么?难道她的相处真的有问题吗?让别人这样下此毒手来折磨自己!
她睁大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的目光,恶恨恨地仰天大笑,像着了魔一样,告诫自己:她要变得强大,谁都不依附,依附谁都是暂时的冰山一角!
建强天生爱骗人,他把他自己伪装得自认为很好,后来他又和他办公室新来的一个女孩钻到一起了,这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冷淡了,她对他的一切艳史了如指掌,他的一举一动她窥视得很清,他的所为,只能让她恶语相击,骂他感情泛滥成灾,任意玩弄女性,见一个爱一个是他的专长,他说话则粗暴无礼揭她以前的短,讥笑她被男人搞怀孕了,贱货就是贱货,哪有那个男人去爱惜,人家不管你,不是我,你她妈的估计早就把孩子生下来了吧!她每当听到这几句话,她的全身到下在滴着痛苦的血,直擢到她的痛击处了,让她无法还身,她就会抱住头,大喊大叫,像个疯子似地失去理智了,手里拿起什么家伙就是什么家伙,和他真枪实弹地干起来,吃亏的老是她,他对待她就像一个战场上的敌人,从不相认,恨不得把她用脚揣死,有时,他的脚踏在她的肚子上,让她叫得出不了声,像是把胆吓破了,把喉咙用寒碜塞住了,她再也不受她自己控制了,但她就是没有被驯服,她继续充当毫不畏惧的烈马,让他继续降服她,她始终龙性难驯。她心里清楚,他们性格不合,他和她不是同类中人,他爱得太多了,她爱得太独霸了,一个人这样,另一个人那样,分道扬镳迟早会伴着身体里流出的情恨把这段灾情了结了的。
她把自己锁在房子里,不去见外面的天日,让自己与房屋自生自灭起,夜里把房中的一切都会幻看是鬼变成来害她的。曾有好长时间与他没有相见过,他也没有来过,他把她早都忘了吧,脑前正有个新欢在他的眼鼻子底下转悠着呢,他正就此享受新鲜的风情,正泡在甜丝丝地温柔乡里呢,正搂着自己新爱的人正亲热呢,哪里会记得还有一个她,一个早已在对方眼里变成一文不值的烂货呢。她好多次用行动告诫自己,她必须从这样的环境关系里走出来,让自己活得像个正常人,每天有事做,每天有钱挣,不再依赖恶心的他,跟着这种人受无故的白怨气,让自己人不是人,鬼不是鬼,受了气,没有落到应有的好,活得太低贱了。在他人眼里,人家根本瞧不上你这副嘴脸,自己的嘴脸要让别人瞧得起,就首先必须让自己变得值钱,自己把自己啥时看得起了,别人把你看得起的日子也就来了。你是一块宝,就是一块宝,你说了算,决定权在你的手心里;你是一块砖,就是一块砖,你说了也算,除非你丧失了进取心。
她使出了最大的力气,要让自己走出去,不再堕落,找份工作,适应于这个社会,把自身长期压抑的自卑尽快统统扔掉,变成一个大方自信独立的人士。更重要的要用挣来的钱来维持本身的尊严!
她找了第一份工作,是卖东西的,只干了不到一个星期,她就厌烦了,与人交流,是她的弱点,因为她长期一人,不与外界接触,形成了一种看似先天性又非是先天性的孤僻性格。客人往往与她说话,她就会显得神情紧张,很不热情大方,两眼发直,没有灵活性,谈吐没有吸引力,那么给安排的货物就卖不出去了。这让老板实在看不上她的工作能力,就不会给她好脸色,她也自觉无趣,没脸继续再干,只好辞去。
丢了这份工作,让她对自身反而更加的重视了,这种重视建立在她到底适应这个多变的社会吗?要走出去,就要做事,就要与人打交道,打交道就要先学会说话,如何去说?这是一门深厚的学问,看似简单,却里面的为人处事非比寻常,虽人人都会讲话,可是语言的把握是否到位,这是每个讲话人每天所要面临的。她的孤僻让她根本不知外面为人处事的黑暗,她第一次第一天去上班时,她所心随欲,根本不顾他人的心思,由着自己的嘴巴滔滔不绝,难免让人讨厌。
干了一个星期她也没拿到工资,因老板给出的话很合理,让她哑口无言,说她实习期间工作能力不过关,一句话把她就打发了,她也没有底气去闹,所以只好夹着尾巴离开了。
为了能让自己适应去外面工作,她试着改变自己的性格,先学会对楼上的其他租客主动问好,说话不忘频频带笑,营造热情的气氛,她开始变得这样,让杨姐和隔壁的女孩感到惊奇,她把自己的改变让别人看到了,但是别人好像不怎么领情,对她充满怀疑,认定她心怀不轨。为此,她非常难过!她晚上睡在床上,偷偷地问自己,难道是她做得还不够好吗?但她想来想去,她没有做得不好啊,往往想到这里,令她十分困惑!
到了白天,她反而不像晚上那样胡想,那样为以前的事计较,她见了她们还是照例热情,从不记仇,一来二去,她和她们更熟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杨姐到了晚上,做好吃的了,会主动敲她的房门,把她的饭碗一要去给她盛饭,让她喜不自胜,感动不已。她也会以礼相还,把她买到的橙子给杨姐送几个过去。
隔壁的女孩老有意思了,没事叫她过去,和她聊天,聊她自己的男朋友,聊她的男朋友给她送什么了,给她多少钱了,永远都是那一套,女孩子到了年龄免不了聊自己那未来的一半。若桌子上堆有好吃的了,她就会得意地指给梦阳说:“这是我男朋友送给我的。”梦阳自从住到这里,眼前的这个女孩永远那么面带笑容,与快乐永行,从未见过她不开心的样子。这让梦阳心生好奇,就会向她讨教她快乐的秘诀,她回答地很真诚:“我们活着每一天,就要面对生活,而且要生活得幸福。”
她在她们这里感受到了人情温暖,还有更深刻的话,我们活着每一天,就要面对生活,而且要生活得幸福,让她无比兴奋,因此,让她相信她的人生不会渺茫,走出去,有她意想不到的可能收获,外面更大的改变正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