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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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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人之闻雨听香》连载

第一十三章

农历新年转眼在迩,邹智玲去了俄罗斯旅游,曾妮回了无锡老家,卓莹就待在苏州过的年,而万霏儿回了趟南京老家。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开始打扫起了自己的房间,这是长这么大以来,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房间,然而,她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渴望,那样开心。她也知道父亲这几年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能给她一个空间上的家了,然而她却始终没有落定的感觉,但她为父亲能有一个栖息的地方而感到欣慰。

或许,前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地方在等着她自己去构建?这次回来,她改掉了以往的习惯,没有再一个人去山上走走,而只是寻寻觅觅地欣赏着山脚下的风景。鸟窝在凋敝的树枝上显得那么孤单,铁轨道已被枯萎的荒草遮掩,走过儿时的小桥,桥下溪水泠泠入弦音。那个总是被春天跘住脚步的泥巴路已经浇上了水泥,而当年那个“从烟囱里飘出的月亮,还在。”

天边归云滃然,与田里的雪互应互答,天地间突然一派洁然,忽有忘我犹生尘世间。远处的青山如“残妆美人,蹙黛垂眉,秀色可餐”,山脚下埋葬着她的梦想,那深埋的种子被庄稼人用卑微的汗水一浇灌,

然后经历一段沉静到沉寂的过程,才能如那田野上的鹭白,将那“五千尺凝望”于“三千丈厚土”,才能“割尽一镰刀山脉一镰刀水流”,才能在春天时见麦田,在秋天时见稻田。

最后,无论收成如何,无论他们的子子孙孙成就如何,那田间有祖祖辈辈的孤坟始终在那旷然中越过生命的寂寥。

都说人要向前看,可有那么一段时间过得很空洞,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牵引着自己往回走。然而,如今回过头来,却是“细路微茫,泉水叮咚。”叫人不舍得再离开,也许是感受到了“客舍似家家似寄”这句话的重量,所以临走时“望故乡渺邈,竟也归思难收。”

新年后的工作第一天,方士涛一来听见王越民的咳嗽,问:“感冒啦?”

王越民戴着灰色的口罩应了一声:“嗯。”这次的超级病毒让他快好了的嗓子又发炎了。

方士涛对他说:“教你一个办法,吃生姜,切好以后直接吃,不用打针不用挂水,非常有效。我现在每天早上坚持吃三片,一直没有感冒,仅供你参考。”说完他拿起仪器坐到位置上,王越民连谢谢两个字都讲不出来,只好拼命地冲方士涛微笑。

林波看着罗勇江一个人走进来,问:“孙阿姨呢?”

罗勇江先回答说:“她在后面,一会儿就到,她今天陪小姐妹去医院看病的。喏,我先把钱交给你。”说完,罗勇江付了他的蜂蜜费用,这是孙兰芝早上给他的钱,他俩已经实行了多年的AA制了。

孙兰芝后脚进来,累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说:“现在癌症太多了,我今天在医院听到的一个肺癌,已经转移到大脑了。”

林波说:“肺癌是挺多的,附二院之前退休的一个院长也是肺癌走的,就两个月时间。”

孙兰芝回忆说:“我那个时候有症状的,腰部疼的不得了,要蹭撞柱子才觉得舒服。当时还没有在意,旅游回来后一个小姐妹拉着我一块做体检才发现的,所以她也是我的恩人呢。”孙兰芝是药物引起的肝癌,由于发现的早及时动手术切除了癌细胞部位。

林波说:“你是算运气好的。”

万霏儿给方士涛测量血压,对他说:“外套脱掉吧,里面开的空调,一会儿出去容易感冒。”看见他里面穿的毛衣,又问:“毛衣是谭阿姨织的吧。”

方士涛笑着回答说:“是啊。”

万霏儿说:“你看你多幸福。”

他说:“小万,把你们的活动价格表给我看一下。我想回去看看买哪个,有机会的话带给我上海的儿子。”他说完又反问:“你下班后都去干嘛?”

万霏儿回答说:“我有时候会去图书馆看看书。”

他问:“哪里的图书馆?”

万霏儿回答说:“我住的附近有个市民活动中心,那里二楼就有个图书馆。”

方士涛说:“我基本上天天去那里。”

万霏儿笑着说:“这么巧,肯定和你错过多少回了。”

方士涛有意约她,说:“是啊,我喜欢坐在那里看看报纸。今天我还要去呢,你今天去的话,我等你到五点半。”

万霏儿说:“可以啊。”万霏儿大概明白他是想让她帮什么忙。说完,万霏儿听见谢东青的声音,于是说:“老谢来了。”

林波说着替他打开门:“你听到了他的拐杖声哇。”

万霏儿回答林波:“对的。”然后又问谢东青:“今天中午吃的什么?”

他放下拐棍,说:“骨头汤,放点白菜。”

万霏儿笑着说:“伙食不错哇。”

谢东青戴着墨镜看倒桌上的手机,问:“嗯,这是你的手机啊?”万霏儿应了一声后,他提醒说:“放放好,一会儿找不到了。”

万霏儿说:“没事,这里丢不掉的。”

他又讲起了哲学:“东西明明在你手上,你却半天找不到,明明放在这里,又去那里找,就像那个胡阿姨,一直想不通走不出来,是一样的道理。”谢东青把哲学的问题简单化,只是这样的道理有的人一生都想不明白。

万霏儿调侃自己说:“对,我有时候就是这样,提前老年痴呆了。”

谢东青接着说:“先从自己身上找,然后再一层一层地去找。就是这么一回事。”

万霏儿笑道:“果然经历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谢东青说:“当然了,我们都是从你们这个年纪走过来的,你们这个时候的欲望,想法我们都经历过。”

下午,王越民戴好口罩,急匆匆地准备出门,说:“林波在路上了,你们坐一会儿,我去送货了。”

罗勇江对他说:“那我们先走吧,明天再来好了。”然后催促着孙兰芝,说:“我们走吧。”

万霏儿说:“他还有15分钟,快的。”

孙兰芝说:“那我等他,今天钱带来了索性交掉,一直放在包带来带去我不放心。”她坐下后,罗勇江走到门外院子里抽烟。

听见有人推门,孙兰芝以为是林波回来了,问:“啊是来了?”

马大龙对她说:“是的。”说完,他坐在周最玲的边上,两人聊着天。

见林波还没吃午饭,万霏儿对他说:“菜我帮你热一下。”说着,她把锅放在电磁炉上。

孙兰芝对林波说:“你还没有吃饭那,真是辛苦的。你先赶紧吃饭。”

罗勇江今天戴了一顶黑色的乌克兰式帽子,很厚实。他也对林波说:“对的,赶紧吃饭。”

林波拿掉手套又搓了搓手,一边说:“小万帮我热了,我上去给你们拿票本。”

罗勇江说:“不急,你先吃。”说完,走到音控台点了几首歌,孙兰芝也拿起了话筒,谢东青的右手在桌上打着节奏。

万霏儿看见陶素秋进来后,说:“陶阿姨啊,新年好。我看这个时间你也该来了。”

她孩子一般的恳求又撒娇的语气说:“小万,帮我弄哦。”说完又对林波说:“林总啊,我要跟你商量件事情。”林波吃好后饭后走到她的面前,听她说:“上次买的羊奶粉我吃的肚子不舒服,还有益生菌,家里还有好多,女儿帮我翻出来的。哎呦,我这个人脑子不好,现在没有记性,你啊好帮我调一调,换成蜂胶呢?”

林波耐心地对她说:“你肠胃不好哇,调可以的,价格要重新算一下。”

陶素秋也不好意思道:“麻烦你了。”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换货了,她买东西的时候很爽快的,纠结总是在事后。

林波说:“没事的。”

看着方士涛慢悠悠的走进来,万霏儿笑着说:“方同学来啦?”

他打了个招呼的手式,一边说:“老师好。”

万霏儿问:“谭阿姨今天没有跟你一起来?”

他回答说:“她去接孙子了。”

万霏儿在座位上翻了翻书,不时看看手机时间,到4点左右时,她提醒陶素秋说:“陶阿姨,四点多了。”

陶素秋说:“哎呦,哎呦,小万,快,帮帮我。”万霏儿每次听见她喊“哎呦”的时候特别可爱,她笑着走上前赶紧帮陶素秋拿掉绑带。

方士涛问:“他们两个呢?”

万霏儿对他说:“他们在楼上对账呢。”楼下只剩两人,这会儿谭丽华也不在,方士涛又开始讲他的过去:“有些事情她不会说的,她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我性格不这样,我觉得没有什么,任何事情都没有什么。我儿媳妇呢,一开始我们都不同意她跟我儿子在一起,为什么呢?因为她之前结过婚,还有一个孩子。”

万霏儿问:“孩子跟谁?”

他回答说:“跟他爸爸。”

万霏儿循着他的时间轴往下问:“后来怎么又同意了?”

方士涛娓娓道来和电视剧里一样的情节,说:“那小子非要跟她在一起,这个女孩也很聪明。有一天约我到咖啡店,我们三个人当面谈了谈。最后我给出了条件,你们先相处3年,如果3年后相处很合适,就同意。”

万霏儿说:“那也太长了吧,真等了3年啊?”

他带着笑意说:“是啊,3年后,那个臭小子居然偷了家里的户口本跟她领证去了,带回来的时候,女孩子又挺了个肚子,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们不同意也要同意。”

万霏儿说:“先斩后奏。”越间阻越情忺,万霏儿觉得自己与男友的现状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这里,方士涛突然失落起来,说:“可是我那上海的儿子,却一直没有结婚,唉。”

万霏儿问:“他今年多大了?”

他带着些气愤说:“五十多了,他妈妈后来也没有成家,也不把儿子的大事办好,不知道她怎么搞的。”

万霏儿又问:“你离开他时他几岁?”

他回答说:“他啊,六岁。走之前我去学校看过他,还给他买了好多东西,都被他妈妈扔掉了。后来通过警察局才知道他们现在的住址,但是他们不愿意见我。”半个世纪过去了,他们早已不记得对方的模样。他继续说:“我也想回头找过她,想跟她破镜重圆,但是很多事情真的说不清。我现在还是放不下他们,你看我整天开开心心的,我都是躲在被子里流泪的,没人知道。”说到这里,训练也结束了,他还有些话想说未说,只能告别道:“好了,时间到了,下次再跟你聊吧。”方士涛戴上墨镜、手套、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出门。看着他的背影,好像看到了一个同样熟悉而落寞的故事。要恨一个人一辈子,是件非常的辛苦的事情,万霏儿又突然很佩服那个女人。

安静的图书馆里,方士涛正拿着放大镜阅读报纸上的信息,万霏儿走到他的对面示意了一下,两人找了一个角落里重新坐下。

方士涛开门见山地说:“我是想请你帮个忙,跟你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我把你当朋友看,我们先来探讨一下吧。”

万霏儿应了一声:“嗯。”

他继续说:“初步打算,主要问题在他妈妈身上,他妈妈不同意的话就难办。他们俩都是党员,如果通过党支部能够帮助我实现这个心愿就好了。”

万霏儿问:“要通过党支部?是不是太复杂了?”

方士涛不解地问:“理由呢?”

万霏儿说:“我觉得太饶弯子了,解铃还须系铃人。”

他解释说:“因为之前我有去找过他们,不肯见我,我又叫我苏州的儿子去过一次,他们过了很久才开门,小霍说等我死了,他们兄弟才可以来往。我觉得那是空话,现在都不来往了,等我死了怎么会来往呢。”

这点万霏儿认同道:“是,没有意义的。”

方士涛的手来回摸着拉链,一边说:“后来我小儿子也不上心去做这个事了,我的老同学也帮过我,但是后来他劝我就这样吧,尽力了。可我不这么想,我之前写信说过我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我希望能见到他,为他做点什么。”

万霏儿问:“你有他们的地址电话吗?”

他回答说:“地址我有,电话居委会不肯给,我想的是年前准备好材料,可以录音,视频带过去。你见到居委会和他们协商,通过他们与小霍母子见面,然后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们。不然你过去碰一鼻子灰不好。”俩人像贼一样的躲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万霏儿鼓励他说:“这个可以的,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他担忧又回忆起过往,说:“问题就在他妈妈身上,不然那个孩子十几岁,二十几岁也会来找我的呀。我说过,哪怕这个儿子坐牢也好,犯罪也好,我也要找到他。小霍是个很内向的人,那个时候我条件那么苦,都一起经历了,谈恋爱没有公园,我们就到草丛里,坟墓地约会,哪像你们现在这么的好条件和环境。”一想到在墓地约会的时候,方士涛自己都笑了。就连婚礼,他们都没有办,新婚之夜,只有四壁斑驳的出租屋,还有“一榻清风,十分好月”。婚礼的第二天,他带着新娘子回湖南老家见父母,旅途辗转的一夜,为了省钱,两人还在别人家的屋檐下相依相偎睡了一觉。新娘子没有任何抱怨,只要和他在一起,哪里都会幸福,哪里都是甜蜜。

说到幸福处,他声音不禁响亮了起来,万霏儿赶紧提醒他说:“嘘,声音轻一点。”他瞟了一眼管理员,轻下声音来,万霏儿又羡慕道:“你们可真浪漫。”

“我的情况你都了解了,今天没准备,下次我带点东西给你看。”方士涛转而关心她的事情,问:“说说你的事情吧,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万霏儿说出近来的烦恼:“我们最近老是吵架,我还在犹豫呢,但是心里又还是喜欢他的。”

他肯定地说:“喜欢,想跟他在一起就结婚啊。”方士涛觉得这是问题的关键,说完,他拿出老年机看了看时间,又拿出两个砂糖橘塞给她。

不一会儿,方士涛的电话铃声响了。他亲昵地说:“喂,老婆。我等下就回来了。”方士涛这一声老婆叫的音量把管理员引了过来。

管理员礼貌温和的说:“不好意思,您要打电话在外面打,这里要保持安静。”

方士涛挂掉电话后向管理员打了个手势,又向万霏儿告别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先上个厕所。”

万霏儿对他说:“好的,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从图书馆出来后沿着西环高架一路走回家,她的脑海里反而想起方士涛的话,他是迄今为止第一个鼓励万霏儿是真爱就要勇敢地坚持的人。微凉的晚风拂在脸上,好像清醒了过来,风中携来桂花的芳香,忽浓忽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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