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公园里,青草绵绵,密叶琅琅,幽兰倚风乱笑。一只黑色的八哥在笼子里吹着口哨,似乎在集合天空里的那些鸟儿们飞来“开个晨会”。宋桂芬在鸟啼清碎中醒来,但看看天色不太好,又躺下允许自己今天可以睡个懒觉。到了六点半起床做早饭,红薯、山药、芋头放在锅上蒸。丈夫去年中风后恢复的还不错,吃饭可以不用她来喂了。宋桂芬再冲好两杯牛奶,鸡蛋留着中午烧汤吃。
沈红带着儿子和介绍人见面,母子俩相依为命十几年了。丈夫生鼻癌去世后,她才发现儿子患有肌肉营养不良症,那天儿子捧着爸爸的骨灰盒上台阶,可是他却怎么都上不去。38岁了也找不到对象,这次好不容易拖关系找到了一份残疾人可以做的工作。
“还没回来。”宋桂芬端了一碗菜下楼,敲了敲沈红的门,没人答应又回去。第二次下去,一边敲门一边说:“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回来了。”等人的时间总觉得过的很慢,回去后的她坐在沙发上打了会儿瞌睡,第三次下去,说:“哎呀,还没有回来。”
强薇和沈红都住在三楼,她做完训练后回来,看见宋桂芬站在沈红家的门口,问:“你端着什么呀?”
宋桂芬想想碗里的菜可惜道:“娃娃菜胡萝卜炒鸡菇。我都走了第三趟了,人还没有回来,我这个菜怎么办呢?”
沈红在转到二楼的时候就对接上了宋桂芬的话:“什么怎么办?”
宋桂芬一个石头像落下来似的,说:“终于回来了。”
沈红的儿子礼貌的打招呼,说:“宋阿姨啊。”
宋桂芬应了一声:“哎。”三个人一起进了屋,宋桂芬看着桌上的瓶瓶罐罐,惊讶道:“你买了不少保健品的啦,不得了,桌上堆满了要。这个买了多少钱?”
沈红对她说:“八千块,康寿坊买的,我买给儿子吃的。”
宋桂芬双眼吃惊地看着她说:“八千块的啦!”
现在严查保健品行业,长乐居因为没有办理营业执照,现在每天晚上五点到七点营业。善康馆也改名换姓,卖起了日用品,而康寿坊索性将门头都撕掉了。三一五即将到来,又一波打假热潮袭来,每个行业又要重新洗牌。
下午,周最玲进来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像绷紧了的弦。她和赵建芳、毛秀梅坐在一起聊天,看着别人总是有说有笑,她的心情也能暂时的开心一会儿。但是昨晚的那个电话让她实在憋不住了,她说:“昨天我孙子打电话说今天不来吃饭了。”
赵建芳问:“怎么了?”
周最玲轻声细语地说:“他们每天都要吃虾的,那么天天吃啊要吃腻的啦,我昨天没有买虾,他们吃好回去以后就打个电话说不来了。”
毛秀梅耿直地说:“你给他们养成习惯了。”
“我真的是,我回到家里真的不开心的。”周最玲欲言又止,然后还是转移了话题继续说:“我以前也不相信保健品的,后来他生病以后我就买了好多,他还经常说我,这个还没吃掉又买了。我呢,我自己倒吃的不多的,我心脏不好的呀,有一次夜里才三十几跳。后来医生说我这个是说死就死的病。我也没放心上,因为我妈妈也是心脏病,遗传的她,但是她活到了九十岁呢。”
林波听到后对她说:“心跳三十几是挺危险的。”
她对自己倒是很潇洒地说:“我现在也不去想它,就这样,死了就死了。”
郭成康打开自己的随声听给方士涛,一边说:“你这个音质不好,没有我这个好。”
方士涛拿着仪器坐到郭成康的边上,问:“你的是在哪里买的?”
郭成康告诉他:“南浩街,你下次去看看。”
“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啊......”他们俩人一边做着训练一边听着音乐,好生的惬意。方士涛又聊起股票:“最近股市,我跟你说......”方士涛还没说完,郭成康就急着插话问:“不好啊?”
方士涛见人就分享他的丰收的喜悦道:“不是,很好......”
那边,周最玲一做好就拎着袋子出门了,每一分钟都没有的浪费,她告别大家:“好了,我走了。”
“幸福的家庭都相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周最玲也曾经感慨过这句话的意思,活了大半辈子了,如今她已经习以为常。有人承受生命之‘重’,有人承受生命之‘轻’,灵魂只会冷眼旁观。
周最玲走后,罗永江走到院子来抽烟,孙兰芝见状每次都会这么说一遍:“他又去吸毒了。”然后看着万霏儿他们说:“昨天你们不知道,他做梦,手还一直在打架出拳,我怎么喊他都喊不醒。”
万霏儿笑着说:“哇撒,他入戏了。”
孙兰芝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我就是因为他这个一点老早就跟他分开睡了。”
万霏儿脑补那个画面又觉得搞笑,说:“你这样容易被他打到哇。”
孙兰芝认真地说:“就是呀,我就是被他打过的。”
万霏儿笑的更加厉害了:“啊,你还真被他打过啊。”
孙兰芝说:“他这种就是病,那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着看着就没有精神了,我觉得他就是大脑供血不足,他不听我的话不肯去检查。”
林波问:“上次不是检查过了吗?”
孙兰芝回答他:“上次做的CT,动脉狭窄。”
王越民盘着核桃跳出来说:“这种容易脑梗,最好再去做个造影看一下。”
罗勇江从电瓶车里拿出一根绿色的麻绳,把大家叫到院子里,一边说:“我带了一根跳绳,给你们没事的时候跳一跳。”
林波手上夹着抽了一半的烟,说:“这个绳子啊太轻了。”
王越民接过绳子,说:“不轻的,小王你先试试呢。你肯定可以的。”
万霏儿转而问罗勇江:“罗叔叔,你昨天做梦又打架啦?”
罗勇江笑着说:“是哎,我梦见自己会轻功哎,飞的好高啊,还会腾云驾雾呢。”罗勇江想象着自己成了武林高手,就开心的要死,脸上的那种开心像孩子般的天真。
王越民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说:“你这个蛮有劲的。”说完,他把绳子在手上绕了几圈,轻快地连续跳了七八下。
“这个锻炼不是挺好的嘛,就给你们了。”罗勇江说完把茶杯放到篓子里,然后准备带着孙兰芝出发去女儿家,此时,孙兰芝突然说:“哦,我再带两瓶蜂蜜去女儿家。”说着,又走了进去。
“行,谢谢了。”林波接过绳子想锻炼了一会儿,然后又跟着孙兰芝进去。
强薇每次来都只做腿部训练,她一边问陶素秋:“陶阿姨,你迟到了,你前两天怎么没有来?”
陶素秋边回答边拿出水杯去倒茶:“哎呦,我那两天身体不好。”
强薇疑惑道:“怎么了?”
陶素秋想想又觉得自己很滑稽:“头晕,心里闷。我给女儿打电话,还闹出一个笑话,讲了半天人家说我打错了。”
强薇笑她的可爱,说:“陶阿姨还是很搞笑的,陶阿姨,我跟你说,我不是触你眉头,你老头子走在前面,年纪大了一个人住很危险的,生命是很脆弱的。”
陶素秋没来得及回她的话,她看见林波问:“我儿子知道了赶紧要送我去医院的,女儿呢,她听了我的症状就说躺一会儿就好了。林总啊,你说啊会是脑梗?”
林波根据她刚才说的情况判断,说:“你这个是低血糖,口袋里放点糖和巧克力。脑梗的话没有那么快恢复的,你也不可能今天过来了,肯定是要在医院里挂水的。”
强薇安慰她说:“你不要老是瞎想,要给自己心理负担的。像你最好找个养老院,遇到事情的还有人帮助。”
林波肯定地对她说:“你要真正心梗脑梗不能拖的,手抖心慌头昏。以后再遇到你之前这种情况赶紧先吃一颗糖。”
强薇对她一再强调,说:“你真的出事打120,等子女来也救不了你的,120到时候会帮你通知他们的。”
陶素秋可怜巴巴的样子回头望了望大家,说:“我想想,一个人真的没意思的。”
林波说的很客观,可似乎安慰不到她心里去:“年纪大了,大毛病小毛病总归都有的。”
王越民从厨房间走出来后说:“关键是没有人陪她。”这句话说进了陶素秋的心里面,她点点头,撒娇地语气说:“所以,我就喜欢每天过来跟你们聊聊天,可是一回到家,我就没人说话了。哎呦,你们不知道,我每次叫女儿来陪我几天,她总说忙没时间,那么我......”她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时,突然被孙兰芝吓得停下了声音。
众人的目光也都看向孙兰芝,只见她刚掏出包里的钱,便突然间四肢抽搐然后瘫倒在地,林波放下手中的写票据的笔去扶她,万霏儿见状赶紧叫来门外的罗勇江,他急忙下车踱步进来,看着地上的孙兰芝还在抽搐,他一边淡定地从身后抱她坐起来,一边对大家说:“她是癫痫又发作了。”有过经验的他一直坐在地上抱着妻子,等到她发作停歇后,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万霏儿疑惑道:“不能送医院吗?”
罗勇江看着她说:“吃药也吃不好的,只能让她发一会儿就好。”
等孙兰芝缓过神来后,林波给她递了一杯热水,孙兰芝深呼了一口气,说:“小时候,我妈妈嫌孩子太多,不想再生了,于是喝了我爷爷给的打胎药,谁晓得那碗打胎药没能把我打掉,他们就说我就要来人世走一趟,于是我妈后来还是生下来了我,估计是那一碗药害我有了癫痫的,因为我小时候就会发。”
王越民担忧道:“这个旁边要有人的,癫痫随时都会发的。”
罗勇江认同并回忆道:“是的,有一次我们在等公交车的路上她就发作了,而且那时候她还挺个大肚子,当时车子刚好开过来,她差点后仰倒在车子前面,那个车子当时开得又快。幸亏我反应快,用后背顶住她的后背,不然那次要一尸两命了。”当时的罗勇江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当众人听后纷纷露出惊叹的神情时,只有罗勇江和孙兰芝的眼眸深处如那香案上的沉烟般静谧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