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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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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人之闻雨听香》连载

第二十三章

方士涛推着自行车缓步地回家,年轻的情侣从他面前亲昵的走过,夕阳的余晖转到少年俊秀的面庞。“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他想起曾经与霍青青亲密无间的时刻。他们坐着公交车一起去看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两人给二老做了许多思想工作才获得认可。拥挤的车厢内,方士涛站在她的身后,青春的荷尔蒙瞬间激起他的内心暗潮涌动,霍青青回头看了看他,脸上挂着羞涩的微笑。

仿佛慢慢悠悠地从另一个时空里穿梭回来,开门进去后他便收回了自己的笑容。谭丽华在厨房准备晚饭,孙子趴在书桌前写作文,儿子和儿媳妇都要到六点半左右才能到家,生活的点点滴滴又积累了快半个世纪了,他对谭丽华的感情里始终只有鸣谢。除了生理需求以外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甜蜜的话语。他们的性生活一直到方士涛82岁的时候才结束,要不是两年前谭丽华胃部动过手术,他还渴望那种飘飘然的感觉,就像刚和谭丽华交往不久,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地动山摇,隔壁的邻居第二天看见方士涛就打趣他,说:“你们昨天的动静太大了!”有了孩子后两人匆忙的办了婚礼,这次的女方父母都很同意他们的婚事,主要原因还是当时方士涛的经济能力可以。唯独一个条件,不允许他和上海的那个女人再有任何来往。

结婚后的谭丽华多了一份少妇的味道,方士涛每晚都想和她直奔主题,他闯入她的身体,没有温柔的挑逗,没有亲昵的拥吻,他卖力地抽动未有间歇。见她粉云含雨,湿透颊肌,方士涛不由自主地滑至谷道,他想像自己是个战士一样勇猛地挺进,谭丽华第一次猝不及防地呻吟享受着。

如今丰盈的身子变得日渐消瘦,谭丽华躺着的时候骨头也显现了出来,方士涛的皮肤也皱的像青蛙皮一样,得了“老人”这个称呼后,他就开始靠吃药帮助它。

谭丽华退休后的时间反而更加匆忙,她要照顾一家五口人的伙食,连衣物都替儿子儿媳妇洗掉,每天还要接送孙子上学。方士涛劝过她很多次,让她放手歇一歇,可是她照顾别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了。和勤劳的妻子比起来,方士涛很懂得自我调适,他摘下墨镜,眯着眼睛在纸上重写旧年切:

“在文革期间,你父母分居两地,当时的党支部的不坏好意造成了父母离分的后果,你爸错怪了你妈。应当当面认错,你妈也有错怪了你爸的事。都应说明。老人都应当求得心情顺畅,快乐,健康,你应当理解父母的痛苦,谅解你父他已86岁了,很想见你,我也经常梦见你和你的母亲,每次醒来都会偷偷地哭一会儿。”

落笔后,他的心情确实顺畅多了,可是寸心有意乖芳信,即使残恨去却还,也只剩下自我安慰。没有谁可以理解他的心情,通过书写,可能的话他很想将这段话说给儿子听。谭丽华看到了他写的纸条,沉沉不语,原本答应他一起去上海的儿子最近又显得很不积极。

字迹欹斜,还有些错别字,却句句要扰乱他如今平静的生活。一想到骨肉分离,给孩子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悔意便会涌上心头。这些话他在心里早已写过无数遍,“我的后事都已经交待好了,唯一一个,我永远忘不了对你思念。”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向前看。排遣完了,他又安慰自己从那样的情绪里走出来。

王越民对万霏儿说:“老方那天还让我打电话给上海的居委会。”

万霏儿问:“他真的是动用所有可能的办法啊,电话那边怎么说?”

王越民说:“他们那边早就拆迁了,也问不到搬哪去了,就算是知道人家居委会也不会随便把别人的电话和地址告诉你啊。”

万霏儿说:“也是,老方又要失望了。”

王越民说:“我跟他说的,他得亲自去,这样才有诚意嘛。”

万霏儿说:“他不是腿脚不便吗?”

王越民说的一针见血:“让他儿子开车子陪他去哇,或者包一辆车到上海,也花不了多少钱的,啊对?股票挣了这么多,还舍不得花这点钱吗?”

万霏儿说:“嗯,我就是觉得他把事情搞的太复杂了,还要通过居委会和党支部来处理。”相期相就复何年?还是此生已矣,来世为期?时间早已磨掉了他的耐心,他不是没有去找过,只是越来越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的生活和家庭给了他很多满足,也同化了他的许多信念。只是恨由爱起,亦如一叶才舒一叶生,剩月零风里,她恨了半个世纪了,真的值得吗?

下午,郭成康热情的开场,大声说:“下午好!”

万霏儿看到他带了一本新的言情小说,问:“上次那本书看完了?”

郭成康回答后又问:“对啊,那个老方来没来?”

万霏儿说:“早上来的,下午还没有。怎么了?”

郭成康可惜了一下,说:“他问我借的歌词本,说好早上带给他的,我早上有点事情。算了,下次再给他吧。”

罗勇江穿了件皮衣,戴了副墨镜登场,万霏儿夸赞说:“哇撒,罗叔叔你今天好帅呀。”

“是吗?”罗勇江和孙兰芝都乐得哄然大笑。

宋桂芬向大家实时汇报:“你们啊知道现在去园林要网上提前预约了?苏州本地的老年人也得预约。”

罗勇江很不满意地否定:“没有听说哇,怎么会这个样子的呢,这太不合理了。”

宋桂芬觉得有利有弊,说:“这个怎么说呢,他们是说现在旅游的人太多了,他们也是为了控制人流量。”

“不对的,他们没有考虑到我们老年人啊,不然还办什么老年卡呢,我要投诉。”罗勇江说投诉就投诉,他立刻拨通市民热线。

孙兰芝白了他一眼说:“你这个人十三点的,投诉干嘛呢。”

王越民很赞同他的做法,说:“罗叔叔是对的,这个社会就需要敢于纠正错误的人。”

电话里,罗勇江说:“喂,你好,我听说现在的园林都要预约是吧......那么你们怎么没有考虑到老年朋友呢,很多老年人不会上网怎么去预约呢。你们这个法案实行的太有问题了。”

对方给予他官方的回答,说:“您好,您这个问题我们会反应到相应的部门的。”

罗勇江认真地说:“你这个反应后一定要有个结果的,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他挂掉电话后,宋桂芬很不看好的说:“没用的,现在谁会听你的投诉啊。”

罗勇江坚守自己的信念,瞪大眼睛道:“怎么会没用啊,这种事情一定要投诉的哇,我第一个投诉!”

陶素秋后脚进来,脸色还是不大好看,万霏儿对她说:“陶阿姨今天也来的早哇。”

陶素秋理疗刚刚开时五分钟,一个中年女人走进来,对她说:“我怎么打你电话不接啊?”

陶素秋看见女儿来了,急忙拿开绑套,说:“我手机放在包里了,没有听见。”

她的女儿带着反感的神情问:“你们这个是做的什么?”

万霏儿刚说了一句:“预适应训练仪,针对心脑血管这方面的。”万霏儿根本来不及和她解释,她就带着陶素秋要离开。

陶素秋和其他人也招了招手:“小万,我有点事情先走了。大家再见啊。”

万霏儿对着刚刚进来的强薇说:“呀,陶阿姨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了。”

强薇问:“她今天怎么这么早?”

万霏儿告诉她说:“她女儿来接她回去的,估计是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吧。”

强薇拿了做脚的绑套坐下来,一边说:“有可能的。”那边孙兰芝在对罗勇江说她的朋友的女婿得了肺癌的噩耗。

万霏儿又对强薇说:“今天宋姨来的,你们没有碰到。”

“她跟沈阿姨两个人喜欢在一起的,她们俩节拍不一样,一个喋喋不休,一个闷声不响。”强薇和她们是几十年的老相识了,对彼此的了解早已深谙于心。

万霏儿调侃道:“这样才不会打起来,互补了。”

“你不知道,沈阿姨也有脾气的,她忍到一定的时候会反抗的。有一次晚上我听见她跟儿子吵架,他的儿子在电脑前面一直看那种东西,然后她就说他。那次吵的她要动手上去了,我进来劝的。”强薇又含蓄的描述原因道:“她老公走之前也交待过我的,有空就帮着照看看他们。所以我看见她儿子跟她妈妈顶嘴我就凶他的,但是沈阿姨呢也不好,从小没把这个儿子弄好,你跟她说也听不进去,就像我儿媳妇一样,光点头。”她和宋桂芬的话如出一辙,强薇继续说:“小万,我跟你说,我还跟她说的,不管儿子怎么样,这也是他的一世人生啊。”

万霏儿默默地听着,然后说:“嗯,他也蛮可怜的。”

丈夫在世时,沈红在家里是没有话语权的,亲戚间也没人瞧得起她。小到一根葱的钱丈夫都要记录在簿,每天买什么菜,她跟儿子就吃什么,嘴上不敢有任何的意见。她会想着办法从账上偷些私房钱,谎报自己买的东西的价格。丈夫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跟她计较,上班的时候就和强薇吐槽一下,他们那时候都在冰箱厂里上班。

强薇不解的说:“你就不好让她学做饭吗?”他嫌弃又无奈的回答:“她学不好啊。强师傅啊,你也知道她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人也懒,一日三餐都是我在操办着。”

强薇不理解也不认同道:“这样她就一直没有锻炼的机会的。”她也不好过于插管人家的事,最后说:“你这样蛮辛苦的。”

他说:“唉,不然怎么办呢?儿子总要烧给他吃吧。”

有时候听着他们的故事,万霏儿也会心生戚戚,有时候也觉着自己的事情还没有着落,安能为他人拭涕!别人的爱与恨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不过皆是纸上苍生而已,或到最后“一半烟遮,一半云埋。”

戴望舒先生在雨巷里“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然而下班后的万霏儿在细雨绵密的巷子里希望逢着一间合适的出租房,只要见“有房出租”的牌子悬挂在门前,她便走进去一番询问:“你好,请问有房子出租吗?”

房东坐在院子里一边穿着袜子一边对她说:“楼上有一间,自己上去看,没有卫生间,也不能烧饭。”他的神情有些反感,语气也凶巴巴的,万霏儿见他如此态度,看都没看都走了。

她又继续寻找了几家,都是“无功而返”,见天色不早了也没再走下去。回过头时,那粉墙黛瓦又清冷冷的巷子将她的郁闷也变得悠长而寂寥......雨水从伞上落下,湿了地面,湿了衣背,也湿了梦里的一朵云。在回想的尽头,他们伫立在那个温热的夏天傍晚,用一个深久而绵密的吻告别了青春。既已告别,便不想再住在这里。

于是,她一边拿出手机看了看,一边走到公交站台,嘈杂的车流声令刚才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中,等车的时间里,她又继续搜索并筛选着网页上的租房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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