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盈盈挎着小包徐步走进来,神情姿态端然华贵。如果她不说,谁也看不出来她戴了一顶四千块的假发。郭成康戴着老花镜一边训练一边看言情小说,唐美珍坐在他的旁边,她和许秋月久别重逢,一直聊着她们年少时在学校的时光,还有共同熟悉的街巷和烟火。
强薇继续对万霏儿说着那段上山下乡的往事:“小万啊,想想真可怕啊,蚂蟥吸在我腿上的疤口,不能拍它,越拍它会钻进皮肤里,我就用针从它的屁股后面戳进去,然后它就掉下来了,全是血。那个时候我在想一辈子就要待在这里了,日子真的苦啊。后来我们学聪明了,干活的时候把护袖穿腿上。当时我们农场有一对夫妻俩每天吵架,白天两个人都很累,回去谁也不想烧饭打扫,所以我就想着自己一定要找个干部家的子女结婚。上天真的捉弄人,我和我爱人结婚一年后,政策下来了,许多知青都回去了。我婆婆当时还瞒着我,直到最后一次见面,她跟我道歉了,说是为了孩子不能让这个家散了。”去年过年前,婆婆与世长辞,但她从来都没有责怪过婆婆,那些年他们对自己的照顾她是记在心里的,嫁进来的第一天起就婆婆没让她做过什么家务,地也不让她扫,公公看到有南方的菜都要买回来。但是不愿像命运屈服的她一心想回到苏州,她一直给苏州的知青办写信,每次收到回信都满心期待,寒来暑往,八年的时间随风而逝。
八年后的一天,她终于得到了批准。公公把文件放在桌上,对她说:“小薇啊,今天你的档案已经到了农场了。”
强薇看到公公不开心的表情,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应了一声:“哦。”
公公对她说:“如果没有我同意,你就不可以回去。”公公说完,她不支声。
她只好跟丈夫去说:“这次我肯定要走了,儿子已经十岁了。如果你们不同意,离婚我也要走的。”她是铁了心了,丈夫沉默着,却流下了眼泪。
她收拾好行李带着儿子坐上了回苏州的车子,那一刻仿佛脱离了苦海,原本以为自己真要在这里待上一辈子了。回到苏州后,她进了冰箱厂做了质检师傅,强薇的工作态度很得领导的赏识。同事武长平的热烈追求,让她有过动心。
有一次接儿子放学回家的路上,强薇试探地问儿子:“囡囡啊,你喜欢叔叔还是爸爸啊?”
儿子毫不犹豫地回答说:“爸爸。”
晚上,强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思索着,权衡之下她还是选择了丈夫,为了能让一家人团聚,她又想尽一切办法托人找关系地把老公也介绍了过来。
办事处的人对她的丈夫说:“阿康啊,你以后要对强薇好啊,她可是把我们这儿的楼梯都要踏断了。”
回顾一路走来,她无悔任何一个选择地说:“对我来说,我这一生是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谢东青看着徐文洋进来后把羊奶和蜂蜜拿走,然后说:“神经病,得老年痴呆了。”
赵建芳若有所知的应和说:“之前带过来叫小万给他冲,现在就拿走,想一出是一出。”
万霏儿先对谢东青说:“给你点个赞。”然后又对赵建芳笑了笑。
赵建芳说:“他今天在长乐居,让小圆给他贴眼贴。色眯眯的对着人家小姑娘。大家心里都知道的。唉,一把年纪了还这样啊有意思的。”赵建芳戴上眼镜,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小说,又说:“人家小圆直接踢他一脚的。
午后推栅,忽惊着缸里的金鱼又泅回缸底。坐在石桌边与红梅相依,似有许多话要说,但两顾无言只是相视一笑。暖风照影下,只见她也绯红了脸颊犹如春醉未醉。此时,不知道哪只性灵的小蜜蜂从栅外飞来,独自悄悄地停在细蕊上偷香。
下午,陶素秋气呼呼的挂了电话,对王越民说:“小王,谢谢你的手机。”女儿还是没有时间陪她去洗澡。她气愤道:“这个女儿真的是,我气死了,一点都不开心。老方伯伯,你说怎么办呢?”
方士涛脸趴到了桌子上,他劝解无数次还是没有用,有些不耐烦道:“你别去管他们了,我上次不是给你一段话?每天拿出来看一看。”
陶素秋自己都生自己的气,别人劝她她都听的,只是永远做不到。她对老方说:“没有用,一件事情没了又一件事情来了。哎呦,我这个人。老方伯伯你多好,你这个人乐观想的开,我好像不行的。”
万霏儿离开书本的视线,抬头对她说:“心要放宽一点。”说完,万霏儿也觉得劝别人总是容易。
“说是这么说呀。”这种话她也听了无数遍了,她又问:“现在几点了,小万?”
万霏儿对她说:“四点二十。”
“哦呦,我要去吃饭了。”气候渐入春,她还是每天准时要去社区吃饭。
陶素秋走后,就剩方士涛一个人在做理疗,王越民问他:“老方,什么时候动身去上海啊?”
他回答说:“等天气暖和一点吧,我儿子陪我一道去。”本来想让我去的,但方士涛的小儿子答应陪他去,这让他更加的开心。
王越民鼓励他,说:“趁着还能走动,赶紧去啊,你出面才能显出诚意啊。”
“是啊。”方士涛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自己出面才行,他又问:“对了,王师傅,这几天股市非常好,你看了吗?”
王越民说:“嗯,听说了。那你赚了不少了哇。”
方士涛琅然一笑,说:“嗯,我上次写给你的那几只股也涨的,你买了没?”
王越民想了想后还是点燃不起对炒股的兴趣地说:“没买。”
方士涛又转而对万霏儿说:“小万,我觉得你可以学一学,这个股市很有学头的,我可以教你。”
万霏儿带着调侃道:“没钱!也没那脑子学。”说完,看了王越民一眼,王越民则看着方士涛戏谑道:“人家小姑娘现在要谈恋爱找对象呢,哪有时间去炒股啊!”
方士涛可惜道:“这又不耽误谈恋爱的,唉,学到老活到老,你们年轻人现在是越来越懒了。”
万霏儿笑着回怼道:“谁说恋爱不用学习,这也是一门需要学习的‘功课’!”
晚上,万霏儿约上了好几个月没见上面的老邹。刚从失恋里走出来的邹智玲最近忙于一场闺蜜暗战,线索从一场座位引发......万霏儿折服她那缜密的逻辑思维,但又被绕的云里雾里,邹智玲能把每一个细节联系在一起,加入两三个人的证明,最后一举判定作案人。
邹智玲自嘲道:“我以前跟踪前任,不就是这样的吗。”
万霏儿调侃说:“你应该当女警察。”
“对呀,分数够吗就不学艺术专业了。后来我去相亲了,你知道吗,那男的长得很健硕,但开口说话比女人还嗲,我瞬间就坐不住了。我最近在学粤语,准备下个月去香港旅游......”她跳跃性地讲着这几个月的事情,讲到哪都有她的笑点,然而,你看她面容姣好,背着一线品牌的包,却穿着棉袜子套进塑料豆豆鞋里,时不时还有意变化成粗矿的男声来一段模仿,这哪里是一个温婉的苏州小娘鱼,简直就是个大青混。这么多年的相处中,她依旧没变,还是那么爱笑,还是不会装淑女,还是那么恨嫁,也还是会被她喋喋不休烦到炸,但她真是喜欢你才会跟你讲这么多。
两人现在都不怎么接演出活动了,但邹智玲的生活依旧精彩,她说:“我觉得女人是迟早要回归家庭的,而且早点生孩子对身体恢复也好。”
万霏儿调侃说:“见过爸妈催婚的,没见过你比你爸妈还着急的。”邹智玲听后朗然大笑,然后喝上一口热牛奶。
万霏儿又唱了两句:“我虽然是个牛仔,在酒吧只喝牛奶,为什么不喝啤酒,因为啤酒伤身体...”
听到“啤酒”两个字,邹智玲又自嘲道:“我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喝啤酒了。”
万霏儿又好笑又担心道:“你那天把我吓死了,半天不出来。”
邹智玲转而认真地说:“其实我和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弃之可惜,食而无味。’的地步了,再勉强走下去两个人都痛苦。我也挽留过了,尽力了。”
那天晚上,她们聊到了十一点多,邹智玲开车送了万霏儿回家后,自己一个人在车里待了一会儿,想说的话好像都已经说完了,而那些没有说出来的,全都隐藏在了窗外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