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马龄的头像

马龄

网站用户

小说
202308/02
分享
《新与旧》连载

第二十一章 同学聚会

晚上七点半钟,建文和志国坐一辆的士长途驱驰来到了市中心一条不算太热闹的街,在一家灯火辉煌的中小饭店门前停了车,他们就下来了,径直奔往这家饭店。

这是一家只有两间门面的小饭店,但是生意显然很好,里面灯光明亮,一片闹攘,人头攒动。建文和志国走进去,却发现空间很大,装潢现代,桌椅精美,给人一种气派堂皇的感觉。建文走在这地面贴着闪亮光滑的瓷砖的大厅里,有些小心注意,一边瞥着这些闹闹攘攘的顾客,心里突然很不自在起来,掠过一个念头:“我在这里逍遥自在,爸爸妈妈在家恐怕正愁得不得了呢。”他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心情和脸上的表情,他就随志国上了二楼,推开门走进了一个宽敞华丽的包间里。

这里一共有四个同学,都是男同学,没见一个女同学,他们坐在圆桌边悠闲地嗑着瓜子,大声谈着一个什么话题,显得好不热闹。他们脸上都红通通的,显然已在这包间里等候一会儿了。建文跟在志国背后进去后,只见一个面生的身材修长气宇不凡的同学就迅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客气而热情地跟他打招呼,伸出长长的手来跟他握。建文先是一阵诧异,但接着就叫出了他的名字。他就是志国跟他提起的李剑飞了。他肤如凝脂,面庞丰润,儒雅斯文,戴一副银框眼镜,看上去极为年轻,比实际年龄可能要小两三岁还不只;他满脸洋溢着极富感染力的热情而温雅的笑容。他们相互间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住地连连问好致意。紧随其后的也是一个高大英俊的同学,他叫方明辉,个子可能有一米八,性格腼腆,文静老实,显得不善言辞,嗫嚅着跟他打过招呼后,就羞涩地坐下了。另外两个同学,一个叫黄威,一个叫何海波,前者和他素有交情,也起了个身,他中等微胖身材,面相端庄,跟建文亲昵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坐下了;后者相貌不差,身躯俊美,他显得熟不拘礼,毫无所谓的样子,稳稳坐在座位上嗑他的瓜子,只是随便跟他招呼了一声,甚至连多望也没多望他一眼,看来他这样待人习惯了,从来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失礼不好。大家见过之后,重又坐定。志国因是本次同学聚会的主要组织者,见女同学一个也没来,另外还有一个男同学也没来,就马上问也是本次聚会组织者的何海波他们什么时候到,对方回答说,女同学还没出门,可能还得半个多小时呢。至于那个男同学,他临时有点事,过个把小时到,吃饭不用等他。于是,他们就安心等待女同学,接着闲侃起来。

建文的意外到来使大家都很欢喜,甚至在他坐下来好一会儿,同学们也都不时向他投去欢迎亲切的目光。黄威和他邻座,他把身子微微向他凑近,适时的就问建文:

“你是今天刚来武汉的吗?”

“是的,今天刚来的,”建文答道。

“现在在家里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闲着。”

“没干什么是该出来走走。你还是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来过武汉一回。”

“你没事就该常出来走动走动,”何海波放肆地插嘴说,“这样才能找得到朋友啊。没事老待在家里干什么,你看我,为了出来找机会,就来这里了!”

“谁像你脸皮那么厚——死猪不怕开水烫!”黄威讥骂道,“人家建文可是个斯文人!”

“哼,现在就兴脸皮厚,”志国活跃气氛地说,“不脸皮厚能办成事吗?尤其在追女孩子上。建文的斯文应该改改了,向何海波学习学习。”

“志国,我可不完全同意你的观点,”李剑飞操着见识非凡的口吻说,但声音却说得很轻。“斯文难道不好吗,只要在一个合适的程度内,还是可以的。本色的自己才是最可贵的。”他说完转向建文,用一种比较正式的轻轻的斯文的声音礼貌地问道:“张建文,你现在在哪里工作呀?”

“他呀,和我一样,都是搞土木工程系的!”何海波又插嘴说。

“我跟何海波一样,也是做泥工的,”建文回答说。

“哦,你初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读书吗?”

“是的。我一出学堂门就出门打工了,一直干这个。”

“你那时读书成绩很好啊,我们都比你差远啦……是早听说你在干这个,一直也有打听你的消息。我记得我们读书时关系可是很好的呢,还有肖小强,我们三人常常在一起玩。初二时你辍学,我和肖小强还去你家里叫过你呢,那时你正好不在家,去武汉打工了。”

“是的,你记得真清楚。我也都记得。我回来后,我爸爸妈妈就跟我说过我辍学中间有三四个同学来家里找过我。回来第二天我返校了你们几个不都围着我问这问那吗。那你呢,你这么多年都在哪里工作?结婚了吧?”

“我基本上一直在上海工作吧,中间也去广州工作了两年。我读书时学的是机电专业(我读的是中专),走入社会后当然一直做这个。我结婚了。你呢?”

“我还没有。你有几个孩子?”

“一个。”

“男孩女孩?多大了?”

“男孩,快五岁了。”

“啊,都五岁了!我们却还没结婚。”

“这个嘛,也是缘分;你可能缘分还没到,到了很快就能结婚了。”

他俩的谈话被何海波打断了——他想让大家都进入到他所喜欢的话题上来。他分明不再想让这个房间里有任何私己的谈话了。

他很来劲地把大家逐一打量了一遭,调高嗓门对他们说道:

“你们说,我们的大美女戴薇怎么今年突然回武汉来发展了,她可是这么多年就一直不在武汉的呀,这是不是她父母为她婚事着想把她给逼回来的?”

“你们上回聚会,你就没问问她本人?”黄威打趣说。

“怎么样,你对她是不是有意思?”李剑飞语含调侃地问。

“我只是感到纳闷,随便问问,难道我就不能问问了。我是自知配不上她的,你们可别取笑我。”

“谁取笑你,”黄威说,“你何海波不也是一表人才吗?再说也头脑灵光,能力不错,以后说不定就有很好的前途。你可不要在这儿自我贬低自己呀。”

“我自己人才怎样我自己有数,这个不要你戴高帽子!但是不管怎么说,我自信还是拿得出户的,女孩见了我不说蛮喜欢,也怎么不会往后躲。至于我的能力嘛,也还自信过得去,但是跟你们这些老板级别的人相比可是差远啦。嗳,你黄老板可是有机会呀,要钱有钱,要人才有人才,我看你真可以试试。”

“我试什么,也搞不清楚人家到底有男朋友没男朋友。再说我身高也不够,老板更谈不上,只是能凑合混个温饱,像我这样的人家也照样瞧不上。”

“我问过她本人了,还没谈男朋友呢。她还跟我开玩笑说,要我有合适的给她介绍一个呢!”

“要你介绍,鬼也不相信!”

“你这,真是瞧不起人不是?她真跟我这样说的!我当时还回答她说,像我们这些成天到晚跟泥巴打交道的人,哪有那个网络关系能有配得上你的人,她就格格的死笑。我要骗你,我就是这个(他伸出小指)。你等到她来了你可以当面问问她看有没有这回事。”

“你们也不要把女孩子看得太高不可攀了,”李剑飞鼓动他们说,“她再漂亮,也终究要嫁人,她不是神仙,况且她现在也都二十八九了,她自己不急吗,她的父母不急吗,正像何海波刚才所说的,她现在从上海回来,也许是她父母逼回的,这个也不是不可能。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年纪大了就必须得嫁,你们急,她也一样急。”

“怎么样,黄总,要不她待会儿来了我就当面替你挑明,我就开玩笑说我现在正好有一个合适的就在你的面前,只看你大美女看不看得上!如果你同意,我就甘愿替你牵这一道红线,只要你到时不忘了我这个媒人,请我去喝一杯喜酒就是了。”

“就是,这主意不错!我看可以!”志国带劲地怂恿道。

黄威微微红了下脸,显然不无动过那心意,但他知道这太过笑谈,不能当真,便随即换了一副反唇相讥的脸色,不失风度地说:

“我可多谢你的美意!这样,你就替我们方医生介绍吧,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怎么倒把他给忘了呢,你他妈真该罚!”

“我也并不是把我们方医生给忘记了,只是想着人家戴薇可是这么多年混上海的,那眼光岂不大得很,一般的人哪瞧得上,再不济也起码要找个像你这样开个门店的大小老板呀,或者要不就是某某大公司的高级白领,年收入至少也得过十万,但是我们方明辉方医生只是一个社区卫生室的普通医生,年收入只区区几万,人家恐怕怎么也不会瞧得上眼。我这话说得有些直了,你可不要见怪呀!”他转过脸,对方明辉乖巧地陪着小心说。后者并不介意,甚至有些窘涩地低了下头。

“但是据我的了解,戴薇应该不是那种很势力的女孩,”李剑飞说;“她还是有一定精神追求的。前几年我们还有过联系,有时在网上碰见了也聊聊天,后来我的QQ号弄丢了,才和她断了联系。但是我想一个人的心性是注定了的,应该不会有太大改变。你们看女孩的那种武断的观念可不算蛮健康呀,”他最后笑着补了一句。

“哟!明辉,这下你的机会可来了!”何海波开心笑着向方明辉道,“你的人才在我们这几个人当中数第一,这可不是夸你,论人品心性也更没话说,远在我们这样的‘乱淘子’之上;怎么样,要不要借今天这样一个天然难得的好机会,向她刺探刺探,反正也不花什么,即使别人无意也不丢人,正所谓男不欢女不爱嘛!你也是性格过于内向腼腆了,应该学着大方些,这样才好找媳妇呀!我要是你,早把那些护士女孩们谈了一个又一个,现在孩子也都好几岁了。”

方明辉生性老实腼腆,经他这么一说,脸颊绯红,极不好意思起来,别人也看不出是他心中或有闪过那种念头,抑或纯是害羞。

“只怕像你这样的,人家女孩早避之不及呢,还早谈了一个又一个!”李剑飞快活地讥笑道。

“不见得,”志国努力给何海波帮腔道,“也有女孩喜欢他这样的!往往能说会道胆子大的人是有本事的人呢。”

“你这完全是瞧不起人嘛,”何海波自我申辩说,“不管怎么说我也谈过两个,而且无论人家女孩在人才在头脑方面,都是没得说的,别人没有瞧不上我,反倒喜欢得不得了,只是怪我自己不争气,也没把人家怎么放在心上,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心太花了,这样才搞到现在孤家寡人一个,不然还轮得到你们在这笑话我?我对谈女孩可是有经验得很呢!”

“何海波,你搞得这就像是相亲会似的,”黄威尖刻地讥笑说,“要给这个介绍给那个介绍,你自己有意你自己去追不就行了?”

“不是有那句话很流行吗:‘同学聚会,搞散一对是一对!’我们再怎么说也不是那样啊。这些女同学也都没结婚,我们怎么就不能打打这方面的主意呢?你们要当那种假正人君子就去当,我可不愿当的。我如果对谁有那个意思,我就大明大白的去追。这可真是一个好机会。我可不像有些人,嘴上装着不想,心里却想得很,到时候心里干后悔。”

“是的,正常,”李剑飞端肃说,“只要有那个意思,就可以去追。我刚才听你说还要来另外一个她的女同学吗,那算上夏丽丽,可就一共三个女同学了。你有机会的,只要你眼光不要太高。”

“是的,还有一个她的女同学,”何海波说。“我就实话对你们说了吧,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对夏丽丽倒可真有那个意思,我今天就是冲着她来的,如果光是我们这些大老爷们,我可不愿意特意从武昌赶过来。但是她也漂亮,眼光也一定不低,我怕她还是瞧不上我。但是我首先有言在先,到时你们谁也别和我争,来坏我的好事。那个她带来的女同学听说也漂亮,这我可不管,你们谁有本事谁谈去,我只想跟夏丽丽谈谈。”

“你既然对她那么有意思,你可以单独约她嘛,何必非要借这同学聚会的机会呢?”黄威说。

“我约过,她不愿出来。”

“既然人家早对你没那个意思,现在同学聚会你就有机会了?”

“起码可以近距离接触见面,那是不一样的,兴许就有机会,我好歹也要努力争取一下嘛,也好以后无憾。我现在可是一个班头了,也不算太差,”他又滑稽地得意补了一句。

“没人跟你争的,你放心。”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那个女同学就是我两天前跟戴薇打电话叫她给带来的,我说我们这儿可还有好几个打单身的呢,你身边要有那些没结婚的女同学或女同事就带一两个来,结果她今天就真带一个来,你们看我的话还是见了效吧。我还为了怕女同学太少,而男同学太多,就特意嘱咐志国千万不要把人叫多了,不然到时不但会出现那种僧多粥少的混乱局面不说,还可能会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单纯就是一个同学聚会,大家吃了饭唱了歌一拍屁股走人,这岂不是亏大了。我也听志国说,戴薇也不希望叫人太多,只叫几个就行了,这不正好跟我想到一处去了吗?”

“去你的,你把人家想得和你思想一样龌龊!”

“这怎么叫龌龊,这是再正常不过嘛。就像剑飞才说的,她又不是仙女,不食人间烟火。真的,你可以试试,我看你对人家那样的美女也并不是不感兴趣,不动心思,到时我可以替你美言几句,撮合撮合。”

“嗨呀,谢谢你的美意!你还是操好你自己的心吧,我的事还用不着你操心。”

“好好好,我不管。你可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不过我可丑话说在前头,我不是不帮你,是你自己不要我帮。”

他们又笑谈了一会儿。只听得外面有人轻轻敲了两下门。何海波一脸喜色,飞速的前去开了门,三个亭亭的女同学如一股春风般走了进来,个个脸上溢笑,充满喜色。为首走进来的就是戴薇,她身材高挑,面如满月,肌肤雪白红润,穿一件大方入时的中长款灰白格子毛呢大衣,显得开朗自信。她先极热情大方地问同学们好,一边挥手致意;接着便一迭连声的道歉,解释说她们三个邀着一起来,所以就来晚了点,她情意诚恳,情态恭谨,使人见之又是喜爱,又是感动。紧随其后的便是夏丽丽,她个子略矮,大概不到一米五五,但体态匀称,眉目秀丽,穿一件浅粉色涤纶面中长款羽绒服,脚上穿着一双黑色高跟皮靴,着装打扮无可挑剔。跟在最后面的就是戴薇的中专同学了,她比夏丽丽略高,面相矜持腼腆,温敦可爱,看来是那种不常与人交往的女孩。她穿一件休闲风的黑色中长款棉质面袄子,显得朴实内敛。戴薇因为是今年刚回武汉,除了和刘志国何海波之前见过一面外,别的同学也都是初见,所以见了后不免要个个欢喜相认一番,毕了才纷纷落座。这时才叫来了服务员,由戴薇等两三个同学点过了一个菜,服务员拿着记好菜名的记菜本就去了,他们趁这饭前等菜之际,正好叙旧言欢。

戴薇一点也不拘谨,显得落落大方,俨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兼之她又生性活泼开朗,所以她一落座后,就马上将她所带的那位女同学正式介绍给了在场的男同学,又将男同学一一介绍给那女同学。末了,她又把同学们扫视了一圈,问大家人都到齐了吗。何海波回答说现在就差周晓明没有到,他临时有点事,稍晚点到,吃饭不用等他。她恍然说,我是觉得好像还差个人呢。然后,也不再多问什么,就急不可待地打问同学们的情况。她首先款款问身边的方明辉说:

“方明辉,你现在是在武汉工作吗?做什么?”

“是在武汉,在一个社区当医生。”

“哟,当医生很好呀,治病救人!真没想到我们同学中还有当医生的!我现在在做美容,和一个朋友合开了一个美容店。我们这么多年在外漂,可比你们这些安安稳稳呆在武汉的同学差远啦。——你呢?黄威?”她依次问去。

“我这一两年在利济路开了个小小的五金店子,算是混口饭吃,”他谦虚地答道。

“你可真有能耐呀!生意一定还不错吧?”

“还算过得去吧。”

“你呢?李剑飞?”

“我现在也回武汉了,今年三月份回的,现在跟着我一个开公司的中专同学做股票。”

“你们可都是人才呀,一个个事业有成,我是自愧不如的,真是佩服,佩服!”

“你呢,张建文?也是在武汉工作吗?”她最后问张建文。

“不是,我一直做泥工,每年去东北或西北打工。”

“哦,听说做泥工现在也挺挣钱的,一年也要挣好几万呢!”

“挣不了那么多,四五万吧。”

“哦,那也挺不错嘛!听说你还是个才子呢,很有理想,酷爱写作,我真挺佩服的!”

“哪里呀,只是一点爱好。”

“你可别谦虚了!上回我们几个同学聚会时我问起你的消息,刘志国可把你夸得像一朵花一样。”

“都是他瞎夸的,不要信他的。”

她柔柔一笑,意甚欣赏。又转而对刘何二位同学说:

“你们二位我就不问了,上回聚会聊过,我都知道。”她转而又回过头,将先前问过的四位大方巡视了一眼,然后朗朗问道:“你们是都结婚了吧?”得到回答后,就对那三位既没结婚也没谈朋友的俏笑着说道:“你们一定都是眼光太高了吧!”

“我们眼光哪里高,是没人瞧得上我们呀,”黄威谦逊地说。

“要说像我们这样的眼光高谁也不信,”何海波抢进来说,“要说眼光高就只有像你这样才貌双全的大美女们啦,我们哪能够得上眼光高的份。”

建文说了句“哪里”;方明辉则羞红了脸,略低下了头,默而不知如何作答。

戴薇呵呵大笑起来,说:

“像我这样的能算得上是才貌双全吗,你可真是会夸人!我是从来没有这个感觉的,尤其是貌,我总觉得能够不算丑就不错了。我的脸有点大,不是瓜子脸,女孩不是瓜子脸就不算好看。你看我们丽丽,她才叫好看,她是标准的瓜子脸。”

“你可别扯到我头上,人家是在夸你呢!”夏丽丽娇羞一笑。

“嗨呀,对不起,对不起!”何海波冲夏丽丽笑道,“我差点把你和这位美女同学都搞忘了!但是还真不是忘了,而是我总得一个个的说来不是?你们都是美女,都是大美女,真的,我这话一点也不掺假。待会儿我为怠慢了你们二位自罚一杯!”

“你会不会算数,”黄威说,“她们可是两个人呢,应该是自罚两杯才对呀。”

“是的,”李剑飞说,“应该自罚两杯才是,这样才显得更有诚意。”

“行,两杯就两杯,谁叫我不小心怠慢了她们二位呢?不过,能吃你们二位美女的罚酒也是我的荣幸!”

两个女同学当即扑哧笑了起来。

“行啊,海波,”刘志国说,“你小子嘴巴可是越来越会说了,什么时候也教教我!”

“是呀,”黄威说,“他狗日的也不知是在哪里学得这样油嘴滑舌!”

“我这叫会说吗?我这叫油嘴滑舌吗?那我就只好闭嘴不说了。或者要不就表明你们根本不认可我说的话,这两位不是美女。我反正是不这么认为的,你们要这么认为那是你们的事,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自负,”他说完后,故意装作一副噤若寒蝉样,甚至像是很委屈似的,那模样滑稽极了。

两个女同学又扑哧笑了起来。戴薇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说笑之间,第一个菜水煮肉片已经端了进来,热腾腾的在桌上直冒着白气。就餐开始了。何海波主动担起了倒酒的工作,他跟女同学邻座,自是首先给女同学倒酒,她们喝红酒,他早把红酒瓶塞打开了,现在只是殷勤备至地往她们的杯里倒酒,因为她们要掺雪碧,就小心翼翼的倒到大半杯而止。接着又顺次给男同学们一个个倒上白酒,给不会喝酒的方明辉硬是也倒了一大杯红酒,热情周到极了。他和戴薇首先提议为今天的相聚干杯,于是他们欢喜地都站起来碰杯,各饮了一大口,然后纷纷坐下。

菜陆续又端来了两盘;同学们的情绪似乎也随之更高涨些了。他们边吃边聊。李剑飞礼貌地问戴薇:

“你们三个都是在这汉口上班吗?

“是呀,都在汉口,巧吧。”

“那你的这个同学是做什么工作的?夏丽丽我知道,她也是在干美容这行,我刚听他们说过。”

“她在一个公司里做文员,是个白领!”

“女孩们做文员和会计的很多。对了,你现在谈了朋友没有?”

“还没有,孤家寡人一个!”

“我不相信。恐怕你是深藏不露吧?追你的人一定排成了排!”

“鬼呢!都成大龄剩女了,谁还注意我们?我都有点恐慌感了!”

“我反正是一点也看不出来的!你和这二位看上去都还年轻得很,是美女嘛!”

“还美女呢,都老得不像样子了!我是感觉得出来的。”

“我印象中你还没满二十九吧?”

“没有,到明年四月份才满二十九岁。”

“那不算很大嘛。对了,你对择偶有什么刚性要求吗?比方说一定要在武汉有房,对方一定是本科文凭,相貌一定要英俊潇洒,身高一定要达到一米八零?”

“嗨呀,你把我当成什么名门闺秀了吗?!我的要求没那么高,也没那么物质!有房没房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如果我喜欢,认为他好,他有能力,我是不会在乎其他很多的。”

“我相信。在我的感觉中你也是这样的人。爱情是讲缘分的,也许是你的缘分还没到吧!”

“是的,我也这样想。”

“夏丽丽,我们也是十几年没见吧,”李剑飞接着跟坐在戴薇身边的夏丽丽攀谈道,“你呢,现在谈朋友了吗?”

“是的,”夏丽丽回答说,“我们也是十几年没见了哟!我也还没谈。”

“怎么,和戴薇一样,也是缘分没到?”李剑飞略带戏谑地声音轻轻地礼貌地说道。

“嗯,是的,好难啰!”夏丽丽娇柔叹道,露着浅愁的笑容,真是美丽动人极了。

“缘分这东西,有时也靠自己去撞,去找,如果我们老是处于被动状态,也是不好。我看你还是读书时那个偏内向腼腆的性格,基本上没太大改变。”

“是吗,我也觉得是这样。自己的性格没多大改变,有同事朋友也说你老是这样文静腼腆,应该改改了,我也试图改过,但就是改不过来,真没办法!”

“女孩子性格文静温柔很好嘛,大多数男孩还是喜欢温柔贤淑型的,我当初选择我老婆,就是冲着这个标准去的。我觉得这在一个女人是最可贵的。”

“嗬,听你这么说,我真是要醉了!谢谢你的认同!”

“我也认同!”何海波马上说道,“我对此也有同感。我之前谈的那个女朋友(虽然只谈了两三个月),如果她性格要稍微温柔贤淑点,我们也不至于分手。我算是领教到那种女孩的苦头了!我今后找女朋友一定要找个温柔贤淑点的!”

“夏丽丽,你瞧,”刘志国笑说,“又是一个你的支持者,或者说是你的粉丝!”

“哎呀,你可别在这跟着起哄!什么支持者,什么粉丝,我可承受不起!你们这是要合着伙的把我抬起来,然后让我从半空中摔下来摔死。你们可别这样。”

“人家海波可是说的肺腑之言!”刘志国说。“刚才还说起这件事来,说吃了那个女孩的亏,以后找女孩一定找个温柔贤淑点的,就像夏丽丽那种类型。你问问他,看有没有这回事。”

“是有这回事,而且他还说得发自肺腑,”李剑飞一本正经说。“他嘴巴上油滑,可在心里上已经不油滑了,变得成熟老靠了。”

夏丽丽羞得脸绯红起来,不禁低下了头。

“那我就谢谢你们这么看得起了!来,我敬你们!”末了,她十分愉快地向他们三位举起杯来。他们应声举杯,各喝了一大口。

“海波,你不是要自罚两杯吗,”黄威说,“倒让人家先来敬你了。我们差点把这茬给忘了!快点把酒满上,自罚一杯。”

“是罚刚才说的两杯吗?”

“怎么,你想再罚一杯?那也行,我没意见!”

“我怕你还要我再罚一杯嘛。但是这一杯少说有二两,两杯下肚就半斤了,那我就只有趴下了,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这可是白酒。这样吧,我也不再讨价还价了,我喝两个半杯,加起来也就是一杯,这样可以了吧。”

“个狗日的说话不算话,刚才说得清清楚楚要自罚两杯,现在却又装怂耍赖,太不诚实了!那你得问她们二位同不同意?她们是‘受害者’嘛!”

“两位大美女,这下我的命运可全掌握在你们手中啦,还希望你们能大发慈悲,可怜我这酒量有限的人呀!”

“我们可得声明一点,”夏丽丽说:“我们可没要你自罚两杯,也更没要你喝多少,既然是这样,那喝与不喝,或喝多喝少,就全在你自己了。但我还得补充一点:如果你一定要喝,又酒量有限,就千万少喝为妙,免得醉了出丑不说,还要累得他们把你送回去。”

“是的,你说的太近情理了!你们瞧瞧,这才是老同学嘛,哪像你们,个个不怀好心,落井下石,你们要向夏丽丽和这位袁娜同学多学习学习!”

“那就不向戴薇学习了?我看你是又该罚酒一杯!”黄威不依不饶地笑道。

“是的,又该罚一杯!”刘志国附和道。

“嗨呀,你们可别老给我下套,我现在就把这一杯给喝了,免得你们又来说七说八,我真是怕了你们了!”何海波说着就从桌子底下拿起酒来,给杯里满上,然后端着杯站起身来,对两位女同学说:“刚才我一时疏忽失言,怠慢了你们二位,我该罚酒一杯,表示歉意!我喝了!”他说完一饮而尽杯中酒,很是爽快。

“我准备叫你只喝一大口就行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一口喝了!你不会多吧?”夏丽丽格外关心地问。

“这点酒还醉不了我。多谢你关心,多谢你们所有的三位美女同学关心!”

“个狗日的,现在学贼了!”黄威呵呵笑道,一边伸出根手指头来指点着打趣他。其他男同学也都大笑起来;女同学也粲然一笑。

“快多吃点菜,何海波!”戴薇体贴地说,皱起了眉头,直为他刚一口喝了那一大杯酒担心不已。

“好,谢谢,谢谢!谢谢你们关心!”他一边说,一边大吃了几口菜,然后略抬起头来,将那几个男同学瞅了一遭,说:“你们看,我这酒也没白喝,还是博得了我们女同学的善良的同情和敬意的。哪像你们,光是耍嘴皮子,不像个男子汉。”

“是的,”黄威说,“你说的不错,今天难得聚会,尤其是戴薇,我们可是有十多年没见了。我敬你!”他说着站起身朝戴薇举起杯来,喝了一大口。戴薇也忙站起来举杯相迎,喝了一大口。

然后,他又依次给夏丽丽和袁娜敬酒。

继他之后,刘志国、何海波又先后站起身来给三个女同学敬了酒,而戴薇和夏丽丽也大方回敬了他们;袁娜大概天性羞涩,不喜交际,没有一一回敬,只是一起回敬,但她的纯朴腼腆的性情无疑赢得了几乎所有男同学的喜爱。

在这中间,戴薇和身边的方明辉随意地轻声交谈着一些闲话。

“你是念完书一直就在武汉工作吗,没到别的城市工作过?”她很大方地但同时又显得格外有心地问,仿佛很想知道这件事情。

“是的,基本上在武汉,”方明辉有些吞吐地回答,不知为什么突然脸都红了。“不过07年也到郑州去过将近一年,此后就没再往别的地方去过。”

“也是做医生吗?”戴薇依旧很认真地问,脸色娇艳如花。

“是的,”方明辉回答说,他性情羞涩,不大敢直视她的脸,有时匆匆望她一眼,又赶紧扭头避开,“在一家私立医院,我一个同学在那边,他叫我去的。那时我也想到别的地方看看,因为毕业后就在武汉呆了几年,也呆腻了。”

“你现在上班的地方在汉口哪个区?”戴薇像是很欢喜地问。

“在硚口区。你呢?”他终于鼓起勇气来,并不再那么紧张了。他大概以为她对他有好感呢。

“我也在硚口区呢!”戴薇那么惊喜地叫起来,“我所在的那家美容店在武胜路新华书店以东一百米左右,它叫美姿专业美容店!”

“哦,那还是很好找的!”方明辉也欣喜地说。“我离你也不是很远,我在崇仁路,应该两三站路就能到你那里。”

而在他们两个谈话开始之后不久,黄威也跟桌子那面的袁娜同学断断续续攀谈起来。他似乎有些注意起她来。

“我看你比戴薇要小一点吧?”

“是的,要小半岁。”

“听你口音是汉川的吧?”

“是的。你去过那里吗?或者是你有亲戚朋友或熟人同学是那里的?”

“我有中专同学是你们那里的,所以我一听你的口音就非常清楚。你也是一直在武汉工作?”

“是的,一直在武汉,因为我爸爸妈妈在这十几年基本上一直在这边打工。”

“那你是属于很孝顺父母的那种嘛!‘父母在,不远游。’”

“也不是。我们家就我和我姐姐两个女孩,我姐姐早嫁了,也不在近处,所以我就不想走远了。”

“那你这样还真是非常难得,是真正的孝女嘛!真是值得我们学习!”

“谢谢你夸奖!不过我想这和我的性格还是有一定关系的,我可能天性属于那种不是很爱动的,静得下来。”

“这在现在可是最难得的,有多少人是静得下来的呢,这世界太浮躁了,所有人也都很浮躁。我倒是很佩服你这样的。我就有些好动,老是静不下来,爱瞎折腾,自毕业至今都快换了四五份工作,直到现在这一两年才算安定下来。”

“你学的是什么专业?”

“会计专业。”

袁娜笑了。

“这可和你学的专业不怎么相符啊!你都做过什么工作?”

“先是跑电脑销售,后来又做过卖人寿保险,和我表哥合伙做过一年包工头,最后就在去年底自己开了这个店子。”

“你的经历真好丰富呀,甚至都有点传奇色彩!我听着都有点听不过来。我真很佩服的。”

“有什么可佩服的。许多人都糟践我不务正业,没个定性,我自己也觉得说得不算太错,我是这样一个人么。不过人也需要锻炼,就像大家都说的,不锻炼锻炼怎么会真正成长呢?经过失败得来的成功往往是更牢固的,我现在对这话是深有感触。”

……

建文全程话说得很少。他在最初对这里见到和正在发生的一切还有一种新鲜劲,但很快就毫无热情了。他甚至常常很烦躁,很厌憎,很无聊,真想聚会快点结束,自己好马上开这里。

酒宴结束了。但接下来要去唱歌。建文随着众人一起出了酒店,有谁早招来了两辆的士,他们都上了车,在灯火闪烁的幽深夜色中,两辆的士载着他们去往一家娱乐会所。

不到一刻钟,车子就把他们载到了。建文随大家下了车,只见这是一家中大型娱乐会所,外墙灯饰直做到了三楼以上,极是绚烂夺目,里面唱歌跳舞的声音轰隆隆传来,使人如在会所之中。他们一起进去了,径直上楼梯到二楼,人声嘈杂和大声飙歌的声音扑面而来,使人几欲窒息。建文走进大厅,只见里面昏黑幽暗,各色灯光迸射杂陈,乍一置身其中,甚至如在墨黑夜中一般,使人头脑晕眩,一时难辨方向事物,连脚步也不敢大迈。但随即,他就看到,在面前五六步远处,好几个衣着光鲜明丽的青年人聚作一团正在为某件事吵吵嚷嚷着;他们是两伙人,双方据理力争,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虽然看情形此事已基本解决,但显然都想装模作势,不甘示弱。两三个男服务员站在一旁轻声相劝,生怕他们动起手来。这时,一个身穿漂亮工服个子高挑的年轻女服务员从不知哪个地方袅袅走来,殷勤接待建文他们。志国走了出来,跟她到右手收银台边简单谈了几句,订好了房间;于是一行人就随着这个年轻女服务员穿过大厅,右拐进了一个不宽的走廊,在中途又有一个长长的过道,两旁排列着密密的包间,他们往前走过了两三个包间,就到了他们订好的房间。这个房间在左边,年轻女服务员率先开门进去了,开了灯,调开了电视,才转身出来。

这是一个很大很华美的房间,足可容纳十五人在里面玩乐而不显拥挤。他们在宽阔的房间里各自找地方刚坐下,一个身穿紫色漂亮工服的小个子男服务员便端来了果盘酒水,从敞开的门外利落地走进来,毕恭毕敬地将它放在他们面前的一个大大的异常精美的黑色钢化玻璃桌上。他走出后,便轻轻带上了门;他无事不会再进来了。他们坐得很散,戴薇她们三个女同学在进门左边的副沙发上坐着,她们居中坐着,坐得很挤,情状亲密、高兴,甚至立即就在唧唧喳喳窃窃说着什么,建文一句也没听清,当然也根本没有去听。他们六个男同学坐在另一条宽大的主沙发上,虽然他们是六个人,但依然坐在上面空荡荡的,黄威、何海波、刘志国坐在靠近女同学的两条沙发相交处,而李剑飞、张建文、方明辉则坐在稍远处。那个小个子服务员走后,何海波立马就跳起身,兴致勃然地去调弄电视,提议请女同学们唱歌。但女同学这会儿自然谦让谦逊,叫他们男同学先唱。袁娜还是文静无声的,有她们两个在应对就可以了。于是,何海波也不谦辞,立即就自选了一首歌,是刘德华的《忘情水》。他中高个子,一袭合体的黑色西服套装,大大方方的,显得潇洒随意,一点也不扭捏拘谨,神情间颇为得意,甚至不无兴奋,看来他很拿手这首歌,他面对着墙上悬挂的巨大电视站着,等前奏过后,就很投入地随着缓缓出来的歌词字幕唱起来:

曾经年少爱追梦,一心只想往前飞,行遍千山和万水,一路走来不能回。蓦然回首情已远,身不由己在天边,才明白爱恨情仇,最伤最痛是后悔……

他嗓音十分清越,音准很高,演唱投入卖力,博得了同学们一致热烈的掌声。大家请他再唱一首。他又唱了一首刘德华的《笨小孩》。演唱水平不输上首歌曲,甚至这首唱的更好,更随意洒脱,有他自己很大的演唱风格在里面,而又不失原唱歌曲的整体风貌。他甚至把大家都唱笑了;李剑飞和刘志国叫起来为他喝彩,他们二人心性不属轻狂,但现在面对他唱得如此之好,竟都忍禁不住,这在他们可能是不常有的。他们都还要他唱,但他果断谢绝了。

“你们还以为这是我在搞专场演唱会还是怎么的!你们可不能光看不练哪,唱得好与不好不要紧,贵在参与,就是一起开开心嘛!你们一个个可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们在座的一定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来吧,你们谁先来?”

李剑飞应声爽快走了上来,他长身玉立,穿一身灰白色运动装,风度翩然。他叫何海波给他找了一首郑智化的《水手》,然后对着巨大荧屏唱起来:

苦涩的沙,吹痛脸庞的感觉,像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哭泣永远难忘记。年少的我喜欢一个人在海边,卷起的裤管光着脚丫站在沙滩上,总是幻想着海洋的尽头有另一个世界,总是以为勇敢的水手是真正的男儿……

李剑飞嗓音温润,一如其人,演唱得也不差,虽然水平没有何海波好,但也唱得真挚投入,十分动听,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他唱完就径自下去了。接着,黄威、刘志国、张建文、方明辉也依次各唱了一首。但都较何李二人的演唱水平差些,而以黄威的水平最差,他简直能说是五音不全,他唱的那首庞龙的《两只蝴蝶》,歌曲曲调虽简单,但他却跑调得厉害,虽然他已很卖力的唱了。他也博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不过却是带着哈哈嘲笑的掌声。他马上就灰头土脸,甚至不免尴尬羞涩起来,大骂那两个笑他最凶的,好在包间内吵闹嘈杂,那些污言秽语女同学也并听不清,只看见他在张口怒骂,倒引得女同学会意格格大笑起来。

尔后,戴薇和夏丽丽也相继歌唱了一首,都演唱水平不错,博得了男同学的热烈喝彩和掌声。袁娜却没有唱,她解释说,她五音不全,唱歌实在难听,就不亏待大家耳朵了。

这样一遭过后,大家就随意,谁也不勉强,喜欢唱的就唱,不唱的则在沙发上坐着喝酒嗑瓜子吃点心。只有何海波兴致不减,在那儿又唱了两首。这时,门外有人敲门,黄威起身去开了门,进来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正是因临时有事耽误的那个同学周晓明了。他穿一身黑色西装,脚蹬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神采斐然地走了进来。他气质儒雅而英武,既像是个尚在校园念书的高材生,又像是个久经职场磨炼的青年才俊。他虽然性格向来沉静,稳着,但是忽然见到同学们,却即刻露出最自然最真诚的微笑,并深深致歉。

“真是抱歉啊,各位!”他爽朗地说,“我来晚了!刚才实在是有事脱不开身,我一个同事下班后出公司大门,下那大门前的两步台阶踩空了,往前摔了一跤,摔破了头,我和他一起出的门,见到他这样当然和他一起进了医院,直到看他缝完了针,才出了院,然后马不停蹄往这里赶。你们刚到这里一会儿吧?”

“是的,刚到不久。”

同学们都纷纷站了起来,连何海波也凑拢了来,和他打趣着,就像他身上有种与众不同的魅力,特别讨人喜欢一样。他也一一叫着同学们的名字,和他们颔首招呼,或是前去握手或是拍肩。他和大家都见过了,然后就转到戴薇面前,他和她也有十多年没见了,他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和欣喜,说道:

“戴薇,真没想到你终于回武汉了!我们快有十多年没见啊,真是幸会!”

“我也是!你比以前长得更高更帅了呢!”

“谢谢,真承蒙你瞧得起!你也比以前更漂亮了,也更高了。真是女大十大变哪!”

“你一直在武汉吗,在做什么工作?”她马上问。

“是的,一直在武汉,现在在平安做保险。”

“一定是业界精英吧看这样子!”

“那你所看到的正好是虚有其表,业界精英我们哪谈得上,不过还凑合吧。你现在就在武汉发展了?”

“什么发展?只是讨饭!我现在就在武汉了,哪里也不再去了。”

“很好嘛!同学们都在武汉,热闹些,想聚聚时也很方便!“

“是的!”

他俩说着说着就坐下来,聊得更热切了,简直忘了周围的一切。何海波突然去把歌声打大了,大家相互说话都听不见,他是故意这样的,意图使大家都来唱歌。看得出他对唱歌向来有极大热情。周晓明初到,何海波自然硬拉了他上去,叫他献唱一首。周晓明也不扭捏,很干脆地选了一首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唱得还真是不错,那苍劲沙哑的嗓音从他这样一个皮肤白皙文质彬彬的人口中唱出,固然给人在生理上以多少不适应的感觉,但也更给人以极大的惊喜。他们全都狂呼喝彩起来,尤以何海波喊得最响、在肢体语言的表达上最为夸张。何海波坚持还要他再唱一首,同学们也都要他再唱一首。于是他又唱了一首,那是Beyond乐队的《光辉岁月》,也唱得棒极了,同样赢得了同学们一致的热烈掌声和喝彩声。

气氛似乎因周晓明的到来而分外欢快热烈起来。何海波突然提议,要男女同学合唱。

“像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光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在这干唱没意思——我知道你们是轻易请不上来的。我建议男女同学合唱,这样才更活跃嘛!”

男女合唱的歌曲都是情歌,女同学们心知这含义也许复杂,或者不复杂也终很羞人,所以立刻都不答应。袁娜是全然不唱歌的,她连应声也没应,只是无动于衷地微微笑着以置之。男同学们也没有支持者。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李剑飞说。“你如果想请哪个女同学唱歌,你就直接大胆地请,可不要假托我们所有人的名义呀。”

“难道你们就不想也请我们美女同学一起合唱一首吗?反正我是非常想的。你们想装正经就装吧。我可不死要命子活受罪,我要请!这有什么嘛,不就是合唱一首歌吗?女同学们可都胸怀宽广得很呢!”他故意说得滑稽可笑,把大家真的都逗乐了。

“你要请我们谁也没拉着你,只看你请不请得动?”刘志国叫道。

“夏丽丽,我想请你跟我合唱一首歌,”何海波说着走到夏丽丽跟前,作至诚央求状。“请一定赏这个脸!不然他们会笑话死我的!”他说完望着她讨好卖乖地微笑着,那可爱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好拒绝。

“不过先得说明一下,”夏丽丽婉约地说,“唱什么歌,我怕我不一定会唱。”

“任静付笛生的《知心爱人》!”

夏丽丽莞尔一笑:她认可了。

下面立刻响起了热烈欢迎的掌声。何海波率先迈着潇洒得意的大步走到了巨大荧屏前。夏丽丽也随之起身走去了,但她羞答答的,脸色绯红,不知是红酒酒精的作用还是纯粹是羞涩的原因,她甚至因为过度的不自在而发笑起来。她走到何海波身边,但却矜持地保持着一两步的距离,她朝他娇羞地笑着,甚至还不自觉地朝他倾了倾身,她的笑容和动态都向他和大家表明她并不是有意要显得这样生涩,更不是对和他对歌有何反感,而只是想表示出她女孩独有的善良的害羞和天生的矜持。何海波乐得笑眯了眼,对她这样害羞的情态乐不可支。他立即去调出了那首歌。前奏开始了,他俩双双面对放歌的大电视,一个激动兴奋,一个矜持羞涩,终于唱起来:

(女)让我的爱伴着你直到永远,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在相对的视线里你才发现什么是缘,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男)把你的情记在心里直到永远,漫漫长路拥有着不变的心,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合)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

他俩比较完满地合唱完了这首歌。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夏丽丽固然一直难免矜持羞涩,没完全放开,但终究还是算比较认真的唱完了。她唱毕便格格大笑起来,就像刚才做了一件在她很少有的很可笑的事情似的。何海波则露出满足得意的笑,仿佛生平所愿已足,此后再无他求。他的笑憨态可掬而又不乏狡黠滑稽味,把大家本就亢奋的神经逗得更其亢奋起来,有喝彩的,有污骂的,也有叫再来一首的。

夏丽丽下去了,何海波还稳稳站在上面。男同学没有再上来的,下面一片静悄悄。他瞪着大眼朝男同学们巡视了一遭,笑着说:

“怎么,光瞧我一个人在上面表演,你们就不上来露一首?我们还有一个能唱歌的美女同学还没请呢,这不显得我们男同学太不懂事了,一点礼节也不懂?也太没有绅士风度嘛!或者是嫌我们戴薇同学长得不够美女吗?”

下面有几个同学开怀笑起来,也有两个同学低声骂起来。

“你有绅士风度,你就再请戴薇也合唱一首!”黄威说,“你的歌声也美,我们就在下面洗耳恭听。”

“我是不唱的,你们别叫我!”戴薇立刻插嘴声明道,但语气娇媚动听,而且也并不那么坚决,使人一听即知她却是可以唱的。

“这怎么能行呢?”何海波对着男同学们说,“不能这种‘美差’都让我一个人占尽嘛;你们现在是不说什么,以后你们还不把我骂死?不行,不行!这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怎么样?你们谁上来请我们戴薇合唱一首?”他幸灾乐祸般地微笑着,大睁着那双机灵之极的大眼睛又朝男同学一个个打量,要找出那个敢于走出来的。

男同学们对他的这一倡诱尽都不睬,置若罔闻,倒如观小丑般看他在上面如何收场。寂寥持续了约五六秒,忽然,周晓明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果敢走了上去,转过身来,大方得体地面对着戴薇,爽朗地说:

“我请戴薇和我合唱一首吧!希望你能赏光!”

戴薇也不回答,径自就离了沙发,飘然走了上去。她很大胆地望着他,问:

“唱什么歌?不过我会的很有限,你最好挑那些耳熟能详的,”她又俏笑着补充了一句。

“《明明白白我的心》怎么样?”

“好吧,我会唱!”她欣悦地回答。

(女)明明白白的心,渴望一份真感情,曾经为爱伤透了心,为什么甜蜜的梦容易醒

(男)你有一双温柔的眼睛,你有善解人意的心灵,如果你愿意请让我靠近,我想你会明白我的心

(合)星光灿烂风儿轻,最是寂寞女儿心,告别旧日恋情,把那创伤抚平不再流泪到天明

他们合唱完后,赢得了同学们一致的极热烈掌声,他们脸上也均现出不胜欢喜的神色。何海波极力怂恿他们再唱一首,但他们没有答应,一起笑着下来了。

一时也再无人唱歌了,荧屏里歌手却轻轻地径自唱着。戴薇兴致很好,脸上灿若桃花,她忽然向大家提议,玩一种摇色子猜数以输者罚喝酒的游戏,立刻就得到了刘志国和何海波的热烈响应,就像他们正期待已久似的。两个女同学也无异议,表示赞同。周晓明和黄威却直言不会玩。稍开处,张建文他们三人正闲适聊着,气氛颇欢,对此像是根本没有听见。

“不要紧,很简单的,一说你们就会,我现在就跟你们讲一下,”戴维本来坐在夏丽丽和袁娜中间,说着就起身越过袁娜,大大方方地挨着周晓明坐下了。紧挨周晓明坐着的是黄威。她跟他俩耐心解释道:

“这个游戏是这样的:有五个色子,我们这六七个人玩,开始随便谁先摇,顺次猜数;两个数一猜,你可以猜有两个三,也可以猜有两个五等等,反正你认为会出两个几就猜两个几,每猜对了,就把这两个猜对的色子取走,直到猜中所剩最后那一个色子的数,才算一局结束。猜对了摇色子的喝酒,摇色子的继续摇,猜不对的话自罚酒一杯,然后改由他摇,这样顺次下去,就是这样的。听明白了吧?”

他们两人听得懵懵懂懂,也不十分清楚,但都即刻应承下来,说边玩边学吧,显得兴趣颇佳。何海波早去外面吩咐了服务员;还是刚才的那个小个子男服务员先端来了一个果盘的干果小吃,尔后又双手提了两瓶红酒,紫色背心兜里揣着一副别致的黑色牌具来了,他把牌具轻放到钢化玻璃桌上,又遵嘱把那两瓶红酒都开了,就离去了。

游戏正式开始了。刘志国自告奋勇,他抄起牌具抢先摇了。但在正式猜数之前,他先当着大家面试摇了几下,让大家对这色子如何跳动的特性有个大致了解。试摇了六七下后,他就端肃了神色,很正式的摇了一下,宣布猜数正式开始。在他下首的是何海波,他先猜。他皱着眉头,很用心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开口道:

“我猜是两个二!”他显得信心满满,此回必中,两个眼睛睁睁地盯着那盒。

精致的黑色圆盒揭开了:五个色子中,端端不见有两个二,倒有显目的两个三!刘志国先欢呼起来,喝斥他喝酒。黄威周晓明也跟着欢呼起来。他猜错了,罚酒一杯,他自己给自己爽快地倒了半杯,一饮而尽。他又是气恼又是好笑,他从桌面上拿起盒子,捋了捋袖子,开摇起来,仿佛想通过此回合一雪前耻似的。这会儿,戴薇怕周晓明没大听懂自己刚才所讲的游戏规则,不便游戏,就微侧了身子,往他耳边凑去,又悄声解释说:

“这意思就是,你认为里面会出现两个几,你就猜几,你猜对了不用喝酒,猜错了就得喝酒!你要是拿不准,别人在一旁帮你猜,你认为合你的意,也可以采纳他的答案。”

周晓明这回仿佛豁然明了。他固然尚端坐着,但神情欢畅,满脸笑意,竟显出某种满足幸福似的;他有所矜持地朝戴薇微微侧头,很感激地说:

“我明白了,谢谢!”

本文连载章节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