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3 2018年7月24日,天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中午12点多,我从镇里散会后,开车回村里时,车内空调开了满档都还是全身冒汗。脸和手被烤得焦痛,衣服被汗水浸湿粘在身上。车窗外树和庄稼蜷缩着叶子,一动不动的呆立着,路面一层“火苗”缭绕升腾。
到村里时,村干部正在黎家堡我租住的房屋斜对面20多米处一农户门面里发放“低保季节性缺粮”,发放名单是镇里民政办提供的。人较多,领粮食的和没领到粮食而叫嚷的都扎堆在那里。
为了给他们腾地儿,我把车开到离住处较远的地方停放好后,顶着烙铁般的太阳走到发粮现场,站了半个多小时,秩序很好,我就放心地回到住处。
下午2时左右,有四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到我住处讨要说法,问:她们为什么没有粮食。我给她们做了近两个小时的政策解释和思想工作,4点多钟她们才离开。
下午5时多又有一老妇人直接到我门槛边双手把着门,对着我无缘无故地谩骂二十多分钟,因我没搭理她而离开。
晚上7时多太阳落了山,我和往常一样,逃离火炉般的出租屋,沿着公路的路沿带散步。说是散步,实则是找个理由让自己在高温下烘烤了一下午的肉身和累了一下午的汗腺休息、放松和冷却一下。
我一边散步一边打电话给支书,安排第二天的工作:“明天早上我们到黎家堡走访贫困户,下午到石路丫查看干旱导致前胡产业的受损情况。”
9时多我回到住处,老板院子里仍有十多人还在聊天纳凉。我准备把车开回住处,刚开到老板房前,一位八十多岁的老妇人朝我的车扑过来,双手吊着车门,嚷着:“为哪样我八十几了没粮食?黎仕生还抢了我在那儿拿的米……”
之前我走访几次都见到过她,每次见到她都说她年纪大了,就该国家照顾她。我们调查了解下来,她又不符合吃低保的政策条件。
我一脚刹车顿下,下车搀扶着她到老板的沙发上坐下,右手拉着她的手,左手轻抚她的背,笑着对她说:“老人家,先休息会再慢慢的说哈。”我怕她激动,便说些其它的话题岔开她的思维。
其他人仍旧聊天。就在我安抚老人的时候,有一对年轻的男女直接朝我们走来。打扮得很时髦,女的红格子上衣,白色西装短裤配一双金色高跟凉皮鞋;男的穿的是前胸有图案的白色T恤、牛仔短裤套一双发亮的白皮鞋。这在都市都算是时尚装着。我看了他们一眼,面不熟,不像是村里人。
他们一左一右的站在我们面前。还未站定,女的抬起左手在空中挥舞着,右手叉在腰部,对着我,从上下齿缝间挤出凶狠狠的几句话:“对头。伯娘,就是她,找她,逮倒她不放;缠倒她,她走哪儿,你就走哪儿,她吃哪样你就吃哪样,她睡哪儿你就睡哪儿……”这话烟尘中夹杂浓浓的刺鼻呛人的味道,并经过咬合的牙齿嚼扁了似的。
我侧过头看着她,确认话语是从她嘴里牙齿缝间发出来的。实在觉着那柔美的装束与她坚硬的话语不合时宜。我顿了好一会儿说:“妹,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什么名字关你哪样事?我凭哪样要给你说,我就是要叫她缠到你郎凯(怎么)了……”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说话,这么不讲理呢?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嘛。”
“我就是不讲理,你敢把我怎么样?……”
几番劝导后她仍是越说越来劲,语言更如泥坑里浸泡的石头般污浊又坚硬。我无奈地说:“你老实(硬是)就不得了了?打扮那么时髦,还为十来斤米来吵。”
好像我这句话触到了与她同来的男子的神经,他咆哮着用手指着我谩骂。约过一两分钟,三十多个男男女女连指带骂的朝我围过来。像一群山林里的野兽对着饲养员露出狰狞的面目:“对头。就是她,找她,逮到她不放……”
房东和在那里耍的一个外村人见那么多人对付我,就劝那两口子不要再闹,但仍没有起作用。
我耳朵灌满了嘈杂和污秽的谩骂声,无数根手指指到我脸上。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群发了兽性的人围攻。人群愈来愈混乱,我便迅速从人缝间溜回我租住的房内,给政府领导和派出所打电话、发信息,政府和派出所在我三番五次的催促下,一副书记和派出所几个民警来到现场,但没做任何处理。直到现在也没人做任何处理、回应和解释。
后来了解到,那对男女是夫妻,男的叫黎泽松、女的叫王晓华,家住铜仁,原籍水田村。之前,下午2时许,找我的四个老妇人中,有一位是王晓华的母亲,有一位是王晓华的姨;5时许,到我门边站着谩骂的老妇人是黎泽松的母亲。其实黎泽松夫妻刚从铜仁回老家,听说他们两边父母都没吃上“季节性缺粮”就心头有气。最主要原因就是黎泽松的弟黎晓松(水田村党支部委员)之前与现在的支书竞选支书职务时失利没能选上,于是整个家族对现在支书有怨。但因为在一个寨子上,现在支书家族势力相对较强,就不敢动他。看到我平时跟支书走得近,就借此机会拿我撒气。听到这些话,我感觉现实雾障重重,只能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