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胖的白衣天使在病床上仰面躺着的病人臀部扎了一针。
病人名叫宋琦,男,26岁,丧偶,夏州本地人,四年前从夏州杂牌科技大学毕业,时下高端大学的毕业生还满大街瞎逛找不到工作,宋琦就更别说了。没人又没关系,无论国企还是私人公司没人看重你。好不容易应聘上了,用人单位要么拖欠、不开工资,等你熬不住走人;要么试用期一满就打发你滚蛋,只当低薪雇了个短工,走时还能背个黑锅什么的。
宋琦在夏州、京南、熟常等夏州附近市县先后换了好几份工作,直到两年前的冬天,在米国留学的小学同学顾家大小姐顾文柔春节回国,正好遇到宋琦,便把宋琦推荐到她家族企业正昌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里做医药、医疗器械的销售代表。
宋琦很是感谢,也很是珍惜这份工作,愈加努力。
进入正昌一年多,在一次集团团庆的卡拉OK上,公司幕后大老板顾大少为体现与民同乐的盛世思想,亲自献歌。刚唱两句,却被手残的宋琦莫名其妙地点了“切歌”,尴尬的气氛在宋琦对着话筒小声的一句 “我以为是原唱”中化解。随后25岁的宋琦便一路升到正昌药业的营销部副部长位置。由于正昌医药营销部下辖有夏州麻天医药集团有限公司、夏州极天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夏州馨丽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粤州黑云山明星医药有限公司等几家公司,所以宋琦做为总公司的营销部的业务负责人,实际手下管辖的有几百人之多。但在同事下属中,他真正的朋友却只有一个——副手文在行。
宋琦性格极端内向,非常不善于和外界沟通交流。整个大学四年没交过一个女朋友,或许就可佐证这一点。不但没女朋友,连同性可以无话不说的朋友也没一个。大学宿舍六个舍友,同窗三四年,宋琦也只是张口能准确叫出名字而已。
到正昌医药做销售,对宋琦是从性格到心灵的考验,所幸宋琦凭着对工作的热爱挺了过来。现在的宋琦虽不说能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运用的炉火纯青,起码能“看人下菜碟”、“逢场做个戏”,顺畅地表达自己的诉求。虽然很累很辛苦,但回报很爽很丰厚。更重要的回报是期间还收获了一个老婆——幼师钱海娜。
现在,宋琦终于躺下了,可以休息休息啦。
思维仿佛随着针剂扎入宋琦的脑海。空白的记忆瞬间开始填充各种信息。儿时的,学生时的,工作时的,谈恋爱时的,直到婚礼后准备回家时,随着“呕——”的一声长啸,记忆的碎片戛然而止。时间定格在了二零一九年五月一日下午十四点二十八分。身体的感官也在同一瞬间充斥进脑海:麻木!躯体仿佛用丝丝藕丝牵连在一起,在细微的电流刺激下,感知生命的存在。
断电。
宋琦从静谧回到了安静。他吃力而缓慢的微睁双眼,看到的是以白色为主基调的房间,结合刚才的呕吐声,他很容易做出了判断:这里是医院病房。自己喝太多了,也许酒精中毒,住了院。
至于是夏州市第几国民医院或别的什么医院,他猜测是市一院。因为他的婚礼地点夏州大酒店离市一院最近,更何况一院还是市120急救中心所在地。
呸!乱想些没用的干毛!现在该关心的是新婚老婆现在哪儿?还有姐姐、在行及文柔他们在哪儿……
感觉病床边坐有人,想扭头看一眼,却发现自己对自己的身体器官己失去几乎全部控制,如果不是脑中还残留些许麻酥酥的余韵的话,他不敢断定身体的存在。甚至动一下唇也成了奢望。
病房是安静的,除了间歇的仪器蜂鸣声。
病床上的宋琦尝试着向下挪动眼珠,足足一分钟过后,他如愿以偿。
最先入眼帘的是一个女护士的背影,准确点说是撑起白大掛的大屁股,确实硕大了一点。
她正弯着腰在手推车上小心地收拾着注射针管、酒精棉球等。护士归纳好车上的器材,将注射用葡萄糖瓶子及一些空药瓶摆放到医护推车底层。从护士掛下健硕的双腿间,宋琦认出一了那些小空瓶子,主要成分是强的松龙注射液和盐酸普鲁卡因的封闭针。
酒醉而已,打什么封闭?一定是其它倒霉病人享用的。
晕迷来袭,困倦忽至,宋琦的双眼慢慢闭上。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病床上的躯体中分离。
“瞿护士,我弟刚才好像,好像睁了下眼?”一个略带沙哑悲沧的女声在宋琦的另一侧响起。
她是宋琦的姐姐韩薇。正坐在宋琦床边的小椅子上,揉搓着困乏的眼晴。
“薇姐,真的?你没看错了吧?”这一侧的声音来自有着健硕体态的瞿姓护士,她仔细看了看病床上的宋琦那张不很英俊还略显苍白的脸,用胖手指温柔地拨了下宋琦的眼帘,复又侧身认真地看了看韩薇身旁的几个监护仪后,苦笑着叹了口气,道:“琦哥醒了记得按铃叫我。”
瞿护士说完,冲韩薇抱以职业的微笑,然后推车向房门而去。
瞿护士名叫瞿月,女,23岁,未婚,夏州大仓县人,自幼在夏江口长大,做为靠江吃饭的人吃河鲜比大米白面还多,只是奇怪身躯汽油桶般的女渔民真心少见。
瞿月就读于夏州卫生职业技术学院,现在夏州市第一国民医院外科实习。
瞿月的胖是天生的,无论在高中还是大学期间,一天只吃一顿饭,而肥胖依旧。她性格内敛,很多事看得都很明白,却总是因为自身条件所限,做出与主观相悖的决断,但结果往往出乎意外地称意。
比如这次夏卫毕业前最后一次实习,原本瞿月被学院分配到夏州一个区卫生所锻炼,谁知道临分配前夕,一个因拉肚子入住进区卫生所的壮实青年,输液时竟然当场死了。事后,院方否认输液感染造成的医疗事故,并串通当地警方把上有老、下有小的死亡男子全家严密看管起来,以防其到处布谣,惹出不河蟹的祸端。对外则美其名曰是怕患者家属想不开走极端。
很快此事不了了之了;瞿月的实习名额,也不了了之了。
放假在即,神圣的假期不可耽误。瞿月的实习单位被学院随机安置。于是,瞿月来到夏国一流的夏州市第一国民医院实习。
再比如原本分配到泌尿外科的瞿月,跟屎啊、尿啊、生殖器什么的刚打了两天交道,就莫名其妙地转到了一院最牛叉也最清闲的科室——生命复生科。
后来才知道是复生科的副主任潘医师偶然间看到工作中不畏脏、不怕累的瞿月,一眼便相中了她,直接要了过来。
但瞿月不知道,这一要,连身子带生命都要了。也许瞿月猜到了开头,但结尾她绝对想不到。
医护推车碾压地板的声音和着瞿护士重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外的走廊里。
宋琦的脑中重又响起姐姐的抽泣声,“你说我们们怎么这么倒霉,唉!都怪姐选的日子不好……”韩薇在弟弟宋琦的耳边的低声泣诉。
韩薇,女,32岁,离异,曾有一女。韩薇是宋琦姐姐。夏江的风俗有夫妇生孩子,大孩子跟爸爸姓,第二个孩子跟妈姓的习俗,所以姐弟俩不同姓。
80后的韩薇个性相当独立,做事果敢自信。父母在宋琦3岁生日前的一个雨夜,离奇失踪。大宋琦6岁的韩薇含辛茹苦地拉扯幼弟长大。姐弟相依为命,维系着这个家。
韩薇18岁高中毕业后,在夏州市立医院干临时工,做过保洁打扫卫生、为医疗器械消毒、为病人保险报销跑腿业务等等,工作踏踏实实、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一干就是三年多,还是没得到转正的名额。直到22岁生日前被医院行政科科员张悠彬一见钟情看上,很快,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很快,有了爱的结晶。一个可爱的女儿出世让俩人更加郎情妾意、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恩爱愈加。工作问题自然婚前就得到了解决,韩薇转为正式工,并来到医院病案室做清闲的案头工作。
头开始一家人过得和和睦睦。可好景不长,活泼可爱的女儿两岁时竟然丢了,如同天塌般的灾祸就这么降临在张悠彬、韩薇夫妇身上。家,虽然没有到支离破碎的地步;但人,却到了魂不守舍的田地。
当婚姻走到了“七年之痒”时,随着年轻实习护士越来越频繁进出市立医院,并且还越来越漂亮,已升为行政科科长的张悠彬抑制不住对因失爱女性冷意灰的妻子的厌倦,更加把持不住对年轻美好的向往之心,屡屡潜规则来市立医院实习的女护士们。
两年前,30岁的韩薇和张悠彬冷战分居几个月后,终于离了婚。八大家族之张家出身的张悠彬成了宋琦的前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