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出差什么时候回来?”小宋琦在梦呓。
“快了,你乖乖的,听姐姐话,妈妈爸爸很快就回来了。”三年级的姐姐大人般地搂着弟弟低声地哄着。
宋琦看了一眼主卧与小屋之间的厕所门边挂着的月份牌,今天是1996年2月20日农历正月初二,是宋琦三岁生日。
懂事以来的生日,宋琦记得都是在姐姐一元钱一个的小生日蛋糕和姐姐的生日歌中度过的。宋琦还记得直到自己上三年级的时候,一元蛋糕才失去踪迹,变成了五元的蛋挞,不过,多了几根廉价细小的蜡烛。
宋琦摇摇头,努力地忘却姐姐,死力地去想父母,期盼着能“瞬移”到父母身边,探究一下姐姐的真相。
事难遂愿。越想忘记,潜意识越会重复记忆。宋琦索性不去琢磨了,幻想如果一直困在这里,那就陪姐姐和自己一起慢慢长大。
这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结局依旧应了那句“世事难遂愿”、“无欲则无迷”。
窗外北风呼啸,贼风穿过窗户缝隙,吹起窗帘一角,掠过小屋直奔对面大卧室而去。主卧是宋琦父母睡觉和一家人吃饭、看电视的道场。
主卧的门,姐姐每天除打扫卫生时打开外,其他时间都关的严严的,姐姐的心和屋里简单整洁的陈设一样,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急切盼望着主人早日归来。
此时房门紧闭,阴风无处可去,只得就地打转,呼呼地发泄着恶气。加在二屋中间的月份牌实在受不了如此挑逗,一页一页地随风起舞。
宋琦的周遭也随着一黑一白快速交替、姐姐和小宋琦也急速地出来进去、有时姐姐单独出来进去,有时小宋琦出来进去,大多时候是姐弟俩一起出双入对……
宋琦的印象里只有真实的姐姐,父母的形象极度抽象。对宋琦来说。父母就只是姐姐手里的两张父母工作证上撕下来的一寸相片,还是黑白的,而且很旧、很多褶皱。
相片上的父母很年轻,大概是他们刚参加工作时照的,依稀辨认得出长得都很一般,父亲没宋琦挺拔俊朗;母亲没姐姐秀气俊美。总之就是一般人,是扔人堆就找不出来那种类型。
其实,宋琦的父母不是一般人。
父亲用韩姓之前的名字是赵储,母亲用宋姓之前叫楚琴。这些信息是赵储与楚琴逃亡前,悄悄告诉韩薇的。并叮嘱她一定要牢记秦、楚、齐、燕、赵、魏、韩战国七雄。连同她是他们捡来的身份也一一告诉给只有9岁的韩薇。
赵储和楚琴,都是几十年前夏国一次对外战争中,牺牲烈士的遗孤。他俩和他俩经历相仿的一批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由国家秘密部门特别抚养,从小就接受各种最顶级训练。系统地学习了安全、情报信息、生存等优秀特工必备的技能。
其中包括体能极限、各种外语、风土人情、心理学、近身格斗及情报网的建立和管理等等科目,优胜劣汰的竞争环境使得熬到最后的都不仅仅是一台简单的杀人机器,更是无可替代的国之重器。
赵储和楚琴在从体能到技能;从各类汽车、火车、直升机、飞机、坦克等的驾驶技术到各类枪械、弩箭、刀剑、匕首等的格斗技巧,再到炸弹、手雷、及各种爆破手段的熟练运用;从追踪、反跟踪到刺杀、反暗杀等等所有考核项目中,始终分列男女第一。成绩是数批次夏国精英特工中的佼佼者。
在成长的过程中姓名、身份、籍贯、职业甚至公开的性别等等都在不断的变换,以至于在他们这个特殊团体中,大多数人都记不清用过多少个姓氏了。只记得一句话:
“为了夏国复兴不惜牺牲生命。不为真理,不畏强权,无条件执行上级命令。”这句是他们私下的作训口号。
一次,由七名夏国特工组成的小队在境外执行绞杀叛徒的清理门户任务时,队长顾亮叛节。战友尽皆遭队长暗手,而身死他乡。被诬陷的赵储和楚琴在死去的战友旁边隐生埋身,躲过一劫。
后来队长回国成了英雄。而赵储和楚琴则成罪有应得“身死”异乡的叛徒。
赵储和楚琴陆续秘密潜伏回国后,发生了许多事,使俩人从开始的极力为申辩找证据,到后来的心灰意冷。待到彻底身心麻木的时,赵储和楚琴彻底隐姓埋名,过起了正常普通的生活,后来,随着原队长一方搜索两人的范围不断扩大,赵储和楚琴辗转来到夏江地界。
楚琴去了夏江临省的深山沟,冒充山区农村小学的支教老师,赵储则暗伏在与之搭界的夏江省农村乡镇,相互有个照应。
与楚琴体面的教师身份不同,赵储的伪装身份就有点儿惨,他身背补锅换底的一应家把式,走街串巷、赶庄过村吆喝着“修理钢精锅、坏洋瓷盆”干着修锅匠的营生。
也许是因为世道看起来不再那么凶险、也许是干腻了补锅生意,赵储摇身一变成了下海的国企干部,经营起批发零售锅巴、辣条等“休闲食品”的小生意。生意不大但看起来很红火,之后便悄无声息地在夏州市买了房子,慢慢安顿下来。期间还碰巧在夏州大学旁捡了一个弃婴,正好用来做身份掩护。
韩薇初懂事。就知道母亲在农村支教,父亲带他在城里生活。隔三差五带她去农村探望母亲,有时候住个十天半个月,这些来自韩微小时候模糊的记忆。
再后来事态愈发稳定,赵储于是把在农村的老婆及儿子接到城里。
一家四口就这样辗转在夏州讨生活,日子过得不算很好,可也很满足。直到宋琦三岁那年的春节前,发觉风声日紧的两公婆。抛下年幼的两个孩子,再一次远遁。这次跑得远,跑到大洋彼岸了。
这些过往韩微是在以后看了一部米国大片《七雄》才知道的。虽是后话,剧透一下无妨。
《七雄》电影中详细描述了亚州南部某小国,七名精干军人组成的小队在国外执行的某项任务、以及队长为何叛国、如何害死宋琦父母以外的四名队员、公婆俩如何炸山掩埋自己逃过队长的追杀、如何逃避当地警方追捕、后来回国又为何隐姓埋名、再后来为何暴露,暴露后如何逃亡米国等等细节。
之所以韩薇认定电影说的就是她养父母的事,是因为片头用夏、米两国文字打出的二行字:Sorry韩魏宋齐。
落款:赵楚秦。
一年,就这么很快过去了,真的很快,快到宋琦年初二流出的眼泪才刚流到嘴角。
宋琪抹了一把嘴角想象中的泪珠。
姐姐拿着1997年的新月份牌走了过来,没等姐姐把旧的月份牌撤上,宋琦就被那种熟悉的黑暗引力吸走。
宋琦再次感受到光亮的时候,是在姐姐家中。
窗外,乌云密布、万里阴霾,接着雷鸣电闪、暴雨瓢泼,如同银河决堤,狂泻不停。
屋内,姐姐正在电脑前看《七雄》这部电影。
电影里讲述韩微的来历。是这样的: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男主走在路边人行道上。一辆黑色桑塔纳从他身边疾驶而过,把路边的积水溅了他一身。当下他只是本能的扫了一眼远去的车尾号牌,心下也没太在意。
巧合的是当男主走到他此行目的地与女主会面、密谈、分手后,正好看到了那辆车。车主不在车上,车上只有一个独自玩耍的小女孩。于是他鬼使神差地将小女孩抱走,不知道是因为车主缺乏公德而代天惩罚,还是单纯的只为掩护身份,反正小女孩就这样成了韩微。
如果说韩微是因为一身泥水而出现的话,电影讲述宋琦的出现,则一点儿悬念和因果都没有。见事态安稳,女主回城与男主厮守余生,路过相邻两省合作开发的风景区时,随机迷晕了一对开黑色轿车的夫妇,盗得车直奔男主所在的城市。女主在城市郊区弃车时,才发现汽车后座儿童安全座椅襁褓里有个熟睡的小男婴。
看着宝宝椅里正着吸吮肉嘟嘟手指的宝宝,女主犹豫不到一秒便抱走了。
电影讲解男女主叛逃后,各方势力都没有难为姐弟俩这一细节的时候,电影里用七人小队的队长一句话带过: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孩子的。
这也间接解释了韩薇和宋琦在俩人身边时,一家人安全度过的那几年的成因。
这是第一部、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除原音版外,还有由米国电影公司发行方自配的夏国普通话的配音版米国大片。
发售时,双片还是原先单片的买入价使得该片在夏国风靡一时。但不久就被夏国市委电影署被列为禁片。
虽然该片自述的是发生在南亚的事。但整部电影从人物设定到场景穿插极具夏国风,刻意营造的浓厚夏国元素,让该片在夏国短时间经历了由红到黑。韩薇没看到原片。看的是在网上下载的盗版。虽然氛围效果不是特别好。但一样能使韩微明白许多尘封已久的往事。
但,此时,弟弟已经躺下了。一切都显得那么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