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看了五一那天后半截,好像还是平常速度。”
“那你应该真没死。”娜娜幽幽地说。
“应该是吧,我记得我好像成了植物人什么的,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开始在医院,现在在我姐家,我姐在照顾我。”宋琦的记忆瞬间变得遥远起来。
“生活还得继续。”娜娜没来由的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哀怨地说,“宋琦,对不起,我骗你说在之前我谈过恋爱,第一次给了前男友,其实不是。2015年暑假,我被青肚皮那个天杀的王八蛋……”
宋琦微微错愕,随即紧拥娜娜,叠声安慰着:“我知道,我知道。不说了,不说了。”
这与现在的遭遇相比,连鸡毛蒜皮也算不上。
娜娜眼圈竟然红了。想是忆起与宋琦相识相恋相守的点点滴滴。
“你怎么来这儿的?”宋琦转了话题。
“不知道。也许是受到了召唤?”娜娜也不解,疑惑地说:“一路飘来,脑子里被灌进无数的八位数组,隐约有个什么东西在提示我选一组,不知道为什么。”
“我猜那些八位数是投胎的时间、地点等坐标。之所以让你自己选,也许是为了让你怨不得别人吧。”宋琦有些恍悟。
“这里和阳间一样,都是欺负人之愚昧。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那些数代表什么,和盲眼抓阄有什么区别?”娜娜有些许气愤:“说好的‘未来很美好’呢?这都不是欺辱了,是虐凌!”
“信息量很大,我没癔症过来。”宋琦想着娜娜的话,问:“你说的‘阴间’什么意思?”
“是我以为的阴间。那是刚死的时候,有个声音问我喜欢什么数字或有没有吉祥号,我说了你的生日,然后我感觉我就被压成方块,塞进写着你生日的透明箱里。满满当当的,连根针都没地方插。后来意识飘离,我看到所有的箱子,大大小小都是紧紧张张、满满当当的,也就是说我无论说什么数,它们都是按体量裁。这不是欺负人么?”
“那‘未来很美好’谁说的?”
“这句到不是听谁说的,是箱子的底上闪现的,这句话后面闪现的就是小黄花,每年加一朵。估计现在正好加够一百五十朵了吧。”
娜娜说完,停顿一下,又说,“其实没什么箱子,看不见摸不着,但却好像实实在在存在,把人挤地四方平面,我说不清。”
“我明白,我见过那箱子。也看到过数字只是没看见那句话。”
“你……”娜娜很奇怪。
“我没进去过,只能说是路过。”宋琦说“就一次,五一那天,遇到货车司机,跟着他到的高架桥那儿。”
提到伤心地,引来了短暂的沉默。
“一会儿有段音乐会问你,想好选那个数投胎或穿越什么的没,你别回答,我们跟它做个交易。”宋琦知道此时时间金贵,赶紧信誓旦旦地说。
“和谁交易?怎么还能交易?”娜娜显然已经认命。
宋琦坚定地说:“回到以前。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如果能回到从前……”娜娜的眼神亮了一下,随即黯淡。道:“但我感觉回不去了。”
音乐如期而至:“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想好了!”宋琦抢先说:“回到二零一五年春天。无论您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您。求您了。”
“这里没有时间、空间等概念,我帮不到你们。”音乐变得舒缓、柔和。“想好了吧?”
“就我来这儿蹦出的第一组数字吧。”娜娜无奈地说。
“七五五二二二六三。”音乐很欢快。
钱海娜陡然变得痴呆瘫软在地上,两缕细烟,袅然升起,在空中幻化做三个字:“我爱你”。俄顷,连同地上的娜娜一起,消弥无迹。
“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宋琦大声喊叫。
“不能。”音乐变得依稀、久远。
强烈的无奈、无助、屈辱、沮丧、痛苦、失望、自我怜悯、自我嫌弃等等砸向宋琦,最后砸向他的又是一团熟悉的黑暗。
宋琦再次来到这个能自由活动的“往生殿”是“送别”文在行,同时也知道一个惊人的秘密。
往生殿是宋琦心里给这个宏伟得只能看到柱子的殿堂起的名字,貌似很贴切。
“这么说你没死,并在这儿送走你老婆,想必你也知道那事了。”文在行“倚”着柱子,话说得很沉稳。
“你指青肚皮?娜娜告诉我了。”宋琦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真心的祝福他能去一个好地处。
“她真是个好女孩,在儿医夏江院区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文在行很坦白。人之已死,言未必善,心必定诚。
宋琦看着好友泛青的两腮,没有说话。好友在自己面前表达对自己亡妻的爱慕,这让他能说什么。
“也许是我两个腮帮子是扎人的胡子,而她两颊挂着的婴儿肥吸引了我吧。”在行自嘲地说,“我没想到你们对眼那么快,我只能默默的祝福你们啦。”
“后来,我向娜娜明说了,同时也表示自己还没开始就及时退出,并真诚祝福你们。”在行见宋琦没吭声,接着说。
说完,文在行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说这……”宋琦斟酌着词汇,有点难以启齿,仿若宋琦撬了在行和娜娜的好事。
“还有一件事拜托你,如果你能复原的话。”在行想了想,说道。
“什么事?”宋琦对自己康复一点儿信心也没有。
“杀青肚皮的人是我,不是我弟在武。”在行认真地说。“那天,八大家子弟们给青肚皮出狱接风,而我喝了点酒,一时兴起,就冲进去宰了他。如果可能,帮我澄清一下事实。不能连累弟弟。”
“啊?!”宋琦脑子飞快地运行着,肉眼可见的白烟从身上的各个孔隙渗冒。
“弟弟不想让我杀人偿命,同时弟弟天生心地善良,在城管干着很熬心。于是他让我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上班,弟弟他则在网上发布他杀人的消息,然后亡命天涯。”
“这……”弟弟的智商有待重新考量。宋琦没法应承,对于死人去大包大揽一切对亲弟不利的因素,借以澄清所谓的事实,换回弟弟的自由之躯,想想都觉得难以完成。何况自己还是木头人一个。
“唉!我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但一百多年来,我总有这个念想。”在行叹道。
“我尽力!”宋琦感觉音乐要响起了。
“娜娜去的那个数,你记得吗?”文在行问出他最后一个妄念。
“我忘了。”宋琦眼神飘忽在在行身后的柱子上。“这些日子脑子在一点点的退化,估计退到头,也该来这儿了。”
音乐终至:“你想好去哪儿了吗?”
“就最末尾那组吧。”文在行平静地说。“听天由命。”
“七五五二二二六三。”音乐依旧欢快。
在行从宋琦丰富的表情上,察觉:最后的妄念,实现了!
看到呆滞软泥般的在行脸上居然隐约有了笑意,宋琦脸色更不自然了,内心深处有了异样的感觉:没有极端明显的憎恨、恼羞,却有手心宝贝被窥视、觊觎的揪心;没留特别愤懑,却存海量不甘。对在行托付还弟弟清白的事,也巴不得瞬间遗忘。
文在武是文在行的孪生胞弟,男,26岁,未婚,大江省人。和哥哥文在行、宋琦、文柔是小学四年的同学,由于四年级暑假发烧时没有及时处理,致使大脑造成些许损伤,智力较同龄人迟钝一点儿。一直靠着哥哥抚养,到哥俩一起摆摊、到哥哥把他送进城管大队、直到哥哥杀了青肚皮。
常言道憨人有憨福。文在武独揽杀人之罪后,仓皇出逃。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夏国大好河山中,少有人对一个应对明显迟钝,但膀大腰圆且络腮大胡子的大男人起一些过分之想,更主要的是他身无分文,无财可劫。
因而,在武的逃亡日子过得不算糟心,十几岁的大男孩只要有得吃就能满足。在冬山省时,遇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农村寡妇,两人各取所需,搭伙过起日子。
不知怎的,宋琦竟想到前姐夫张悠彬与准姐夫徐大勇身上来。据说张悠彬也一直未续弦,不知道是为了在元规则面前干潜规则方便,还是旧情难忘,宋琦不得而知;徐大勇倒是刚刚给姐姐打了电话。
想着想着,宋琦有进入黑暗之中。
黑暗过后,宋琦回到姐姐家,姐姐正在接电话。
“好吧,谢谢你。”韩薇看着床上大睁着无神双眼的弟弟,双手揉捏着弟弟的脚,对着手机说。
“谢什么谢,我们俩还需要说谢吗?”手机开着免提,传来徐大勇顿挫的声音。
“那就不谢了。”姐姐笑着腾开手点了下结束通话键。
宋琦站在一边也终于看到了现在时间:2020年8月25日13:38分,星期二,农历七月初七。
出事是2019年5月1日,自己居然床上躺了一年多了?!宋琦有些不相信。
真难为姐姐了,这个不死不活的家伙!
唉!怎么才能整死他?结束姐姐的遭罪。
一定要整死他!
宋琦暗暗下着决心,但苦于无任何可实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