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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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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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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先锋卢莫愁》连载

第八章 阳春白雪

卢莫愁的满师礼,让东方影和田香香每人分得了三十个刀币。三十个刀币是东方影几年也赚不到的天文数字,所以,她心情亢奋,几乎是一路跑着回到了家里,还没进门,就冲屋里愉快地说道:“我们以后再也不为吃了今天没明天的事情发愁了。”

东方影的丈夫朱佑几年前因故瘸了一条腿,丧失了劳动能力,公爹公婆体弱多病自顾不暇,一家人的生活重担完全落在东方影的身上,所以,家庭里很少有欢乐的气氛,也很少听到欢笑声。

朱佑见一向郁郁寡欢的东方影今天亢奋的有些过头,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怎么啦,今天这么高兴?”

东方影乐得有些忘形:“托莫愁姑娘的洪福,我今天赚了三十个刀币。”

朱佑冲口而出:“三十个刀币,真的假的呀?”

东方影从身上掏出三十个刀币放到朱佑的面前,骄傲地说:“你数数,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忽然,外面有人在高喊:“这是东方影的家吗?东方影,你出来!”

东方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声音有些来者不善,就急忙走出来观看,原来是寇三带着两个地痞,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便问:“寇三爷,有什么事吗?”

一个地痞凶神恶煞,吼道:“东方影,这话该我们问你,你怎么反问起我们来了,今天的保护费你交了吗?”

东方影满不在乎:“我今天没唱歌,交什么保护费呀?再说了,多大的事呀,不能明天说,硬是找到我家里来了。”

地痞:“多大的事?你今天赚了三十个刀币,不想交保护费,这事还小?”

东方影愣住了:“这个也要交保护费呀?”

地痞:“废话。你不是在木新那个老狗面前说,寇三爷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嘛,今天就让你好好见识一下,什么叫不讲道理。”

东方影一迭声地说:“误会,误会,我当时那么说,就是为了骗骗木新,绝对没有说寇三爷坏话的意思。”

地痞:“老子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收起来吧!快交保护费。”

东方影知道自己惹不起,便赶紧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币递了过去。地痞一巴掌打落在地,骂道:“一个布币,你耍老子们呀!”

东方影:“那你们要收多少呀?”

地痞:“二十五个刀币。”

东方影失声叫道:“二十五个刀币,你们改行当土匪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寇三终于说话了:“东方影,三爷我看在你家困难的份上,给你留五个刀币,这已经是给了你天大面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东方影气愤至极:“寇三,你公然抢劫,还说给我留了天大面子,我今天就是不交,你爱怎么就怎么吧!”

地痞抬手就是一耳光:“寇三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还反了你!”

寇三一摆头:“进去搜,谁敢反抗,给我往死里打。”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搏斗,几个五大三粗的流氓,将三个老弱病残和一个女人打得满地乱爬,嚎哭连天。没有人过问,也没有人敢问,左邻右舍都远远的避着,唯恐被流氓看见,祸及自身。

流氓们抢到了钱,心满意足的走了。东方影拖着受伤的身体来找卢莫愁,哭诉了自己的遭遇。卢莫愁心里清楚,东方影是希望自己能够替她出头,讨回公道,可自己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拿什么去帮她讨回公道啊!她呆呆地看着东方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和悲哀。

田香香说:“东方姐姐,你别难过。你被抢走了二十五个刀币,我的还在,我们合在一起,再重新平分。”

东方影眼泪汪汪:“这怎么能行。”

田香香:“东方姐姐,我一到郊郢,你就说我们有缘,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你被流氓抢去了几个钱,算不了什么,我们照样要好好过日子。”

东方影:“我做梦也没想到,流氓会公然抢劫,否则,我把钱全部交给你,然后再从你这里慢慢拿该多好啊!”

 

时间不管人世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固执的按照自己的规律走进了三月。百花也不问这个世界是否干净,它们刚刚苏醒,就争奇斗艳万紫千红起来。有的在春天里向着希望开放,有的在春风里飘零着落英,容颜褪尽渐成一片枯萎的彷徨。

满师后的卢莫愁日子过得特别清闲,她走到庭院里,见桃花不茂盛,有的开得如火如荼,有的含苞等放,便默默的向前踱,站在桃树前轻拂着桃花。这棵桃树是拜师那年初冬她和王襄哥一起栽的,当时只有筷子粗,两拃长,如今主干已有脚踝粗了。

桃树有很多品种,从成熟期讲,有五月桃、六月桃、七月桃、八月桃。从外观上讲,有方圆、椭圆、扁形、带毛、光滑等形状,有的容易开裂,有的不易开裂,个头也相差很大。从颜色上讲,有红、白、青、黑斑点等。从味道上讲,有甜、酸、涩等。桃树粗生易长,适应性很强,三年就试果。所以,很多农家都种有桃树,有些农家还不止一棵两棵。

卢莫愁不知道自己亲手栽下的这棵桃树是什么品种,去年开了几朵花未能坐果,今年会给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答案会是甜,是酸,还是涩呢?

还有三个月,王襄哥也满师了,按照王铁壶和卢圆春商定的事情,两人满了师就举办婚礼。这本是卢莫愁向往已久的事情,可事到临头,她的心里却又沉甸甸的。王家已经今非昔比,在当地成了首屈一指的财主,买田购地,风生水起。卢莫愁嫁过去后,锦衣玉食使佣唤婢已毋庸置疑,问题是以王襄哥现在的情况,结婚后他会安心在家里当土财主?青丝伴灯对愁眠会不会是自己以后的生活?自己拜伯牙为师,学到的一身技艺,难道也一风吹散,从此终老田间?

田香香过来了,她见卢莫愁手里捏着几朵花瓣站在桃树前发呆,就轻轻走上前,招呼道:“妹妹,在想什么事,这么出神?”

卢莫愁回头见是田香香,就扔掉手里的花瓣,说:“没想什么,就是太无聊了。”随即转移话题反问:“你今天没进城去找东方影她们?”

田香香罩在卢莫愁的光环下,寇三不收她的保护费,地痞流氓们也不恶意招惹她,加上手头有了些积蓄,不为一日三餐发愁,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所以日子过得比较自由。听了卢莫愁的话,她说:“当然去了,不过我没有上台唱,只是转了转就回来了。”

卢莫愁:“老像这样过日子可不行,你得为以后早做打算。”

田香香嘻道:“我想好了,等你和王襄哥结婚后,我就带着妈妈跟你一起,到他们那里先买几亩地,再成个家,日子不就行了。”

卢莫愁笑道:“这个主意倒是不错,你跟大姨妈商量了没有?”

田香香撇了撇嘴:“我妈能有什么主意,还不是都听我的。”说到这儿,田香香轻轻叹了口气:“唉,你说这日子以前不好过吧,我妈倒像没事一样,现在日子好过了,她却动不动就抹眼泪。”

卢莫愁:“这是为什么?”

田香香:“还不是想晚晚了。哎,妹妹,你说我到荆县把晚晚接过来行不行?”

卢莫愁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吧!第一,郊郢到荆县,路上有多凶险你不是不知道,去年没人看出你是个大姑娘,今年还想再试试?第二、你就是去了,能肯定大姨父会让晚晚跟你来郊郢?否则,你强行拆散他们,就会闹出人命。当然,如果大姨父也能跟着过来,你们全家团圆就最好了。”

田香香唉声叹气:“我妈妈挨打挨够了,对他早已死心。为赌博把我卖了,我也一辈子不会原谅他,全家团圆的事,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卢莫愁:“如果是这样,那就只能等了。晚晚十三岁了,又是男孩子,如果在荆县过不下去,一定会找到郊郢来的。”

 

天气阴了半天,下午陡然转冷,天色黄黄的,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是要下雪了。果然,第二天早上起床,大家发现地上不仅已经积雪半尺的余,而且鹅毛大雪还纷纷扬扬,看上去一时半刻还停不下来。

伯牙一因卢莫愁已经满师,自己还留在郊郢已无意义,二来自感身体不适,不想死在异地他乡,便准备在天气稍微暖和后赶紧回老家纪郢去,没想到气温没升起来,反倒等来了一场大雪,心里好生烦恼。就在他望外发呆时,卢莫愁来了,还背着那张十一弦琴。

卢莫愁说:“老师,天气寒冷,大雪封门,我怕老师寂寞,特意赶过来陪老师说说话,弹弹琴解解闷。”

伯牙无言的点了点头。

其实,伯牙心里烦恼,卢莫愁心里也焦躁。她想找人说话,却找不到合适的人,心中的压抑无处倾泄,一个人呆在家里左不是右不是,便背上十一弦琴向伯牙这里走来。一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看不到一只禽畜,大地一片惨白,人的心里也一片空虚,雪风拂面,雪花直往衣领里落,她不仅不感到寒冷,却分外的惬意,分外的清爽。她进门摆好琴,拍了拍双手,用于活动指关节,然后 在伯牙的注视下开始弹起琴来。她所熟悉的曲子,都是伯牙教她的,老声重弹也没意思,于是,她对着外面的皑皑大雪边想边弹,边弹边想,随心所欲,率性而弹。她想起了无知的童年,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想起了跟伯牙学琴时的少年幻想,想起了在学琴的过程中承受的心理压力和惶恐,想到了自己就要走出伯牙的光环,自己独立生活,面对世界的实际情况,可自己对未来和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心里茫然、不安、焦躁,害怕,甚至有些恐惧。

伯牙从琴声中洞悉了卢莫愁心里的矛盾,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每个人来到世上,都要经过一个无知、学习认识、拼搏奋斗,最后无论成败,都会万流归大海的生命运动过程。她现在还只是站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对成功的向往和对失败的恐惧会成为她最脆弱的一面。于是,伯牙说:“莫愁,所有的同龄人心情都一模一样,谁早早的做好了心理准备,谁就会成为强者。”

卢莫愁:“老师,您为什么要这么说?”

伯牙:“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无论成败都能接受,而没有心理准备的人,哪怕是遇到一点小小的挫折,他也会在生活中倒下。”

卢莫愁:“老师,我记住了。”

伯牙:“你起来吧,为师现在也特别想再弹一次琴。”

卢莫愁的琴声激发了伯牙的情感,让他的心灵深处受到了触动。他坐到琴前,用琴声梳理了一生的荣辱,经历的惊涛骇浪,领略的人世沧桑,进行的斗争和反抗。如今后继有人,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自己怎么不倍感欣慰呢!

卢莫愁说:“老师,您弹的真好。”

伯牙:“莫愁,琴先留下,三天后你再过来。”

卢莫愁走了。三天里,伯牙想了很多很多。从少年壮志、中年奔波到老年愿望,自己一生都跟音乐连在一起。人生就是高高低低的音符,活着就要成为一首歌。社会是五彩的世界,不甘平庸就要勇敢地去追求美丽和光明。人会死亡,精神永恒。国家会败亡,文化永恒。他相信人类社会的发展,邪恶是挡不住文明的,总有一天,世界就像这场大雪,把所有的污秽和罪恶抹去,给人们一个全新的天地,让一切重新开始。

三月的桃花雪,下得猛也融化得快。第二天临近中午,卢莫愁来到外面,意外发现昨天还含羞半开的桃花,现在却在雪地里怒放的如火如炽。尖尖的树芽儿舒展了身子,贪婪地吮吸着雪后的阳光。屋檐下挂起了一排长长的冰矛,雨珠滴落到石盘上,稠密而又悦耳。炊烟缕缕,拉起一道道长长的思念,被风一吹,却又剪不断理还乱。原野,兔奔鹤走,风鸦旋空。山鸡“咯咯”地呼唤着配偶,野狗温柔地戏耍追逐。一切都在萌动着生机,躁动着不安。原来这场雪不是为了阻止春天的脚步,而是为了给世界送来活力呀!

第四天,卢莫愁如约来到了伯牙的住处。见他早已在等候自己,而且神态异常安详。他对卢莫愁说:“莫愁,你先坐下,听为师弹一曲后再叙话。”

卢莫愁答应了一声:“是,老师。”

伯牙坐到琴前,开始了忘我的弹奏。琴声从他的十指间溜出,时而高亢,令人豪气冲天。时面轻盈,只有雪花飘落的天籁之声。铁杵成针,水滴石穿。小桥流水,惊涛拍岸。大自然的百态尽现眼底,人间的正义气贯长虹。它饱含着一种追求,一种朝气蓬勃的追求。它蕴藏着一种美好的愿望,一种对后来者的美好愿望。它如丝如缕,如歌似泣。它意韵绵长,抑扬顿挫。它听痴了听者,也弹醉了弹者。

曲终了,伯牙和卢莫愁都沉醉在一种意境里,谁也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卢莫愁才问:“老师,这是您三天里创作的新曲子吗?”

伯牙点了点头:“对,为师将它命名为《阳春白雪》。”

卢莫愁:“阳春白雪,这是什么意思?”

伯牙:“阳春是百花盛开的季节,是最美丽的季节。鲜花站在枝头昂首怒放,藐视着残荆野秽,藐视着丑恶。白色象征纯洁,白雪铺在地上,埋藏了一切邪恶。所以,阳春白雪的世界,上面繁花似锦,下面全是纯洁,没有丁点丑陋,这是多么美好的社会呀!”

卢莫愁明白了,《阳春白雪》不仅仅是伯牙对人生的总结,也是他对生活的热爱和留恋,更是他对人类社会的美好祝福,而《阳春白雪》能否传下去,自己是第一个接到接力棒的人。而阳春白雪的社会,则需要无数人的共同努力才能实现。

几天后,积雪没影了,气温升高了,路上除了低洼处偶有积水外,已经不影响人们的正常出行了。伯牙就要离开郊郢,卢莫愁的心像针扎一样的疼,此一去也许就是永别,老天爷为什么要把他送到自己的身边,教诲自己,将自己哺育成人,又为什么要让他离开自己,让自己独自迎接风浪,承受生活的压力呢!

卢莫愁和王襄哥一起,将伯牙搀出门来,搀上马车,然后双双跪倒,以头伏地,恭送伯牙启程,直到凭感觉马车已经走远了,他们才抬起头来,目送着马车渐渐远去,渐渐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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