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莫愁歌声迷人,独领风骚,大家都没听够。熊犹周岁庆典活动结束后,楚考烈王决定在王宫里大宴群臣,第一个就要卢莫愁到场助兴。不同的是这一次卢莫愁没有边跳边唱,而是席地坐在琴前,边弹边唱,一曲又一曲,听的大家如醉如痴,如梦如幻:
辩客西来无恐畏,国中有奸
是所倚。牢中锦衣复玉食,死囚
竟成座上宾。可恨靳贼似猪狗,
卖国阴使妒美计……
郑妃恃宠挟君王,死牢里面
脱豺狼,武关相会留国耻,国人
扼腕永不忘。咒靳贼,祷君王,
诛除奸贼纳忠谏,国泰民安万年
长!
卢莫愁唱到这里,忽然有人大声喝止,并离位跪到中央,对楚考烈王说:“大王要杀臣下便杀,何必要这般侮辱臣下!”
楚考烈王闭着双眼,脑袋随音乐得意地摇晃着。忽然听到有人喝止卢莫愁,吃了一惊。他睁开眼睛一看,见跪在中央的是个男人,四十六七岁,驴脸猪鼻,尖嘴猴腮,几根鼠须泛黄,半跪半伏在那里就像一堆牛屎。原来是上大夫靳索。
楚考烈王问:“靳卿,寡人好意宴请群臣,如何侮辱了靳卿,又何来杀靳卿之意?”
靳索冲动地说:“刚才卢莫愁所唱的《妒美计》,就是在侮辱臣下。”
靳索听了卢莫愁的《妒美计》,为什么会那样冲动呢?原来,这里面有个缘故:
春秋战国是中国历史上是非最多的时代,战争频繁姑且不说,尤其是那些投机钻营的说客辩士多如牛毛。他们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活的说成飞的,让人懵里懵乎,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公元前337-284年,洛阳出了个苏秦,其人不务正业,为了找官做,他竟不顾家人的阻拦,强行变卖了兄弟分家属于自己的家产,然后不管妻子儿女的死活,自己拿着钱到各国之间东奔西跑起来。几年过去了,他官没做成,钱却用光了,衣服穿破了。没有办法,只好回家。家里人对他深恶痛绝,见他蓬头垢面狼狈万状地回来了,父母破口大骂,寄生在哥哥家里的妻子坐在织机上不看他,嫂子厌恶地扭身走了。这位做官迷受了刺激,赖在哥哥家里不走,为沽名钓誉居然干起了头悬梁锥刺股的傻事,盼望着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
当时,燕与齐水火不容,燕弱而齐强,为了对付齐,燕昭王就广召天下贤士为己所用。苏秦把握了这个机会,以誓死如归的精神游说燕王,说自己愿意到齐为燕奸,助燕破齐复燕仇,从而得到了燕昭王的信任,用他为燕国大臣。
燕与齐水火不容,苏秦得到了燕昭王的信任,并受到了重用,他怎么到齐国去充当燕国的内奸呢?好办,因为秦国今天打这个,明天打那个,大家都心烦。他便以燕臣的身份打着联合六国,共同抗秦的旗帜,到处招摇撞骗,从而受到了齐王的赏识。于是,他便受燕王的指使辞了燕国的官职,到齐国为相,做起了燕国的内奸。
其时,偏居西隅的秦国在经过了一系列的变法后,渐渐强大起来,并起了吞并六国的野心。要说苏秦也还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虽然在齐为燕奸,却险些游说六国推举楚怀王熊槐为合约长,结成联盟西进灭秦。后见六国结盟成为泡影,便又在屈原的帮助下,游说楚怀王结成了楚齐联盟,准备对付暴秦。
楚齐结为联盟,秦王听说后大为惊恐。当时七国的实力排位大约是楚、秦、齐、赵、韩、魏、燕。也就是说老大和老三要联合起来打他这个老二,那他这个老二不是死路一条吗!于是,春秋战国的又一个辩士粉墨登场了,谁呀?张仪。
张仪,魏国贵族之后。苏秦游说六国联盟抗秦,虽然只是想接近齐国为燕国作内奸的一种手段,但也的确起到了震慑秦国的作用,他游说六国抗秦的事情,后人称之为合纵术。与苏秦相反,张仪是游说六国都亲善秦国,不要反秦的。他游说六国亲秦的事情,被后人称之为连横术。当张仪听说楚齐结成了抗齐联盟后,便匆匆赶到楚国,来拆散楚齐联盟。
张仪对楚怀王说:秦国一向尊楚国为老大哥,老大哥何以对小老弟这么无情,竟然要联合齐国对付秦国?如果老大哥跟齐国断交,小老弟愿意割商於之地六百里,来向老大哥表示自己的诚意。
楚怀王本来就有点妄自尊大,觉得楚国比秦国强,联合别人来抗秦,好像自己怕秦国一样,太有点掉自己的价了。这时见“秦小弟”又是割地又是求情,便决定解除楚齐联盟,跟齐国断交。三闾大夫屈原知道后,力劝楚怀王不要听信张仪的鬼话,更不要跟齐国断绝关系。楚国上大夫靳尚,官位与屈原平起平坐,为了在楚怀王面前争宠,他所做的一切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排斥打击屈原。楚怀王有一个宠妃叫郑袖,其人见屈原风流倜傥,才华盖世,便疯了样的爱上了屈原。在遭到屈原的严辞拒绝后,郑袖恼羞成怒,竟坐到了靳尚的贼船上,和靳尚一起进行了倒屈活动。须知枕头风比什么都厉害,结果楚怀王为郑袖所惑,对屈原的话不但不听,还放逐了屈原,先跟齐国断绝了关系,然后再去接爱秦国的六百里割地。没想到楚使到了秦国,张仪却说:你们搞错了吧,我说的是我的封地六里,没说过是六百里呀!楚使回到楚国,将张仪的话告诉了楚怀王。楚怀王大怒,决定兴兵讨伐秦国。
公元前312年,楚国发兵攻打秦国,却被秦军在丹阳打得大败,俘楚将屈乞七十多人,被五国笑掉了大牙。这还不算,秦国又一鼓作气,攻占了楚国的汉中,掠地六百里,使秦国的巴蜀与汉中联成了一片,既排除了楚国对秦国本土的威胁,也使秦国的实力大增。
楚国受此惨败,上下气愤,准备二次攻秦。秦国为了避其锋芒,瓦解楚军的士气,就诈称讲和,使了一个缓兵计:此前,楚秦之战,楚国曾夺取了秦国黔中之地。这次楚秦之战后,秦国便说,我用商於之地交换黔中之地,算是物归原主,两清,然后我们讲和。你当你的大哥,我当我的二弟,互不相犯。楚怀王恨张仪恨得牙根痒痒的,说:你只要把张仪交给我,我情愿把黔中之地无条件的归还给你!秦王答应了楚怀王的要求,张仪也大摇大摆地来到了楚国。难道秦王傻?张仪不怕死?非也,因为他们已经收买了楚国上大夫靳尚做了他们的内奸,张仪来楚,是有恃无恐。
张仪一进楚地,楚怀王立即就令人将他抓到大牢,准备处死。但靳尚先买通了牢头,让张仪在牢中仍是锦衣玉食,美女服侍。然后他对楚怀王的宠妃郑袖说:你不久就要失宠于大王了。郑袖吃了一惊:大夫何以如此说?靳尚说:张仪是秦王的忠信之臣,现在被大王拘捕。秦王想用土地和美女来赎回张仪,大王贪恋美色,一定会答应的。将来秦女以秦国为后台,必然会成为王后,那时候,你还会有好日子过吗!郑袖慌了,连忙问靳尚:我一向把大夫视为自己人。这种时候,大夫可有什么方法教我,让我摆脱此难?靳尚说:好办。只要你设法让大王放了张仪,秦女不会来楚,你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楚怀王不要商於六百里之地而要张仪杀之,其受到侮辱的心情不难想象。但郑袖听了靳尚的主意,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仅仅两天时间,楚怀王就放了张仪。后发现上当,急忙二次伐秦。但此时秦国调兵遣将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而楚军见怀王对一个女人如此偏听偏信,天怨人怨,上下离心,竟形同了一盘散沙。不用言喻,这次伐秦,楚军又在蓝田遭到了惨败。秦军一鼓作气,趁势攻取楚地召陵,“秦二弟”终于成为“秦大哥”了。而靳尚在楚国民间也成了奸臣的代名词。
靳索乃楚国奸臣靳尚的嫡孙。当年,秦国本来准备利用靳尚作内奸来颠覆楚国,但魏国大臣张旄因痛恨靳尚这样的卖国贼,在秦兵攻下鄢郢后,趁乱杀了靳尚。靳尚叛国,靳尚的两个儿子并不知道,秦兵破鄢郢,他的两个儿子力战身死。楚怀王痛恨靳尚,却又感其二子忠勇,故没有罪其子孙,这就是靳索仍在楚国为官的原因。卢莫愁唱的那首《妒美计》,就是说当年靳尚帮助张仪坑害楚国的事情,靳索脸上挂不住,焉能不气急败坏呀!
卢莫愁不认识靳索,唱这首《妒美计》也无任何意识。见靳索如此冲动,大家看她的样子也怪怪的,她就吓傻了。宋玉一看弄不好卢莫愁就要横祸加身,便连忙对楚考烈王说:“大王,这首歌在民间流传很广,莫愁圣女既不认识靳大夫,更无意侮辱靳大夫。她只不过是童心无忌,信口拣自己熟悉的歌唱了一首而已。望大王明察。”
靳索说:“大王,休要听信宋玉的胡言乱语。他和卢莫愁是老乡,两人沆瀣一气,有意诋毁先王,侮辱臣下。大王绝不可姑息养奸。”
宋玉不卑不亢地回敬靳索:“我说的是不是事实,不需要你我在此争执,大王只要派人到民间一查就知。”
靳索手指宋玉,气急败坏:“宋玉,你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吏,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国家的官体何在?法度何在?”又哭求楚考烈王:“大王,您今天不杀卢莫愁,就杀臣下。不杀臣下,就杀卢莫愁。”
楚考烈王实在无意杀卢莫愁,但卢莫愁是平民,而靳索是上大夫,二人社会地位相差太大,为了维护官体,楚考烈王又不得不装装样子,便说:“事情没弄清楚,岂能说杀就杀呀!等事情弄清楚了,寡人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 说完,命令军卒把卢莫愁关进了大牢。
卢莫愁被关进了大牢,这消息很快传到郊郢歌舞队的驻地,王襄哥一听就急了,跳起来要到王宫去探个究竟。齐勇严厉地制止:“小将军,王宫之地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我们这一百多人想想,更该为黄将军想想吧。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宋大人一定会来告诉我们的。”
王襄哥无奈,只得强按着自己焦急的心情,等待着宋玉来告诉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直等到傍晚,宋玉终于来了。王襄哥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问:“宋大人,您可来了,莫愁到底出什么事了?”
宋玉简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然后告诉大家:“靳索在朝中也有自己的一班人,为了不让圣女在牢中受委屈,我先打点疏通好了关系才来,你们等急了吧!”
齐勇:“宋大人,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宋玉:“这事太简单了,只要让令尹大人知道,一切便会迎刃而解。”
王襄哥:“宋大人这么肯定?”
宋玉:“八九不离十吧。令尹大人是个头脑清醒,且是大王言听计从的人,只要他知道了圣女的事情,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令尹黄歇,楚考烈王赐封的“春申君”,与齐国的孟尝君田文、魏国的信陵君魏无忌、赵国的平原君赵胜并称“战国四公子”。
黄歇年轻的时候曾四处拜师游学,见识广博,以辩才出众而深得楚顷襄王的赏识。公元前278年秦军攻下楚国都城所在地鄢郢,楚顷襄王急于向秦国求和,便派辨才出众的黄歇出使秦国。当时,秦昭王派遣白起进攻韩国和魏国的联军,在华阳大败他们,擒获魏国将领芒卯,韩国和魏国只好向秦国臣服。秦昭王欲乘胜追击,已命令白起同韩国、魏国一起进攻楚国,正准备出发。这时,黄歇恰巧来到秦国,听到秦国这个计划。黄歇于是上书劝秦昭王说,秦国和楚国是最强大的两个国家,如果秦国欲攻打楚国,必然会导致两败俱伤,很容易使韩、赵、魏、齐等国家得渔翁之利。这还不如让秦国和楚国结盟,然后联合起来一起对付其它国家。秦昭王被黄歇成功说服,于是阻止了白起出征,派使臣给楚国送去厚礼,与楚国缔结盟约,互为友好国家。黄歇接受盟约后回到楚国,楚顷襄王派黄歇和太子熊元做为人质去到秦国,秦昭王将他们扣留了十年。
公元前263年,楚顷襄王病重,秦国却不同意熊元回去楚国,黄歇知道秦国丞相范雎和熊元关系很好,于是试图说服范雎。黄歇指出楚顷襄王可能会一病不起,如果秦国能让熊元回去,熊元即位后必然会感激秦国,努力维护和秦国的关系;如果不放熊元回去,而是利用熊元要挟楚国,楚国必然会另立太子以对付秦国,秦和楚的关系就会破裂,而被秦国掌握的太子熊元也就变成了一个没有价值的人。范雎将黄歇的意思转达给秦昭王,秦昭王让熊元的恩师回去探问一下楚顷襄王的病情,回来后再作打算。此时的黄歇为太子熊元深深担扰,替熊元谋划说:“秦国扣留太子的目的,是要借此索取好处。现在太子要使秦国得到好处是无能为力的,我忧虑得很。而阳文群的两个儿子在国内,大王如果不幸辞世,太子又不在楚国,阳文君的儿子必定立为后继人,太子就不能接受国家了。不如逃离秦国,跟使臣一起出去;请让我留下来,以死来担当责任。”
于是,黄歇让熊元换了衣服扮成楚国使臣的车夫得以出关,而他自己却在住所留守,并以熊元生病为借口谢绝访客。等熊元走远了,秦国没办法再追到时,黄歇才向秦昭王说出实情,秦昭王大怒,想让黄歇自尽。范雎劝道,熊元即位后,必定会重用黄歇,不如让黄歇回去,以表示秦国的亲善。秦昭王听从了范雎的意见,因而将黄歇送回了楚国。
熊元逃回楚国后登上了楚国王位,即楚考烈王。
黄歇在楚国危难时,化解了楚国的危机,在楚考烈王患难时不离不弃,并以命相许,成功帮楚烈王逃回了楚国,可以说其忠心日月可鉴,其智慧当世无双。所以,黄歇被秦国一送回楚国,楚考烈王即封他为楚国令尹,赐号春申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并对他百般依赖,言听计从。
当下,宋玉介绍完了黄歇的情况,王襄哥便迫不及待地说:“我们赶快去找令尹大人吧,迟了,我怕莫愁在里面受苦啊!”
齐勇说:“令尹大人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吗!我们先要想一个能够见到令尹大人的办法才能去,否则,去了不但见不到,还会弄巧成拙。”
宋玉掏出一张白绫,说:“我已经把圣女的情况写成了辩状,先投辩状进去,然后再视情况而定。”
齐勇:“还是宋大人想得周到。”又批评王襄哥:“遇事能不能冷静一点,你看人家宋大人,把该想到的事情都替我们准备好了,你只要好好的听从宋大人的安排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