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十出头的妇女来找卢莫愁,一脸忧愁,说她夫家姓曹,是个吃了上顿缺下顿的穷人家,三儿子去年不幸去世,留下了二十岁的儿媳带着一个不满两岁的孙子。过去女人不许改嫁,是死是活只能听天由命,现在女人可以改嫁了,她要是扔下孙子走了怎么办?问能不能让她带着孙子改嫁?哪怕让孙子改姓都行,只要能给孙子留一条活路。
十九岁的卢莫愁难住了,她维护女权,却并不知道怎样处理这样的社会关系。二十岁跟自己年龄相近,要独自带着个两岁的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那是一种不敢想象的事情。如果她改嫁走了丢下孩子不管,自己维护女权岂不是又制造了社会矛盾?她问妇女:“您支持您儿媳改嫁吗?”
妇女:“她要能带着孙子再嫁个好人家,我们夫妇就支持,如果她丢下孙子不管,我们就不支持。”
卢莫愁:“您是奶奶,都在为孙子操心,她是母亲,能不管自己的儿子吗?”
妇女:“我们现在考虑的不是她丢不丢下孩子的问题,而是她能不能带走孩子的问题。”
卢莫愁明白了,这又涉及到一些风俗、族规的问题,妇女来找自己,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去帮她砸碎一个枷锁。于是,卢莫愁带着项氏姐妹跟随妇女来到了曹家。
曹氏兄弟四人,妇女的男人排行老三,因为最老实最本分,也就在兄弟四人中最穷,最说不起话。妇女的儿媳娘家姓齐,按照当地的风俗,嫁入了曹家就更名为曹齐氏。卢莫愁把曹氏四兄弟找到一起,就曹齐氏如果改嫁能不能带走儿子的事情同他们交流。曹老大一听,不加思索地回答:“不行,因为我们曹家丢不起这个人!”
卢莫愁:“如果曹齐氏改嫁走了,孩子怎么办?”
曹老大回答的麻溜溜地:“如果儿子儿媳不在了,就该由爷爷奶奶抚养,如果爷爷奶奶也不在了,就由其伯伯叔叔抚养。”
卢莫愁:“现在的情况是爷爷奶奶无力抚养,两个伯伯也自身难保,怎么办?据了解,只有你们几位堂爷爷们才有能力帮他一把。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人世间就是这样,有些人好事不做,却用风俗、族规来限制别人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要他们伸出援手时,他们便又这也不合理那也不应该。听了卢莫愁的话,曹老二立即回答:“这孩子的事情跟我们扯不上关系吧!”
卢莫愁问曹老大和曹老四:“你们说呢?”
曹老大咕哝:“这事确实跟我们扯不上关系。”
卢莫愁:“也就是说孩子不能让曹齐氏带走,留在曹家又跟你们无关,你们看着他死也要顾全你们的脸面,是不是?”
几个人不敢吱声,因为卢莫愁的脸色相当难看,跟着她的项氏姐妹更是代表官府随时会杀人,他们有几个脑袋伸出去让人砍呀!
卢莫愁:“现在本圣女宣布,孩子既然跟你们扯不上关系,如果曹齐氏想改嫁带走他,不许你们任何人说三道四,否则,送官府治罪,你们听清楚了没有?”
曹氏兄弟哪敢怼嘴,怏怏地回答:“我们听从圣女的吩咐。”
解决了外部压力,警告了曹氏三兄弟后,卢莫愁又来看望曹齐氏。这是一个被生活快要压弯腰的女人,虽然只有二十岁,脸上却根本看不到半点青春的影子。如果不设法改变现状,往下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带着孩子去乞讨,二是呆在家里饿死。卢莫愁给了她五个刀币,感动的她泪流满面,几次要下跪,均被卢莫愁拦住了。
卢莫愁说:“其实我们年龄相近,如果不是前年到郢都去,我结了婚,也许孩子也有这么大了。真是造化弄人,也不知道我的未婚夫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曹齐氏:“圣女吉人天相,你的未婚夫一定会平安归来的。不像我,路已走到了尽头,一点盼头都没有了。”
卢莫愁:“你的情况若换在以前,话还真不好说。现在太守大人首肯女人可以再嫁,你怎么能说一点盼头都没有了呢,你完全可以再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开始新的生活。不过,孩子你一定要带着,千万别扔下他不管。”
曹齐氏:“我是母亲,孩子是我的唯一希望,我怎么会扔下他不管呢!日子也只能过一天算一天,走一步看一步了。”
离开曹家后,卢莫愁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这对苦命的母子太让人揪心了,她衷心希望他们能够找到一个美好的归宿,只是这个归宿到底在哪里,她难以预测,也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再帮到他们!
田香香和艾虎结婚后就离开歌舞队,在卢莫愁的帮助下进城开了家小杂货店,黄近彪特许,在没有战事的情况下,艾虎不必到军营报到,就在家里帮助持家,把艾虎乐得都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他说:女人嫁到男家,都把男家的姓放在自己名字的前面,我艾虎以后就叫田艾虎。一年后他们生了个儿子,取名田甜,加上田李氏,一家四口,那日子过的叫一个甜蜜。
离田香香他们不远有一店铺,老板叫孔楼,是郊郢士绅孔目的族弟。孔楼是个酒鬼,十天九醉,每醉必闹事。在外面醉,就与人打架,在家里醉,就打自己的老婆。其妻孔刘氏不堪忍受,先后两次寻短见,均被邻居发现而得救。孔楼是个坦白痞子,孔刘氏娘家一来人,他立马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表示以后坚决改正,不再打孔刘氏,可孔刘氏的娘家人前脚走,他后脚照样毒打孔刘氏。卢莫愁维护女权,歌女们也四处宣传,这让孔刘氏看到了希望,便到郢中县衙告状,请求与孔楼离婚。
郢中县令木新把孔楼传到大堂,斥道:“孔楼,太守大人有令,男人不得无故殴打女人,你无故毒打孔刘氏,该当何罪?”
孔楼故伎重演,声泪俱下,对天立誓以后决不再打孔刘氏。孔刘氏道:“大人,你可千万不要听信他的话,他就是一个阳奉阴违的小人。民妇坚决要求跟他离婚。”
木新说:“孔刘氏,我国王法没有女人可以休夫这一条,你要求离婚的事情,本县做不了主。不过,本县今天可以打他二十板子,替你出气。”说完,令人将孔楼打了二十板子,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打孔刘氏。
孔目跟孔楼虽是族人,但平时并无来往,因为卢莫愁倡导女权,为了跟卢莫愁作对,他就来找孔楼,说:“被自己的老婆告上了官府,你还是天下第一人,你还要不要脸啊!”
虽然都是孔氏族人,但孔目是郊郢第一富,高高在上,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像孔楼这样的小人物,今天自己找上门,并以亲人的口气责备孔楼,让孔楼受宠若惊。他说:“以前都是我的不对,我以后再也不打老婆了。”
孔目怒道:“蠢货,我看那女人是被你惯坏了,你应该狠狠地教训她才对。”
孔楼哭丧着脸:“我可不敢再打她了,否则,县令大人的板子也不是吃素的。”
孔目:“县令大人那里我去疏通,保证他以后不再打你板子了,至于你怎样教训自己的老婆,能不能给你自己留点脸面,能不能给孔氏族人留点脸面,那就看你的了。”
孔楼得到了孔目的许诺,同时为了巴结孔目,他竟然下毒手痛打孔刘氏,嘲笑的问她还敢不敢再到官府去告状。孔刘氏也不是一个个性软弱的女人,以为木新一定会替自己做主,就第二次将孔楼告到了县衙。没想到木新的态度与上次大不相同,竟然说她不像个女人,哪有一再将自己男人告上公堂的道理。孔齐氏听了,如同雷击,当场昏倒在大堂上。
孔楼见木新果然没有追究自己,反而斥责了孔刘氏一通,得意洋洋,回家后又毒打了孔刘氏一顿。孔刘氏三十岁,生了两儿一女,为了孩子,一直忍辱负重地苟活着,现在被孔楼变本加厉终于打出了神经,一见孔楼回家,就疯疯颠颠的往外乱跑,连女人的羞耻都不知道了。就在前天,她的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就又寻短见,同样被邻居发现而得救。一个人落到了这一步,她离死还有多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