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星期天,太阳已日上三竿。隐菊和爱菊在一张床上正做着甜美的梦。哥哥张帆一双大手推醒了隐菊。然后从身后举出做好的一树风车亮在隐菊眼前晃动:“隐菊,看看,这是什么?”
“哇,好漂亮的一树风车呀!”隐菊一边揉着醒松的睡眼,一边赞叹着,她伸出一只手要从哥哥手中抢过风车,哥哥躲开了。
“懒虫。快点起来洗脸漱口吧。完了我带你出去玩风车,让你玩个够。”
隐菊不知道哥哥一夜之间从哪整的这么多烟盒纸,金银锡铂纸。每一个风车都做得周周正正,大小一致。用包谷杆做主干和枝杈,用小竹棍做转轴,风车一个个别在分出的枝杈上,足足有十几只,煞是好看。
“哥,你太伟大了。你从哪找到这么多好看的烟盒纸?”隐菊对哥哥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样子,哥哥做风车的手艺是村子里拔头筹的。
“这个你别管,只要你喜欢,我就能不惜一切代价搞到。”
兄妹俩热烈激动的谈话,吵醒了睡在隐菊旁边的爱菊。她看见哥哥手中的一树风车,一个激凌从床上坐起来喊着:“我也要和你们玩风车,带上我吧!”她知道哥哥和姐姐每次出去玩都不喜欢带着她,一方面是嫌自已小不懂事,一方面可能讨厌自已。这次爱菊不敢再蛮横无理,她变成哀求口气企求着哥哥和姐姐。于是兄妹三人穿戴整齐向村外的小河边走去。那儿风大,举着风车冲向风中,风车会转得很欢快。三个人玩了足足有两个小时,也是三个人从小到大玩得最开心的一次。
在这种尴尬的夹缝中生活着的隐菊还是活活泼泼,健健康康地长大了。成长为一位婷婷玉立的少女,文静、优秀、可人。迷人的丹凤眼睛,剪得齐耳的小妹妹头发型,柔顺光滑,衣着素雅中透着质朴,虽然个子不是很高,但她特有的聪慧、激灵可以折服周围一切和她接触的人。
那一年隐菊在附中已上初中二年级了,哥哥张帆在樊镇中学上高三。功课紧,他基本上住校,每周六才回来一次。小妹爱菊也上小学三年级了。每到周末,隐菊不知为什么就渴望着哥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到来。自从月经初潮后,少女隐菊的身体发生了许多变化,她的心里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对异性有了一种渴慕与期待的心理。班上有几个男生给隐菊偷偷传递过纸条,可隐菊一直冷若冰霜,不为所动。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比自已大四岁,多年来充当自已护花使者及保护神的哥哥却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愫。渴望见到,又怕见到。渴望在一起,又怕在一起。哥哥粗重的嗓音和突出的喉骨,高大的身躯,特别是那双深邃中带点霸道的眼神都令隐菊怦然心动。
可隐菊知道,那是自已一起长大一个锅里搅勺的哥哥。这种感情再怎么纯真也是见不得光的,外面各种各样的议论会淹死你的。她不得不努力克制着自已这份少女萌动的感情。在哥哥那边倒没有什么特别变化,他每个周末回家除了一如既往地关心两个妹妹外,就是帮父母干点家务活,然后就是投入到高三紧张的冲刺当中。
19岁的少年张帆再怎么木呆也看出妹妹那种萌动的情思。他知道自已学习一直平平,考大学没有多大的希望。高考结束后他计划着去南方打工,然后供寄两个妹妹上学读书。在两个妹妹中,他更喜欢隐菊一些。隐菊是那样聪慧,学习一直很优秀,他希望用自已打工挣的钱供寄隐菊读完高中读大学,让她实现自已最大的人生理想。他不敢用感情的事分隐菊的心,他知道那样会害了隐菊。
每当哥哥张帆看见隐菊略带羞涩的深情目光时,他会有意走开或者躲了出去。一个男子汉可以承受任何的打击与挫折。可对一个少女,瘦弱的肩膀承受的压力也太大了,已超出她的负荷。如果他和隐菊之间再闹出什么感情的绯闻,那他们的养母肯定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有这个把柄在手,她会散布隐菊轻浮不自爱的流言,让隐菊停学,然后找个婆家把她嫁出去,等于毁了隐菊一辈子的前程。
他喜欢隐菊,他这辈子注定和隐菊是兄妹的缘份,他不能断送妹妹的前程,他要让妹妹将来幸福,走出大山,走出乡村,走到更远的精彩世界去。
高考结束了,少年张帆和他之前预计的一样,因几分之差名落孙山。
他在家中郁闷烦躁了几天,一想到自已的任务和使命便振作起来。养父和养母都劝张帆补习一年再考,可张帆说:“我不想再补了,我生来不是上大学的料,还是让两个妹妹好好上学,我去外面打工吧。”
这段时间隐菊可着心哄哥哥开心,她也希望哥哥再补习一年,她相信哥哥能考上大学。
全家人都在挽留着张帆,可张帆仍然不为所动。最后父亲没办法,希望张帆留下来,去他诊所上班,跟他学中医,将来好继承他的衣钵。张帆似乎有点心动,可他一看到隐菊期待含春的眼神,他知道他不能留在樊镇,留在华林,他必须走出去,去见识外面世界,打拼自已天下,好为两个妹妹的成才成功铺路搭桥。
就这样,19岁的少年张帆带着简易的铺盖卷上路了,他买了一张南下深圳的火车票。妹妹隐菊一直把哥哥送到火车站,两只眼睛哭得红红的。哥哥从小到大对自已最好,除父亲外,他是最懂自已的心思的。可这次,他似乎显得特别绝情与冷淡,或许是他看不出自已的心思,或许他根本不喜欢自已。隐菊一颗少女萌动的心似乎有点深深地受伤。她知道哥哥这一走,她在家中的保护神又少了一个,养母和妹妹虎视眈眈的表情又会显出几分得意。自已这边的阵营就只有父亲和自已了。在火车站的月台上,她冲上去不顾一切地拥抱了哥哥,她感到哥哥的身体有几分雄性的激动和热度,并不是那样冰冷与生硬。她低声哀求着哥哥:“在南方后,你一定要保重自已的身体,能闯成就闯,闯不成就回来,不要太委屈了自已。”隐菊充满乞怜与不舍的眼睛噙满泪水,哥哥的眼睛也雾化了。他轻轻地推开妹妹,一只手从妹妹肩膀上拍了拍说:“一定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高中,给咱们家争光,给哥哥争光。”
隐菊点头如捣蒜。哥哥提着简易行李上车了,她这才意识到哥哥之所以固执地去南方闯荡,一方面是为了自已和妹妹能完成学业去挣足够费用,一方面是为了逃避自已这份朦胧又纯真的感情波动。
哥哥南下以后,隐菊拟了一份详细的学习计划书。她必须全身心投入到紧张的学习当中。不辜负父亲的期待和培养,不辜负哥哥对自已期待和他放弃学业所付出的代价,更不能辜负自已一腔勃勃雄心。从现在起,自已必须努力,努力,再努力。这是她写在计划书最下面的一句话。她把这份学习计划书偷偷地贴在墙上,她要让它时时提醒自已,激励着自已不言弃,不放弃,伴随着自已前进的步伐。
进入初三后,隐菊被繁重的学习任务和学习负担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每天熬夜熬到十一二点才能完成老师布置的家庭作业和预习一下第二天的功课。
八十年代中后期,西部农村中小学的教学条件,教学环境还相当简陋艰苦,那被叫做理化生实验室的所谓实验室,几乎没有多少实验仪器与设备让学生去做分组实验。代这几门课的老师只能在讲桌上偶尔给学生做一下简单的演示实验,其他公式、原理包括实验项目、化学元素周期表都靠学生死记硬背来完成。
隐菊所在的附中师资力量也相对薄弱,大部分是中师毕业生和民办转公办教师代着课。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法和办学条件优越,师资力量雄厚的城市中小学相提并论。那么这些农村中小学要想在中考和高考的角逐中取得较好的成绩,脱颖而出,唯一敢于抗衡的就是老师和学生组成的钢铁统一联盟:苦学苦教,苦教苦学。老师不计较为同学们加班加点的费尽心力地教学、批改作业、补课。同学们在昏暗灯光下废寝忘食,刻苦学习,写作业、背课文、公式。河畔、田间、树影下到处可见这种孜孜苦读的孩子。正是这种不计后果没有退路的苦教苦学,有时也会为学校争得一定荣誉与成绩。
没几天,隐菊便接到哥哥来自深圳某工厂的来信,哥哥依旧风趣、幽默的话语激励着隐菊好好学习,不断进步。隐菊回信也叙述了自已学习的压力和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