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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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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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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西往事》连载

第十章 英雄史诗

大释比的徒弟得黠有意走在最后,他斜目远远看去,贾灿与许的队伍已在朱家房外结集,不时有光亮晃动。他便尾随师爷和推布走正道来到来到王习之家,月光只映照到墙壁的高处,深巷黑暗里师徒仨轻脚疾步健走,顺便观察下寨各巷口要道情况,这些人其实并不很清楚房宅布局。据传老释比和徒弟常喝一种汤药,那就是月圆时摘下有一种艾蒿叶,小心煎成药汁符上咒语,常饮能增强夜视力。三师徒这一走,各巷口把守的暗哨似无知觉。

朱大释迅疾奔进王家告诉他们,除巴达弟兄房顶不同位置把哨,都下到房间里来,大释比说已被保安和团丁包围情况,巴达母亲听了十分镇静,对大释比关键时候的到来特别感激:“大表叔,边家人让你老人家为难了,边家有对不住朱大妹子的地方多包涵,我们怎么报答您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啊!”大释比赶忙将鬓发斑白的巴达母亲扶起,说道:

“大嫂子,是这个混乱的世道把好人逼成这样,我当初对贾家人看走了眼,相信了贾孝谦的话,说啥子对不住彩凤,两码子事,贾家父子的作为我们朱家也蒙受耻辱,我朱家释比世代为老百姓而活,慈悲为怀,驱邪扶正,从不依附任何权势豪强,从不畏惧一切邪魔妖孽,灾祸已经发生了,再不可扩大蔓延。今天,我即使是帮不了你什么忙,我也要尽我大释比这把老骨头的职责!”

老母亲一家孤苦无援之时有大释比奔来站到一起,这安慰就特别巨大。母亲与王习之带领一大家人齐齐给大释比跪下,患难见真情,永香也懂事地跪了下来。微弱的柴火和清油灯光里,二爸边仁义站着紧抓大释比的手感动得也要跪下说格都拜索(本地话感谢之意),便再找不到更好的言语表达。得黠和推布将跪着的人喊起来,大释比说你们这样就见外了,仁山的奶奶就是我朱铭典的亲孃孃(姑妈),手心手背都是肉。大释比叫得黠点燃灯盏,挂在神龛旁,自己又细查这老屋旮旯角落,乃数百年冷兵器时代产物,高五层(含照楼),从外小里大喇叭型窗口可知宽实坚固墙体,房身紧靠寨碉,既是住户也常兼为各寨首聚集指挥之所,几易其主,后转入保正边仁山手上而交与妹夫居住。大释比嘱咐巴达巴良余大林等年轻人不得轻易开枪发生战事,一切听他安排。

大释比和大家刚火塘落座,便陆续有寨中几个寨子的父老乡亲从后门或偏门进来,一会儿挤成满满一大屋,边家落难乡亲们就来了,边家人招呼不过来。巴达母亲说你们都回去休息,小寨子的余大林道:“大妈呀,我们刚睡下就有人传话,都晓得王先生边妹儿家被人围住了,我们睡得下去吗,我们就是死就死在一起,我这杆“老套筒”也不是打狗棒。”显然全寨人都闻风而动起来,家屋外围亦有乡亲声音。此时,便听到房外走动说话的人声,火把的光亮不时从从房顶和窗头映照过来,只听一个年轻人高吼的声音:

“喂!里面边家在的所有人听到:叫巴达巴良自觉出来受降,我们不愿意伤害其他乡亲,我们此来依政府指令秉公办事带回县衙候审,大家不要抗拒执行,”,听是贾灿的口音,原来他们已经占据所有周围楼屋。许子贵道:你们已经被包围,要想活着出来哪个都不要开枪乱动。

大释比带着两小徒上楼来到大房背,四周都火把马灯照明,母亲与大释比巴达商量对策,叫大林在外委布置指挥,大释比点着神杖给他们说道:

“许队长,贾灿,你们要带走边家人我管不着,但主人家白天请我作法禳灾,有约在先,这是我雷打不动规矩,你们要带人走我管不着,但要等我做完这台法事也好完工回家”。

许子贵与贾灿商量一阵,与大释比过不去就是对整个云头寨过不去,真打起来也不晓得后果是什么,便安排焦连成的大部兵力在外面警戒,自己和贾灿带起几个贴身从隔壁房背跳过来,跟着大释比下了楼。

众人自然让开道,一批人在火塘周围落座,部分乡亲因人多退出堂屋,得黠和推布也房背下来在火塘至灶房空地上跳起羊皮鼓舞,神秘的鼓点在寂静的夜里顿时喧闹起来,老释比便在神龛诸多神位面前奉香点蜡,双手作揖三叩首,熏染柏枝,芳香四溢,满屋烟雾弥漫而不伤眼,继而挥动神杖领着巴达巴良来到火塘东侧坐好,边家亲族及寨中老辈子们坐在火塘上把位。火塘是凹于地面的正方形坐台,可容纳30余人入座,寨中规矩:哪家有特等要事急事都会来的。巴达母亲、边仁义、王先生和寨中老者依次端坐,每户不来一人说不起走,更何况是朱大释比主持的敬神压邪除秽事,许子贵,贾灿也安排特殊座位,这是大释比的安排,他老人家开始口中念念有词,深秋天气火塘明火旺盛,火光里看见神龛下老释比长发飘飘黑大氅随风而动,徒弟敲鼓叫门边的兵士离远些,推布在门外放三声铁炮,震裂夜空。

此时主要人员都围坐火塘边烤火。

贾灿和许子贵合计想趁此把巴达两个人弄走,但巴达巴良及四周阵势,哪敢轻易下手,都荷枪实弹,许悄声说:不行,这么多人纯粹找死,大释比术道更是轻慢不得,冒然行动会坏事,晚上黑灯瞎火,你我都危险,只要全面布控好,有专人盯梢巴达和巴良一举一动,四周都有枪眼监视,其他兵丁留在外间堂屋。

许子贵专注看着老释比神龛前忙忽,他其实对神灵是有几分敬畏的,那次熊大脚板给他下过阳火,熊大脚板是有名的吊炉子,和朱大释比一起出师,有文(指朱铭典)武(指熊大脚)释比称号,许子贵一辈子耍枪,认为民间巫术,曾不信熊大脚板那一套,据说那次青石镇街上饭馆相遇一起吃肉喝酒斗气,大脚板将三匹瓦盖上他脑袋,上铺七张上咒的冥纸,下其阳火退其神光,姓许的开眼便见奇形怪状密密麻麻的小人眼前走过,无脚无首,有手无脚,或有脚无手,如面疙瘩(本地吃食名)川流不息,大脚板还叫他耍枪的手抬起,叫周围人往他手臂腋下看地面,当时也是天将黑未黑,便见地上阴人潮涌,都惊惧如泥木不敢再看,大脚板口中念念有词,什么天煞归天界,地煞归地府,凶神恶煞雄鸡点煞,年煞月煞日煞时煞等等他听求不懂。从此,许队长在本地区就不敢好耀武扬威。

许子贵包括手下十来个长期耍刀枪的兄弟伙,包括贾灿,在成灌坝区晓得些端公道士,那些大军阀们争权夺利相互开战,信这些东西得很,他许子贵一直端的是刀尖上的饭碗,当上连长后因为与专区李建柏老乡情谊来到岷西,据说他这队长以后要改任警察局长,他得稳重行事,少结仇家,人生何处不相逢。警丁忙着给他铺坐垫,实在也太困倦,要不是贾灿他也不想这么辛苦来与“地头蛇”纠缠,贾灿很有把握的样子结果怎么样?他意思绝不愿弄边仁山太太回去,他下不起这个手,李知事可能还会挖苦他球本事。队长叫来外面警戒的焦连城去找点酒喝行不行,焦不敢问房主王先生及家人,许便问大释比哪里有酒:

“朱老爷,人家熊大脚板就能空手拿酒拿菜出来,你也能不能整点好酒菜出来,我们不能白看您老人家噻。 ”说着抻下懒腰,看了看着旁边的贾灿,意思是你亲外孙发点言。场面显得几分轻松起来,上次来抓人得罪云头寨最凶的是防兵连的章金庭,保安队多看屯兵弟兄的脸色行事。大释比给许子贵说“酒我可以去找,菜就只有将就洋芋菜了,我没有办法,寨子上值钱的都那被你们抢空了,一个母鸡你们都没有放过哦”。许道:“老人家可不要冤枉我们保安队,云头寨的赔罪银一千大洋,拿回去的实物是要折价算成银洋的,我们保安队没得办法”。老释比说:你们这样做跟杀人又有啥子区别,寨子里这几天又饿死好几个人,山上可以吃的野菜野果野根根都刨光了,就差还没有全跑出去逃荒要饭,你们把边仁山几个人咋样了嘛?

许子贵道:“老爷子你有所不知,我们都是给官府跑腿的,我如果能说上话帮得上忙给边伯他们,那我就功德无量,胜造好多级浮屠了”。说完盯着贾灿笑。寨中老人等有听不懂汉话的,就问旁边人,推布就一一跟他们翻译成羌话。巴达巴良警惕着不说话,巴达虽然与贾灿眼睛相碰都未予招呼理会,贾灿特别神气,穿一套新式灰蓝色国军尉官军服,腰间别着盒子枪。许子贵的保安服显得逊色多了。

不一会,得黠和一保安果然抱来一坛杂酒来,外面下起了雨,身上已霖得浇湿,是大释比从小寨子余大林家买的,怕是全寨少数几家唯一之所存,许队长好不高兴,贾灿年轻不沾酒显示有些不屑一看,想拒绝也只好忍住。焦连成安排人殷勤去撺架柴火,有士兵把洋芋埋入火灰里。

大释比就此做开坛仪式,插了酒杆。先交寨中老者、巴达母亲、许子贵、贾灿等一应人士各自发了言和喝了酒。

贾灿依仗身后几个卫士,不高兴道:“外公爷,以边家人为首,跑到我们贾家屋里行凶杀人,实在天理难容,我幺爸我堂兄弟就是有死罪,也应该由官府给他治罪,你们可以控告押送给衙门嘛,姥爷的仪式完成,我们就必须要缉拿两名要犯归案,巴达弟兄顺从归案了,跟我们走一趟完全可以从宽处理嘛,边仁山大表叔他们也就有了放出来的希望,我那个老辈子团总俩爷子自己的民愤也很大,我们大家都亲亲戚戚乡里乡亲的,坐在一起好说好商量,我和许队长转去一定给李县长好生说情说理,这样我在青石镇街上对贾家邱家人也有一个具体的交代。你们说是不是?”

大释比走过来,挥着神杖道:贾灿,你是一个知书识礼见过大世面的军官,边家人有恩于你的母亲,你在外读书,是边仁山多次走到你们家劝过你叔父,王保根夫妇就是他欺负吊打逼死的,云头寨没有哪一家他没有刮削过,我没有种烟,但我也要给他交够烟捐烟款,边仁山就警告教训他再敢欺负朱家人,我们云头寨舅家人就敢来和他算账,你这位叔父才对我有所收敛没有再收我的特捐,但你这个老辈子就变得处处给边仁山为难找茬落井下石,你眼前坐着的这位巴达母亲你该喊她大表婶,是她把你母亲从几次寻短见中挽救回来的,是她曾经陪着母亲到县城教堂毛树生牧师那里捡西药治好的病。说实话,你这个幺爸贾德万没有把我朱铭典当老辈子看待,是他自作自受,他忤逆了云头寨边家、朱家、贾家的世代友好,忤逆了云头寨和你们贾家人的好关系好情感,你的爷爷贾孝谦在天之灵也不答应他,你爷爷是24寨筹建白空寺始主首事,去草地买牦牛放生积德行善,你见多识广懂的道理多,你不可能也反对像康敬这样的县知事,像张雪霏这样的团总,像高翔、边仁山这样的屯兵首领吧?天忞显应,神恩祖德,普救万民,我们大家都不该触犯吧!你不可能学了些歪门邪道回来吧?

一番话弄得贾灿一时语塞。

许子贵酒喝高兴了,有人将洋芋切成片烤熟给他下酒,兴致起来就跟大释比打赌,说老人家你作法要是能把面前坐着的这几个人弄来不见了,我们就在天地国亲师位的神龛前作证,明早我们就自己撤走好吗?您老若输了我们就带这家人走,我们对上面也好有交代,我转去还要处理热岖子的后事哦,哈哈哈。

王习之说到:“青石镇杀人事与我们没有关系,告诉你们,我的大哥大嫂是反对去杀人的,但贾团总激起的民变,逼得全乡寨人没得活路,是贾德万收了烟款又强行来铲烟苗,开枪打死了朱东泉儿子筛筛保,大家才来找仁山哥请他牵头的,现在你们又来这么多拿枪的来威胁我们,我们云头寨已来了一两百人我们房子周围,大不了大家一起上西天。小寨子余大林你们知道吧,就是余褔的儿子,屯兵队伍一个神枪手,他父亲那年参加高司令率领的屯兵抗捐战斗,汉军用煤油烧桥,余福用几十斤重的粪桶去扑灭,自己中弹牺牲,他儿子打死好几个敌手才取得抗捐胜利,现在余大林就在我们房子上头,我反正走不动,是被你们打伤的,难道你们要安心做贪官污吏的帮凶走狗吗?

许子贵说,王先生,你那些话说给李县长还可以,对我们不起作用,我只知道我们就是给官府当差跑腿谋生,你是边家女婿,有学问的教书先生,你自己好自为之。

此时火塘上坐人甚多,徒弟得黠高声道:噤声!我师爷曾经几次到不同的县衙驱邪迎瑞,今有铁质铜印加盖的各种神符张贴边家各处,俗语云:官有多大,“比”有多大,请大家禁声屏息才是信众的规矩,犯讳者后果自负。话毕满座寂然,许队长悄然呷口酒,贾灿在省城,知端公在成都坝区也很盛行,烧香朝庙络绎不绝,不错,就是邓锡侯王缵绪田颂尧刘湘这些人都在求神拜佛,他有些茫然也不敢造次。

俩徒弟击鼓绕火塘三遍,大释比自己向一水碗高念咒语,咪一口后向空中喷出,得黠和推布两旁站定,大释比在黑大氅的外面套上皮褂,羊毛在外,黑色表示为凶恶之事而做,戴了7块牛皮组成的法冠(羌语诗勒格达),其中5块皮上各绘一神像:正中为元始天尊,左侧依次为太上老君和太阳神,右侧依次为真武祖师和女娲。整个造型如莲花宝座,边沿有云纹,羊角纹和灵芝纹,红黑相间设色。手持法刀,刀身较长,两面分别刻有“真武祖师敕令”和“吾奉太上老君敕令”字样,其实就是一把短剑,刀柄为牛骨,刀鞘为牛皮,上面拴有铜丝线。大释比戴上法冠令,两徒大惊失色,师傅已三年未用。此时他左手摇动响盘,即小铜钹(本地称小响器,羌语西采拉),右手拄着神杖,神杖顶端造型与三星堆青铜人面像相似,周身刻满边鳞纹,是驱鬼镇邪时使用,足踏禹步(半蹲踽踽独行)口念经文,在火塘西侧众目睽睽下临场作法,先一段羌语,后一段汉文,大家都似懂非懂,多为七言骈句,大释比诵念的是上坛经典,第一部英雄史诗《羌戈大战》,讲述古羌部落因战争迁徙并定居岷江上游河谷两岸的历程,唱述两场战争,一是魔兵追击而发生的一场恶战,导致羌人九部落被迫分散迁离,有大哥阿爸白构率领一支羌人危在旦夕,这时天神从云间抛下三块白石变成三座大雪山,挡住了魔兵追击而转危为安;二是羌人部落最初定居岷江上游日补坝,后与戈基人交战,最终在天神木比塔帮助下用白石和木棒战胜了戈基人,之后阿爸白构设宴庆功,并分派九个儿子到岷江上游各地安营扎寨,重建家园。唱到龙来氐羌黄河头,征程漫漫几个秋时,情绪激昂慷慨悲凉,他被自己背诵的曲折情节感伤而热泪盈眶;第二部也是英雄史诗叫《赤吉格补》,叙述战乱中为死去的父母报仇的羌族孤儿──赤吉格补英勇复仇战胜凶恶势力的故事;第三部叙事长诗《木姐珠与斗安珠》,歌颂羌人的勤劳和智慧,反映人们不畏神权,追求自由婚姻的美好愿望;场边的巴达羌汉语言都知道而听得格外仔细,追求婚姻爱情自由给他的启发很大,他想到与青玉的相爱却不能爱的痛苦,他想,等事件平息一定去找他的心上人。大释比这些朗诵都意在说明对神灵崇拜的因由,并希望此次能得到这些神灵英雄的庇佑。大释比都是概括讲述,凄然间看到教书先生,便想到王习之先生讲过的感天动地窦娥冤,趁机借来朗诵道:天灾人祸,苦难重重,没来由犯王法,不提防遭刑宪,叫声屈呀动地惊天,喊声冤啊凄风苦雨。为善的受贫穷,造恶的享富贵。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凄凄惨惨两泪涟涟。这词语首先感染到有一定文化认识基础的贾灿、许子贵和巴达等人。

大释比睁眼看场子大多睡成一片,几个内大外小的竖格窗外大雨倾泻不停。

不知不觉大半夜,大释比今晚要诵念的经典还有很多,火塘上许队长及保安队酒后都昏昏睡去,焦连成突然进来叫醒许子贵,说巴达巴良怎么不见了?许醉眼朦胧一下弹跳起来定睛看前后左右,真的就不见了。叫醒身边贾灿,他头枕双手长抻抻睡在座位上,双脚伸到火塘边弹起来,互相抱怨一阵,叫起所有保安搜查整个屋子,打开碗柜立柜货,掀开架子,楼上楼下搜遍,大门、二门及要道都有得力兵士轮番把守,都说并没有没有看到人出来,里面的人也说刚才还都端正坐在板凳上啊?究竟哪个环节出的纰漏?都梳理一番没有头绪,许队长起来又亲自进了灶房、导楼各房间角落,包括放洋芋元根的地窖也找遍了没有,房顶和猪圈大门抄翻也没有这两个人,莫非钻地缝不成?,然而火塘四周哪里又有地缝呢?转来老释比正坐于上把位双手合十念起经咒,这这是大释比不同于别的释比地方,此谓大经咒,俩徒弟围着堂屋众人转圈敲响羊皮鼓。此时巴达母亲、王先生和边仁义三家人都东倒西歪睡在火塘边上。

许子贵不好发作,对大释比说:老爷子,那两个人呢?大释比眯缝双眼道:你不是说只要我把坐着的两人弄不见了,你就在天地国亲师位的神龛前作证,天明你们就自己撤走啊,我就不送你们了,云头寨人也不是随便就那么好欺负的。种恩得恩,善有善报!阿弥陀佛!

贾灿实在是困得不行,之前他可一直未睡,仔细听着老释比演诵英雄史诗,这是省城好多中外专家学者感兴趣研究的古羌民族文化呢,刚才巴达就一直在坐在眼前啄瞌睡,怎么可能就没有见了?百思不解,起来和许子贵又将此屋找翻转也没有找到,莫非真会隐身飞走,或钻进地缝,不可能的,保安和团丁里三层外三层把守得严严实实。寨子巷口余大林的队伍也正严阵以待,许队长自己赌言在先,理失大半,如之奈何?

原来大释比手下得黠和推布忙前忙后,走去走来,一下是敲鼓,一下是打锣,大释比的这点障眼法虽是小菜一碟,但毕竟是两个大活人,哪有什么地缝和隐身术?巴达巴良早已进入灶房侧面的暗道里脱身,那是掩藏于半入墙身的高大笨重立柜,柜里装着碗盏坛罐,下部隐藏有开动滑槽的扳手,上面盖着底板,别人看不出来。不开动扳手,你就没有办法移动立柜,那暗道直通于碉楼,以前碉楼与碉楼之间都有暗道。据传某朝代打仗,被敌方发现暗道进行全面堵塞,许多人闭死在里面人,高碉被撤毁,由此数百年没有再使用。现今使用的这段暗道,已被大释比念经超度解秽驱邪等法事活动,派人收捡遗骨掩埋打整干净了的,只有边仁山夫妻王先生大释比几个人知晓,灶房与火塘几步之遥,人又多随便遮掩装饰,这是边仁山当寨首从大释比那里知道秘密买下此屋,当时屯兵与川军阀在这一带交战,边仁山和王习之重建时秘密疏通的,不到万不得已不用它,巴达和巴良坐之良久,当时薰的柏枝烟雾满屋弥漫,香气馥郁,大家正全神贯注听大释比用汉语唱诵英雄史诗。

两大活人确实从人间蒸发了,全体兵士倾巢出动再将边家老屋,及周边下寨进行地毯式搜寻,邻近家户的地窖底层的畜圈也搜查了也没有找着,大释比面前大家岂敢诳语妄言,许子贵自己下的赌语,贾灿相信科学绞尽脑汁亲自寻找过遍,什么也没有,直呼上当,他肯定了这一定是朱姥爷子的本事,难怪不得省主席身边专门聘有军师“刘神仙”刘从云,说他星相阴阳测字算命是神算,在重庆大佛寺办了一个百子训练班,美其名曰21军干部班,想来他还该真去争取钻营一下。

凌晨,贾灿许子贵他们怕朱大释比生气给些不利咒语,天亮时都灰灰离开云头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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