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古称巴陵,又称为岳州。始建于春秋时期,是一座很古老的城池。其城北枕长江,南纳三湘四水,江湖交汇,怀抱云梦泽。本朝武德四年,改前隋巴陵郡为巴州,武德六年因为和四川巴州名称相同,易引起混淆,遂改为岳州。贞观元年太宗皇帝分全国为十道,岳州隶属江南道。开元二十一年又改隶江南西道;玄宗皇帝天宝元年改回巴陵郡,唐肃宗乾元元年在此改回岳州。岳阳本为湘阴故郡,前隋开皇年间,改岳阳县为湘阴县,改巴州为岳州。次年,以原岳阳郡属地玉州划归岳州,于是以“岳”字命名的郡名由南向北平移。这就是岳阳明明在幕阜山(也称天岳山)以北,按古时“山北水南为阴”的堪舆惯例,此地只能称为“岳阴”,却偏偏称作“岳阳”。
“岳阳楼,”庞勋看着许佶,缓缓地道,“岳阳楼始建于东汉建安二十年。地处岳阳城池西门城墙之上,紧靠洞庭湖畔,下瞰云梦泽,前望老君山。本朝贞观年间,曾重修巴陵城楼,城上楼阁初见规模。开元四年,时任中书令张说再次扩建,取名南楼,又名岳阳城楼。玄宗皇帝天宝年间也曾经重加版筑府城,重修岳阳城楼,是故岳阳城池坚固,城墙高大厚实,易守难攻。再后来那个被玄宗朝贺监称作“谪仙人”的吟游诗人李太白写出了那首《与夏十二登岳阳楼》:
“楼观岳阳尽,川逈洞庭开。
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
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还有《留别贾舍人至二首》中有:
“试拂倚天剑,
西登岳阳楼。
长啸万里风,
扫清心中忧。”
从此以后,岳阳楼就定名了。”
“大哥果然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许佶笑道,“刚才那句‘试拂倚天剑’,听来很攒劲!”
“二弟,谬赞了,愚兄这都是不入流,照抄照搬而已!”庞勋有些不好意思。
“嗳,大哥此言差矣。吟诵李太白的诗篇,那是仰慕之情不可抑,比起那些剽窃他人诗词文赋,冠冕堂皇,招摇过市的伪文人骚客光明磊落多了。”许佶忽然有感而发,禁不住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沽名钓誉,拾人牙慧,欺世盗名以图进身,着实可鄙,连我辈这等粗浅之人都以下眼观之!”
看着一身甲胄的许佶今天突然“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庞勋感觉甚是好笑。有种张飞在长坂坡断桥唱起碗碗腔的通感。
从广运潭登舟经东渭桥仓码头入陈仓,弃舟跨马,至阳平关嘉陵江(唐德宗贞元末年,山南西道节度使严砺疏通了嘉陵江航道)渡口,从嘉陵江入长江,再顺江而下,所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朝发白帝,暮至江陵。旬日便至洞庭湖域内。
巴陵郡一带的宏阔态势,盘亘在以洞庭湖为首胜景的周遭,衔远山吞长江,浩浩荡荡,横无涯际,朝晖夕阴,气象万千。
中常侍高晶、张敬思这趟差事有些辛苦,一路舟车颠簸,轻车简从,不似往日的前呼后拥,场面很大。关键是还没有什么油水可以捞。更要去给一伙从边地反叛的悍卒去宣读圣旨,进行宣抚,两位中官也是没有十足把握。
“知道王军容为何要设宴饯行吗?” 张敬思尖声尖气地问高晶,“还馈赠了一堆东西,为何如此?”
“愿闻其详,”高晶挠挠头,“还请张公公明示。”
“王仲甫被杀,这笔账高公公以为王军容会善罢甘休吗?”张敬思阴森森 地笑着,“打狗还得看主人吧!”
“那圣上的旨意怎么办?”高晶小心翼翼地问,“不是明旨赦还了吗?”
“圣上的明旨那当然要兑现,不然怕高公公在霍军容那里不好交代,” 张敬思摸摸下颌,“这山遥水长路远沟深的道上,还没有几个山贼草寇啦?”
“山贼?”高晶有些糊涂了,“怎么?张公公不妨直说!”
“爽快!咱们夹在中间最不好做人,那就把一碗水端平。领了王军容的赏赐,自然也是要办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嘛。” 张敬思搓搓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呀?”
“一切听凭张公公处分。”高晶拱拱手。
临出长安时,王军容派人暗示张敬思,神策军兵马使还有一个空缺,这个暗示不时在张敬思的心田跳跃。
庞勋和许佶带着队伍开近岳阳城时,将近晌午,天空万里无云,太阳炙烤着大地。这边城楼上大概有二三百兵丁,稀稀拉拉地站着。
“扎营,” 许佶下令道,“戒备!”并派出斥候分头探查。庞勋早已下令在靠近岳阳城三十里地的林子里埋锅造饭。吃了中饭,才抵近岳州城,避免朝廷的军队在徐州军就餐时发动攻击。一到城下,就选择有利地形,设置营寨,摆出一个防御阵型。
现任湖南观察使于李丛可以说是庞勋等人的“故人”。庞勋、许佶等人起事时正是桂管观察使李丛调任湖南观察使,桂州主事虚位以待的档口。李丛大概并不知晓,在不经意间给许佶、庞勋等制造了机会。
庞勋等落脚不久,洞开的城门里驶出几十匹高头大马,迎面一人紫衣金玉带服饰之人,许佶认得那便是李丛,以前在桂林演兵场上远远地看见过。后面一人深绯衣金带服饰,陪在俩个浅绯衣金带的身边,此二人看品级应该是五品官,再看其头上的明黄色伞盖,加之面色白净,颌下无须,料想是中官。一堆绿衣、青衣官员一百多人扈从左右,好不威风。
庞勋推了推许佶,“迎一下。”便领着“兄弟会”及几十个军校步行迎上前去。
“来者可是粮料判官庞勋、都虞侯许佶一干人等?”那个紫衣服饰的官员高声道,“本座乃新任湖南观察使李丛,这两位是京师来的中使,张公公、高公公;这一位是岳州刺史崔芸卿崔大人。两位钦差,奉当今旨意特来宣抚,尔等还不跪下接旨?”
庞勋等人一怔,张敬思拿出一道明黄色绢帛,清了清嗓子尽力大声道,“庞勋、许佶等一干人接旨……”
庞勋看了看严阵以待的王弘立、姚周,咬咬牙,跪了下去。
一堆之乎者也的八股之后,庞勋总算听到了,“”既往不咎,赦还本乡”的字眼,心里敞亮了许多。
“庞将军,领旨谢恩吧,”张思敬笑容可掬道,“此翻种种皆因徐泗观察使许彦增欺君罔上,不守前约,辜负圣恩。才生出此等事端,咱家已经奏报御前。庞将军,朝廷业已很有诚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张公公,庞某等深感圣上恩深义重,明察秋毫,我等明日便打道返乡。”庞勋试探道,“不知公公以为然否?”
“庞将军,这样想,那是极好的,”张敬思干笑两声,“汝等健儿食朝廷饷银,配给田产,免除赋税,家人有所依仗,尔等穿衣住行皆有司分发,虽然耽搁了些时日,一路经营,所获颇丰呀!”
“呃,这……”庞勋一时语塞。
“我等思乡心切,一向也安分守己,偶尔有个把健儿喝酒闹事,那在所难免,还望贵使明察!”许佶分辨道,“历年来攒下了一些家当和盘缠,倒是真事。当然,下官自当奉上薄礼,还望贵使及诸位大人笑纳。”
“嗳,此处非言语之地,李大人和崔大人已在岳阳楼上备下酒席,饮酒歌舞,款款而谈岂不更好!庞将军、许将军,列位将军,请!”张敬思满面笑容。
“列位请!”李丛附议。
庞勋、许佶对视一下,又转眼看看那些已经入临战状态的徐泗健儿,心一横,走,上岳阳楼。
本朝吟游诗人孟浩然有“八月潮水平,涵虚混太清。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楼。”极尽夸张之能事,写活了八月天洞庭湖的波涛汹涌,欲渡而恐失舟楫于江湖的惆怅。
岳阳楼上果然眼界开阔。
入席,饮酒,歌舞,琵琶、箜篌、芦笙,笛子,腰鼓,一曲《破南蛮》,引人入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