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
困死庞勋。
元密心中暗暗较劲儿,庞勋上次玩我,这次我就给你来个环绕宿州州城,近距离安营扎寨,在气势上造成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分明是要给庞旭来个“瓮中捉鳖”!
元密传下将令,部队成翼型队形,向城池包抄上去。
忽然,狂风大作,迎面扑来。劲风携带着细小的沙粒,吹得官军有些张不开眼。
什么扇面攻击阵型,一字长蛇阵型等等都来不及施展,就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好不容易冲到了城墙根下的茅屋处,城头上“嗖嗖嗖”射下来密集的火箭来。
近来,天气一直晴好,没有什么降雨,茅屋上的茅草都是干燥的厉害。大风一吹,有些表面的茅草,竟然随风而去。
也不知道元密和庞勋是否想起了少陵野老杜子美的“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茅飞渡江洒江郊,高者挂罥长林梢,下者飘转沉塘坳。”
说时迟,那时快。城根上的茅草屋立马就着火了。火就风势,愈烧愈烈,有一些烧着的茅草居然腾空而起,飘飘荡荡地径直朝着元密的连营飞了过去。
片刻之间,元密的大营也成了一片火海。
元密麾下的这些官军,这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走投无路。前面是宿州城,城上火箭以及滚木礌石倾泻而下,根本没有办法靠近。身后是已经起火的大营,浓烟滚滚,火苗跳动。
即使侥幸越过了失火的营地,但横在面前的却是断流改道的汴水,汹涌澎湃。水火无情,加上庞勋指派姚周,王弘立从不同方向对着惊慌失措的徐州官军一阵冲杀,一时间元密阵脚大乱,死伤三五百人。
官军毕竟人多,一阵乱后,渐渐稳住了阵脚,庞勋的人见好就收。又缩回了宿州城。
元密召集手下将佐,虽然吃了点儿小亏,但看得出,庞勋这伙贼人是要固守城池。既然贼人要固守,我们就准备和他们打持久战,困死他们!
夜幕渐隆,宿州城里打更人来回穿梭。只是今天夜里的打更人都有些阴柔纤细,走近一看都是妇人。
难怪那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听起来,有些低声下气,低眉顺眼。
男人们呢?
男人们都被新任兵马留后庞大帅抓去搬运粮草物资以及府库中的银锭了。据说庞大帅让人把城里所有的大船都收缴了起来,准备装载粮秣物资,顺流而下。
“庞大帅这是要进入长江当水匪吗?”
“八成是要去太湖一带吧。”
几个打更的妇人私下叽咕着。
“你们甭瞎说了,小心让探子听见,给抓去拔了舌头!”一位年长的劝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家都噤声了,只有打更的铜锣声在夜色中弥漫。
这头,庞大帅也没闲着。大帅府,就是原先的宿州刺史府内,刚刚结束了夜宴。庞大帅宴请从长安来的贵人——中使张敬思。
“天使,张大人,还请在圣上面前多美言几句,成其好事。而今庞某奄有一州,披甲数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这个兵马留后还是做得!这里有缣帛千批,不成敬意,还望天使笑纳!”庞勋拱手道,“他日裂土分茅,庞某肝脑涂地,绝不忘张大人提携之恩!”
“庞大帅客气了!”张敬思拱手回礼道,“老奴必当在圣人面前坦陈大帅的神武睿智,可堪大任,竭尽所能为大帅游说!”
庞勋再三拱手感谢,命令周先生带着一队人马,由张行实扈从一路送到汴水一东的官道,目送张思敬和他的扈从以及那个俏丽的小妾往西而去。
送走了张敬思,趁着夜暗,庞勋扬帆起航,满载而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元密才得知庞勋一伙已经弃城而去。留下一座空空如也的宿州城给自己。
完了,这下完了。
中使有可能是已经被庞勋这伙贼人给杀害了!崔大帅交给自己保护天使的任务,看来是没有办法完成了!这,这怎么向崔大帅交代呢?怎么向长安交代呢?元密的脑地“嗡嗡”直响。这件事情才是通天的大事儿,这可如何是好?
思虑所及,元密即刻传令全速追击。按照往日的惯例,此刻正该是进早膳的时候,但想起徐州观察使许彦增大人对自己的栽培和提拔,想到中使被杀可能带来的严重后果,元密想现在唯一补救的办法就是立马去追!拯救天使是目下的第一要务!
追上了解救出来了是万幸!万一不幸天使大人以身殉国了,我元密可是尽了全力去追赶了的。虽然没有功劳,苦劳总是有的吧!
于是,众官军饥肠辘辘,在元密的呵斥下强行军,快速前插。终于,在中饭时节赶上了庞勋的收尾部队。
杀呀!元密高呼道!
带头冲杀过去。
庞勋的人并不恋战,抛下停在堤边的大船,一下子就溃散到了堤岸后面;原本在堤岸后面列阵的几百人也马上溃退,失去阵型,一股脑涌上的一旁的小山坡。
元密见此情景,大喜过望。
“乌合之众,何足挂齿!给我追!抓住庞勋,重重有赏!”
元密以为庞勋的这伙人惧怕自己的的强力冲击,纵兵掩杀。
等到元密麾下的官军都冲过了堤岸,停在岸边的大船,都掀开了先前覆盖在上面的鞔布,王弘立、姚周、张行实各率领五百人从后面包抄上来。
爬了半天坡的官军又饥又渴,背后遭到痛击;恍惚之间,那群被赶得捧头鼠窜的庞勋部卒,突然之间就调转了方向,在梁丕的带领下,向下冲锋!
前后夹击,杀声迭起,元密被包了饺子。
徐州官军得势时器宇轩昂,失势时即刻就毫无斗志,光想着跳脱报名要紧。
看见有一处没有庞勋的人马,元密带着一众人就往那边奔去。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忽然一个巨大的荷塘出现在面前。元密顾不上欣赏荷叶、含苞欲放的荷花以及嬉戏在荷叶下的鱼儿。也顾不上回忆小时候领略过的荷塘月色。
直接就闯进了荷塘。过了荷塘,就能活命!骑马的,徒步的,全都涌进了荷塘。
一进去才发现,坏了,荷塘里淤泥很深,好多官军直接深陷淤泥,个子高的达及胸部;一些个子较矮的,已经到达下巴了。
“围三缺一!”元密喃喃道,“老子着了这庞勋匹夫的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