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元密在东校场点齐三千人马,这就是徐州观察使司掏家底的力量了,这还包含了最近新招募的一部分新卒子。
徐州观察使崔彦增带着都押牙尹勘、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等一众幕僚都来送行。元密素来治军严苛,这时列阵,军容严正,军威甚盛。
辎重民夫一大帮,呼呼啦啦。
首先是六匹驮马,每一“火”士兵的物资营帐全都放在驮马上。当然其中也夹杂着不少骡子或驴子。那就是说这些个“火”的十个兄弟都是清苦人家出身。但也总得有个脚力吧,那就退而求其次,买些脚力健壮的驴子或骡子。除此之外,辎重车上还横七竖八地堆放着帐篷、铁铲、凿子、斧子、钳子、行军床、行军锅、缰绳、马盂等什物或工具。
旌旗在破晓的微风的飘拂,一个残月还挂在管道旁的大柳树稍上。
出得彭城北门,一路趋向任山。元密心潮澎湃,终于可以有机会扬名立万了。到时候,朝廷少不得要给他元某人一个军镇,宣武、朔方……,最好不要去桂管,那边老是不消停,最好去西川,淮南也不错。
派出去的负薪者回报说,庞勋一伙就在任山脚下的一处山坳里扎的营盘,距离元密的大营大概二十里地。这真是一个好消息。那个山坳就是任山馆所在地。三面都是高坡,只有一面是出入的碍口,等到月黑风高,他元密就要前去拔营略寨。可笑这个庞勋,居然就在任山馆呆着,这不是正好瓮中捉鳖吗?
只是这支官军的人数加上民夫也就不到四千人,这是让元密最不痛快的。没办法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要是按照以前惯例,握有足足两万士卒,我元某人还犯得着去偷袭吗?那直接就明火执仗的前去剿灭了!
但目下,只能凑合凑合吧。只恨我元某人生不逢时呀!虽然李卫公的那些兵法论著,元密烂熟于心,但现在他也只能随遇而安。
朝廷对于每次出征时的军队数量是一定的程式的。按例,大将出征,势必每次授兵两万人。在过往的两百来年岁月里,有那么一段或是两段,确实是如此办理的;那都是本朝太宗、玄宗年间的事儿了。但也会根据实际情况酌情增减,临时更定。
至于兵种的组成结构,按照李卫公的教诲就是:一支四千人的野战部队,称为“中军”,必须达到七成兵力,估摸至少有两千八百名战斗人员。
这当中,有八百名弓弩手,弓弩手又分为弓箭手四百人;弓弩手四百人;刀盾“跳荡”五百人;重步兵和多用途步兵八百人,机动作战五百人,轻骑兵两百人。
按照本朝行军作战编成,机动作战人员务必占三成,是所谓“大率十分之中,以三分为奇兵”。古典时代任何军队都会搭配散兵和轻步兵,作为重步兵接战前的袭扰作用以及补充重步兵缝隙。
元密这支救火军团,没有超级重装骑兵与重骑兵,轻骑兵作为斥候和游骑兵也就两百人。
重步兵装备配备了长矛,鹤嘴镐,斧头,贴身匕首,双手刀,单手刀,角弓,三十支箭。
轻步兵装备:步兵长弓,一百支箭,斧头,格斗匕首,双手刀,单手刀,鹤嘴镐。
在帝国漫长的征战中,专职轻骑兵逐渐淘汰。一个军团只保留一两百名轻骑兵充当游骑兵。因为重步兵装备马匹,所以轻骑兵追击溃军的任务也直接由重步兵取代。多用途步配备兵步长矛,陌刀,塔盾,鹤嘴镐,斧头,匕首,双手刀,单手刀,角弓,支箭矢三十支,腰开弩,支弩箭五十支,作为四个兵种的预备兵力,视战场实际情况补充加强任意兵种。
元密这时召集属下将佐,商议如何在夜袭当中,不伤及中使。
记得那会儿出彭城时,徐州观察使崔彦增大人曾暗中嘱咐,任何时候攻击庞勋都可以,但有一点务必小心,那就是千万不得伤及中使张敬思。
这多少有些让元密投鼠忌器。元密作为一个将门弟子,对宦官素来没有什么好感。但这次要是处理不好,也是一件麻烦事儿。以后的加官进爵肯定会被人掣肘,横生枝节。元密一边喝茶,一面看着面前的这些属下。
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
反正也没有理出一个妥善的办法来。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几个人真正愿意去为一个太监白白丢失自己的身家性命。
只是这层窗户纸大家都不愿捅破。看破不说破嘛。大家都明哲保身。虽然最终也没有议论出一个确实可行的好办法,但大家都很热烈的参与其中。
直到晚膳时分,元密只好吩咐大家饱餐一顿,准备晚会上行动。只是叮嘱看见绯色朝服打扮的,都多留心点,那多半就是中使大人。
“最好庞勋一发狠,剁了那个没把的阉人才好!”元密心中暗道。
晚饭后,元密记起早上出来时那一抹“杨柳岸晓风残月”来,下弦月,呵呵,天助我也。
“不要掌火,各队队正率领本队部众,全都下马持刀,摸上去,果断处置!”元密出发前命令道。
摸上山坡的官军看见那厢山坳中影影绰绰的篝火,和森罗棋布的人影,突然就心生恐惧。大家都蜷伏不动,且待别人带头冲下去。
看到如此情景,元密传令冲锋,违令者“斩!”
看着督战队横刀出鞘,这些官军不得已冲下了山坡。
元密正感觉这次出击还挺顺利,之前的那些担忧都随之幻灭了,须臾之间就听到了一声高喊——
“草人!”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嗓子。
“大帐里全是穿衣服的草人!”一个校尉拖着一个草人急速奔到元密面前。“将军,上当了,全是这样的草人!”
“撤!”元密脊梁骨一凉,感觉自己掉进了庞勋的陷阱,指不定这桂林戍卒在哪里给埋伏着呢,“立马给我撤!”
冷汗顺着元密的大颡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