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运河宿州段,押着张敬思的那伙强人才追上庞勋的船队。
“丹阳汤群前来投效庞大哥,” 在经过张敬思确认,那就是庞勋一干人后,行船在侧的那伙强人首领高声道”献上,美人和金银细软,万望大哥笑纳;并朝廷鹰犬一名,听后庞大哥发落!”
看到有三艘船疾驰而来,居中一艘较大的官船,庞勋心下一惊,莫非后面的团练追上来了?
此刻听闻是有人来投效,有种喜不自胜的感觉。“好说,好说,敢问这位豪杰,可是润州豪侠汤碧波?润州‘混江龙’的威名,在下早就如雷贯耳!”
“正是汤某!大哥见笑,小弟在江面上讨口饭吃,小打小闹,现今庞大哥雄风乍起,势不可挡,小弟特来给大哥牵马坠蹬,以供驱使。”汤群抱拳道。“这个中官,说是大哥故交……”
看见张敬思,庞勋有些吃惊,但随即就沉静下来,抱拳道,“不知中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一面转头对汤群道,“汤兄弟,这张中使是皇上驾前的红人,是替圣上来宣抚的,赶紧松绑!”
又连连拱手作揖对着张敬思道,“中使大人海涵,这位汤兄弟不知大人身负圣命,有所冒犯,那也是出于对在下的一片护持之心,来呀,扶中使大人一行上大船见面!”
大趸船上,庞勋又给张敬思施礼致歉,汤群就有些略感尴尬了。本来是准备慷他人之慨,借花献佛,递上个投名状,这下倒好,感觉有些拍马屁拍到马蹄子的意味。
“中使大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在下莽撞之人,实在是有眼不识泰山呀!”汤群跪在甲板上连连磕头。
“无妨,无妨,”张敬思道,“要不是你,老奴还不会这么快就赶上庞大人呢,你实乃有功!”
时维九月,雨后的积水消尽,寒凉的水潭十分清澈,天空凝结着淡淡的云烟,暮霭中山峦呈现一片紫色。九月二十八日,庞勋一行弃舟登岸,终于到了徐州地界。庞勋等扎营在茱萸山一线,这茱萸山又称九十九顶莲花山,属淮阴山脉,周围大小百余山头,几乎峰峰有名,连成一气,森石林、灌丛、灌节丛、衡疏四种植被数百种植物分布其中,景深木秀,绿涛汹涌,易守难攻,是一个藏兵的好地方。
庞勋、许佶等对这些桂林返乡戍兵们说,我等擅自北归,无非思念妻子儿女。听说有朝廷密敕颁下徐州本军,等我等进得城后就要身首异处,株连九族。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大丈夫与其自投罗网,为天下人耻笑,不如放手一搏,据城拥兵,到时是战是和,都有所依托。目下我等势必得同心协力,赴汤蹈火,才可趋利避害,免祸端,求富贵。众人踊跃称好。
“再递一份‘投名状’给崔大人如何?列位兄弟意下如何?”庞勋道,“崔大人会很受用的。”
大家面面相觑。
“庞将军,你犯不着那么惧怕崔观察使,老奴一路护送至此,这是奉旨行事,”张敬思道,“给一个徐泗观察使递投名状作甚?圣人文盛武德,庞将军多多上书京师才对!”
“啊,中使大人所言极是,”庞勋笑道,“圣上英明神武,但彭城山遥路远,崔大人在此乾纲独断,一言九鼎,生杀予夺,我等能不惶恐?”
王弘立等一听此言,都有些愣住了。昨夜还讲举事,现今又变卦了吗?
姚周等都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了许佶。许佶淡淡一笑,轻轻点了点头。“送中使大人回牙帐休息,我等和庞大哥仔细参详参详……”
“兵者,诡道也。”许佶道,“大家跟着庞大哥干就得了……”
转眼进入十月,庞勋再递申状,言辞激烈。要求把都押牙尹勘、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这三个‘天怒人怨’的军将罢职,并言明要将自管桂北还将士别置二营,这二营共为一将,由庞勋自己节制。
“都押牙尹勘、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此三者,皆宵小之辈。功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可许。杀良冒功,贪墨军饷,忝在幕府,性素昏聩,倒行逆施,冥顽不灵,背信弃义,蒙蔽圣听,以致军纪松弛,军心涣散,人神共愤,是为国贼。书曰:多行不义必自毙。诚请诛杀三贼以谢天下,以慰军心。
事急从权,今宜别置二营,共为一将,庞勋不才,为州郡计,斗胆任事,出为将佐。便宜从事,从容节制。则州郡可安,徐卒可安,天下可安。然则,兵峰时起,生灵涂炭,漕运阻绝,盐铁废弛,京师钱粮荒竭,圣人天威降临,州郡何以自处?望早励良规,自求多福。勋佶等百拜顿首。”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崔彦增到底还是个读书人,看到此,不觉气的鼻子都歪了,随口就整出了韩愈《调张籍》中的两句。抬手就把庞勋的申诉状投掷在地。
“尔等都听听,庞勋这厮目无上官,拥兵坐大,”崔彦增捋着胡子道,“本座还是丑话讲在前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听之任之,势必不可收拾,不如在其立足未稳之际,一举歼灭之!诸位以为如何?”
“庞勋这等狂悖之徒,自管桂驻地私自北归,已然触犯我大唐律令,圣上仁德,天恩浩荡,赦其无罪,其不思悔改,不报天恩,如此大言炎炎,实属十恶不赦,愿大人为我等做主,出兵剿灭!” 都押牙尹勘跪倒在地,俯首于地。
“属下附议!”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也双双跪倒,如法炮制,依葫芦画瓢,俯首于地。
其他属下也纷纷跪倒,俯首于地,“属下等附议!”
“如此甚好!”崔彦增道,“不知那位大人肯领兵作战,为朝廷出力,为本座分忧?”
“属下保举一员,保管马到成功。”都押牙尹勘、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异口同声,抱拳道。
“说来听听。” 崔彦增道。
“若如大帅亲提大军,那是再好不过,但眼下守护彭城乃头等要务;都虞侯元密,为人机警,晓畅军事,深得大帅器重,可堪大任;属下等愿侍奉大帅左右,参襄军务,以效犬马之劳。” 都押牙尹勘道。
教练使杜璋、兵马使徐行俭也声言附议。
“如此,甚好!”
崔彦曾遂命都虞侯元密为将,率兵三千人前去讨征庞勋,同时命宿、洄二州出兵邀击。
庞勋要的就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