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惟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实多忧患!”怀虚大师继续吟诵道。“庞施主与贫僧有缘,切记此刻风景山色。奉上老衲手译“卢舍那圣书”一卷,权当见面礼,或可助力施主知故旧、悟当下,明来者。他日果然再会,可参禅偈于我荒山乾明禅寺。”
乾明禅寺位于岳阳州烬迦岭,始建于东汉灵帝中平元年至少帝光熹元年间,初创时期寺名取为“永庆寺”。建筑宏伟,布局雄浑,大殿内供奉释迦牟尼佛、弥勒殿供奉白衣弥勒佛金身、藏经阁供奉有来自西域的《大云经》《大藏经》各一部,天王殿、齐堂等各司其职,僧房众多;寺内有古柏一株,相传是“禹(大禹)导水过九江至东陵(即巴陵)乃沱潜既道(即华容沱江)云土梦作乂”,其时居巴州时亲手所植。晋武帝咸宁三年,取佛教“乾元永盛”之意境,更名“乾元寺”。
本朝显庆三年高宗皇帝颁诏书将巴陵“乾元寺”敕更名为“广福禅院”,并赐以“广福禅院”御书匾牌。武周时期,武则天因为以女身称帝,和传统观念里的“约定俗成”格格不入,是故就到处搜罗根据,以示自己上位的正当性。而《大云经》正好记载有女菩萨为转轮圣王的语言,这恰好为她所用。
于是广建大云光明寺,武则天自称弥勒下凡,并由宗秦客造出一个“曌”字,用为自己的名字,拜火教的徽章是一个呈雄鹰型的火焰,神龙政变后不久,武则天薨了,乾陵的无字碑头的蟠龙翻滚也雕刻成为火焰状,这是后话。于是广福禅院被武则天赐名“乾明寺”,那时是摩尼教的黄金时代,乾明寺也成了摩尼教的道场。弥勒殿中的弥勒佛是披着白色的披风的。
玄宗皇帝君临天下时,昭告天下“摩尼法本是邪见,妄称佛教,诳惑黎元,宜严加禁断。”下令大唐子民严禁参与。“安史之乱”后,因回鹘助唐平乱,摩尼教借力回鹘,有所恢复。会昌灭佛,朝廷搂草打兔子,连摩尼教一起猛收拾,摩尼教隐匿江湖。
唐宣宗在当皇太叔时,经常秘密地微服出访,一般都去名山大川,结识了很多大德禅师。刚一当上皇帝就给下诏讲“佛者虽异方之教,深助理本,所可存而勿论,不欲过毁,以伤令德。会昌中灵山古迹招提弃废之地,并令复之,择僧之高行者居之”,唐懿宗继位,唯以崇佛为是。
这位怀虚大师就是怀远大师晚年代师傅收的徒儿。足见这个僧人佛法精深,造诣非凡。大师娓娓道来,引人入胜,如福音降临,众人虽然都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依然觉得如沐春风。
“大师,在下记得了。请受我等一拜。”说完,庞勋”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其他人也纷纷跪倒,庞勋等拜了三拜,起身后,庞勋道:“大师,来的仓促,一时未备花红,这里有南珠几颗,算是借花献佛,权当我等奉上的香油钱。”
“也好,如此,那就贫僧就却之不恭了,”怀虚大师哈哈大笑道,“贫僧手上这串四果天珠,就赠给庞施主了,受珠还珠,各得其所,也算功德无量。”
离开圣安寺,几人上马快步回营寨。王弘立报告说,岳阳城楼里没有异象,军士马匹都业已饱餐,枕戈待旦,庞勋心下稍安。
军帐中,庞勋道,“众位兄弟,今日参加岳阳楼宴饮,有何感想?”
“这两位中使来岳阳前势必拜会过崔铉司空,不然,怎么会有那郢州酒喝?当地的松醪春已经是极好喝了,想必是荆南节度使崔相公送的。”许佶摸摸下颌的短须,“这位崔大人出将入相,那是一个狠角色,十年前大中年间宣州都将康全泰驱逐观察使郑薰自立,朝廷尚在犹豫不决,可这位司空大人一出马,就斩杀了康全泰,进封公爵。素知战事,行军打仗,诡计多端,如若我等要从其荆南境内过去,明火执仗且不易,赤手空拳?岂非羊入虎口?”
“这两位中使闪烁其辞,虽然诏书上讲赦罪放回,但倘若有人心怀芥蒂,暗中动手,意图于我等,一来为朝廷除去烦恼,二来也发泄了自身的仇怨。宁武军麾下银刀军卒都是明摆着的例子呀,朝廷那次是不动刀呀!”刘晶有些激愤地说道。“总感觉那里不对!”
“这岳州城城池高大坚固,为何朝廷对咱们这样客气呀?还不是元和后各处的兵力大大消减,神策军却日益膨胀,京师周遭,盘踞了那么多的卫军。各地能维持自身安静就不错啦!”赵可立道。“此处的驻军也为数不多,徐泗素来多剽悍威猛之士,声名远播,尔等有所忌惮罢了。”
大家议论纷纷,庞勋却一直在把玩那串“四果天珠”,一言不发。
“大哥,时至今日,兄弟就不再隐瞒了,小弟当年就银刀军中三团六小队的,王侍中智兴公之后,王式担任宁武军节度使,对银刀军痛下杀手,我队中兄弟几乎被杀殆尽,三团脱出生天的不足百人,这帮弟兄中亦有隶属宁武军其他团队之人,当年的银刀七军故人再次聚首。”傅基顿了顿道,“为今之计,应效法王侍中智兴公当年故事。”
……
“大哥,拿个主意吧”,许佶见大家议论的差不多了,就起头道,“今日在圣安寺,我等就已经知晓,大哥绝非我等可以望其项背,他日他哥封侯拜将,可不要忘记我等兄弟们呀!”
“众位兄弟,手中的兵器那是决计不能放下的,看情形,二位中使必然已经和司空崔铉商议妥当了,只等我等入其彀中。以崔铉的为人,非得尽数斩杀我等而后快!”庞勋扫视众人,”王仲甫的事情,十军军容使王宗实肯定要找我等的霉头,圣安寺的吉凶签亦得到怀虚大师的破解,也在提醒我等谨慎防范,行路当心。我有一计,不知众位兄弟可有胆气否?”
众人都道,大哥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就不要卖关子了。
“荆南我等是去不得,那里想必已是十面埋伏,只等我等现身,然后围而屠之。好在我等正在大江一隅,洞庭湖边上那些山南东道盐铁转运使司的那些船只,不知列位瞅见否?虽然浪比平时大一点,但那些官船都是上好的杉木,配以香椿木,椴木,很是坚固耐用。这些大趸船,个头大,受风平稳。索性,我等就夺了这些船,顺江而下,直达金陵、扬州一带,继而跋涉宿州,彭城指日可待。不知兄弟们意下如何?”
“大哥果然好计谋!”一直在营中巡视的王弘立揭开帘子进来了,“水路更便捷,沿途也不会遇到什么大的阻截,所带辎重也便于运输。”
“何人在值守?”庞勋道。
“姚周的人还在!”王弘立道大笑道,“岳州城内及周边没有异常。午后业已吩咐几个兄弟去转运使司的那些大趸船探查过了,有十几人在把守。本想看看情形,晚上去顺藤摸瓜,再干一次老本行,打打秋风,哈哈哈……”
“那就吩咐军士们,亥时饱餐,丑时动手。傅基、幼成兄弟带人去抢夺船只;敬文刘晶两位兄弟带人撤收帐篷,运物资,弘立、姚周两位兄弟带人以策万全。”庞勋吩咐的有板有眼,井井有条,许佶心底蓦地生出一丝真实地佩服来。“不成想大哥不但粮秣管得好,这部署行军打仗亦是一把好手呀!”
“说哪里话来,为兄也是临时起意,班门弄斧而已,”庞勋嘴边露出一个不经意的微笑,摊开了那本“卢舍那圣书”, 只见那赤色的莲花瓣点缀成型的火焰,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熊熊燃烧。庞潘勋翻开那羊皮书面,只见扉页上用楷书写着三个字“二宗经”,看看大约是柳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