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是猎户吗?”朱三懒懒地笑道,“这会儿又要扮成上山打柴的,到哪里都是不当人看呀!”
“那就叫负薪人。”诸葛爽迷着眼笑道,“也叫负薪者。”
“负心人?负个屁心呀!”朱三笑的有些肆意,“我连大姑娘的手都没拉过,还负心?不信?不信你问我二哥。”
“老三说的不错,诸葛兄弟,你 别看我们这个三弟一天天咋咋呼呼地,但一看见大姑娘就扭扭捏捏的不行。再加上一直名头不彰,老大不小的连个堂客都没有讨到。”朱春儿抿了口酒,把酒葫芦递给诸葛爽,“这个三弟,没念过几天书,你是诗书门第,给他说道说道。”
“这白乐天有诗云‘卖炭翁,发行烧炭,南山中’嘛,”诸葛爽呷了口酒,知道是当地不知名的绿蚁酒,但后劲很足,他砸吧砸吧嘴,“这柴其实就是柴,只是有会儿文书上常写作薪;就像我老家有一种胶东菜,文书上就写成‘菘菜’,其实就是一种斯文的说法,哈哈哈。”
朱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一向不好读书,即使他爹朱五经曾是乡里颇有民望的教书先生,他还是骨子里喜欢跨马抡刀。
“既然是负薪者,那咱们就赶紧砍捆柴扛上呀,”朱三也拿过朱春儿的酒葫芦,一仰脖,喝了个痛快,抹抹嘴,把空葫芦还了回去。
“老三,你这厮,又喝干了?”朱春儿用手甩了甩酒葫芦,“这趟差事完事儿了,你得给我补上!”
任山以北,野生的花栎木很是茂盛,花栎木林间也是灌木丛生。这三人抽出柴刀,披荆斩棘,不一会儿,每人都收拾了不小的一捆柴火。
“柴火砍好了,那咱赶紧回去吧,不然赶不上吃饭了。”朱三道,“咱们不是还要舂米做饭吗?刚当上官军,让我好好多吃两口皇粮。”
“那估计够呛,”朱春儿翻了个白眼笑道,“咱们终归是庞大帅的人么,你哥仍是武宁军旧人,不含糊。”
朱春儿手起刀落,劈断了一株手臂粗的树枝,“咱们休得三心二意。”
“二哥,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怎么还当真了呢?”朱三嘻嘻笑道,“我这么些年好吃懒做,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三就是一时性起,嘴滑了,”诸葛爽也替朱三说话,“咱们就来个将计就计,如何?”
山间小道上,三个负薪者一路向北。
时而轻快健步,时而蹒跚而行。
走下一个慢坡,转过一个大湾,来到一处依山傍水的谷口,一片行军帐篷映入眼帘。
营地中间方位上设有六面大旗,那里便是于中营。军门立着两面红旗,又设五方旗分别指向五个方位,亦立于中营,在六面大旗后面,另外各设队旗二百五十张,各色图案,跃然纛上,多是飞禽猛兽之类。
中间的大帐篷上,一面猩红的大长方形旞,伴着山风,呼啦啦,迎风招展。中间斗大的一个庞字,还用的是大篆。
“尔等几个鬼头鬼脑的在这里作甚?”
随着一声断喝,一位身材高大,面如黑炭的豹眉环眼大汉,从斜刺里奔出。只见来人身着锁甲,陪着黑色的披风,骑在一只乌骓马上,手里端着一柄开山斧,整个一个黑碳头。身后跟着十几个军健,也是黝黑壮硕。
“我等是打柴的,路过。”朱三四下里看看,“这位大人,行个方便则个。”
“打柴的?甚好,甚好!”那位骑在乌骓马上的大汉用开山斧一指,“拿下!”
那些马匹登时就围将上来,横刀架在朱春儿等人的脖子上。有四五个手脚利索的,下马就把三人捆了个结实。有一道绳子是从嘴上捆过去的。
朱春儿心里这个屈呀,眼看就要入营去报告情况,眼睁睁地却被人抹肩头拢二背,捆成了粽子。
“大人,果然是细作,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一面队长模样的军健拿着一份加了官印的公验,只见上面写着,“火长朱存一名” ,落款是徐州观察使司都虞侯元。
“果然是徐州观察使衙门派来的,来呀带去给庞大哥。”那个大汉开山斧一挥,“回营!”
朱三几人横驮在马背上,被人抓着腰带,一路颠簸。朱三差点就吐出来了。
一进中营,朱三被人直接从马背上掼到地下。瞥了好久的那口,终于吐出了喉腔;但苦于嘴巴被麻绳勒着,带着发酵酒味的上一顿饭食,酒糟一般充斥了他一满嘴,有些从他的鼻孔溢了出来。
“庞大哥真的是神机妙算呀,这一巡山,我就逮住几个细作。”那黑汉跳下乌骓马,大步流星直冲大帐而去。
大帐内,高大的帅案后,庞勋正在和许佶、周重商议着什么。看着黑大汉进来,三人都是微微一笑。
“姚周兄弟,你去巡山这么快就抓到尖细了。真是天助我也!”庞勋哈哈大笑,“来,满饮一杯,解解渴。”
姚周一饮而尽,抹抹嘴,“大哥,二哥,周先生,那几个细作,就在账外……”
朱春儿被掼在地上时翻滚了一下,算是脸面没有着地。远远地,他看见一个人走近了,朱春儿的眼睛放出光来。
那位身着环甲的红脸汉子走到近前,几个军健连忙拱手道,“梁将军。”
“地上这几个‘粽子’所为何事?”梁将军饶有兴趣地问道。
“刚抓的细作。”
“细作?”这位梁将军一面说,一面倏地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径直向朱春儿走去。
“梁将军,这可使不得,这是姚将军刚抓来的,姚将军正在给禀报庞大人……”
“去他的姚周,”梁将军的刀就向着朱春儿的脖颈伸了过去。
“梁丕小儿,你在作甚!”揭开大帐门帘的姚周看见梁丕的横刀在往前推送,自己的功劳眼看就要被毁掉,禁不住勃然大怒。
梁丕也不答话,那把横刀绕过朱春儿的脖颈,径直削断了横七竖八捆住朱春儿的绳索。
“你这是交通许彦增!”刚才以为梁丕要杀自己的俘虏,姚周生了一肚子气,现在看见梁丕削断了绳索,更是暴跳如雷。
许佶看看庞勋,庞勋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梁丕。
梁丕横刀还鞘,对庞勋拱手道,“大哥,不知姚周这厮为什么要绑我的人?”
“你的人?”许佶看向梁丕。
“二哥,这是我在宁武军时的旧相识,天色微明时刻被傅基将军派去进城打探消息的,不知为何被姚周这厮给绑了?”梁丕愤愤道,“大哥,二哥,周先生,这都是傅基将军依照密令行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