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震惊,震怒,震怒,共产党游击队,悄无声息,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劫走了要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这还了得,要是真的打起仗来,嘘……县长冷冷地面无表情的听秘书汇报这个消息,待秘书出去关好门,才拍着桌子发泄心中的怒火,桌子上的白瓷茶杯被震得哒哒响,盖子都震歪了。
一群窝囊废。县长大人走出办公桌位置,差点碰翻椅子,在办公室走了一圈,骂道,狠狠地用皮鞋脚尖踢踢办公桌,端着政府的碗,却没能为政府分担,更没有想到,游击队如此神出鬼没,看来小看了游击队战斗力。
县长叫:来人,来人!秘书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远,他听着县长发泄完,又听到县长召唤,忙推门进去,弯腰说:县长。
县长说:通知张局长过来一下。秘书出去了。
张局长耷拉着头挨了县长一顿臭骂,耳朵自动闭合,一句也没有听清,最后他听到县长说:你必须在十天内拿出剿匪方案来,必须彻底剿灭澄江游击队。张局长答应着,刚要转身离去,县长叫住他,口气有些缓和:问题是现在联合抗日,还没到和共产党公开翻脸的时候,这样吧,你回去,做好随时和共产党翻脸的准备,到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待张局长出去,县长自言自语地说:开战的日子不远啦。
张局长回到警局,把所有警察都骂了遍,又把当值的警察全部罚薪两个月,最后责令田队长在一个星期内拿出剿匪方案来,否则严惩不贷
田队长哭丧着脸说:局长,靠我们警察局这几十个警察,恐怕匪没剿完,自己全搭上了。局长,属下有了建议。
张局长说:嘛建议,快点说。
田队长转着眼珠子,说:局长,必须和上头说明我们的苦处,增加经费,招收兵力,更新武器弹药,甚至要派驻军协助咱们剿匪。
张局长沉吟了半晌,说:好,就这样,你给我出一个书面报告。政府现在也没有正式和共产党翻脸,只是我们要做好准备。
田队长回去,找了文书,他口头说,文书执笔记,足足写了十几页,理由十足,道理充分,有理有据,交给了张局长,张局长看过,拍着这叠纸说:不错不错。也就交了县长,县长看过后没说话也交上去了,耐心等待上头的答复。
……
瑞琪几个学生跟着游击队上了山,被安排在了一个房间。瑞哥提水进来,要他们几个洗身换衣服。
几个洗完身子,另外两人没有换洗衣服,就穿了瑞琪的八成新的,反正瑞琪上山时大娘和桃花把他的衣服全部都打包了,足足有十几件,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小点的刚好给矮一点的同学穿,还刚刚合适。
各人都有伤,洗得比较慢。尤其是瑞琪,受的伤更多。同学们都换好衣服了,瑞琪还在洗,一边洗一边哎哟地叫,有个同学刚要过去帮瑞琪洗,听得外面如玉般的声音说:同学们都换好衣服了吧?换好了我就进来啦。
瑞琪和几个同学都呆了,山上还有这么声音好听的女同学呀?大家脑子转过来,瑞琪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穿好衣服的忙都躺在床上。瑞琪扣着扣子说:都好了,请进!
门开了,太阳光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妹仔进来,提挎着药箱,浑身散发着一种光辉,一种香味就开始在房间发散,若有若无,不吸鼻子,好像闻到了,贪婪的人想闻多些,吸吸鼻子,又好像没有了。
妹仔笑盈盈地说:各位少年英雄,我来给大家清洗一下伤口。谁先来呢?
几个少年人,都不敢出声,心里却盼望自己先来。妹仔眼睛扫了一圈,最后落到瑞琪身上,说:从你这里开始吧?
瑞琪心里怦怦地跳,连说话都忘记了。
妹仔过来瑞琪床边,笑盈盈地说:解开衣服吧。声音轻轻的,但对瑞琪来说,却像命令一般,乖乖地解开了衣服。
妹仔一边给瑞琪清洗伤口,一边说:我母亲是个医生,我从小就跟着我妈妈,学了一些医护知识。我姓张,叫梨花,各位同学叫我梨花同学就好,或者像你们家乡那样叫我梨花妹仔,也是可以的。
瑞仔喃喃说:我们谢家屋场大门前就有好几棵梨树,春天开一次花,满树都是,好洁白好洁白。秋天也开一次花,虽然秋天开的花不结果,也不是满树,但也给人春天的感觉。
这口气像对其他同学说,又像对梨花妹仔说,也像对自己说。
梨花嫣然一笑,瑞琪忙说:我叫瑞琪,和瑞哥是同族兄弟,也是一家人。
梨花微笑着说:一家人就是亲兄弟吧?怎么是同族兄弟呢?
几个同学也起身疑问地望着瑞琪,瑞琪说:以后给大家解释吧。
梨花给瑞琪清洗完伤口,又给另外的同学清洗,完了后向大家告别,又沐着满身阳光出门了。几个同学无不傻呆呆地望着梨花的背影,直到不见了,还都有些呆。
瑞琪开始失眠了。眼前总是晃动着梨花的身影,满身光辉的身影。月光如水,山鸟在啼鸣。瑞琪把失眠归罪于生床,或者新环境。大娘常说:睡生床睡不着的话,你就捶捶枕头,就能睡着了。瑞琪捶捶枕头,又睡下,还是睡不着。闭上眼,不久前发生的一幕一幕的放电影一样在脑海流过。在警察局牢房里,反正是死,没什么希望了,反而放心大睡,很快入眠,现在上山了,将来又是怎么样生活?看样子,山上清苦的日子可能不会短,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甚至五年十年,有可能更长,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
喔喔喔,公鸡在打鸣。瑞琪想:怎么山上还养公鸡呀?看来游击队把山上当成了长期的家了。
瑞琪迷迷糊糊睡了过去,醒来已经艳阳高照,外面游击队员早操已经喊声震天。瑞琪抬头看看其他同学,个个都还在熟睡,也许被救了心里踏实了,放心睡个够,游击队也明白,居然没有人来叫他们。
瑞琪叫道:起床,起床!
几个同学抬起头,睡眼惺忪地说:瑞琪,什么时候了?说完又睡下。
瑞琪说:同学们,睡太久了,起床了!大家听听外面。
同学们侧耳听,外面喊声一阵一阵,这才感觉自己睡过头了,都不好意思地起床。
出来大门坪,伸展着身子,都过来看游击队的训练。
自从政委来了后,游击队的训练都是按正规部队的标准来,虽然大家都衣服颜色装束都不一样,但是列队正步敬礼口令却已经有模有样了,俨然正规部队的风范。
年轻人最容易这种风格感染,恨不得立即参与其中。
瑞琪看到瑞哥也在队列,一丝不苟地训练着。他和同学们说:咱们也参加训练吧。还没等同学们同意,就往队列中走,同学们反应过来,也马上跟着。
嘿,你们干嘛,你们干嘛?说你们呢?新来的同学。黑牛副队长对他们喊道。
瑞琪说:参加训练呀。瑞琪心里本来想:我们参加训练,你们应该赞扬鼓励才对呀。
黑牛瞪着眼珠子,说:谁让你们参加训练的,你们是我的兵吗?
瑞琪说:暂时还不是。
不是你为嘛参加训练?
瑞琪觉得委屈,指着瑞哥说:他怎么可以参加?
黑牛说:我说他可以就可以,你不可以就不可以!
瑞琪和几个同学都生气了,但又不敢当面发火,气呼呼的要找领导。
黑牛说:这里除了政委,就是我说了算。
但是同学们谁都不知道政委是哪个?昨天晚上,只顾着逃命,根本没注意看谁是政委,即使昨晚知道谁是政委,晚上黑黑的,哪里清楚面容?
瑞哥说:瑞琪,你去找政委,那个斯斯文文的白白净净的就是政委。
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瑞琪疑问地望着瑞哥。
瑞哥说:瑞琪,你看看我们这里谁白白净净斯斯文文?
瑞琪望望所有的游击队员,没有一个是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都是黑乎乎,朴实憨厚,山里人或庄稼人的模样。
游击队里除了政委白白净净斯斯文文,恐怕没有第二个了,应该好找。瑞琪招呼同学们就往屋子里找。
哪个是政委的房间呢?有人说是这间,有人说是那间。最后还是瑞琪决定。瑞琪不由自主地走到一间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举手敲门:笃笃笃。轻轻地,没有莽撞的意思。
谁呀?一声妹仔的声音,大家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门打开,阳光照在妹仔身上,好像浑身笼罩着光辉。
瑞琪有些结巴地说:找、找政委。
找我爸爸呀?梨花盈盈一笑,进来吧。
大家都不敢进去,瑞琪说:政委在吗?梨花说:我爸爸不在这里呀。
同学们拉着瑞琪要离开,瑞琪好像有些舍不得。
政委在哪里呢?大家坐在大门口的板凳上,垂头丧气的。
同学们刚要起身再找。
所有游击队员向他们涌来,大家吓了一跳:发生嘛事了?
黑牛大步走过来,说:吃午饭了,上午的训练完了,吃午饭啦。你们跟我来。
瑞琪和同学们跟着黑牛副队长进了大门,走到大堂上厅。
本来这上厅,是一个家族祭祀的地方,因为刘家一夜之间消失,不知所终,游击队入驻,就把上厅改为了游击队的饭堂。上厅左右摆着两条长长的桌子,供游击队员吃饭。
现在游击队已经有了近七十人,一个大队下辖三个小队,一个小队下辖三个班,一个班七人。黑牛为副大队长,糊涂虫,小马,李大胜,三人分别为一队二队三队的队长,三人各带领的队班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吃饭,井井有条,俨然正规军。
瑞哥也是一时间不知道在哪个位置吃饭,尴尬地站着。
梨花向瑞哥招招手,示意到她那里来。
政委黑牛梨花自己打了饭,都坐在这三排桌子中一排的上头。旁边位置还空着。
瑞哥走过去,梨花说:瑞哥,你坐我旁边吧。瑞哥依言在梨花旁边坐下,打饭吃饭。瑞琪等几个没位置,非常尴尬。政委向他们招招手:你们到我这里来吧。瑞琪等几个就坐在政委旁边了。
瑞琪一边吃饭,一边偷偷地瞄梨花。梨花和瑞哥一直都在谈论嘛,好像非常熟悉,靠得那么近,简直是亲密无间般,瑞琪心中莫名其妙地冒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这样,瑞哥瑞琪等同学就正式加入游击队了。瑞哥分到了政委身边做通讯员兼警卫员,在政委的教导和指引下,很快就入党了。瑞琪和同学被打散分到三个小队。当时分的时候,政委考虑到每个小队都缺有文化人,刚好瑞琪他们几个都是县城中学的学生,有文化知识,打散分下去最好,这样就每个小队都有一个读过书的人,带领大家学习也就轻松很多。本来政委也考虑把瑞琪留在身边,因为他的学历见识都比瑞哥高多了,缺点是没有吃过苦,运动能力比瑞哥差多了,而游击队正需要运动能力极强的人,再加上瑞哥也不是没文化,只是略逊而已,又征求过黑牛队长的意见,考虑再三最后还是留下瑞哥在身边。
看着瑞哥留在政委身边,日日接触梨花,经常和梨花成双成对进进出出,瑞琪心里很不是滋味,很是不平:瑞哥算嘛?我哪里比不上他?学习智慧能力外貌,我哪一样不比瑞哥强?为嘛偏偏是瑞哥留在政委身边?瑞琪不知不觉中就和瑞哥较上了劲。
这也还真是,瑞琪没有想错。
瑞琪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受过良好的教育,长得白净斯文英俊,满身书卷气,再加上穿的衣服都是好料子,在游击队员中一站,真还有一些鹤立鸡群之感,反差非常大。而瑞哥,身材外貌虽然不差,穿着和大部分游击队员差不多,皮肤有些黑,有一种朴实精炼耐摔打的感觉,混在游击队中,很快就被湮灭,分不出谁是谁了。
早晨,刘家祖屋在薄雾中醒来,香樟、杨梅树上的画眉鸟开始唱歌,清脆婉转,像早晨的阳光一样明亮,传遍整个刘家洞。梨花也开始唱歌,“好一朵美丽的玫瑰花”,一边洗衣服,一边唱歌,洗好后开始一边晾衣服,一边唱歌,声音清亮,像玉佩在撞击,但又像清清的泉水,拐着几道弯,流过红蜻蜓花蝴蝶飞舞的靑草地,那种声音韵味,像在每个人的心窝的,用柔软的白鹇翎毛在撩拨,又痒又舒服。
所有游击队员都会往梨花这边张望,训练也更积极刻苦了,所有人都希望被梨花看见,希望梨花对自己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