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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江乡公所举行了挂牌仪式，乡公所还是那个乡公所，只是在旁边加了块：“中国共产党革命委员会”的牌子。因为是起义，刘乡长还是任乡长，大部分乡丁解散了，只留下两三个，原来的职员也大部分没有变动。
游击队员全部换上了解放军服装，个个精神焕发，真应了那句老话“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解放军服装往身上一穿，气度就出来了，特别是谢瑞发谢瑞琪两兄弟，本来个子高，身材修长，军装穿上，皮带扎腰，五角星军帽戴上，那真是英姿飒爽。梨花见到，连声夸奖。
乡公所大门前人山人海，阳光明媚，照着乡公所的牌匾，“中国共产党革命委员会”，几个大字，红艳艳的，鞭炮噼噼啪啪地响。
揭牌仪式后，瑞哥刚转身要回办公室，突然听得有人喊：叔！叔！叔！声音清脆亲切熟悉。瑞哥转过身来，眼睛亮了，惊喜地蹲下来。大福小福喊叫着奔过来，紧紧抱住瑞哥的脖子。瑞哥抱住两个细伢，一边脸贴着小福另一边脸贴着大福，感觉自己真的做了父亲一样。
大福说：叔，我好想您啊，叔，好久不见您了。瑞哥说：呵呵呵，现在不是见到了吗？小福说：叔，妈妈在哪？我好想妈妈！
瑞哥抱住两个细伢，站起来回头看，梨花的身影已经和政委瑞琪等走到了乡公所办公室门就要进去了。
瑞哥喊：梨花！梨花！
梨花听到瑞哥的喊声，转身，远远地看见大福小福，眼睛放光了，奔跑过来。大福小福挣脱瑞哥的手，顺着瑞哥的身子溜下，向梨花跑去。瑞哥笑着说：还是妈妈亲，见到妈妈就不要叔了。
梨花抱住大福小福左亲右亲，真如自己生的一般。
瑞哥！瑞哥刚要走向梨花他们，又听得背后有人喊自己，回过来看，是桃花，还有族长大爷和二爷。大福二福都是他们带来的。
谢族长听到消息，乡公所的刘乡长已经起义，明白现在是谁的天下了，又听说了瑶族老俵的事，就让梨花带路上了刘家祖屋，要把小福大福接了下来。刚好炊事班也接到命令全部下山，但却为大福小福如何安排犯愁，恰好梨花带着谢家族长上山来接人，真是喜出望外，也就顺理成章的送小福大福下山了。揭牌仪式开始时，一家人，除了大娘和在雄州做生意的铁锤外都来了，暂时又不方便打搅瑞琪瑞哥，待到仪式结束了，才挤出来见面。
瑞哥喊：大爷，二大爷，桃花，你们都来了。瑞哥转头看看，瑞琪已经进屋了，就说：走进屋进屋，瑞琪在那里。
族长大爷转着圈打量瑞哥，说：瑞仔，不错，不错，像模像样！瑞哥试着给大爷敬礼，说：瑞琪穿了军装，更帅呀！走，进屋，桃花，二大爷，进屋！
屋里面，政委和瑞琪梨花和小福大福都在。政委看见两个小“外孙”，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瑞哥喊：瑞琪，看看谁来了？瑞琪说：谁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见父亲和二爷、桃花后，说：你们坐吧，我还要忙，没空呢。
梨花对族长大爷几个，倒了几杯水，一个一个递给，说：你就是瑞琪的父亲呀？我叫梨花。瑞哥常常说起您的。
瑞琪说：梨花，我也和你说过呀。
政委走过来，一个一个握手，问好，政委笑呵呵地说：谢先生，您养了两个好后生，你看看，多么优秀的两个后生，连我也羡慕不已呀，我要是有这样的仔，那多好呀。
梨花撒娇，笑着说：爸爸，我也很优秀呀！瑞琪瑞哥的眼睛都望着梨花，笑盈盈的。
政委哈哈哈笑：对的，我家梨花不输给任何后生，甚至比后生还优秀。
瑞琪说：爷佬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很忙。乡公所好多文件要接管，好多资料要整理啊，我看几天几夜不睡觉都干不完。部队又没几个有文化的。哎，真的是能者多劳。
族长大爷说：瑞琪，忙就对了。好吧，你们忙吧，我们先告辞。
梨花说：大爷，大福和小福就留下来我这里，玩几天。
政委说：谢先生好走，瑞琪，你送送。
瑞琪说：瑞哥，也是你的长辈，你去送吧。
瑞哥说：好，我送送。
出了大院，过了石拱桥，又走了一段，遇上不少认识的，都恭喜谢族长。出了镇墟，在澄江河边，族长大爷说：老二，你和桃花先走，我跟瑞仔说说话。
二爷和桃花先走。族长大爷拉瑞哥走在一边，说：你和瑞琪怎么啦？
瑞哥说：没嘛呀，很好呀！
族长大爷说：那个叫梨花的妹仔是政委的女儿吧？人满标致的。长官的女儿，政委应该算是大官了吧？
瑞哥说：大爷，人非常好的。
族长说：我看出来了，你和瑞琪都中意上了她啊。
瑞哥沉默了，脚尖踢飞了一个小石子。小石子飞到河水里，咚一声沉入，溅起一朵水花。
族长说：桃花怎么办？
大爷望着刚刚石头溅起水花的地方，说：桃花也是苦命人，娘家已经没人了。本来我娘抱桃花过来，是给瑞琪的童养媳的。不过瑞琪一向都不待见，桃花从小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们都知道，共产党一向宣扬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我家两个后生都是共产党，我做长辈的，可不能落后，拖了你们的后退。对于瑞琪，我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咱乡下，桃花和他根本就没可能。族长大爷转头，盯着瑞哥的眼睛，又说：桃花一向对你怎么样？
瑞哥说：这个呀，这个呀，桃花就像我亲妹子啊。瑞哥脑海出现了桃花在桃花林的笑靥，他可不知怎么办了。但梨花对他的情义他不是不知，那晚的约定还历历在目。瑞哥抬头望着前面，大约两百步远，二大爷蹲着在抽烟，梨花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看，还时不时扯路边的茅草。
族长叹气说：你和瑞琪，总得有一人娶桃花，瑞琪我是指望不上了，瑞琪，我虽然不敢说他是一条龙，但是咱们乡村水浅，养不了他，那是一定的。瑞仔，大爷也明白你的心思，你想想吧，大爷不急。
族长大爷拔腿向桃花他们那里走去，会合在一起，说了一些话，都上了马车，二大爷赶马起步了，桃花和大爷背对背坐着，面向着瑞哥。马车渐渐远去。
瑞哥满腹心事的回来，低头不语，梨花发现了，就端一杯茶水，塞给他，问他有什么事情。瑞哥说：梨花，没事没事。
梨花说：真的没事呀？瑞哥说：梨花，真的没事。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又有不少后生参军了。
同志们，全面解放战争已经打响，上级命令我们，向雄州方面集结，归队建制，解放雄州，政委朗声说，明天一早五点出发，今晚大家做好准备，养足精神。
瑞哥对梨花说：大福小福怎么办？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去打仗冒险吧？留在乡公所谁来照顾？梨花，我看这样吧，我先把他们送到我家，桃花会照顾好他们。
梨花想想也是，归建制，那是要打大仗，不比在刘家祖屋那里小打小闹，就点头同意了，只是舍不得而已。
瑞哥借了一辆板车，把两细伢抱上，说：大福小福，和妈妈告别！
大福说：妈妈，再见。我会想你的。
梨花含泪说：妈妈也会想大福的。
妈妈，小福突然跳下板车，跳过去抱住梨花的腿，呜呜咽咽地哭：妈妈，我舍不得离开你啊。
梨花亲亲小福：妈妈也舍不得离开小福，只是妈妈要归建制，要打大仗，妈妈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小福，小福乖，等妈妈打完仗就回来接小福。
小福还是抱着梨花的腿，不肯放开。
瑞哥过来，扒开小福的手，抱上板车：大福，你抱住小福，不要让小福跳车。大福依言抱住哭哭啼啼的小福。
瑞哥驾着马车向潭坑谢家奔去。
进了潭坑地界，路上有不少认识的乡亲，都叫：瑞仔，当官了啊？瑞哥笑着说：没当官，当了解放军！
乡亲们说：瑞仔有出息了！
不巧在路上，遇上了李屋小时候经常欺负瑞哥的黑古等。黑古不敢看瑞哥，低头溜开。也有几个，讪笑着和瑞哥打招呼。
在乡亲们的问话中，不知不觉到了谢家大门。
早有谢家的细伢飞报族长大爷：族长，解放军来找你了。是你家瑞仔。
族长大爷、二爷、大娘、桃花都出来大门迎接瑞哥。大娘说：瑞仔，瑞琪没回来呀？瑞哥说：大娘，瑞琪受到了重用，太忙了。大娘说：好是好，总得回家看看娘呀。
瑞哥拉着两个细伢，说：叫大爹二爹奶奶。两个细伢见过族长一家，也就不那么认生了，都甜甜地叫了。瑞哥说到桃花，舌头打结了，叫桃花嘛好呢？叫妈妈好像不对头，叫姑姑也好像不对。族长说：叫姑姑吧。
两小家伙甜甜地叫：姑姑！桃花答应着，过来抱住两小家伙。
瑞哥留下两个细伢，对族长说：大爷，我还有任务，今晚之前必须回部队。
大娘说：瑞仔，饭都不吃一口就要回呀？
瑞哥刚要说部队明天要出发，但转念一想，这是军事机密不能说，就说：大娘，咱们现在是解放军，是军人就要绝对服从命令。大爷，二大爷，大娘，桃花，大福小福，我走了。
族长说：桃花，你送送瑞仔。
瑞哥蹲下来，亲亲大福小福：在家跟大爹和奶奶姑姑玩，要乖，叔很快就回来和你们玩啊。
大福小福含泪点头。大福说：叔，我长大了，也参军，跟叔一起打国民党反动派。瑞哥笑着说：好呀，等长大了！
桃花送瑞哥出去，走了好一段路了，快到潭坑村村口了，瑞哥说：桃花，不要送了。
桃花含泪说：瑞哥，你这一走，都不知嘛时候回来？
瑞哥说：桃花，我也不知道啊。快要打大仗了，谁知道会怎么样！你不用等我。
桃花望着瑞哥帽子上鲜艳的五角星，说：瑞哥，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
瑞哥说：桃花，我可能对不住你了。
桃花掉了眼泪，说：瑞哥没有嘛对不住我的，你不过是去打大仗，是为了天下百姓，你不要这么多顾虑，好好打仗，早日解放全中国。
瑞哥说：桃花！
瑞哥不敢直视桃花满是憧憬的双眸，他觉得自己再直视这双泉水一般清澈的眸子，自己就要疯了，或者忍不住要说出自己和梨花的约定啊，说出来之后呢？或许桃花也会疯。
瑞哥的目光越过桃花的头顶，隐约看见族长大爷站在谢家大门外，在往这边凝望。
瑞哥收回目光，说：桃花，我走了。
桃花说：瑞哥，天色还早，再陪你走走吧。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已经走出了村口了，再走下去就是另外一个村子了。
瑞哥咬咬牙，说：桃花，我走了！
他跳上板车，挥挥鞭子，驾！
马跑了一段路，瑞哥回头看，桃花的身影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瑞哥落泪了，此刻，瑞哥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可耻最没良心的人，比古代的陈世美都不如。
瑞哥直到回到部队也没说话。梨花很奇怪，问他怎么啦，瑞哥也不说，只顾擦枪，自己的枪擦完，还帮小羊他们擦枪。小羊说：我的枪已经擦过了，不用擦了。瑞哥不理他，还是擦。擦完小羊的枪又找其他人的枪擦，弄得大家莫名其妙。
瑞琪冷冷地看着，嘴角微翘，似乎有一种嘲讽的意思。
晚上，瑞哥睡不着，干脆起来，出了宿舍，坐在院子里。
月光如水，静静地泻下来，瑞哥的心似乎宁静了一些。
旁边听到轻轻地脚步，瑞哥转头，一个美丽的影子，在月光下散发着一种光芒，无限魅力。
瑞哥刚要开口，影子示意他不要出声。
影子挨着瑞哥坐下。一股香气若有若无飘入鼻孔，在身子里散发开了，舒畅无比。瑞哥突然感到嘛烦恼都没有了，人轻松了，好像洗涤过一样，精神气爽。
影子把头靠近瑞哥的肩膀，瑞哥下意识地把肩膀往影子那边移动，让影子把头靠得更实落。
影子说：瑞哥，我知道你在这里，我也睡不着，出来陪陪你。
声音像玉佩撞击一样，清脆动听，如一个一个音符洒落心底，和血液融合在一起了，输送到每个神经末梢，整个人都舒畅轻松。
瑞哥终于有了勇气，左手抬起来，揽住了梨花的肩膀。梨花轻微扭动了一下，似乎要挣扎开了，但是没有使劲，任由瑞哥揽住。
梨花，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等仗打完，我跟你去上学，我一辈子都跟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梨花眼睛闪亮，好像等待这个回答许久了，这个夜晚终于等来了，梨花身子突然软了，整个人都依在了瑞哥身上。
梨花的身子从来没有这样靠近过一个男人，除了刚来的时候瑞哥背着他，但那是完全是出于行动的目的，没有男女私情，这次不同，好像两人之间洋溢着一种相互交融的情绪，只有恋爱中的男女才有的情绪，那种好像两个灵魂完全融合的情绪，是那么令人向往那么令人迷醉的融合啊。
草虫在唧唧，星星在眨眼，月亮隐藏在薄薄的云里。多么祥和美妙的夜晚，似乎和就要打仗毫无关系。
啪，好像有嘛东西掉落，弄出不小的响动。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梨花说：咱们回吧，好好休息，明天要长途跋涉准备打仗了。
梨花扭身挣脱瑞哥的臂膀，站起来。瑞哥也站起来。月光下，两人的影子长长的。略矮的影子的头伸向高的头，帽舌碰到了高个子的脸，高个子下意识的躲闪了一下，略矮个子抬手转了一下帽舌，再次把头伸向高个，两个影子交叉了在一起，合成了一个高脚的“人”字，片刻才分开。略矮的影子正了帽舌，转身挥手作别，走进了宿舍，高个影子站立了许久，才转身进了对面的宿舍。
瑞哥回到宿舍脱帽解衣，上床睡觉，旁边床的小羊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瑞哥，你还没睡呀？瑞哥示意他不要出声，不要吵醒了其他人。
瑞哥往瑞琪床上看，月光下，瑞琪转了一个侧，好像睡着了。
天刚亮军号吹响了，除了留下来驻守乡公所少部分战士外，全部列队，准备开往雄州，会合大部队，攻击雄州城，解放雄州。
大家按着口令，跑步开向雄州县。
太阳在山坳羞答答的探出半边脸。部队已经进入了山林，一路上鸟语花香，画眉鸟、高冠鸟等等，都已经在路边的高树上歌唱。一点都没有要打大仗的景象，反而像在拉练一样。
已经进入四村，离雄州地界不远了。上次瑞哥和牛副大队长他们就是在这条路迎接的政委和梨花。
政委看看地形，命令部队停下，戒备休息。
政委和牛副大队长商量了一下，说：瑞仔，你来过这里，对这里熟悉，你带几人去侦查一下。
瑞琪说：我也去。政委说：好。小羊，你也是山里人出身，跟瑞仔一起去。小虫，你为第二队，准备接应。小马，你准备第三队。
瑞哥小羊瑞琪，三人呈三角形向前搜索侦查探路。这是政委专门为侦查探路训练出来的阵型，当时政委拿出一个长方形和一个等腰三角形的木框，说：大家看看，哪个容易变形？大家都不知道。政委轻轻一压，长方形立即变成了平行四边形，而三角形怎么挤压，还是一样的，除非把木条压断了。侦查阵型也是一样的，三角形非常好的互相保护，其实是把自己的盲区背脊交给了队友，必须完全信任队友。
瑞哥在前，一左一右是小羊和瑞琪，向前搜索探路，小虫带第二队保持距离跟进，第三队由小马带领。
走了好一段，瑞哥突然举手示意，发现了敌情。敌人也好像发现了瑞哥他们，撒腿就跑，转眼无影无踪。
还有人。小羊和瑞哥几乎同时说，三人迅速跑过去，用枪指着。细看，一个大人一个小孩，是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妹仔。刚才她们也跟着跑，只是哪里跟得上身强力壮的士兵？给落下了。小妹仔在拼命地哭，女人跑不动了，干脆不跑，抱着女儿垂泪。
三人都傻了，怎么办，总不能拿女人出气吧？瑞哥说：大姐，不要怕，我们是解放军，只要你不反抗，咱们就不会害你。
瑞哥看到女人和小妹仔惊恐的眼神，头发乱糟糟脏兮兮的，忙示意瑞琪和小羊把枪口移开。
小羊说：瑞哥，一定是国民党当官的姨太太，你看她穿的旗袍，普通人家哪里穿得起！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看看今天。瑞哥，走吧，不要理会她们。瑞琪也说：我赞成小羊的意见，不要理会她们。
瑞哥说：不行，她们虽然是国民党军的姨太太，但也不能让她们在这山里自生自灭。咱们是解放军。
瑞琪说：好好，那你说怎么办？
等一下，我把她们送回咱们大部队，由梨花照顾。
瑞琪说：这样会拖累咱们的。
瑞哥说：大姐，这样你跟着我，我送你回部队，然后一起回雄州城，在找当地的政府。
瑞哥抱起小妹仔，对女人说：走吧。
女人站起来，跟着瑞哥走。瑞琪很不满，但也只能和小羊在原地等待。
过了一阵，瑞哥回来了，说：已经交给梨花他们了，走，咱们继续。
三人继续向前摸索侦查。
前面二十多米的地方，有一小队戴钢盔的国民党士兵，也像瑞哥他们一样，摸索着向前，怎么办？瑞哥示意隐蔽。三人迅速蹲下身子，找掩体。
对方显然是经验丰富久经沙场的老兵，也发现了瑞哥他们，仗着人多，包抄过来。
瑞哥示意小羊快点返回，通知后面的战士迅速传递信息，要政委他们做好战斗准备。小羊明白，迅速撤离。
小羊撤离，这下瑞哥的左边就出现了破绽空档了。瑞哥蹲躲在一个灌木丛中，可是腿太长，左腿膝盖以下露出来了。
瑞琪在右边，他不经意地往瑞哥左边扫了一眼，开始没在意，脑子一想，不对，瑞哥左边好像有人，瑞琪眼光又扫回来，仔细瞧，果然有小树枝在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悄悄地伸了出来，瞄准了瑞哥。
在这时刻，瑞琪脑海有几个念头在翻滚，先下手为强，击毙敌人，保住瑞哥，那么自己就暴露了，万一敌人都向自己开枪怎么办，能保全自己不被打中？假如瑞哥被敌人打中了，牺牲了，梨花……她怎么办？她会怎么做，恨自己一辈子？还是忘了谢瑞发？这些念头在瑞琪脑海一闪而过，他就迅速地做出了决定，瞄准，扣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枪响，在这寂静的山里非常响亮，两声枪响的间隔不到一秒，第一声枪响是敌人射向瑞哥的子弹，击中了目标，子弹穿透了瑞哥的小腿，鲜血涌了出来；第二声枪响是瑞琪射出的子弹，也击中了目标，这枪打中了敌人的胸膛，敌人大叫一声倒地不起。
瑞哥感觉到一条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但他神志非常清醒，他明白发生了嘛事，迅速一滚，脱离原来藏身的地方，同时向另外一个目标射击，对方应声倒地。
瑞琪滚身过来，查看瑞哥的伤势，瑞哥正在包扎，见没有大碍，一颗心放下来，迅速找到掩体，瞄准敌人射击。
小羊迅速后撤，遇到小虫他们，小羊向小虫报告了遇到敌人的情况，小虫派人快速回撤，通知政委做好战斗准备，刚刚说完，前面传来两声枪响，随即传来了连续的枪声，小羊小虫明白怎么回事了，带队迅速支援瑞哥他们了。
政委接到消息，迅速组织人员做好战斗准备，牛副大队长带人抢占制高点。
小虫小羊他们迅速投入战斗，和敌人交上火了。战斗焦灼。
小马接应到，也投入战斗。
敌人只不过是一些在雄州被大部队打垮了游兵散勇，也不过是十来人，看见对方越来越多了的人来支援，早已经没有了战斗意志，况且已经死伤多人，招呼着就撤退逃跑。
大家四处搜查，已经没有了敌人，互相知会安全。
政委他们过来看瑞哥的伤情。
梨花忙给瑞哥包扎止血，心疼得直掉眼泪。
瑞哥笑着说：梨花，我没事，别哭，只不过挨了一枪而已，过一阵子就好了。
梨花还是忍不住啪啪掉眼泪。
政委命令部队迅速通过这山坳，过了山坳就一片开阔了。
路上忙忙碌碌的人越来越多，枪炮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好多老乡抬担架前往雄州城，看来战斗十分激烈。
前面来了两个解放军，问：是澄江游击队吗？瑞琪回答是，你们是哪部分的？两人笑着说：我们是纵队的，纵队司令员命令我们来接你们。
来人过来，掏出一封信给政委。政委迅速看了，说：命令部队，加速前进，还赶得上总攻。
政委留下小羊和一名战士照顾瑞哥，还有那个女人带一个小妹仔，自己带部队先走，政委说：瑞仔，你和小羊迟一步到，我先走了。我在城等你。
瑞哥向政委作别。
梨花摸摸瑞哥的脸，说：瑞哥，你慢一步，我和爸爸在雄州城等你。
澄江乡公所举行了挂牌仪式，乡公所还是那个乡公所，只是在旁边加了块：“中国共产党革命委员会”的牌子。因为是起义，刘乡长还是任乡长，大部分乡丁解散了，只留下两三个，原来的职员也大部分没有变动。
游击队员全部换上了解放军服装，个个精神焕发，真应了那句老话“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解放军服装往身上一穿，气度就出来了，特别是谢瑞发谢瑞琪两兄弟，本来个子高，身材修长，军装穿上，皮带扎腰，五角星军帽戴上，那真是英姿飒爽。梨花见到，连声夸奖。
乡公所大门前人山人海，阳光明媚，照着乡公所的牌匾，“中国共产党革命委员会”，几个大字，红艳艳的，鞭炮噼噼啪啪地响。
揭牌仪式后，瑞哥刚转身要回办公室，突然听得有人喊：叔！叔！叔！声音清脆亲切熟悉。瑞哥转过身来，眼睛亮了，惊喜地蹲下来。大福小福喊叫着奔过来，紧紧抱住瑞哥的脖子。瑞哥抱住两个细伢，一边脸贴着小福另一边脸贴着大福，感觉自己真的做了父亲一样。
大福说：叔，我好想您啊，叔，好久不见您了。瑞哥说：呵呵呵，现在不是见到了吗？小福说：叔，妈妈在哪？我好想妈妈！
瑞哥抱住两个细伢，站起来回头看，梨花的身影已经和政委瑞琪等走到了乡公所办公室门就要进去了。
瑞哥喊：梨花！梨花！
梨花听到瑞哥的喊声，转身，远远地看见大福小福，眼睛放光了，奔跑过来。大福小福挣脱瑞哥的手，顺着瑞哥的身子溜下，向梨花跑去。瑞哥笑着说：还是妈妈亲，见到妈妈就不要叔了。
梨花抱住大福小福左亲右亲，真如自己生的一般。
瑞哥！瑞哥刚要走向梨花他们，又听得背后有人喊自己，回过来看，是桃花，还有族长大爷和二爷。大福二福都是他们带来的。
谢族长听到消息，乡公所的刘乡长已经起义，明白现在是谁的天下了，又听说了瑶族老俵的事，就让梨花带路上了刘家祖屋，要把小福大福接了下来。刚好炊事班也接到命令全部下山，但却为大福小福如何安排犯愁，恰好梨花带着谢家族长上山来接人，真是喜出望外，也就顺理成章的送小福大福下山了。揭牌仪式开始时，一家人，除了大娘和在雄州做生意的铁锤外都来了，暂时又不方便打搅瑞琪瑞哥，待到仪式结束了，才挤出来见面。
瑞哥喊：大爷，二大爷，桃花，你们都来了。瑞哥转头看看，瑞琪已经进屋了，就说：走进屋进屋，瑞琪在那里。
族长大爷转着圈打量瑞哥，说：瑞仔，不错，不错，像模像样！瑞哥试着给大爷敬礼，说：瑞琪穿了军装，更帅呀！走，进屋，桃花，二大爷，进屋！
屋里面，政委和瑞琪梨花和小福大福都在。政委看见两个小“外孙”，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瑞哥喊：瑞琪，看看谁来了？瑞琪说：谁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见父亲和二爷、桃花后，说：你们坐吧，我还要忙，没空呢。
梨花对族长大爷几个，倒了几杯水，一个一个递给，说：你就是瑞琪的父亲呀？我叫梨花。瑞哥常常说起您的。
瑞琪说：梨花，我也和你说过呀。
政委走过来，一个一个握手，问好，政委笑呵呵地说：谢先生，您养了两个好后生，你看看，多么优秀的两个后生，连我也羡慕不已呀，我要是有这样的仔，那多好呀。
梨花撒娇，笑着说：爸爸，我也很优秀呀！瑞琪瑞哥的眼睛都望着梨花，笑盈盈的。
政委哈哈哈笑：对的，我家梨花不输给任何后生，甚至比后生还优秀。
瑞琪说：爷佬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很忙。乡公所好多文件要接管，好多资料要整理啊，我看几天几夜不睡觉都干不完。部队又没几个有文化的。哎，真的是能者多劳。
族长大爷说：瑞琪，忙就对了。好吧，你们忙吧，我们先告辞。
梨花说：大爷，大福和小福就留下来我这里，玩几天。
政委说：谢先生好走，瑞琪，你送送。
瑞琪说：瑞哥，也是你的长辈，你去送吧。
瑞哥说：好，我送送。
出了大院，过了石拱桥，又走了一段，遇上不少认识的，都恭喜谢族长。出了镇墟，在澄江河边，族长大爷说：老二，你和桃花先走，我跟瑞仔说说话。
二爷和桃花先走。族长大爷拉瑞哥走在一边，说：你和瑞琪怎么啦？
瑞哥说：没嘛呀，很好呀！
族长大爷说：那个叫梨花的妹仔是政委的女儿吧？人满标致的。长官的女儿，政委应该算是大官了吧？
瑞哥说：大爷，人非常好的。
族长说：我看出来了，你和瑞琪都中意上了她啊。
瑞哥沉默了，脚尖踢飞了一个小石子。小石子飞到河水里，咚一声沉入，溅起一朵水花。
族长说：桃花怎么办？
大爷望着刚刚石头溅起水花的地方，说：桃花也是苦命人，娘家已经没人了。本来我娘抱桃花过来，是给瑞琪的童养媳的。不过瑞琪一向都不待见，桃花从小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我们都知道，共产党一向宣扬婚姻自由，反对包办婚姻，我家两个后生都是共产党，我做长辈的，可不能落后，拖了你们的后退。对于瑞琪，我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咱乡下，桃花和他根本就没可能。族长大爷转头，盯着瑞哥的眼睛，又说：桃花一向对你怎么样？
瑞哥说：这个呀，这个呀，桃花就像我亲妹子啊。瑞哥脑海出现了桃花在桃花林的笑靥，他可不知怎么办了。但梨花对他的情义他不是不知，那晚的约定还历历在目。瑞哥抬头望着前面，大约两百步远，二大爷蹲着在抽烟，梨花站着，时不时往这边看，还时不时扯路边的茅草。
族长叹气说：你和瑞琪，总得有一人娶桃花，瑞琪我是指望不上了，瑞琪，我虽然不敢说他是一条龙，但是咱们乡村水浅，养不了他，那是一定的。瑞仔，大爷也明白你的心思，你想想吧，大爷不急。
族长大爷拔腿向桃花他们那里走去，会合在一起，说了一些话，都上了马车，二大爷赶马起步了，桃花和大爷背对背坐着，面向着瑞哥。马车渐渐远去。
瑞哥满腹心事的回来，低头不语，梨花发现了，就端一杯茶水，塞给他，问他有什么事情。瑞哥说：梨花，没事没事。
梨花说：真的没事呀？瑞哥说：梨花，真的没事。
转眼几个月过去了，又有不少后生参军了。
同志们，全面解放战争已经打响，上级命令我们，向雄州方面集结，归队建制，解放雄州，政委朗声说，明天一早五点出发，今晚大家做好准备，养足精神。
瑞哥对梨花说：大福小福怎么办？不可能跟我们一起去打仗冒险吧？留在乡公所谁来照顾？梨花，我看这样吧，我先把他们送到我家，桃花会照顾好他们。
梨花想想也是，归建制，那是要打大仗，不比在刘家祖屋那里小打小闹，就点头同意了，只是舍不得而已。
瑞哥借了一辆板车，把两细伢抱上，说：大福小福，和妈妈告别！
大福说：妈妈，再见。我会想你的。
梨花含泪说：妈妈也会想大福的。
妈妈，小福突然跳下板车，跳过去抱住梨花的腿，呜呜咽咽地哭：妈妈，我舍不得离开你啊。
梨花亲亲小福：妈妈也舍不得离开小福，只是妈妈要归建制，要打大仗，妈妈忙不过来，没时间照顾小福，小福乖，等妈妈打完仗就回来接小福。
小福还是抱着梨花的腿，不肯放开。
瑞哥过来，扒开小福的手，抱上板车：大福，你抱住小福，不要让小福跳车。大福依言抱住哭哭啼啼的小福。
瑞哥驾着马车向潭坑谢家奔去。
进了潭坑地界，路上有不少认识的乡亲，都叫：瑞仔，当官了啊？瑞哥笑着说：没当官，当了解放军！
乡亲们说：瑞仔有出息了！
不巧在路上，遇上了李屋小时候经常欺负瑞哥的黑古等。黑古不敢看瑞哥，低头溜开。也有几个，讪笑着和瑞哥打招呼。
在乡亲们的问话中，不知不觉到了谢家大门。
早有谢家的细伢飞报族长大爷：族长，解放军来找你了。是你家瑞仔。
族长大爷、二爷、大娘、桃花都出来大门迎接瑞哥。大娘说：瑞仔，瑞琪没回来呀？瑞哥说：大娘，瑞琪受到了重用，太忙了。大娘说：好是好，总得回家看看娘呀。
瑞哥拉着两个细伢，说：叫大爹二爹奶奶。两个细伢见过族长一家，也就不那么认生了，都甜甜地叫了。瑞哥说到桃花，舌头打结了，叫桃花嘛好呢？叫妈妈好像不对头，叫姑姑也好像不对。族长说：叫姑姑吧。
两小家伙甜甜地叫：姑姑！桃花答应着，过来抱住两小家伙。
瑞哥留下两个细伢，对族长说：大爷，我还有任务，今晚之前必须回部队。
大娘说：瑞仔，饭都不吃一口就要回呀？
瑞哥刚要说部队明天要出发，但转念一想，这是军事机密不能说，就说：大娘，咱们现在是解放军，是军人就要绝对服从命令。大爷，二大爷，大娘，桃花，大福小福，我走了。
族长说：桃花，你送送瑞仔。
瑞哥蹲下来，亲亲大福小福：在家跟大爹和奶奶姑姑玩，要乖，叔很快就回来和你们玩啊。
大福小福含泪点头。大福说：叔，我长大了，也参军，跟叔一起打国民党反动派。瑞哥笑着说：好呀，等长大了！
桃花送瑞哥出去，走了好一段路了，快到潭坑村村口了，瑞哥说：桃花，不要送了。
桃花含泪说：瑞哥，你这一走，都不知嘛时候回来？
瑞哥说：桃花，我也不知道啊。快要打大仗了，谁知道会怎么样！你不用等我。
桃花望着瑞哥帽子上鲜艳的五角星，说：瑞哥，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
瑞哥说：桃花，我可能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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