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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二天清晨，春生睁开眼睛，发现山川哥已经不在了。他迷迷糊糊爬起来，拉开窗帘。太阳尚未升起，市场上已人来人往。他穿上衣服，走出卧室，看到姐姐给他准备好了早饭。他洗漱完毕，姐姐已坐在了餐桌旁。
“等会儿，我陪你去上学。”夏生说。
“我一个人去就行，我记得学校的位置。”春生边吃边说。
“我也熟悉一下路，哪天你被老师教训，我要给老师道歉去呢。”
“让小丽姐去，她姨夫是校长，或者叫山川哥去，谁不怕威严的警察。”
“在老师面前，我们都是学生。”
“放心吧，姐，我不会给老师教训我的机会。山川哥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很早，你看。”夏生拿起桌子上的纸条，“上面写着‘回家吃晚饭，辛苦了。’还放了五元钱。”
“山川哥真贴心。”
“姐，你今天准备干什么？”
“我先看看有什么可做的事，要挣点钱，养活我们自己，不能总依靠别人吧。”
“姐，你辛苦了，我一定要好好学习。”
2
春生和夏生一同走出家门，互道再见后，春生沿着大路，向学校走去，夏生则拐到房后的广告玻璃窗前。她记下几个电话号码和地址，找了一家门口写着电话字样的商店。她拨打了第一个电话，没人接听；接着拨打了第二个电话，还是没人接；第三个电话响过一会儿，她准备挂掉时，听筒里传来喂的声音。
夏生赶紧把听筒放在耳边，温柔地说：“你好，是郑女士吗？”
“是我，你是？”对方哽咽地说。
“请问，还招保姆吗？”夏生小心地问道。
郑女士“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吓了夏生一跳。大约半分钟后，郑女士停止了哭声，但依然小声抽噎着。
“对不起，他昨天去世了。你能帮忙把广告撤掉吗？谢谢。”郑女士挂掉了电话。
夏生拿着听筒愣着，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付了话费，向市场管理部走去。
“你好，有什么事吗？”柜台里面的妇女问。
夏生说明来意后，便问：“可以撤掉那个广告吗？”
“那可是一张红色的招聘广告，费用很高的，除非本人同意，才能撤掉。”妇女显出很为难的神情。
“是郑女士哭泣地央求我的。”
“她不用央求谁，撤广告是她的权利，但费用是不能退的。”
“她肯定不会让你们退的。”
“你又不是她，不能帮她做出肯定的回答。”
“可是，听上去她很悲伤很可怜。”
“姑娘，我给你说个事吧。有一次，有个人对我说，工厂已经招够人了，请把那个招聘广告撤掉吧，我们就撤了。一个月后，那家工厂告我们不守信，要求我们退还广告费，还索赔。你说我们冤不冤？”
“这家工厂太阴暗了，你们很冤呀！”
“后来我们搞明白了，是另一家生产类似产品的公司，为打击这家工厂，搞的鬼。轻易相信，就会存在风险。”
“嗯，可是……”
“其实，她本人打个电话，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你已告诉我，我也已知晓，你不必自责。小姑娘，理发的工作，你做吗？”
“我可以试着做一下。”
“市场北头有个理发馆，叫青春发艺，正在招人，你可以去问问。”
“谢谢你。”
3
夏生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青春发艺理发店，门边醒目的三色灯旋转着，门旁的衣架上晾晒着茶色和蓝色的毛巾，玻璃门上写着洗剪吹烫染和按摩的项目，又列了三条爱心条款：70岁以上老人免费，小学生半价，可上门服务。
夏生轻轻推门进去，理发的女人看了夏生一眼，微笑着说：“稍等一会儿，先随便坐。”她穿着白大褂，左手拿着梳子，右手拿着剪刀，正麻利地给一个老人剪发，仿佛是一个技术高超的医生在给病人动手术。老人头发花白，背微曲着，夏生透过对面宽大的镜子，又看到他满脸的皱纹和浑浊的眼睛，那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房间二十几平方米，看上去整洁干净。两侧的墙上，贴着几张图画，都是漂亮的女士和帅气的男士，他们的头发又浓又密，有的乌黑油亮，有的金黄艳丽，有的酒红润泽，强烈地冲击着夏生的视觉。门对面的半堵墙上装了明亮的玻璃橱窗，上面摆着看上去很高档的洗护用品。墙角有一个厚重结实的黑色洗头床，洗头盆是白色陶瓷的。
理完发后，理发师吹去老人头上的碎发渣子，取下围布。老人哆哆嗦嗦掏出五分钱，递给理发师。
理发师摆了摆手，大声说道：“大爷，不收钱。”
老人愣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红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然后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理发师对夏生说：“老红军，战争中震聋了双耳。”
理发师叹了一声，问道：“你是剪发，还是染发？”
“师傅，听说你要招人，我想到这儿工作。”夏生站起来说。
理发师上下打量了一下夏生，微笑地说：“你上过学吗？”
“读过一些书。”
“你可以先试试，看看习不习惯，喜不喜欢。我叫王青春，你呢？”
“青春姐，我叫孟夏生。”
王青春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夏生。“你翻到新的一页，随便写一写你的情况。”青春说完，去给刚进门的小伙子理发。
夏生打开本子，里面记录着一些人的信息，五花八门，不拘一格。每个人的第一页都粘贴了口曲纸，上面写了名字，本子里有些字体很相似，大约是青春姐写的，那些人或许不识字，只在后面画下歪歪斜斜的名字。奇怪的是，每个人签了两次名字，字体还不一样。最后一个人的信息里标注了离开的日期，已经半个月了。
夏生翻开新的一页，认认真真地写下了日期、姓名、年龄、身高、体重、住址以及爱好，又写了“诚实守信，为爱拼搏”，并签上名字。
王青春理完发，拿过本子看了看，欣喜地说：“夏生，字写的很漂亮，家离这儿近，上下班也方便。你了解理发店的工作吗？”
“门上写着呢，我也知道一些。”
“这里的工作很简单，做好了也不容易。你先观察，做一些你会的事，我会慢慢地教给你。你对工资和工作时间有什么要求吗？”
“工资，能养活自己和弟弟就行了。一个月休息两天，午饭和晚饭时间，我可能要回家给弟弟做饭，大约一个小时。”
青春沉思了一会儿，说：“前三个月的工资，一个月20元，再以后，一个月30元，洗护用品和上门服务，按20%提成，小费自己留着。一周可以休息一天，最好不要选择在周日，至于午饭和晚饭时间，我不敢保证，但我会尽量让你回家，或者客人少的时间，你回家做饭，你看可以吗？”
“青春姐，我完全同意，每天上下班是什么时间？”
“早上九点，晚上八点，如果到了八点，还有顾客，可能再晚一点儿，但一般不会超过八点半。”
“青春姐，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尽快吧，我一个人忙坏了。”
“中午给我弟弟说一下情况，下午我就来上班。”
“嗯，欢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