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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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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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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路》连载

第五章

(五)

初秋的清风送走了难耐的暑热,黑娃村沉浸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群山环绕,雾气沉沉,鸟未先醒,鸡已先鸣,不远处还传来一两声狗吠,勤劳的人民已经起床了。推开门,先洗脸,生活在大山里的人们洗脸重来不用什么化妆品,人是自然色,人黑是黑,黑是本色,黑是健康。洗脸过后,一切又重新开始,洗掉旧历史,创造新世界。洗完脸,将洗脸水倒进尿盆里,妇女们打着哈欠,拿着铜尿盆到厕所里面倒掉,这样做即卫生,又节约用水。再下来就是喂猪,猪是宝贝,家家都重视对猪的照顾,猪能带来经济效益,猪成了他们的希望。农村人常讲;“猪身上全是宝,肉是美味佳肴,皮可制革,骨头可熬胶,鬓毛可以制作刷子,连猪的苦胆都可以入药。”同时卖猪肉和卖粮食成为当地人民的主要收入,所以这里的农民重视为二宝——粮食和猪。一切准备就绪,妇女们看看角角落落有没有落网的老鼠,不然别家的猫吃了会出现问题,还有如果不及时发现,老鼠就会臭在那里,容易生蛆,再扫扫地,打扫打扫卫生。妇女们开始上锅做饭,男人们则提着农具上地,女主内,男主外,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饭做好了,然后各家的女人打发自己的孩子在院子里面喊;“大,大,快回来吃饭。”挺有意思的是,孩子们一起喊,这些大人分不清楚,就乱答应,不远处的牛的叫声响起来了,妇女们知道当家的回来了,然后招待洗手吃饭,千百年来。斗转星移,这里的农民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度过,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八山一水一分田,山是衣食父母,生活在狭小山沟里的人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送走了儿子,老两口已经没有了睡意,刘氏来服侍老头子吃药,然后去洗脸。方贤明仍然咳嗽不止,他急匆匆的跑向厕所,刘氏洗完脸,然后将洗脸水倒到尿盆里,准备上厕所,可是老头子还是没有出来,人有三急,拉屎拉尿不能等,刘氏也憋不住了,肚子经过一个晚上的消化,现在急需排泄,可是老头子就是占着厕所不让地,刘氏等的不耐烦了,她气愤的说;“快点,你是吃了金山还是银山,拉屎拉不干净。”

但仍然没有动静,刘氏心里骂道;“死老头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真是的。”没有办法,那就就近解决吧!她蹲在自家的土地里快速的解决了问题,“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在自家的土地里,“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她用锄头盖住了自己的屎尿,她仿佛看到绿油油的菜地在向她招手,她拍了拍手,准备喂猪做饭。

“奇怪了,这老头子上厕所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见出来呢?”刘氏大惑不解,她急匆匆的向厕所走去,远处的乌鸦在不停的鸣叫,她嘀咕道;“真是倒霉。她到了厕所,方贤明仍然蹲在那里,他脸上苍白,青筋暴起,背上汗流不止,嘴角流露出痛苦的状况,仿佛自己在受邢一样,刘氏忙问;“老头子,你……你…怎么了?”

“没啥,昨晚吃多了,没有克化,你出去,这让路人见了会笑话的。”

刘氏半信半疑的离开了,方贤明使出全身的劲,此时此刻他像生孩子一样痛苦,突然一股液体从他肛门流出,好像九天的瀑布,一泄千里,方贤明顿时像产后的妇女一样,身体虚弱,四肢无力。全身发麻,伴随着液体的流出,他感觉到一阵剧痛,那是钻心窝子的痛,他痛苦的站起身来,用麻绳勒进裤子,突然他产生纳闷,自己怎么可能会这样,拉屎怎么和尿尿一样,怎么会出现液体?

当他拧过身来看时,他吓了一跳,茅坑里面出现的鲜红的血液,这鲜红的血像喷涌的岩浆。此时此刻正吞噬着老人的身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这是现实,他连声叹息,这就是命呀!他偷偷的用水冲走了血液,“所有的痛,所有的累,所有的负担就让我这个老头子一个人来承担吧!“他悄悄的回到炕上。

刘氏也没有在意,她这才准备上厕所倒尿盆,人常说,女人心,细如针。这话不假,刘氏在厕所发现血色,她脸色大惊,今天怎么会这样?志强上学去了,两个小子送人去了,可能只有一个,是老头子的。

刘氏急忙的跑回屋里,看着老头子发呆:她战战兢兢的问;

“老头子,厕所,那……那……怎么回事?”

方贤明不在乎的说;“老毛病,死不了,没啥大惊小怪的,赶紧做饭去。”

刘氏慌了,她失神的说;“是不是痨病。”

方贤明什么也没有说,他又抽起汉烟锅,沉默,沉默是一种心灵的回应,恋人明白沉默代表着应许,刘氏瘫坐在地上,“痨病,为什么是痨病?”老两口都明白痨病代表着什么。从此老头子就不能干重活,从此老头子就等待血耗尽,人衰竭,从此老头子就只能靠药物维持?不,这样穷的家庭,药是不可能长期使用的,那只能等待天意的抉择吧!刘氏明白,方家的顶梁柱不行了,她止住泪水问;“啥时候的事?”方贤明用嘴示意了一下那堆柳条子,刘氏明白了,肯定是昨天弄柳条子的时候累倒了,在加之之前的摔伤,刘氏摊在地上又哭了,自己一个小脚老太太,既不能挑,又不能扛,这又怎么能撑起这个家呢?

方志良,方志强送走了哥哥,兄弟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在途中他们铭记父亲的教诲;“家财是积累起来的,要时刻记住多进少出。”于是方志平就扛了一个长石条,回来准备垒猪圈,方志良拾起路边的柴禾,路人见到这两个小子,都称赞不已,是啊!“国难见忠臣,家贫出孝子。”他们从小就学会了节俭,勤劳,宽容。一路上,兄弟两个人有说有笑,又打又闹,索性兄弟两个就比起塞来了,比谁先到家里。

当兄弟二人到院子里时,突然听到屋里传来母亲的哭声,兄弟两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方志良扔掉柴禾,飞快的跑进家里,方志平扔掉石头,但是由于回家心切,石头落地太猛,砸到方志平的脚背上,方志平顿时嚎啕大哭,屋里哭,屋外哭,哭成一片,哭声震动了四邻,哭声直上九云霄,哭声传到路人眼里,也包括送方志强回来的田小莉耳朵里。

方贤明大吼一声;“哭啥?赶紧出去看看娃。”

刘氏顾不得擦泪,自己扶着桌子,扭着小脚向院子里奔跑,方贤明也扔掉了烟锅跑了出来,方志良赶紧赶出来看看情况。四邻八舍得都赶过来了,方贤明先挪开砸在儿子脚上的石头,然后命令方志良从抽屉里拿出白药,这是祖传秘方,治疗外伤很有效,但也十分的珍贵,方贤明上次受伤都未舍得使用,这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他一把抢过白药,将白药全撒上去了。然后慌忙的脱下自己的外衣,用袖子包扎伤口,但鲜血冲破了这道血堤,血如泉涌,衣袖都已经染红了,方贤明抽下腰间的麻绳(自己的裤带),从方志平脚的上方扎紧,然后准备抱起方志平向乡卫生院跑,但他力不从心,儿子太重太重了,众亲邻自觉分成两半,妇女留下来照顾刘氏,因为刘氏已经晕倒在地,男人们则架起方志平向乡卫生院跑,方志良年纪小,他坐在地上大哭,嘴里喊着;“哥……哥……”

方贤明在奔跑中一不小心,裤子突然“刷”一下掉下来了,干瘪的生殖器掉下来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一手提着裤子,一手向方志平打招呼,安慰孩子。大伙儿快速的向乡卫生院跑去,路上扬起滚滚灰尘,仿佛千军万马杀过来一样。

刚才的一幕,田小莉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她一下子由天堂坠入地狱,在回来的路上,她还回味着爱情给她带来美好的感觉,可是现在她也慌了,她先和众人一起去看看方志平,一路上尽是星星点点的血滴。

黑娃村,整个村子才二百来户人,所谓的乡卫生院,也只是一个小小的诊所,诊所里只有一个医生,他就是田小莉的小叔——田发宏。而这个诊所十分的简陋,连个基本的生理盐水,绷带,酒精都奇缺。至于手术室,止疼片,麻醉药,那就谈不上了,田发宏简单的看了一下方志平的伤口,他只说了一句;“伤势太重,尽快送往镇卫生院,不然可能会导致残疾。”方贤明听到这个话,他眼前一黑,双脚不听使唤,晕倒在地,田发宏套上自家的架子车,一边命令大伙儿把方志平平放到车上,一边救治方贤明。

治疗方贤明的方法很简单,田发宏在他鼻子下面一掐,方贤明就醒过来了,他醒过来之后就马上追赶架子车去了,天空中传来方志平杀猪似的嚎叫,仿佛给他施以老虎凳,施以炮烙一样,那声音足以让天下所有的母亲为之痛苦,所有的父亲为之担心。“痛啊!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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