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方志平被送往镇卫生院时,他就已经昏睡过去了,陈医生对其进行认真的包扎伤口,然后就离开了病房。陈医生一离开病房门,方贤明就拉住陈主任的手说;“老陈,你我多年的交情了,你说实话,咱们几十年的兄弟了,你告诉我,我儿子会不会残疾?”陈主任没有任何的言语,他示意护士门离开后,然后就拉着方贤明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老方呀,你放心吧,孩子不会残疾的,但你也知道咱们镇卫生院医疗条件差,我担心孩子的伤口会感染,去县医院吧,我知道你老弟也没有多少积蓄,可是留在咱们这里吧,我担心这费用也是相当的昂贵,这样吧,老方,我给你开些中药,你自己上山去挖,这样做既能节约费用,而且能带来经济收入,老方呀,大家都不容易呀,记住千万别干重活,不然孩子的腿就难治疗了。
“谢谢你,老陈。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上山,老陈呀,你说啥药贵,我就去挖,我一边给孩子挖,一边可以缓解家庭状况,老陈呀,还是你理解我的难处。”
“老方呀,咱们谁跟谁呀,谁都知道你家志强很厉害,他已经上了高中,说不准我以后还得靠他提携呢?老方呀,苦难是暂时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哥哥挺住了呀。”陈医生一边安慰方贤明,一边给方贤明开了药方,在送方贤明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陈主任再三强调道;“老方呀,千万别人孩子干重活,不然会很难治疗的,像痨病一样。”
方贤明内心一震,他交完了钱,内心一片苦恼,他想到刘氏这一生只能围着锅台转,自己又患痨病无法干重活,不久就失去了劳动力,孩子受了重伤,也无法干重活,小儿子还小,这日子该怎么过?风吹过,方贤明没有掉一滴眼泪,或许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这是生活的常态,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他又拉着架子车慢慢的向回走去。
回到村子里,方贤明先安顿好方志平,再安顿好刘氏,他一边嘱托志良照顾好病人,一边去田发宏家还架子车,田小莉放心不下,她来回奔波于自家和方家之间,一切仿佛都恢复了宁静,只有方志平的痛苦的呻吟声和外面的鸟鸣声划破宁静的黑夜,之后这个村子又回归于往日的宁静。
田小莉回到家后,田军山就找到自己的女儿谈话;“小莉呀,我知道你喜欢志强,可是人家是有文化的人,是拿笔杆子的人,咱们是拿农具的人,咱们高攀不起,再加之他家兄弟三个人,家里一贫如洗,以后还要面对分家的风波,这你以后过去了肯定是受罪的,任何老人都是护小的,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妈跟你找到一个对象了,他就是于石头,这个你也认识,他也比较老实,并且他既老实又勤劳,他家环境好,独苗。你将来过去了不用去受苦。”
田小莉的脸已经羞得不成样子了,她说;“哪有那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于石头是有过媳妇的人,并且腿有点跛。”
“就你嘴硬,全村人都认出你们两个的关系了,反正你好好想想,你和方志强的事情,我和你妈都不会同意,以后不许你给他家跑了,一个姑娘家整天这样做,成何体统。于石头腿是有点问题,他老婆死的早,这孩子比较老实,他对你也有意,再加之我们两家也不错,你给我好好想想,”田军山有些震怒的说。
“这不用你管。”田小莉拿着笼出去拽猪草去了,每天喂猪,做饭,这便是她工作的全部,田小莉一个人窜进玉米地里拽草,不大一会儿,笼里已经装满了猪草,她将猪草压了压,然后再加点,拽住草,她重来不做假,但是别的孩子就弄虚作假。草已经装好了,可是她不想回家,她在回味父亲的话,是啊!她大字不识一个,可是人家方志强是个高中生,将来准是个大学生,这多大的差距呀,志强将来不是领导,就是教师,那自己怎么配的上呢?想着想着,她的眼泪就来了,她恨自己当初放弃了求学的机会,她恨父亲重男轻女,把求学的机会让给哥哥。她看着自己长满老茧的双手,她低声的唱到;“送郎送到大石破,恐怕大石往下落,你要落下都砸死,免得一个想一个,呸,呸,呸,我怎么能咒志强呢?”她打了自己一嘴巴。然后她又唱到;“月儿弯弯照山梁,日夜都把哥来想,哥哥在时嫌天短,哥哥走了恨夜长……。”
方贤明已经挖了一整天的药,这个山头上,那个山头下,他的袋子里面鼓鼓的,他走到河边,然后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水,之后就洗洗掘头,洗洗脸,最后他就近拾了一小捆柴,背着药袋,提着掘头前行,经过玉米地时,他听到那个歌声,他知道是田小莉。但他并没有前去打扰,他只是摇摇头自叹道;“痴情的娃。”
忙碌了一天,方贤明回到家后,刘氏已经能下炕做饭了,她现在正忙碌着照顾方志平,煤油灯若隐若现,两个孩子已经睡着了,由于天热,他们不停的给孩子盖被子,所有的人都睡着了,但是方贤明和刘氏睡不着。“哎,一学期过去了,也不知道强子怎么了呀?能否吃饱,这娃老爱省,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他需要营养,但是我们还没有给孩子送过吃的。”刘氏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这一哭也牵动了方贤明的心,他没有落泪,他说了一声;“睡吧,明儿我去看看娃,给娃拿点吃的。”
方贤明翻了个身,全身关节都疼,黑夜中,他的咳嗽声传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