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雨没下的第一年,大家只能去湾里塘里挑水浇地,虽然累了个半死收成也很差,但还勉强够吃,也就没有人过于担心。
第二年还是滴雨没下时,湾里塘里的水也都干了,庄稼种不活一粒自然也收不着粮食,靠着过去的余粮和三狗从外地借来的粮食,这一年又勉强凑合了过去。
到了第三年还是滴雨未下,所有的屯长又来到三狗的办公室,得到的答复却是没有救济粮要自己想办法。结果大家想出的办法,就是去野地里割草,去山里掐树叶,这一年活的很辛苦,但终归还是都活着。
第四年野地里也光秃秃的了,山上只剩下吃到肚子里会痛会胀的树叶,有些人就开始扛不住,在第一个人倒下再也没爬起来后,就真的没人能扛得住了。
不相信会连续五年不下雨的三狗始终在安抚大家,再坚持住这一年,明年就会好了,但连草都没得吃了还怎么坚持?三狗不是没向上级反映情况,他几乎就要和上级发火了,但上面的答复是其它地方也不好过,实在是没有粮食救济他们。在眼镜为了这件事被上级撤职后,三狗就再也不敢往上反映了。
眼镜被撤职是因为想帮三狗,不管是私心还是为公,眼镜都觉得不能不管三狗,老百姓再饿下去真的会出大事,到时三狗肯定会控制不住局面,如果再蔓延到其它地方,对革命工作的危害就大了。但上级认为是眼镜的工作没做好,而且他的观念已经出了严重问题,不适合再继续负责地方上的工作,就安排他去研究院再次进行学习。研究室早已重新建起来而且叫研究院,具体在什么地方三狗也不清楚,本来上级早有想法让他去学习一下,但地方上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抽不出身,时间一久也就没有人再提。也只是收到眼镜发来的消息,三狗并没有和眼镜见面,他也不会想到从此之后就再也没见到眼镜。
为了工作方便,三狗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县城,他的办公室里有一张小小的床,他从来也没觉得条件艰苦。在没有吃的东西之后,觉得自己都要抗不住的三狗担心起家里的人,却不想家里人更担心他,在马崽来汇报工作时,从轿车里拿出一袋子粉末状的东西,说是二狗娘让他捎来的。
直到没水之前,二狗娘仍在地里干活,虽然屯里的人都认为他不需要再亲自下地,尤其她连走路都开始摇晃。在那时,二狗娘下地干活也不完全是为了粮食,猴屁股也是一把种地的好手,尤其三狗当县长还是有薪饷的,每个月都会带回家里很多粮食,就算有一个什么活不干只知道去教堂的小狐狸(虽然自三狗当上县长根据上级指示将传教士都驱逐走后里面早已经空了),还有三张丝毫不比大人吃得少的小嘴,何家还是不用为粮食发愁。
但二狗娘现在去地里真的是为了粮食,可连草都找不到的地里哪里还会有粮食?发现意外那天二狗娘是实在没辙儿才决定上山看看,虽然以她的腿脚上山已不再像过去那样轻松,所以只到半山腰的时候她就不得不靠在树下休息。意外不是山上还有没被撸干净的能吃的树叶,二狗娘上山时就没敢这么想,她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道呢,也许总得会看到点儿什么吧……于是意外就真出现了。
至少在这之前屯里从来没有人认为地根能吃,没有人尝试过也不需要去尝试,这种比树根都糙都渣的玩意儿,没人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因为和地瓜木薯那些东西不同,它在地面以上没有枝叶也没有藤蔓,如果不是偶然有人刨出来也不容易被发现。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树根,但有好事的人挖了几十米后,还是没找到源头在哪儿,砍断拿出来确实和树根差不多,但并没有树根那么质地结实,用手搓搓就开始掉碴儿最后就成了像锯沫一样的渣子。大家就觉得这可能还是类似树根的玩意,就没认为它有什么用处,但为了和树根区别叫它地根。
如果实在不是什么吃的都没有了,二狗娘断不会在看到地根后生出这种念头,她把地根一截截砍断像柴禾一样捆起来背回家,在清洗干净晒干之后,她又像切萝卜一样把它切成片,最后放进磨盘里磨成粉。
用地根粉蒸出来的馍馍竟然还飘着一种香气,虽然有些人闻不惯这种味道,但吃到嘴里……算不上好吃可也不至于咽不下去,关键是肚子不痛也不饿了。
二狗娘没有偷偷藏着这个好消息,全屯的人都开始上山挖地根,让大家欣喜的是,这东西还真多,漫山遍野随便刨开一个地方都能找到。二狗娘赶紧装上一袋地根粉,让马崽送到县里告诉三狗这个好消息。
在亲自尝过地根粉后,三狗相信这个东西能吃,至少目前看不出有什么问题,于是就想到盘龙屯外所有的屯子也都没有吃的。
长老坚决不同意屯外的人进盘龙山挖地根,“你看看这地根的样子,像不像是龙须,这很明显是龙神在救我们,外人哪里有资格。”
三狗还想再强调盘龙屯都已经和外面有交往,怎么还能这么狭隘,长老却坚决地说这是两回事,外面的人又不信奉龙神,他们凭什么得到龙神的庇佑?再说盘龙山这块地是划在盘山屯名下,各个屯的地盘都有明确的界线,规矩也是各人管各人的,如果别人的地里长出了东西,我们能去摘吗?
这一下还真把三狗难住了,就算他是县长也不能不讲理,何况在这件事上,他觉得屯里的人几乎都会支持长老,除了他娘小狐狸。
认为神都是仁慈的小狐狸不相信龙神会见死不救,他如果真的能显灵救盘龙屯的人,就一定不会介意再救外面的人,神对世人是博爱并不会在乎你信不信奉他,这就是他能成为神的原因。
结果没等小狐狸说完,就遭到二狗娘劈头盖脸的训斥,“你真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果不是还有这东西吃,我们现在都得饿着,你饿着不要紧,三个丫头也能饿着吗?现在好不容易找到点儿能吃的,你就又烧包的不知道是谁,多大的家业不得让你败没了?”
小狐狸没有反驳,她确实只吃饭不劳动,但从这天之后,她就离开何家搬到教堂去住了。猴屁股担心婆婆没东西吃去送了几次饭,但都被小狐狸命令又拿了回来。小狐狸靠什么为生没人知道,有人说她根本什么也不吃,这当然没有人相信,不吃东西怎么能活,看她的样子也一直没有更瘦。
焦头烂额的三狗根本没有精力再理会家事,他相信奶奶、娘和猴屁股能把家里的事处理好,当务之急他要解决的是屯外与屯里的争执。其实已不能算是争执,很快就要变成斗殴,饿急了眼的屯外人已经不管县里的规矩。
盘龙山上,长老带着人与屯外人剑拔弩张在对峙,坚决不允许外面的人挖山上的地根。这种事情从来都不需要刻意传播,就像山上的野草,没人见过有谁去撒种耕种,但只要出现一棵,很快漫山遍野都是。县里的规矩却不能坏,三狗想说服屯外人,谁的地就是谁的地,当初可都在县里画过押。
屯外人也不是想耍赖,他们说的让三狗也无法反驳,“我们不是来抢,是来借,现在我们没吃的,你们难道能看着我们饿死?当初你也说过,要带着大家共同富裕,现在我们也不求富裕,只要能和你们屯里人吃一样的东西就行,人人平等也是你承诺过的。”
三狗要说服长老同意借地根给屯外人并不容易,在屯外人接受了三狗提出的偿换比例,并在保证粮食有了收成就立刻归还的文书上签字画押后,长老无奈地让屯里人停止阻拦,但还是悲愤地对三狗说:“大家都会被你害死的。”
连长老自己都没想到他们只是泄愤的话竟然会灵验而且这么快,这恐怕也不是他们真的希望的。不几天山上挖地根的人都要比树还多,然后大家就发现地根越来越少,很快一天下来挖不了几条,到最后就一条也找不到了。
一条地根也找不到了,在很长时间才有人砍到一截却发现是树根后,就再也没有人还抱希望。这时不用长老不满,二狗娘先抱怨上了,她实在不能理解三狗引狼入室的作法,“你不管别人,总得管你的丫头吧,现在狗丫、狗丫丫、狗三丫都在喊饿,你去给他们找吃的吧。”
在奶奶的想法里,孙子肯定还是和娘更近,所以二狗娘始终认为是小狐狸的话影响了三狗。可三狗的心里话对谁也不能说,实际上他真的也想把地根只留给屯里,但他真的没法这样做,就是这样他都已经控制不住局面。老百姓实在找不到东西吃,会躺在家里听天由命,县城的武装部队没东西吃,他们要也躺着什么都不干,三狗就无法保证各屯还会平安稳定。
事实上最先乱了的是盘龙屯,因为如果不是三狗同意把地根借给屯外人,他们至少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所以在三狗也没法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待后,他们自然会对三狗的质疑越来越多。屯里辈辈自己管自己,没有屯长也没有县长,一直过的好好的,虽说三狗有功,但也不能破坏了大家的正常生活。但什么才是正常生活呢?天不下雨好像也不能赖在三狗头上,但有人立刻说没有粮食有钱也行,可以出去买粮,但现在大家连钱也没有,不都是因为矿厂停了。
接到马崽通报的三狗立刻就有些慌乱,长老带着全屯的人又去请龙神了。
屯里的人都觉得没有大鼻子,他们可以出去再找,只要找到大鼻子,矿厂就能开工,盘龙山是盘龙屯的,如何处理山上的石头,他们说了算,根本不需要三狗和他那些所谓的上级同意。觉得有道理的长老也相对认同,但最后还是决定询问龙神,这样无论是何种结果都和他们无关,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长老也懂得了圆滑,没必要把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揽,多一事确实不如少一事。
匆匆往山上赶的三狗是想阻止请龙神,这件事上级已经下了命令,根本没有商量的可能,如果再由龙神来裁决,很显然盘龙屯的人先不服从他的管理。但三狗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他还在山腰时,就听到龙神所在的山壁处传来一阵强烈的欢呼声,可以想象场面有多沸腾,一定是屯里多少年都没有过的。三狗面色严峻,顾不上身后的马崽,一路急跑来到龙神旁。
立刻变的鸦雀无声的屯里人都紧张地看着三狗,听到的却是他们谁都没想到的话,“还请什么龙神,我也正在考虑这件事,已经派人出去找大鼻子了。”
去找大鼻子的人何时出去的根本无从查证,三狗显然比屯里人路子更广,没有人会去和他抢这件事,他们关心的是矿厂何时开工。而且找大鼻子路途遥远,还要悄悄进行,存在着各种不确定的情况,所以何时能找到也根本不可能有准确的日子,三狗在龙神前着重交待的话就是大家一定要保密。
二狗娘始终觉得龙神既然想救大家让她发现了地根,就一定还会让她发现其它能吃的东西,可如果她坐在家里显然是不可能的。屯里人要请龙神裁决是否重开矿厂,二狗娘在心里是反对的,她认为绝对不能重开,过去的教训还不够吗?龙神庇佑的盘龙屯如果想发达想度过灾难显然不应该建立在伤害龙神的基础上。盘龙山就是龙神的根龙神的身体,和长老当年的想法一样,在二狗炸开盘龙山时,二狗娘就觉得盘龙屯的噩运已不可避免,只是时间问题,在二狗意外猝死后,她更没有理由怀疑,也没觉得会就此结束。
整天上盘龙山的二狗娘总往偏僻旮旯的树林里钻,这让三狗担心的不再是奶奶的腿脚行不行,在那种地方如果碰上了野兽怎么办?二狗娘不以为然并且认为自己要尽快找到龙神的暗示,这样就可以在矿厂开工前阻止,虽然龙神同意,但这违反三狗上级的规定,她相信会给三狗带来麻烦。在矿厂真的开工后,二狗娘的情绪更加焦躁,但她始终无法找到龙神的暗示。
那天三狗确实是要去阻止请龙神,这根本不能由龙神决定,已经有了县长有了屯长,所有的事情应该听他们的,这是绝对不容触碰的权威。后来再想起三狗又觉得有些幸运,如果晚去一步大家请完龙神下了山,后果简直不敢想象,也幸亏他当时急中生智,所以现在屯里的人仍然还是听从他的,但三狗觉得还是应该做点儿事情,不然始终觉得丢了点儿什么。
马崽觉得三狗的理由很充分,但他始终认为最关键的一点三狗没说。马崽承认在请龙神这件事上有责任,作为屯长当然应该管着屯里所有的事,如果屯里的人都不听他的,他的屯长还怎么再当下去?但三狗还是着重强调马崽年岁已高,现在的环境又这么恶劣,他的身体恐怕承受不了。
在马崽辞去屯长的几天后,派出去寻找大鼻子的人回来了,而且带回的是好消息,大鼻子对收购矿石没有任何异议,唯一的要求要把矿石送到海边的码头。这个要求丝毫不过分,大鼻子行动不像过去那样自由,想进来运矿石确实很难。而三狗不可避免地又犯起了犹豫,如果矿厂真的开了,他就是公然违反上级的命令,而且这种事到时明显动静很大,不是他想保密,就能保得住。
三狗唯一的理由就是老百姓真的没法活了,他不能看着饿死的人越来越多,而且这也不符合他们革命章程里的宗旨。当然这在上级追查时是不可能应对过去的,上级非常严肃地说,“我们怎么可能会让人饿死?要重开矿厂救急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怎么不按正常程序上报审批?”
矿厂刚开时,情况还是不错,为让屯外人也保密,只能让他们也参与,这样屯里人只干涉及触碰石头的活,其它活交给屯外人无疑效率要高很多,尤其交运矿石的活比较艰苦,屯里人也就无法计较屯外人是不是占了他们的便宜。运送矿石去海边,在去的时候并不是多重的体力活,因为炼出来的扁球不会太多,他们唯一要担心的是路上不要被人发现。到了码头,找到大鼻子的船,矿石验收上了船,他们拿到钱返程,困难才正式开始。
受灾的地方不止他们一处,没受影响依然能种田的地方也有很多,他们需要找到这些地方,与对方讨价还价购买粮食,然后在运回屯的途中,一车车的粮食会非常显眼,无论怎样都不可能掩藏的让人看不出来,尤其那些同样在挨饿的地方,人的嗅觉远远强过视觉。每一次回来,人都会少几个,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三狗已经把武装部队派上,并且携带枪支,但饿红了眼的灾民根本不会理会,为保粮食不被抢走,每回都得拼死杀出一条能回家的通路。
所以每回屯外人和屯里人一样吃着粮食,丝毫没有占别人便宜的尴尬感,他们会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们用命换回来的。屯里人也没有因为矿山属于他们,就觉得屯外人没有资格吃用矿石换回来的粮食。这种平衡关系持续了几个月,虽然仍然不能吃饱,但至少没有人是真正被饿死的。
之后情况就变了,那一天,一队士兵还有几辆卡车开进县城,看到的人都觉得要出事,因为这不是他们的武装部队。正在听各屯汇报工作的三狗还没来得及出去迎接,上级派来的专员就先进了他的办公室。
三狗始终没有承认他有错,他当县长以来所做的事,没有一件是为他自己,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何况他数次向上级反应过灾情,是上级不予理会,他自己想办法有什么错?关键是他没有损害上级的任何利益,盘龙山本就是盘龙屯的,那些石头世世代代都是屯里人的,怎么使用他们当然有权自己做主。
但无论三狗如何解释都改变不了他被免职的结果,而且上级要求他亲自前去汇报接受处罚。觉得根本没必要的三狗没有去,他本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屯里人,既然这样那他就还回屯里去当普通人,再也不用为别人能不能吃上饭而苦恼,上级既然想管,那就让他们来管好了。
矿厂再次被叫停,一些救济粮发到老百姓手里,暂时让他们安静下来。三狗回到屯里对奶奶仍旧上山非常不解,二狗娘认为靠人不如靠己,他们不可能永远靠救济粮活着,在天仍然不下雨或龙神的暗示仍没找到前,他们的麻烦根本不可能消失。觉得有道理的三狗就追问龙神到底会暗示什么,“你找了这么久也没找到是不是根本没有?”结果二狗娘非常肯定地回答一定有,“如果没有龙神盘龙屯早就没了,既然到现在屯子还在龙神就一定会有安排。”
小狐狸对三狗回屯没有表任何态,她在教堂里几乎做到了足不出户,俨然已经成了教堂的主人(虽然除了她几乎不再有人去教堂)。猴屁股觉得三狗太冤,他可是一心一意为别人,而且上面离得这么远,如果没人去告密怎么会知道?有些吃惊的三狗觉得不太可能,停了矿厂对谁都没有好处,谁会干这损人又损己的事?三狗一直情绪乐观是觉得自己还能东山再起,他不相信上级派来的人能把县城能把盘龙屯管好,最后肯定还得让他重新出山。
果然不长时间后,救济粮就开始发放的不再及时,屯里也开始有了异样的声音,但三狗希望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并没有车开到他的家门外从车上走下来领导者模样的人抓着他的手说你受委屈了我们需要你回去重新主持大局。反而一些当初跟着他反抗司令又一起逃走的人陆续找来,说着只是来看望他却不断地发着牢骚诉说矿厂开工的好处,在三狗始终没有表态后终于忍不住在那天一起涌来连院外都站满了人,“你带着我们干吧,我们盘龙屯什么时候要听外人的了?”
又一次面临选择的三狗这次没有那么干脆,如果他同意了就是在公然反对革命者,但他又认同他们的很多理念,只是这一次……三狗还是希望事情能按他想的那样发展,只是别人不像他这样有耐心,每天都在咕咕叫的肚子也不允许他们有耐心,他们还是决定像过去一样去请龙神。
不相信长老会被说动的三狗还是匆匆跑向山里,因为屯里的人确确实实都拥簇着长老走了,三狗得到消息时已经有点儿晚,他觉得别人一定是认为他不想参与所以没有人喊他,他也觉得长老一定是被强迫的,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后果,一旦失败而且就算成功他们能坚持多久?
三狗在盘龙山里最先遇到的竟然是奶奶,二狗娘拄着一根树枝当拐杖,从一丛灌木里钻出来,头发上还沾着几片叶子,却丝毫没有在意只是严肃地盯着三狗。三狗没有时间和奶奶细说,径自要继续往山上去,但把拐杖横过来的二狗娘拦住了三狗的去路,“你不能去,这样做是错的。”
觉得奶奶误会了的三狗急忙解释他不是去参与请龙神,他相信奶奶一定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这样说,而且以为他是要去支持那些人。
但已经认定事实的二狗娘根本不相信三狗的解释,“你要不想参与那就没有必要去,让他们自己去闹吧,他们又不会听你的。”
三狗不能再耽误时间,反正一时和奶奶说不清,那就以后解释吧,这样想着他就强行冲出阻拦,往山上跑去。二狗娘的一根树枝当然挡不住三狗,但她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用自己蹒跚的脚在后面紧紧追赶起来。
三狗没有回头,大声喊着让奶奶停下,但二狗娘始终没有听他的,而且突然之间腿脚变的非常利索,竟然没有被落下多远。这让三狗有些进退为难,不能耽误了自己的事,又怕真伤了奶奶,毕竟岁数不饶人。
就在三狗胡思乱想犹豫不决的时候,身后响起的声音突然不对,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奶奶扑倒在地上而且在滚动。这可不得了,山路的坡度不小,如果奶奶一直滚个不停,那还真不知道要滚到哪儿……不好,奶奶滚进沟里了。三狗再急也得返身回来,飞速地来到沟边,心里立刻一惊,这沟里全是灌木看不出深浅,更看不出奶奶在哪儿,急得大喊:“奶奶,你没事吧?”
在摔倒的时候二狗娘心里嗝噔一下,觉得不死也得残,但在掉进沟里时,她把眼睛紧紧闭上了,心想这把老骨头是彻底要交待。事实上二狗娘大脑有过短暂地失去意识,因为在听到三狗的喊声前她完全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是孙子的喊声把她叫醒的,她发现自己还活着,立刻睁开眼就看到眼前的灌木下一大片又白又嫩的蘑菇,又觉得自己还是死了,山上不知被翻找过多少遍,怎么可能还有这种东西?但孙子的喊声仍在持续,二狗娘也有些分不清了,她尝试了一下发现手脚都能动,立刻抓起一把蘑菇站了起来,“蘑菇蘑菇,我们有吃的了!”
就在这时谁都不可能相信,晴朗的天空突然炸响一个巨大的霹雳,即使在白日下光亮也璀璨夺目,响声之大让耳朵如同被数只毒蜂突然蜇过,三狗的身体急速地颤抖几乎要站不稳,这个从未遇到过的景象把他吓坏了。
霹雳炸响那一刻,石壁前的长老抱着龙眼准备放进龙身,这一突发状况吓得长老直接坐在地上,幸好手里的龙眼抱的稳当没有脱手,但还是把自己磕地不轻。正在静静等待龙神指示的所有人都被吓呆,很长时间才一一缓过神儿来,坐倒的长老也被人扶了起来,没有人明白是怎么回事,长老们都互相看着,龙神还没请完呐,接下来怎么办?可他们的耳朵好像都出了毛病,谁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只看到一张张嘴在不停地动,正不知如何是好,天空“哗啦”一声(当然他们是听不到的),豆大的雨点瓢泼而下(这个他们可以感觉到),一下子所有人的都成了落汤鸡,连眼前都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