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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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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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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腾大地》连载

第二十章 四狗和“五”狗(5)

19

风刚开始刮的时候,长老就说这不是好兆头,大家都觉得他们这口气憋的太久,反而同情起这种幸灾乐祸,长老也和他们一样是普通人,也住在屯里一样的房子里,风如果总刮个不停,刮来的泥沙如果一直堆积,谁家的屋顶也都会被压塌,谁家的大门也都会打不开,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所有的人和房子都被埋葬。

谁会觉得长老是这种想法呢,再说没有了龙神,他们已决定不了任何事。

“那就让龙神来决定吧。”长老有些失态地深一脚浅一脚踩着街上的沙土仰天大喊时,大家才觉得心里似乎有点害怕。怕的不是长老精神失常,而是细想一下风似乎一刻也没有停过,街上堆积的泥沙已经要没过膝盖,他们已经多次爬到屋顶去清理,但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清理还有什么意义?

“盘龙屯要被风沙埋了,这是龙神在惩罚我们。”

猴屁股对狗丫风尘仆仆(真的是一身沙尘)跑回家有些惊讶,“你不要命了,我看这风是朝外面刮。”狗丫确实是一路顶着风,“不来看看我能放心吗?你们还是跟我搬到外面住吧,这屯里都快要被埋了。”

屯外也有风,也刮来了泥沙,但狗丫可以肯定比屯里小,她出门时就像踩在棉花上,但最多陷到脚脖子,自从过了盘龙山(其实是盘龙山的地界,狗丫回娘家一路都不再有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坑里,然后两条腿的膝盖都被埋住,要费好大的劲才能爬出来,狗丫觉得要是再过几天,陷到了腰,她就进不了屯,屯里的人,也不可能出得去了。

县长确实想过,把受灾地区的人全迁移出来,但马仔肯定地告诉他,“盘龙屯里的人绝不会离开”,盘龙屯里的人都认为,这是龙神对他们的惩罚,他们到了什么地方,都逃不掉,反而会把灾难再带给别人,这绝不是盘龙屯人的作风。这让县长也疑神疑鬼起来,要说这风是真奇怪,他这辈子也没遇见过,尤其风力中心始终是在盘龙屯上空,仿佛真的是有条龙盘在上面,兴风作浪。

何四狗不是县长,才不担心盘龙屯的死活,着急是这风一直刮着,就没办法去开采盘龙山上的石头,自己的矿厂就得一直停工下去,这每天的损失,他根本不敢去算账,那会让他的心像被针扎一般。要说何四狗毕竟来自大地方,自小环境不同,接受的教育也不同,他是不信有神的,要是真有,那也得是他自己,他相信人定胜天,我命由我不由天,他连龙神都敢炸,石头里炸出来的龙子龙孙都敢吃,想找点儿他不敢干的事情,想想还真不容易想出来。

“真要有龙神,我就把他打下来,一半烧烤一半乱炖。”何四狗真的不是在吹牛皮,他真的从外面搞来炮车,据说花了不少钱,因为反正也不打仗了,部队里的炮弹再放下去就会发霉报废,卖给何四狗一举两得皆大欢喜。

那天打了大概有上百发炮弹,听起来就像持续不停的雷声,屯里的人坐在堆着厚厚沙土的墙头上,惊奇又紧张地仰头看着天空,那本来笼罩在上方有些乌黑的云彩似乎真的在动,慢慢向屯外方向移动并且在散开。

会不会有一条龙从空中掉下来?如果真的有龙神,大家就会这样想,虽然从来没见过龙长什么样子,但如果像石壁上的那样——不,一定更长更粗,那砸到谁的房子不得砸塌?如果砸到坐在墙头上的他们……有人开始溜号,因为天空似乎又明亮一些,乌云又散开一些,这么大的口子,足以漏下一只龙。

“什么龙神?被吓跑了……哼!”得意的何四狗只会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他才不会告诉别人他用的炮弹其实做过改造,他相信科学,觉得刮风的根源就是那片云,把云驱散赶走,果然风就停了,泥沙也没有了。但他得让别人继续崇拜他,把他当作神,“看到了吧,龙神也没什么了不起,一样被我打跑了。”

风停下的时候,屯里积下的泥沙真的要有腰高,除了房子,屯里大部分东西都被埋在了里面,长老推开窗子爬出来,疑惑地四下看着,“他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一定还会再回来,说不定很快。”

何四狗向大家保证,他见识过炮弹的威力,一发就足以在地上砸一个几米深的坑,这么多炮弹只要随便有几个打到龙神身上,他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了。有人还是提出质疑,“要是真打中了龙神,它为什么没掉下来?”

“因为他是神嘛。”何四狗从容不迫地笑着,“你们都知道神不会死,但如果被打败了,他一样要逃走。”

“那不是说他真的还会再回来?”

这样的问题实在让人讨厌,但何四狗还得耐心解答,“神虽然不会死,但会过时,过去你们知道什么是炮吗?”看着大家充满渴望的眼神,何四狗继续显摆,“你们要知道神比你们都聪明,你们要是打不过别人吃了大亏,还会再回去吗?从现在开始,盘龙屯的神要换了。”

盘龙屯早就名存实亡,有没有神还要紧吗?长老在心里咒骂着,没有人能懂他们心里的那份失落,他们真地信了何四狗的话,不然风怎么停了?

站在街上,连头发都不动,风确实停了,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县长带着何四狗还有许多人考查了盘龙山一带,一致认为刮风的原因是盘龙山被开采后,大量的树林也同时消失。树木是风的天敌,也是泥土的守护神,这个已经得到科学的验证,所以被风沙肆虐是对破坏树木的直接惩罚。

何四狗最初去种树,完全是被县长逼迫,“山是你开的,树是你毁的,责任也完全是你的,你再把树种回去,完全合情合理。”可能是考虑到语气重了,县长又开始安抚,“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都清楚这些年你赚了多少钱,你也知道有多少人对你有意见,这可是你的一个机会。”

不得不佩服,何四狗的人定胜天确实有道理,本来把两块地方分隔的上千年都无往来的盘龙山,如今像是被乌鸦啄完的黄羊残骸漏洞百出。何四狗要求利益最大化,每一块山都要从上到下开到底,甚至连地下都会炸进去一点,所以盘龙山开采完的地方都和其它地方接到一起完全成了平地,本来紧紧把盘龙屯包在中间,现在就像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根本看不到有几处还在高耸,也难怪长老总是难以释怀,情绪一上来就会长吁短叹发作一番。

屯外的人也能触碰石头后,采石厂自然又要多几个分厂,冶炼速度跟不上,那就再建冶炼厂,按这种速度下去,何四狗算计着,不用几年,盘龙山就会彻底消失。为此他也有些不甘,在考虑继续往地下开采是否合算,各种成本都要大幅增加是毫无疑问,最大的问题还是地下的部分看不到,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石头,或者埋在地下的石头还和上面的一样吗,谁能保证它们里面也有矿?

所以开始时,何四狗就说被削平了的盘龙山下面仍是石头,种不了树,但县长是实地考查过的,“你唬不了我,明明有很多地方是泥的,你把这些地方全种上就行。”所以何四狗在种树时心情非常不悦,人力物力全要他出,花的都是他的钱,就算真的防治了风沙,也看不到他能得到多少好处。

许多天后,国内最有名的专家兴奋地告诉何四狗,他又找到了一种稀有资源,何四狗在详细了解又计算过后,激动地就差没有抱住专家,如果是县长他说不定就抱了,对于一个送给他巨大财富的人,完全值得最高规格的礼节。

又过了许多天,不得不改变想法的何四狗,发现自己低估了县长,当然这个拥抱也不想给了,虽然他让自己意外发现了黑油,但他已不再是对待盘龙山的态度。这一次,县长不认为地下的黑油和何四狗有关,那是县里的地盘,国家早有规定,地下的所有东西都归国家,也就是县里,当然得由他说着算。

种树的人只是按正常的程序挖坑,放进树苗,浇水再填土,黑油是在出现好多天后才引起他们的注意,于是也根本弄不清到底是谁第一个发现,又在哪里发现的。引起他们重视那天,黑油冒的实在太多,眨眼就把一个树坑浸满,拿着树苗的人看着这一湾黑水,就有点儿发怵,这把树苗放进去能活吗?就有人问,“谁认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一路上好多地方都冒过。”

何四狗觉得自己就是有这种天分,在第一次看到这些黑水时,他也不认识,但他就是觉得这东西会有价值,于是不辞辛苦千里迢迢带着去找专家鉴定。“这是黑油,里面可以提炼出许多有用的东西,比如你的轿车用到的汽油”,专家也有些不敢相信,这东西之前一直都是从外国采购,在这块土地上还从没发现,“如果真像你说的这样,那你真是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宝藏。”

盘龙山底下原来有黑油,这才随便一挖,而且挖的这么浅,就到处往外冒,如果真的往地下钻,肯定会像水一样,源源不断抽上来。何四狗甚至连如何建炼油厂都打听好了,包括需要多少投资到哪请什么样的专家来指导,各种各样的难处他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最容易的反而成了最后最难解决的。

按何四狗的想法,县长就是个县长,如果不是在他地盘上,很多事情需要他关照,这种级别的官他才不会放在眼里,于是就想通过上面施压解决这个障碍,不想县长早就料到他的心思,先给了他下马威。

“我们都清楚,这个黑油矿想瞒着上面是不可能的,但你是聪明人,一定不想上面知道它到底有多大,现在上面还会以我的汇报为准,可事情如果闹大,你非常清楚上面肯定要派人下来调查。”

“县长,我们合作了这么多年,我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你呀,大家都是聪明人,如果总想拿对方当傻子这个谈话就没法继续了。”

“是县长你太聪明,我根本跟不上你的思路,确实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嘿嘿,你真是狡猾啊。那好吧,上面的事情我来解决,好处一人一半。”

“县长你又在和我开玩笑,你是官员不可能接管买卖,如果最后我拿不到,肯定是上面重新派人来,到时你可就亏大了,我不相信有人会比我还大方。”

“你说的我确实都同意,可真要是这样,你亏的可是更大。当然,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肯定有本事再拿回来,可那时上面就知道了根底,你就算撇掉了我,拿到的就能更多吗?我是算不清楚的,但你一定能。”

“呵呵,看来我们确实都捏着对方的要害,我建议我们都退一步,商量个大家都满意的办法,鱼死网破可对谁都没有好处。”

“你又在逗我,难道说了这么多,不是因为我已经说出的办法吗?”

“是吗?”

“不是吗?”

早已算清其中利弊的何四狗最后狠心决定接受县长的条件,虽然这会让他心疼几天几夜,实在是放了太多的血。可如果想想这完全是意外之财,而且需要县长搞定的事情其实也非常多非常麻烦,这种分配方式似乎也就没那么不合理。

其实在黑油刚刚出现时大部分人都听说了,只是在那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当一些卡车陆续运来各种各样的东西,并且开始在地上搭建房子、架子明显是准备要做什么时,每个人都能肯定这绝不是在种树,他们也停工好长时间没种树了,看起来应该也不会再重新开始。

“这绝对不可以!”长老又站出来发声,“种树关系到盘龙屯的生死,没有了山还可以有树,只有让盘龙屯和外面完全隔离开来,龙神才不会动怒。”

这一次长老不仅仅是发发牢骚,他们一起涌到了县政府请愿。

何四狗觉得长老是在找存在感,龙神没了之后他们已经失去存在的意义,这和过去他们在屯里能“作威作福”的落差实在太大,他们一定一直在等机会重新上位,可他们实在没有什么“真本事”能让大家不得不重视他们。

在县长也觉得何四狗说的很有道理的几天后,遭到无视却没有胡闹安静离开的长老一起坐上了外出的客车,县长是在得到消息后上了何四狗的轿车追了几个时辰才在路上拦下客车一个不少地找到了长老。

“我们只是想出去走走,有什么规定不允许吗?”

“你就别逗我了,说吧,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去?”

“我们确实想出去看看,这辈子还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当然,如果时间合适,我们也会去拜访一些你们称为领导的人,我们虽然不是官可好像被你们称作是一种文明的代表,我想他们肯定有兴趣和我们交流,听听我们的一些看法,我们也不介意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他们,不过我想你们应该都说过了。”

何四狗悄悄和县长商量,“绝不能让这些老家伙去乱说。”

“可他们好像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我们已经压不住他们。”

“他们不过是想让人知道他们还存在顺手再捎点儿小便宜,那就给他们。”

“真的要给?这可是你说的。”

何四狗又和长老商量,“到了现在,当然没有需要再隐瞒的,没错,我们是在建新的工厂,但这和矿厂不一样,这是国家的需要,我们只是在为大家服务,真正能得到好处的是国家和在里面干活的人。”

“是吗?其实我们也不在乎什么好处,只是这次的工厂又在盘龙山上,盘龙山虽然没了,可它下面的地仍然属于盘龙山,这个你们同意吧?只要和盘龙山有关,我们就得过问,当然我们又不是想反对,只是这个工厂里要有我们的位置。”

“你们想要什么位置?”

“监督,我们要知道这个工厂到底在做什么,有没有损害我们盘龙屯的利益,当然我们也需要有报酬,如果你们没有意见,我觉得我们三方平分最合理。”

何四狗有些气急败坏地对县长说,“他们这是敲诈!这些老疯子,显然是异想天开。”县长却仍然保持着清醒,“你说他们只是想找存在感,可你不觉得他们也捏住了我们的要害吗?”何四狗就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

大概就从这件事开始,一直崇尚金钱至上的何四狗开始深深体会到权力的重要,因为权力其实就是钱,而且还能给钱保驾护航。在后来他又明白不管有多少钱,没有权力都可以瞬间化为乌有,这种转变就更坚决,他只希望并没有太晚,可实际上确实已经有点儿晚。

而在这时,长老插进一脚,预示着本来两个人分的钱现在要变成三份,这已经突破何四狗的底线,但在想了很久包括和县长协商推翻一个又一个方案后,他做出的决定是降低自己的底线。当然何四狗心里有着别人都不知道的小算盘,县长插一脚是为制定规矩,这是他县长的地盘他是这块地盘上的老大,理所应当一切事务都归他管,而且炼油厂要顺利开启并摆平上面的一切调查没有县长确实不容易做到,所以县长拿一份并没有太不讲理;而长老插一脚口口声声是为监督工厂保护盘龙屯,其实是为了自己重新得到地位,这个要求可以满足他们,但他们太贪得无厌顺手捎点儿好处还不够竟然也想分一份!他们绝对没有这个资格,至少他们想要的好处和能够做的付出并不对等,有劳才能有获,天经地义亘古不变。可是如果不同意,长老显然会把这件事搅黄至少搅的很乱无法收拾,这一点何四狗也非常清楚,鱼死网破的长老万不得已肯定不在乎自己的那一份没了,但他和县长能不在乎吗?如同县长说的“他们也捏住了我们的要害”,所以除了妥协别无它法。但何四狗这么痛快的答应还是有他的小算盘,那就是就算县长和长老都介入进来,最终的管理权还是他的,他们都没有能力去经营,定规矩又怎么样?监督又怎么样?一辈子都在干这个的何四狗,有无数种法子能让假的数据看起来和真的一样,连上面都查不出来,更不要说下面。所以同样都是一份,到底是不是均分,只有何四狗才清楚,而且也完全由他来决定,这样一想何四狗的心里就亮堂许多。可其实上,长老张口就要分一份,也只是买卖时的喊价而已,要价无多还价无少,他们根本没敢想真的就能分到。

所以长老非常满意,障碍也就不再存在。屯里屯外的人看着一天天建起来的设施,采油的炼油的,暗地里和矿厂冶炼厂做比较,眼里闪动着控制不住的喜悦,因为有人说长老去找过上面,这次和上次不一样,黑油是属于所有人的好处会人人有份,于是大家都在迫切而又充满信心地等着自己的那一份。

马仔开始在屯里宣布招工事宜,想去新炼油厂的人可以到他那里报名,但是没有提大家那一份会怎么分,有人就自我解嘲地说,“新厂还没有开,到底能赚多少钱还不清楚,我们就想着怎么分好处,是不是太心急了?”大家都觉得好有道理,笑笑也就散了,没有人再追问,盘龙屯的人就是这么实在。

离何四狗宣布的开业日期越来越近,有人说去长老那里打听过消息,长老根本没有提人人有份这事,被追问急了就说让他们去县里问。大家这才觉得也许不是他们心急,而是事确实有点儿不对,就算不知道能赚多少钱,也得提前商量好分配方案吧?就连屯里的人如果要搭伙去水湾里下网捞鱼,也得提前商量好捞上来的鱼到时如何分,虽然有可能一条也捞不着。

五狗是在炼油厂开业那天从经过屯里的客车上下来的,当时屯里很多人都聚在路上遥望着远处炼油厂的方向,虽然他们什么都看不到连开业的鞭炮声也听不到。见到五狗后他们都疯狂地涌上去拉着手问他炼油厂的情况,五狗一脸懵懂,“什么炼油厂,我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

确实不是参加完炼油厂开业仪式的五狗连炼油厂是怎么回事都不知道,他坐着路过盘龙屯的客车一路颠簸,下车后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回自己的家,但大家七嘴八舌的讲述让他渐渐弄懂来龙去脉,就非常急躁地把行李往地上一扔,还哪里顾得上回家,“你们都傻吗?还在这儿干什么,赶紧去阻止他们啊,不然你们的东西就又要被他们独吞了!”

已经开业的炼油厂是不可能因为老百姓反对就停下,虽然前来抗议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影响到生产,县长不得不加派县里的部队来维持秩序,把所有的工作场地都围了起来。包围圈外就是五狗带领的抗议人群,他不停地讲话,不断得到一阵强似一阵的掌声,甚至包括许多并不是屯里的人。

县长对何四狗表达了强烈的不满,虽然他心里清楚这根本怨不着何四狗,他又不是没领教过五狗的“疯狂”,但他们的摇钱树刚刚要开始摇钱他还一枚钱也没捡到,“无论你想什么办法都不能再让他闹下去,他可是你外甥。”

对五狗也非常不满的何四狗挨了批还得感谢县长卖给他个人情,在外人面前他也不得不护着五狗,谁让他们是一家人呢,只是他不是好好地在医院里治疗嘛?你出来不要紧,怎么一出来就来坏我的事,这到底是亲戚还是冤家?

理直气壮的五狗是对事不对人,无论别人信不信,他不是要捣乱而是要说理,黑油是在盘龙山下面发现的,为什么世世代代守着它的人没份,县里和何四狗的公司却可以拿走所有的好处,而国家制度明明是人人平等共同致富。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你们没好处是因为不来干活,你看看里面的人,不都拿到了很高的报酬,他们可是非常满意,想不劳而获那是不可能的。”

“兄弟姐妹们,大家醒醒吧,不要再被他们蒙骗剥削了。你们想想我说的对不对,这东西是在我们住的地方发现的,难道不应该属于我们?现在他们凭什么耍个手段就拿走了,而我们只能拼死拼活冒着受伤、中毒等等危险来干活,而且只能分到一点点微薄的报酬,再看看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得到的好处却是我们数千倍数万倍甚至还要多!好吧,他们肯定要说他们根本没得到好处,那么我们也不争论,最公平的办法,我们干活不要报酬,只要生产出来的东西卖掉后钱大家平分。好吧,他们肯定还要说给国家交税,还有设备等等的投入成本,那好,把这些再全部扣掉,然后剩下的钱平分,这样总公平了吧?”

“你这已经是在公然违抗国家的制度,如果县长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早已经把你抓了起来,我就是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已经说了你如果想来,会给你安排一个很高的职位,报酬会比其它人多很多,我们毕竟是亲戚。”

“舅,这不是私事,和亲戚没有关系。这也不是我能得多少好处的问题,这事关公平,事关真理,我就不信上面会允许这样,我要去上报。”

“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你觉得这要是不符合制度规定我能做成?还是我真有本领违反规定?看在你娘你姥姥你太姥姥的份上,你就行行好快醒醒吧,别再胡闹下去,多赚点儿钱去孝顺她们,你看看你太姥姥的年纪,还能活多少天?就是你姥姥也……她们养你这么大,你不应该报答她们吗?如果她们哪天突然没了,你想起来不会后悔吗?不是因为亲戚我才不会和你说这些,但这真是最后一次,你要还执迷不悟,以后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管。”

嘴上说着不管的何四狗还是暗自去了教堂,他得把这件事告诉奶奶,如果以后五狗真的惹上祸端,他需要提前撇清他的责任,而且他也尽力挽救过,是五狗鬼迷心窍根本听不进劝。另外,他当然还是希望奶奶能出面说说五狗,这世界上要是还有一个人的话能让五狗听得进去,他觉得就是奶奶。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没有人能说服五狗,而小狐狸也根本没有去劝说,她当时就是这样回复的何四狗,“我已经老了,你们的事我都不懂,根本没有资格插嘴,但何家的男人都有主见,我相信你们都知道该做什么。”

问题最终还是解决,就算是暂时。首先县长以扰乱社会秩序的罪名批准抓捕五狗,五狗一被抓,其它人就散了,没有人想继续去陪五狗。然后何四狗把马仔等几个附近屯的屯长召集起来开了个会,给许了一些好处,让他们各自去安抚自己屯里的人,把那些实在不好管理的写好名单报上来。但出乎每个屯长的意料,这些人不是被抓,而是被何四狗单独召见据说也被许了一些好处,作为交换他们都保证不会参与闹事,并且如果有自己屯的人闹事,他们会及时制止,这一点他们都有信心,因为他们在屯里可都是有“名望”的人。

在县长对五狗被捕后立刻就恢复正常秩序的炼油厂有些惊讶时,不以为然的何四狗洋洋得意,“这也没什么,我只是发现一个道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说的确实太对!我觉得你们当官的更应该懂这个。”在县长还是表现出不理解,何四狗就举了个非常生动形象的例子,连他都要佩服起自己。

“十个人分一百块钱,当然谁都会觉得应该一人分十块,可事实上这种分法从没出现过,你不要怀疑,真的从来没有。因为总会有一个最有本领的人站出来,自己拿走七十块,然后从剩下的九人里选出两个本领仅次于他的分给他们十块,再选出三个本领再次一些的也分给他们十块。那两个人会满意,因为他们的本领不如那个人;那三个人也会满意,因为他们至少是三个人分十块,总好过最后那四个人分十块。什么,你说这四个人会不满意,那又能怎样,十个人有六个已经满意了诶。你觉得还会有人再去理会到底应该一个人分几块吗?”

眨着眼睛的县长其实如醍醐灌顶,但还是说,“我不管你怎么分这一百块钱,你就告诉我,该怎么处置你外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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